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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残废,寿命十天

夜烤冷面 著

现代都市连载

混元大陆的修士和山人都靠灵气维生修士修炼结丹,灵丹等级越高生命越长山人为修士工作换灵气,没灵气只能活十天路非一是个山人,靠吹嘘成为仙门钱塘江氏八英之一还被江氏大小姐看上可他却对临淄妖女金闪闪着迷为了她不仅兄弟决裂,叛出宗门还卷入九大世家争夺仙盟盟主之战而修士与山人的秘密也渐渐浮出水面

主角:路非一,金闪闪   更新:2022-12-12 21: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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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路非一,金闪闪的现代都市小说《修仙残废,寿命十天》,由网络作家“夜烤冷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混元大陆的修士和山人都靠灵气维生修士修炼结丹,灵丹等级越高生命越长山人为修士工作换灵气,没灵气只能活十天路非一是个山人,靠吹嘘成为仙门钱塘江氏八英之一还被江氏大小姐看上可他却对临淄妖女金闪闪着迷为了她不仅兄弟决裂,叛出宗门还卷入九大世家争夺仙盟盟主之战而修士与山人的秘密也渐渐浮出水面

《修仙残废,寿命十天》精彩片段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清晨时分,朝阳刚冒出个头,整个牛头山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之中。

半山腰上一株十余米高的樟树,成群鸟雀在嫩绿丛中栖息。

忽然,一声怒吼,打破了潮湿的静谧。

“兔崽子,你去不去?!”

一声怒吼,惊起无数鸟雀。

牛头山山主钱满仓站在树下,他个子不高,但声势很足,左手叉腰,右手一把抓住要往树上爬的人脚腕,用力向下一拉。

那人低头见钱满仓动了怒,更坚定了不能下去。他朝钱满仓微微一笑,脚腕上突然冒出一圈刺。

钱满仓“哎呦”吃痛放手。

那人身子向上一耸,双手攀着树干,身子晃悠几下,一个打挺,跃到三米多高的树枝上。

他双臂搂住树干,朝下吐吐舌头,“不去,打死都不去!听那群老头子放屁,不如在家种白菜。”

“卖菜那点儿灵气,够你活几天的?还是找个仙门世家小姐让他养你靠谱。”钱满仓细白的手抚摸着粗粝的树干,循循善诱道,“非一,听话,师父都是为你好。”

混元大陆有两类人,一类修士,一类山人。皆靠灵气系命。

修士通过修炼产生灵气,进而蕴藉成灵丹,升级后最高可达到十二级,灵丹等级越高,寿命越长。

山人因身份低贱不能修炼,靠为修士劳作换取灵气,如果不按时吸入灵气,生命不过十天。

钱满仓十几年前云游时发现路非一,见他小小年纪,便已蕴藉出灵丹核,以为遇到了修炼奇才,将他收为徒弟。

可后来却发现他内里的“灵丹核”是有人强行注入了大量灵气而成,并非真的。

好在钱满仓也不在乎什么修士、山人之分,仍旧将路非一留在牛头山,自己用灵气供养他。

只是孩子大了,总要为日后做考虑。

红日喷薄而出,柔光透过层层枝叶落在路非一脸上,更加的眉清目秀。

他双臂搭在脑后躺倒,右腿瞧着二郎腿,瞧着一只只飞远的鸟雀,断然地道:“真要为我好,就该师父你去找个世家倒插门,长长久久地养着我。哦,我看那个仙子剑,苏婉宁就不错。”

“死小孩!”钱满仓抬腿踹了下树,差点儿将路非一颠下来。

可仍不解恨,随手摘下一片翠叶,注入灵气。

碧叶瞬间变成脸盆大小,外端的齿痕坚硬锋利,打着旋朝路非一屁股飞去。

路非一暗叫不好,正要想法躲开,那叶子却被一颗石子击中,轻飘飘落在的地上。

“师父。”

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

“师妹,”路非一转脸变了副模样,一手抱着树干,一手伸向前方,撕心裂肺地用哭腔道,“黑玛,救我,师父要杀我。”

黑玛十五六岁的年纪,比钱满仓高出大半个头,身上穿着黑色长袍,除了辫稍一串红珊瑚珠子,并无过多装饰。

她上前拦住咬牙切齿的钱满仓,温柔劝慰,“师父,不要逼师兄了,他不想去就算了。”

钱塘江氏年会,年轻貌美的仙子多,但挑剔多事的修士更多。去年路非一屡次遭到嘲笑作弄,虽然最后宗主江广陵主持公道,但对方难免怀恨在心,再生事端。

估计钱满仓也想到此处,便有放弃的打算。

谁知,路非一仗着有黑玛做帮手,便肆无忌惮起来,“你再逼我,我就怂恿黑玛也不去,让你粪堆上栽桩子——臭光棍一个,好好丢丢人。”

钱满仓柳眉倒竖,“咔嚓”折断一条拇指粗的樟树枝,蹦起来对着路非一抽打,“我是臭光棍,你是臭光棍的徒弟,臭臭光棍!”

路非一从这枝蹦到那枝,嘻嘻笑着,“我才不臭,顶多废柴了些。”

正忘乎所以间,底下传来黑玛平静的声音。

“师兄。”

“啊?怎么了?师妹?”路非一双腿屈膝抬到胸前,手攀着树枝猴子似的前后晃悠。

“我说过,你再这样说自己······”黑玛没有说下去,抬眼与路非一对视,紧抿的唇角带着警告之意。

路非一陡然停住了动作,放下脚,恭敬地朝黑玛抱拳作揖,“好师妹,师兄,说着玩呢,不,口误,口误。”

说着,扬起手,啪啪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咧嘴嘿嘿傻笑,期望能得到黑玛谅解,“够吗?不够我再打。”

“乖儿,不要放过他,他就是故意的。”钱满仓添油加醋道。

路非一朝钱满仓比划个“闭嘴”,刚要再向求饶,便见黑玛屈指朝他屁股下边的树枝弹了一下。

随着“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枝从根部生生断裂,露出参差不齐白芯。

“来真的。”

路非一摒足灵气向上蹿,手指还没沾到树枝,人就不能动了。

“好师妹······”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什么东西缠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很不巧,落地处正堆着一堆石子。

石子有几颗很尖,一下刺破他身上布衫,直往某幽密细嫩之处扎去。

“娘嘞!”路非一收紧臀部,双手撑地跳了起来。

“黑玛,你也太狠了吧?”路非一手指黑玛,气的嘴角抽动,“小心江大公子被你吓跑。”

江大公子正是钱塘江氏少宗主江白雪。

与路非一的遭遇不同,去年黑玛在江氏年会出尽风头,不仅在年轻子弟中拔得头筹,还获得宗主江广陵青眼,有意撮合她与独子江白雪。

江白雪英俊潇洒、翩翩有礼,几乎所有江氏仙子都为他着迷,一向木讷的黑玛也不例外。

但小女儿情怀,是不能当面拆穿的。

黑玛脸上挂不住,“哼”一声,手上施了几分力,拍在路非一后背。

路非一本就没站稳,这一拍,更是向风筝似的飞了两三米高,落地时又恰好落在他昨天刚收集起来,准备当白菜肥料的野牛粪上。

他只来得及捂住脸,尽管如此,那股骚臭的气味儿还是源源不断往鼻子里涌。

“哈哈哈。”

钱满仓抓着黑玛,御剑飞在半空,贱兮兮地笑着,“臭成这样,你想去我都不带你去。黑玛,跟师父走,让他自己吃粪吧。”

路非一权衡利弊,用后滚翻姿势滚出牛粪区,扯下满是牛粪的外衣,轮了几圈对着半空的钱满仓扔去。

“还敢挑衅。”钱满仓屈指一弹,一颗颗空气弹嗖地飞向路非一。

路非一调动身体里不多的灵气,踮着脚左一蹦右一跳躲避。

黑玛低头见路非一双手捂着下面,巴掌大的小脸像风干的桔子,心有不忍,想要下去看看。

钱满仓手臂挡在黑玛身前,“别理他,装的。”

“可是,师兄叫得好大声,呻吟得好痛苦。”

“要死了。”钱满仓“呸呸”朝下啐了两口,大声道,“再敢乱教你师妹,看我不卸了你三条腿。”

“老家伙,你是不是不行了,怎么能打我这里?”路非一梗着脖子冲钱满仓喊。

然而两人早已飞远,只有片片白云在湛蓝天中缭绕。

这一静下来,身上的味道更大。

路非一受不住,跑到山顶湖边单独砌出来的小水池里,拿着牛毛鬃刷子上上下下刷了三遍。

阳春三月,山顶芳草萋萋,湖水蒸腾出大量白气,雾蒙蒙的。

他举起双手,看着平滑的无一丝波动的掌心,突然“啊”地喊了出来。

声音响彻云霄,在苍山碧水间穿梭环绕。

过了许久,路非一才停止下来,心里的不平之气也被再一次压抑下去。

他回到山腰,回屋换上干净衣裳,给刚发芽的白菜、萝卜浇完水,打算下山去买些东西。

他从百宝袋取出一匹纸马,将一枚翠绿玉环里的灵气悉数输入。

纸马获得灵气,霎时幻化成一匹体格健壮的宝马,浑身的白色长毛在日光下熠熠发亮。

路非一打开识路仪,挂在马脖子上。

白马嘶鸣一声,扬蹄向山下奔去。

这天刚好是集市,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路非一收好纸马,抬头看前方大柳树下有一茶水铺,觉得有些口渴,赶紧走了过去。

“老伯,来碗茶。”

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正坐在炉前煮茶,斜眼一瞟路非一,见他一身粗布衫,又没佩剑,拿起蒲扇扇火,“先给钱,一碗一文。”

“不对啊。”路非一手向旁边指。

柳树枝上垂下一白色条幅,清清楚楚地写着黑色大字——茶水半文一壶。

老头儿放下蒲扇,“爱喝不喝,山人就这价。”

“谁说我是山人。”路非一道。

“呦呵,修士?”老头短粗的眉毛一扬,阴阳怪气地道,“要真如此,拿出剑来,茶水免费,老头子还叫您大爷!”


路非一不想和个老头儿计较,转身便走了。

老头手摇蒲扇,脖子一伸,对着路非一背影啐了一口,“失心疯了吧?也不瞧瞧自己长啥德行,还修士!修你······”

老人的话戛然而止,路非一没做他想,仍继续往前。

可随之,身后却传来一阵叮咚咙踢东西的声音。

“喂,老不死的,钱呢。”一个尖细又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

路非一忍不住回头,就见一个七尺多高,穿着银色织金长袍的佩剑修士,左脚踩着倒地的桌子腿,右手从红泥火炉上拎起烧沸的铜壶,往桌上的白瓷碗里倒茶。

滚烫的水冒着白气从铜壶嘴里流出,一溜儿落到碗里,茶香扑鼻而来。

“梁三儿!”

旁边摆摊的山人见那修士是管理当地的仙门梁家的亲戚梁三儿,一个个惊恐地纷纷收拾起摊子。

有的连东西也不要,拉着孩子就跑进了门。

卖茶老头儿脸色青白,缩着肩膀,对梁三儿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梁大爷,您行行好,前几日我老娘病了,没余钱了,您再、再缓两天。”

“管你老爹还是老娘,老子就要钱,要不,”梁三儿喝完一碗茶,哐当将茶碗扔在桌上,大拇指在嘴角一抹,斜眼朝老头儿身后贴着“平安顺意”的门望去,“听说你有个闺女······”

老头儿吸了口冷气,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手伸进胸口,躬腰把所有的文钱双手递到梁三儿手里,“给您,都给您。”

梁三儿瞟了眼,手腕一转,剑尖向上打在老头儿脸颊。

老头儿一哆嗦,手上文钱唰啦啦掉落在地上。他见梁三儿格瞪起眼珠子,双腿发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梁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老头儿双手按地,对着梁三儿磕起头来。

梁三儿抬脚踩在老头儿脑袋上,“老东西,少tm废话,今天不把你闺女送到大爷·····呜呜。”

突然,一个大馒头被满满当当塞进了梁三儿嘴里。

梁三儿本能地伸手去拿,可馒头却跟长在嘴里似的,怎么都拿不下来。

梁三儿向周围打量,却不见任何人。他呼哧呼哧喘着气,猛地拔出剑,对着老头儿胸口刺去。

咚,一颗石子打到剑上,剑从中断了两截,嘴里馒头也飞了出去。

梁三儿瞪眼朝石子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穿着青竹布衫,长得格外清秀的少年坐在柳树枝丫上。

梁三儿牙齿咬得咯吱响,挥舞着手里的剑向路非一冲去,“哪里蹦出来的二傻子,敢管大爷的事儿。”

老头儿见梁三儿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双手抱着头,躲到泥炉后面。

路非一捏碎一枚续灵符,手上柳枝当即游蛇般,缠住梁三儿断剑,甩到对面房顶。

“操你大爷的。”梁三儿握紧双拳,怒吼着,“臭小子,你知道大爷是谁吗?大爷是梁家庄的。”

路非一闪身避开梁三儿拳头,“梁家庄乃钱塘江氏下属,却不顾宗主江广陵要求,肆意欺压山人,你还有理了?”

路非一手里柳枝在梁三儿膝盖划过,梁三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刚要起来,头顶却被重力压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谁?”梁三儿额头冒出的冷汗打湿脸上灰尘,化成泥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

路非一用柳条将梁三儿双手反捆在身后,拎起来与他面对站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送你去小楼春雨接受宗法处置。”

“小楼春雨?”

小楼春雨乃是钱塘江氏宗主江广陵仙府所在。梁三儿倒吸一口冷气,汗水流得更凶,整张脸污浊不堪。

他再一看路非一身姿笔直,模样清隽中透着英气,脑中忽地一闪,上下牙打颤发出“哒哒”声响,“你,不,您,您是江公子?”

“谁告诉你我是?······”

路非一话还没说完,梁三儿双膝一弯,噗通跪下,双手合十对着路非一叩拜,“江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饶小人一次吧,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路非一心想:既然江白雪名号有这威力,不如借此吓他一吓,让他以后再不敢随意欺辱山人。

于是右手臂背在身后,停止脊背,对梁三儿晓以大义,“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梁三儿连声保证。

“跟我保证没用,”路非一望向火炉边,见老头抬起胳膊肘,小心地朝这边打量,便拔高音量,“你得跟人家保证。”

“是是。”梁三儿也不起来,双膝跪着,费力挪到老头面前,弯腰磕头,“老爹,给您谢罪了。”

老头儿越过梁三儿走到路非一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下磕头。

路非一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老头胳膊,将人搀起来,“老人家,不可如此。”

老头儿半弯着要,还没开口,老脸先臊得通红,“江公子,您,喝茶,半文一壶,哦,不,不要钱,您喝不要钱。”

老头儿转身,双手捧着茶壶回来。

“那我不和他一样了。”路非一接过茶壶,自斟自饮一碗茶,放下半文钱,随即又拿出十文钱,放在老头儿手上,“这是给您母亲看病的。”

“多谢江公子。”两行热泪从老头儿浑浊的双眼流下来,“我日后再不敢狗眼看······”

路非一摆摆手,大步朝前走去。

老头儿抬起手臂,擦擦眼角泪水,对着路非一背影深深一拜。

梁三儿见路非一走远了,顾不得解开手上束缚,拔腿就朝东跑去。

闭门不出的山人听门外没了动静,纷纷打开大门,向老头儿打听情况。

“江公子这么俊。”

“本事也高,看他脚步多沉稳。”

“没想到,江公子这么简朴。”

“穿布衣都那么好看,果然是白雪明霜不染尘啊。”

听着越来越离谱的夸赞,路非一脸臊热得很,赶紧跑了。

他买了些菜种,想着做续灵符的玉没多少了,便往玉器走去,快到的时候,却被一茶楼里的说书人声音吸引了脚步。

“仙盟建立后,洛阳金氏盟主为维护秩序,派心腹到各地驻扎,两千多年,渐渐成了如今的九大世家,钱塘江氏、临淄金氏、郢都萧氏、雍州秦氏······”

茶楼里十几张座位座无虚席,伙计举着托盘边给客人上茶,便招呼新进来的人。

路非一舍不得花钱,又恐站在门口惹人笑话,便往廊檐边走,谁知却已有一个姑娘蹲在那里啃鸡爪子。

路非一没好意思打扰人家,走下阶梯,站到了街边。

从人群缝隙,看到一六十多岁的老者,身穿长衫,手上拿着折扇,捻着胡子说得嘴角起白沫。

“这些年,有些世家发展壮大,便不把仙盟金氏看在眼里,不守礼、不尊规、不参加盟会,四处扩张,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势。”

“那金擅仁仗着灵力高强,多次联合浦阳蔡氏、幽州赵氏会盟,还训练幼童练习邪门歪道,我们今日要说的,便是其中之一——妖女金闪闪。”

紧接着,说书人便将金闪闪奸淫掳掠事迹一一罗列,什么挖人心肝下酒,用人头盖骨种蛊,强抢民男采阳补阴,等等等等。

路非一听着听着,越发觉得这说书人胡编乱造得太夸张,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怎么可能这么凶悍。

他左脚尖点地,晃动脚腕缓解脚底酸痛,忽然却发现人群纷纷扭头,朝他看过来。

“怎么了?”他小声问道。

“那你说,怎么不可能?”

说书人略带愤怒的声音传入耳中,路非一扭头,就见说书人将手中折扇拍在桌上,嘴角的白沫随着肌肉颤动飞了出来。

路非一这才发现自己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搓搓鼻尖,不好意思地干笑起来,刚要走,却发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竟不知何时走进了门里。

“你是为妖女鸣不平?”

“没,没。”路非一摆动双手,对着说书人讪讪一笑,“我只是觉得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不可能那么坏。”

“花样年华,小子,你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为妖女说话。”老者道。

有人道:“你找妖女去试试,她若没吸干你骨髓再回来告诉我们她是好人。”

路非一脸孔泛红,又不想与他们争辩,低头朝外走去。

人群哄然大笑。

说书人端起紫砂壶,就着壶嘴喝了口茶,抹掉嘴角白沫,又绘声绘色讲了起来。

路非一走到门口,蹲在东边啃鸡爪子的姑娘抬起头,一双秀美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侧脸。

路非一隐约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正要看过去,面前却呼啦涌来一群人,挡住他去路。


梁三儿一马当先,跑到路非一旁边,转身向人群里一浓眉大眼的男人道,“少庄主,这位就是江公子。”

又半弓着腰向路非一介绍,“江公子,这是我们梁家庄少主。”

男人双手抱拳,朝路非一施力,“属下乃江氏门下梁家庄少庄主梁炳义。不知江公子莅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海涵。”

“原来是梁少主。”路非一回完礼,忙把微微打颤的手掌缩回衣袖。

“小的知道公子微服出访,不应过多打扰,但近日庄上有些政务不明,希望公子能到庄上指导一二,不知公子可方便?”梁炳义面带笑容,语气和缓,十分恭敬。

路非一刚要摆手,又猛然想起身份,赶忙收拢起外泄出的笑容,板着脸,拿腔拿调地道,“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去了。只要你等牢记江氏宗规,善待山人,便可。”

“谨遵公子教诲。”

梁炳义向旁使了个眼色,一名修士递上一锦绣荷包,“公子,家父经营梁家庄二十余年,从无事故,如今抱病在身,只想参加一次江氏年会,不知公子能否向宗主推荐?”

梁炳义双手托着荷包,呈到路非一面前。

梁三儿见路非一盯着荷包不接,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便大着胆子从梁炳义手上拿下荷包,径直塞到了路非一手里。

路非一正在思考如何离开,被梁三儿冷不丁地一拉吓了一跳,烫脚似的跳向一旁,不慎撞到一个修士。

修士摔倒在地,脚无意一绊,竟把路非一绊倒在地。

“公子。”梁炳义着急忙慌地扶住路非一。

路非一慌乱地把梁炳义手甩开,见他神色变动,忙挤出笑,胡乱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梁炳义望着路非一虚浮的脚步,快步走到路非一面前,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路非一。

路非一看着梁炳义探寻的眼神,估计自己露馅了。他手掌心起了一层薄汗,看着梁炳义身后背负的长剑上镶嵌满美玉珠宝,猜测他灵力至少三四级,不知仅剩的续灵符能否让他逃命。

梁炳义感受到路非一呼吸紊乱,手向前移,一把捉住路非一手腕。

“梁少庄主这是做什么?”路非一牵强地笑着,一面用力抽手,可却被梁炳义抓得更紧。

手腕虚浮无力,灵丹脉息纹丝不动!

众修士看到梁炳义神色,瞬间移动,将路非一围在中间。

梁炳义嘴角抿成一条线,眼中精光迸现,“你是谁?为何冒充江公子?!”

梁三儿“啊”一声,“少庄主,您说什么呢?什么冒充。”

梁炳义抬起巴掌,狠狠扇在梁三儿脸上,“瞎了你的狗眼,这么个废物玩意儿,你叫他公子?”

梁三儿脸颊肿胀,看看梁炳义,又望向路非一,终于回过味儿来,眼神渐渐阴狠,“你骗我!”

“我可没说我是江白雪。”路非一将灵气往脚下运,准备开溜。

梁三儿拔出断剑,疯狗似的朝路非一手臂砍去。

路非一抽出旁边一修士的剑,凭借体里残余灵气,边战边退。

其余修士见状,纷纷拔剑加入战斗。

路非一平日在钱满仓督促下,也修炼剑法。但没有灵力的支持,剑招再精妙也是花架子,不过五六回合,就脚步凌乱,面上冷汗直流。

梁炳义见了,飞身起来,一掌打在路非一胸口。

路非一飞出五米,砰地落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他体内气息乱窜,脸色时而青白、时而激红,随着两声咳嗽,噗嗤吐出一口血来。

“你没有灵丹核!你是山人!”梁炳义面色阴沉,眉宇间露出暴戾的神色。

修士们听了,剑剑齐刷刷指向路非一。

日光经银色的剑面反射出去,万丈金光刺得路非一睁不开眼。

他抬起袖子,眯眼看着面前梁炳义,不卑不亢地道,“那又如何?”

“如何?”梁炳义冷笑,“下贱之人冒充修士,按法该死!”

说着,拔出身后的剑。

银光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形,汹涌的灵气瞬间将路非一包围。

路非一发丝横飞,脸颊被强大的灵气割出道道细小的口子,滚圆的血滴滴答滴答坠落下来。

“少庄主,这么痛快地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梁三儿阴狠地瞪了路非一一眼,凑在梁炳义耳边,“不如······”

梁炳义嘴角上勾,缓缓收了攻势。

梁三儿一把扯住路非一头发,对着他染血的脸颊,左右开弓狠狠甩了两个巴掌,“臭小子,要想活命,就向我们少庄子叩头三百,喊三百声大爷,再从胯下爬过去。”

梁氏众人欢呼着,“爬过去、爬过去。”

路非一扭过头,对着梁三儿的脸,“呸”啐了一口,“要杀就杀,哪儿那么多废话。”

“狗奴才。”梁三儿被路非一看恼了,举起拳头,对准路非一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路非一仰着头,日光与剑光刺激下,泪水滚了出来,可他仍努力睁大眼睛。

“C。”梁三儿骂道,他用力向下挥拳,可拳头却始终停在距离路非一脸一尺的地方。

“梁三儿,”梁炳义面色不悦,“你TM等什么?”

梁三儿额头冒出大颗汗珠,不断将灵气向胳膊聚集。

可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阻力却更大,好似一把锋利的剑,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涌。

路非一发觉梁三儿异样,迅速抓住他手腕,向后一抡,将他抡倒在地。

“啊!”

梁三儿瘫在地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叫喊。

紧接着,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胳膊飞了出去,喷射出的血柱飞起一米多高,齐刷刷撒在梁炳义洁白的锦缎长袍上。

路非一不可置信地摊开手掌。

日光下,掌心纹路清晰,因常年劳作而生的茧子也并无异常。

他深吸一口气,疑惑地蹲下身子,想要看一看梁三儿的伤势,却被一脚踢倒在地。

梁炳义脸上血点猩红,更显得面目狰狞,“低贱畜生,还敢用邪魔外道。你们还等什么,一起上!”

修士们先后拔剑,剑尖直指路非一。

忽然,四周响起“啪啪”的清脆巴掌声。

路非一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穿着鹅黄春衫的姑娘,边啃鸡爪子边走过来。

“恃强凌弱,要不要脸?”

梁炳义拔出剑对准姑娘,但见她肌肤白皙如玉,两弯柳叶眉下,双眼灵动清澈,樱唇红润,不由眼神一变,语气轻挑地道,“小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管你是谁。”姑娘樱唇上勾,笑得格外甜美。

她在路非一身前站定,拉着路非一胳膊将人扶起来。

“多,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臭丫头,原来是他同伙!”梁炳义拔出剑向姑娘冲来。

“姑娘小心。”路非一张开双臂,挡在姑娘面前。

姑娘微微一笑,握住路非一手。

路非一长这么大,还没牵过姑娘的手,脸顿时就红了。

“傻愣着做什么?还要我替你打吗?”姑娘道。

路非一这时才发现,一股股灵气从两人掌心相贴处涌向他体内。

他又惊又喜,刚要说些什么,梁炳义的剑已杀了过来。

他并拢两指,以指代剑,轻轻一拨,躲开梁炳义攻势。

“臭小子,今日就是你死期。”梁炳义怒道,向修士们扫了一眼,众人一拥而上,摆出剑阵。

路非一实战少,渐渐有些招架不过来。

“阵眼在天枢。”姑娘吐出一口骨头,淡淡地道。

梁炳义面色一惊,手中剑转了方向,朝姑娘刺去。

路非一飞身而起,左脚踢向剑阵中天枢位置之人,右手格挡梁炳义的剑。

“不错。”姑娘手抵着路非一后背。

汹涌的灵气涌入身体,路非一衣摆翻飞,掌风遒劲,脚力如巨石。

梁炳义与阵眼之人齐齐飞出,落在两三米外的地上。

“噗嗤”,梁炳义吐出一口血,以剑撑地,强自撑起身子,“小妖女,你到底是谁?!”

“手下败将,还有脸问。”姑娘一扬手,梁炳义顿时又被巨大的灵气压倒在地,饶是旁边两人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虽然体质特殊,可每当午夜梦回,路非一总幻想,自己凝结出灵丹核,练就十级灵力,成为锄强扶弱的一派之主。

如今姑娘让他体会到灵气崩腾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从未这般有气力,随便轻轻一动,就能将一个修士打趴在地上。

这感觉,太美妙、太棒、太爽了!

他恨不得抱住姑娘转圈,感谢她让自己圆了梦。

姑娘察觉到路非一注视,轻轻一挑眉,“怎么样?打得爽不爽?要不要继续?”

“算了,他也得到教训了。”

同出江氏,路非一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再者,他没说清身份,也算有错。

姑娘点点头,“既如此,我便走了。”

“哎,姑娘。”路非一追上去,落后姑娘半步,瞧着她花容月貌,手心起了绵密的细汗。

“怎么?反悔了?”姑娘扭脸过来,双眸澄澈如两汪清泉,眼尾的睫毛浓密纤长,看人时好似两道钩子,要把人钩进去似的。

路非一心咚咚跳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绊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可姑娘却不假思索出手相救,此等大恩,无以回报,想问问姑娘姓氏名谁······”

“既是萍水相逢,他日也再无相见可能。”姑娘抿唇轻笑,露出一截整齐的白牙,“况且,你出言相护在先,我出手相助在后,一恩一还,两不相欠。”

路非一拧眉沉吟,“什么恩情?我对你有恩?可我从没见过你啊。”

姑娘并没有再说的打算,绕开路非一向旁边走去。

路非一小跑着跟在姑娘身旁,“姑娘,能不能说清楚些?”

三月春风,和煦轻柔,吹拂着姑娘额前柔亮的发丝。

她从背后拔出剑,扔到半空,行云流水地跳了上去。

日光下,剑身金光四溢,刺得人睁不开眼。

路非一眯着眼,对着姑娘大喊,“姑娘,那你是哪个宗派的?这总可以告诉我吧。”

朗朗晴空,姑娘身影眨眼便已不见,只有徐徐风声传入路非一耳中。

“这都不行。”路非一喃喃着,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他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梁家庄众人,越发觉得没意思,正想着回牛头山,百宝袋里却传出了声响。

路非一从百宝袋中取出一枚碧绿的圆形指环,套在中指上,指环上方顿时浮现一方幻境,黑玛一脸焦色地望着他,“师兄,师父出事了。”


“什么?”路非一心腾腾跳起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们进城后,遇到了临淄金氏的人,师父和她打起来,不敌他们,便被抓了。”黑玛说完,捂住脸哭了起来。

“黑玛,你别急,我马上就去。”

话虽如此,可路非一手中已无续灵符,回牛头山再拿又太耽误时间。

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扭头一看,就见梁炳义正在两个修士搀扶下撤退。

路非一跑过去,挡在他们身前。

梁炳义瞪着眼睛,“你敢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御剑,我要去小楼春雨。”路非一喊道,“否则,就别怪我叫那姑娘回来。”

“小楼春雨?你到底是谁?”梁炳义咳嗽一声,扯动了本就裂开的嘴角,不由“嘶”地吸了口气。

“少庄主,他该不会真是江氏公子?刚才那妖女,不,那位小姐是明霜小姐?”一修士惊慌道。

路非一心里着急,没空跟他们打机锋,一把扯住梁炳义脖领子。

“我是牛头山的路非一,我师妹是黑玛。白雪明霜不染尘、绯衣黑马少年游的黑玛,去年钱塘江氏年会夺得头筹。”

梁炳义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路非一。“不可能,黑玛姑娘灵丹八级,你?”

“我是废物,行了吧?”路非一吼道,“少TM废话,快送我去小楼春雨。”

梁家庄众人都被路非一一嗓子镇住,最终碍于他淫威,派一个伤情最轻的修士御剑送他去钱塘江氏仙府小楼春雨。

小楼春雨位于钱塘城中心,名字虽诗意,但实际气派非常。

巍峨广厦覆盖百余里,青砖甬路望不到尽头,黑沉沉的屋顶团云似的飘进千米外望春山的缥缈绿影中。

路非一站在剑上,在半空便看到这座庞然大物,感觉自己渺小如蚍蜉。

那修士灵气不足,刚一进钱塘城便无力御剑。

路非一无奈,只好凭借自己两条腿,跑到小楼春雨。

此时正是午时,抄手游廊下,两个侍卫笔直地站着,听到动静后,当即拔出剑来。

其中一个长脸,眯眯眼的,一瞧路非一没有配剑,穿着寒酸,又一脸伤痕,厉声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小楼春雨。”

“我是牛头山路非一,师父是钱满仓,师妹是黑玛。我来找他们。”路非一擦掉额头汗水,急匆匆道。

“不对,牛头山只有两人。”

另外一人附和道:“你为何不佩剑?”

路非一从百宝袋取出一枚剑,轻轻一抚,剑变成正常大小。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仍旧不信。

路非一心里着急,正想着怎么证明身份,忽然一个十八九的姑娘从门口出来,拎着裙角微笑着朝他们快速走了过来。

“小柔姑娘。”两个侍卫齐齐道。

路非一仔细一瞧,来人竟是江明霜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小柔。

西下的日光照在小柔身上,簇新的粉衫粉裙,好似一株春日蔷薇,“路大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哎呀,你脸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弄的。”路非一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却碰到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我们快进去,我那里有药。”小柔扭头对两名侍卫严肃道,“这是黑玛姑娘师兄,路非一路公子。日后若见,不许为难。”

两人连连应允。

小柔转而换了副笑脸,引着路非一向里走去。

江明霜娇蛮,不是好伺候的。路非一唯恐小柔因自己耽误事情受到责备,赶紧道,“小柔姑娘,我自己进去便好。”

“我特意来等公子的。”小柔娇羞地绕着手绢,脸颊一片粉红,“另外,说过多少次了,别老姑娘姑娘的,我们都那么熟了。”

“是,小柔妹子。”路非一抱拳,笑了起来。

“对了,路大哥,你怎么没上午和钱山主一起来?”

“天啊!”路非一想起来此原因,“小柔,我师父······”

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心说师父要真被临淄金氏抓走,小楼春雨不可能这么平静。

肯定又是被骗了。

“怎么了?”

“没事儿。”

“我有事儿,”小柔手绢眼珠四下打量,见没人,凑到路非一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听楚总管跟小姐说,要她多和你亲近些。”

楚总管乃是宗主江广陵堂弟江楚,负责宗里大小事务,格外疼爱江明霜。

“和我亲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小柔笑道,“自然是想将她许配给你。那我,肯定会去陪嫁,到时······”

小柔抿着唇,含情带笑地望着路非一,脸颊片片绯红。

路非一惊呼出声,“怎么可能?”他眼珠一转,终于想明白钱满仓为何骗他过来,原来是为了江明霜。

那个嚣张跋扈、自视甚高,恨不得下巴抬上天的大小姐,他可消受不起。

路非一有种想跑的冲动。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出入,抬脚就向外走,“小柔姑娘,我突然想起有事儿,你就当没见过我。”

他刚迈出两步,眼前忽地闪过一道身影。

“乖儿,你来啦。”钱满仓换了一身簇新的青莲色长衫,腰间系着白玉丝绦带,手上摇着一把寸长的竹骨扇,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美人图。

他把扇子别在腰间,伸手抓住路非一手腕,随即一转身,将他肩膀抗在肩上,倒拉着往里走。

路非一挣扎几下无果,索性把全身力气压在钱满仓肩上。

小柔见他一脸怨念,每走一步,脚后跟便磕一下,掩口冲她摆摆手,随后一扭身,朝江明霜院里走去。

钱满仓扛着路非一,沿着右侧抄手游廊,穿月洞门,过亭台楼阁,七转八绕地走了半刻钟,终在一丛竹林前停下来。

昨日刚下过雨,丛竹新绿,幼笋破土,风吹来满耳潇潇之声。

两米多高的月洞门上一方长框,卍字浮雕中写着“幽篁待归”四字,字迹婉转清隽,想必是钱塘江氏家主江广陵的手笔。

去年年会时,江氏下属第三大门派大河派住在这里,今年却是他师徒三人,虽能彰显江氏对黑玛的看重,可难免惹人生怨。

“累死我了。”钱满仓松开路非一,揉着酸痛的手腕,见路非一还背对他站着,抬起脚踹在他屁股上,“死小子,跟小丫头有说有笑,跟师父就这个态度?”

路非一拍掉屁股上的土,翻了个白眼,“什么小丫头,人家叫小柔!”

“重要的是她叫什么吗?”钱满仓拧着路非一耳朵,扯着他往里走,“明白告诉你,你跟她不可能,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路非一被钱满仓训斥一通,窝了一肚子火,小跑进客厅。

黑玛听到动静,从东屋出来,见是路非一来了,高兴地迎过来,“师兄,你不是不来吗?”

路非一在南边靠窗的楠木软塌上坐下,朝黑玛勾勾手指,“你那好师父,偷了你一点通,假冒你说他被抓。”

“啊。”黑玛朝怀里摸去,果真不见一点通。她愧疚地望向路非一,猛然看到他脸上伤痕,吃惊地问道,“师兄,谁欺负你了?

“还不是你们害得。”路非一板起脸,吓唬道,“我要毁容了,你们就得养我一辈子,再别想把我丢给这小姐那丫头。”

钱满仓杀气腾腾走进来,从怀里摸出一瓶子,倒出半瓶在掌心,搓热后捂住路非一脸颊,“做梦!”

药膏刺激到脸上伤口,沙沙的疼。但那些伤口却慢慢消散,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

“完美,这下又能丢出去了。”钱满仓扯着路非一衣摆,擦掉掌心残余药膏,“晚上和你师妹去游湖。”

路非一眼一翻,对着桌上磕去,“我要毁容。”

酉时,脸颊泛红的路非一,与黑玛一起出了门。

“师兄,你脸还好吧?”想起师兄像小时候那般,被师父拧出腮红,黑玛忍俊不禁地问道。

“还笑,都不帮我。”路非一道。

黑玛自知理亏,不敢辩驳。

“不过呢,你这次要帮我我就不气了。”

黑玛急切道,“我帮我帮。”

路非一用灵气在两人之间设下隔音墙后,才坦白,“我不去游湖了,等你们结束,用一点通告诉我。”

“嗯,我知道了。”黑玛莞尔笑道。

日光尚未落尽,大片的火烧云将天空晕染得绚烂无比。

黑玛一身红绫罗裙站在一株红梅前,一枝刚吐苞的红梅从苍翠中探出头来,好似簪子似的插在黑玛云髻上,衬得她柔美娟静,像个大家闺秀般亭亭玉立。

想起幼时初见那个小不点,路非一不禁感叹女大不中留。

“那个,江公子虽是正人君子,但你们还没成亲,还是要守礼,懂不懂?”

“师兄,又胡说。”黑玛低头,手指交缠,脸颊染上淡淡红晕。

“喂!”路非一嗓门拔高,灵气也不足以支撑隔音墙,“你该不会被他占便宜了吧?”


“什么便宜?”随着一道轻笑,一男一女从月洞门走了过来。

男子一袭白衣,身姿玉树临风,面貌如玉,仪表不凡,正是江氏公子江白雪。

身边那女子满身绫罗,头上梳着醉月鬟,垂下来两根手指粗细的小辫,坠着两串琉璃珠,仰着小脸望向天空。

江白雪笑意盈盈道:“路兄,听闻你来,我和明霜都很开心。”说着,胳膊肘撞了下江明霜。

江明霜放下脸,“嗯”一声,目光从路非一脸上扫过,算是打招呼。

路非一见她倨傲的样子,唯恐她破坏黑玛与江白雪约会,便改了主意,“人既然到了,我们去游湖吧。”

新月初升,天光灰蓝朦胧。

掌灯人推着车,将一盏盏雕花绣叶的红灯挂到成排桂树上。

江白雪手指红灯,黑玛侧耳倾听,晚风吹动她身上红衫,衣袂飘飘、裙摆翩跹,十分好看。

路非一难得看到黑玛露出小女儿旖旎情态,故意放慢脚步,不时拿起旁边铺子上的小玩意儿看一看。

“喂。”

路非一扭头。

“你别以为我出来,就意味着什么似的。”江明霜抚弄着一根小辫,红润的小嘴一撇,“也不知你师父怎么说服了楚叔,非要我随你来。”

“江大小姐放心,我对您只有敬仰。”路非一并拢双指放在耳畔,盯着江明霜,双眼真诚地看着江明霜。

江明霜脸颊涨红,双眼火似的瞪着路非一,随即又一甩袖子,直接跑开了。

“莫名其妙。”路非一心道走了正好,他迈着方步,慢慢地欣赏起钱塘城景色来。

三月三上巳节刚过不久,钱塘城四处还有些节日的庆祝痕迹,酒楼茶肆彩旗迎风招展,胭脂水粉铺子门口立着新品介绍的牌子。

路非一想给黑玛买些,停下脚步。

老板正要上前招呼,却又硬生生停住脚步,扭身进了里屋。

路非一好奇地扭过头,就见江明霜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路非一心道这江大小姐平日指不定怎么作威作福,才让众人噤若寒蝉。

江明霜歪着头,手绕着小辫,目光慢慢在路非一脸上定住。

谁知,路非一却抬起脚,朝前走去。

“喂,路非一,你去哪儿?”江明霜脚步一跨挡在路非一面前。

路非一道:“江小姐,我担心我师妹,想跟上她而已。”

“你师妹灵丹七级,你才三级,你担心她?”江明霜鼓着脸颊,“我看你,分明就是欲擒故纵。”

“啊,被江小姐看出来了?实不相瞒,在下正有此意。”

“你承认了?”

路非一轻笑出声,瞥江明霜一眼,悠哉地踱步向前。

江明霜心跳如鼓,脑海中一直闪现路非一微笑着望他那眼,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

这晚正是十五,月华如练,旖旎春风吹拂柳丝落到路非一肩头。

江明霜见他轻轻拂开,双手缓缓背到身后,身姿挺拔如竹,步伐不疾不徐,颇有世家公子端方之态。

只是可惜,灵力比自己还差,只有三级。

嫁给他,那不像嫁给残废了吗?

江明霜又矛盾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栈桥上,江白雪与黑玛正在等候。

四人登上船,路非一当即被船头那尊引首望天的龙头吸引,上面镀了金片,月光照在其上,耀眼无比。

几人走进船舱,见楠木小桌前已坐着几人,见江白雪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让座。

江白雪为几人做了介绍,穿棕色长衫、约莫三十多岁的四方脸男子乃是桐庐派李一杰,另外一个高些的是千灵山门主杜元森。

“原来这位便是黑玛姑娘,久仰久仰。”李一杰道。

杜元森笑容满面,啧啧称赞,“去年听师弟说起姑娘,剑法迅如后羿射日,矫若龙翔九天,有万夫不抵之勇。真可惜,因夫人身体不适,我未能参加盟会,才错过瞻仰姑娘风采。”

“过奖了。”黑玛揪着裙摆,脸颊红晕蔓延到耳尖。

“黑玛小姐,请这边坐,这边风景好。”李一杰手向旁指。

“呦,不叫‘姑娘’叫‘小姐’了。”江明霜绕着小辫,黑水银似的眼珠盯着李一杰,咯咯地笑得肩膀直动。

李一杰直起腰,朝江明霜轻轻拱手,“明霜小姐,您请上座。”

“我又不会什么飞天,什么射日的,坐不起上座。”江明霜哼了一声,随意捏起一颗杏脯丢进嘴里。

“明霜,不许胡闹。”江白雪假意嗔怒。

江明霜撇了撇嘴,“难道我和黑玛小姐说笑都不配了吗?”

“不。”黑玛不善言辞,被江明霜拿眼一瞪,更说不出话来。

这时,路非一过去,斟了杯酒递向江明霜,面含笑意,“配,只有别人不配明霜小姐,没有明霜小姐不配的人。”

“哼。多事。”江明霜撇撇嘴,手一伸,接过酒。

李一杰哈哈笑着打破沉默,逐一在杯中斟酒,“早馋咱们小楼春雨的桂花酒了,来,又遇到四位青年才俊,今晚一定喝个痛快。”

杜元森笑道:“小弟也有此意。”

“我不懂你们说的那些,我去船头赏月。”

江明霜仰脖将酒一饮而尽,扭身向外走,盈盈月华透过木窗落在她身上,水蓝凤羽裙泛出星亮银光,美不胜收。

黑玛看着身上红裙,觉得有些俗气。

她眼角余光悄悄望向江白雪。

他一身上好钱塘白锦做的长袍,后背佩着白雪剑,白雪剑乃是龙泉山庄锻造的稀世宝剑,剑鞘镶嵌满了海水幼珠,散发出层层莹润柔光。

微风吹拂下,江白雪白袍广袖飘飘,仪姿若仙。

“师妹,”路非一温柔地将黑玛按坐在窗边座位,起身时,压低声音悄声在她耳边道,“你最美。”

黑玛抿唇,眼中有了点点光芒。

路非一安抚完黑玛,先坐到下首去了。

其余三人谦让一番后,也终于落座。

黑玛与江白雪坐于西侧,李一杰与杜元森并排在东侧。

李一杰与杜元森两人仿若在打配合,评论完九大世家青年才俊后,将黑玛和江白雪好一通恭维。

之后天马行空,说起过去遇到的奇事怪事,结实的各路仙豪。

“江公子,你说那金闪闪灵力真那么高强?一人连挑灵寿岳氏二十五派?”李一杰手指点着酒盅,一脸不信。

江白雪被两人灌了不少,但尚且清醒。

他夹了一片撒着金桂的糯米藕片到黑玛盘子,摩挲着楠木筷子上的鎏金烫字。

“据说临淄金氏每三年举行一次选拔,将一万名十岁以下灵根优异男女集中到金氏仙府天烛峰进行专门训练,六年后进行测试,前三名才能留下。而那金闪闪,便是五年前测试中的第一名。”

“一万,选三人?”杜元森问,“如若数十人还能说是运气,但一万人中夺得魁首,的确不简单。”

黑玛摊开手,一枚红光缭绕的滚圆珠子从掌纹中慢慢浮现,她望着灵丹核,心想若她与金闪闪想比,能有几分胜算?

“师妹,我出去一下。”

路非一不知桂花酒越沉越香,酒劲也越大,自斟自饮的喝了不少,尿意浓浓。

他跟黑玛打过招呼,脚步绵软地下到船舱去找茅厕,可找着找着,竟来到了船头甲板。

甲板上,金色龙身矫健无比,龙头上几根胡须几与人身等长,两只硕大无朋的金色眼珠瞪向空中明月,嘴巴大张着仿佛要将明月吞噬一般。

路非一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在地上。

他胡乱抓了两把稳住身子,尿意却如要决口之堤,他环顾左右,见并无船只靠近,心一横,拎着长衫,弯腰跑到船头,解开腰带。

一通排山倒海,路非一畅快至极,酒意也散去不少。

这时,远处遥遥传来一阵琴声,悠悠扬扬、飘飘渺渺,仿佛西子湖清波中的明月倒影。

路非一胸中浓情满涨,伸开双臂,感受着暖风自四面八方吹来,却忘了腰带还没系,裤子“嗖”地一下落到甲板上。

忽地,一串咯咯笑声自身后传来。

路非一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谁?”

江明霜从龙身后绕出来,一手绕着小辫,一手刮着粉嫩脸颊。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牛头山大弟子竟在西子湖撒尿!你可知这西子湖是钱塘城圣湖,在这里撒尿要被关进牢里,跺去那东西!”

“我,我,明霜小姐,我实在是憋不住,不是有意亵渎圣湖的。”

路非一平时虽没个正行,可到底是个童男子。一想到江明霜可能“观看”了全程,他就脑袋打结,话也不灵光起来。

江明霜踱到路非一面前,扬着小脸,凑得极近。

女子身上香气袭来,路非一心头狂跳,本能向后退去,却忘记裤子落在脚腕,前后一绊,身子直直向后栽倒。

“蠢死了!”江明霜娇嗔一声,飞身向前抓住路非一前襟,将人拉住。

路非一站稳,脸红如血。他按着长衫下摆,慢慢蹲下身,眼盯着江明霜,飞速地提上裤子,将腰带系好。

“那个,多谢明霜小姐相救。”

江明霜歪头过去,风吹开她耳后小辫,露出了一道蜈蚣似的长疤,从耳后一直到腮边。

路非一心说怪不得她手指总绕小辫,原来为了挡疤。

“路非一,”江明霜浑然不觉路非一已查觉她的秘密,绕着小辫走过去,眼珠溜溜滚动,“你若真想感谢我,就帮我做件事。”


“你是钱塘江氏大小姐,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儿?不要戏弄我了。”

江明霜眼中促狭闪烁,路非一自知不妙,扶着甲板上漆得同样金灿灿的栏杆,慢慢朝船舱方向移去。

江明霜双手抓住栏杆,将路非一圈住。

女子幽兰馨香萦绕鼻端,路非一焦躁死了,上身后仰,极力避开与江明霜相触。

江明霜咯咯笑着,“我怎么是戏弄你呢,我就在求你呀,你帮不帮,不帮我叫人喽!”

路非一脖子梗得难受,索性后垂下去。就见湛蓝夜空明月高悬,银色清辉在万倾湖水上投下潋滟波光。

一艘小船随着波光摇晃,船上一位鹅黄轻衫女子,身附宝剑,立在船头翘首望向这边。

是她!

路非一猛地起身。

“咚!”

路非一额头与江明霜相撞。

“哎呦。”江明霜捂着额头,手指着路非一,簪子上的流苏簌簌晃动,“路非一你做什么啊!”

路非一不理会她,飞快转过身去,抬起双臂,对着小船招手,“姑娘,姑娘,又见面了,是我呀。”

看着路非一激动模样,江明霜怒火丛生,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船上人,低声道,“丑死了。”

路非一向旁走了几步,又蹦又跳,双手拢在嘴边,喊得更大声了,“姑娘,姑娘!”

船上之人听到声响,轻轻转头过来。

路非一喜笑颜开,手伸到背后,还没抓住剑柄,就被江明霜抓住。

“你干什么?”

“那姑娘救过我,我去和她说句话。”

“救你?”江明霜狐疑。

路非一看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便把白天的事儿挑挑拣拣说了出来。

“江大小姐,那位是我恩人,就请您行行好,让我去和她说句话。”

江明霜双臂环胸,见路非一焦急万分却还要耐着性子求她的憋屈样儿,顿时觉得胸口舒服不少,“不行,这船上有我江氏结界,你若出去,打破结界,引来外敌怎么办?”

路非一搓弄着手指,扭头望去,那姑娘的船已朝这边驶来。

月华如练,湖天一色,那船像一弯月牙,徐徐划破幽蓝静谧的湖水。

船上的人,笼罩在如烟似雾的薄纱之中,身姿婀娜、袅袅婷婷,美得无可比拟。

路非一双目失神,嘴角不由自主就勾了起来。

江明霜全身血液腾地直冲脑瓜顶,吼道:“笑什么笑,恶心死了。”

路非一从这吼声中回过神来,双手抱拳,朝江明霜深深一拜,“江氏自古仁义为本,遇到恩人却不理会实在有违道义。”

江明霜细白的贝齿咬着红唇,歪头眼珠滴溜溜打转,“我让你们相见,你如何报答我?”

路非一脱口而道,“小姐说怎样报答便怎样。”

“好!”江明霜向那姑娘望去,“不过,你不能下去,得让她上来。”

路非一搓搓鼻尖,“有区别吗?”

“当然,”江明霜眉眼间挂着得意,“她若是坏人,在我钱塘江氏地盘,就翻不出风浪。”

“好好好,江大小姐思虑周全,佩服佩服。”

江明霜松开小辫,神色穆然,站在船头,念了几句口诀后,伸手画起符篆。

空中顿时出现巨大的水波蓝色流光,像一个罩子将船笼罩其中。

江明霜画完最后一笔,手掌向前,喊一声“起”,金色的符篆冲向蓝色罩子,像一把钥匙,霍然打开一道缺口。

路非一身子贴着栏杆,双臂挥舞着朝船下招呼,“姑娘,快进来。”

姑娘脚尖一点,翩然飞起,顺着缺口飞落到甲板上。

路非一瞧着她皎若明珠的容颜,心里微微发烫,边抚平袍子上的褶皱,边端正身姿,慢慢走过去。

姑娘目光越过路非一望向江明霜,“你是江氏之人?”

“对,姑娘,她是钱塘江氏大小姐江明霜。”路非一急速道。

江明霜翻了个白眼,下巴高高扬起,斜眼打量姑娘。

姑娘看向路非一,“你呢?”

路非一笑着答道:“我叫路非一,是牛头山的,算是江氏下属。”

“白雪明霜不染尘、非一黑玛少年游,就是你们?”姑娘眯了眯凤眼,纤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这本来是钱满仓为了拍马屁胡诹的,下面还有两句,分别是“霞姿月韵仙子剑、云丛景和追风掌”,用以夸赞去年年会上比较出色的青年。

路非一心知自己是滥竽充数,平时被别人提起还能打个哈哈,如今姑娘一说,却觉脸孔臊热,小声道,“说着玩的,其实没那么强,姑娘见笑了。”

“你什么意思?也就你拖后腿。”江明霜扯一把路非一,愤愤不平地指责,随后双脚前后交叉,秀眉上挑,虎视眈眈地打量姑娘,“你又是谁?”

姑娘微微一笑,抬起素白的手,从发髻上捏下三根金簪,朝着江明霜掷去。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路非一根本没反应过来,嘴角还带着微笑。

幸好江明霜本就有戒备,当即调动灵力,飞快地转了几个圈,闪开金簪攻势。

伴随着“叮叮叮”的声音,三枚金簪一字排开,落到她刚才站立的甲板上。

“姑娘,”路非一变了脸色,“你,你这是做什么?”

“路非一,你到底认识个什么玩意儿?”江明霜手伸向后,拔出明霜剑,月光之下,剑身泛着幽幽银光,寒气逼人。

路非一却突然伸出手,挡住江明霜。

江明霜咬牙切齿地道:“蠢货,还没明白,人家不是找你叙旧的。我看,白天那出也是故意的。”

路非一脑中嗡嗡乱响,他盯着那姑娘清丽绝伦的脸颊,脑中忽地一闪。

“那妖女能以金簪取命。”

“妖女长得美艳,手段却极其毒辣。”

“妖女不断向各个世家挑战,怕是咱们江氏也在劫难逃。”

路非一脑中回荡着刚才李一杰等人对话,唇角微微颤抖,“你,你是,金、金闪闪?”

月亮渐渐升高,银灰更加明亮。

金闪闪身上的鹅黄衣裙随风飘舞,美得好似月中仙子。

可随即,她目光却越发冷淡。她手向旁伸,甲板上三根金簪飞回手中,紧接着,头上金簪也悉数飞下,与那三根汇聚在一处,霎时首尾相连,变成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

金闪闪剑尖直指两人,“是你们俩一起,还是等钱塘八英到齐了一起?”

“妖女,好狂妄的口气。”江明霜粉嫩的小脸阴沉如水,把拉开路非一,剑尖直指金闪闪,“对付你,本小姐一人足矣。”

路非一又惊又恼,又悔又怨,更恨自己鬼迷心窍,让金闪闪上船。

他心中气血郁结,胸脯剧烈起伏,目光中却仍不肯相信眼前这个天人之姿并且救过他性命的姑娘会是传言中无恶不作的妖女。

可尽管如此,事实就是事实,他必须面对。

路非一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到甲板上,看着上面那两寸多长的深坑,暗叹金闪闪灵力之深。

他赶紧拉住要冲出去的江明霜,在两人周遭竖起密言术,“快去叫人,她灵力远高于你。”

“呸,本小姐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倒是你,要是怕死就躲我后面去。”

江明霜持剑在空中划了一圈,“好好看着,我怎么把她抽筋剥骨,血肉剁泥喂湖里的鱼!”

“那便请吧。”金闪闪说着,一股劲风打着旋向两人袭去。

平滑黝亮的湖水掀起几米高的浪墙,一波又一波砸向船底,白色的水花飞溅江明霜一脸。

江明霜灵气下沉,总算稳住身子。

路非一无灵力,早被吹倒在地,顺着风势滚到栏杆处。

他努力把脚从栏杆外拉上来,就见金闪闪一个腾跃,轻飘飘地落到江明霜身后。

“江明霜,小心身后!”

路非一抓着栏杆站了起来,来不及细想,大步跑到江明霜身边,张开双臂将她挡在身后,大义凛然地瞪着金闪闪。

“金闪闪,我钱塘江氏与临淄金氏无冤无仇,你上来便下此狠手,不怕你家宗主怪罪吗?”

金闪闪淡淡地撇了路非一一眼,“我灭了钱塘江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怪我什么?”

路非一捏碎一枚续灵符,运转一点通联系黑玛,一面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事出必有因,姑娘,若是有什么,你便说出来,或许有什么误会。”

“不曾得罪,也没有误会,我高兴而已。”金闪闪道。

江明霜将灵力推到手臂,可手中剑仿佛重若千钧,手臂抖动幅度肉眼可见地变大。

“江明霜?怎么了?”路非一见她面色越发难看,不由担心。

“躲开。”江明霜紧抿双唇,集中精神,慢慢运转体内灵丹,可灵丹却如落入寒洞冰穴,纹丝不动。

“妖女,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有本事,用剑比过。”江明霜气道。

金闪闪伸手从发髻上捏下一枚金簪,对着江明霜扔了过去,“好啊。”

江明霜摒足灵气跃起,可那枚金簪却像活的似的,江明霜到哪儿就追到哪儿。

“闪闪小姐,有话好说。”路非一心知十个江明霜也不是金闪闪对手,黑玛那边又一直没反应,着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

“路非一,你个怂货,自己怕了就当缩头乌龟去,姑奶奶不怕。”江明霜已使出江氏白虹剑法漫漫平沙一招,却仍被金簪死死压制。

“白虹剑法,不过如此,真没劲儿。”金闪闪轻轻勾动手指,金簪飞回她手上。

“回去告诉江广陵,让他把钱塘江氏的人都招呼上,明日午时,金闪闪上门讨教一二。”

说完,转身离去。

江明霜心中怒火涛涛,将灵力汇聚在剑上,对着金闪闪后背刺去。眼见已经触碰到金闪闪衣衫,可她人却凭空在原地消失。


“妖女,少虚张声势,快出来。”江明霜扭着脖子,四处寻找,却都不见金闪闪身影。

忽然,路非一眼前金光一闪,他想都没想就伸手过去,将江明霜拉开。“小心!”

月光下,一枚金簪裹挟着凌厉的剑气穿透他衣裳,咚地一下扎进右臂,剧烈的刺痛后,血滴答滴答落了下来。

“路非一,”江明霜俊美的小脸上呈现一抹错愕,小辫挂在簪子的流苏上,露出了后颈蜈蚣似的疤痕。

江明霜握住路非一手臂,“你,你,你怎么这么傻?”

“江广陵满嘴仁义道德,教出的女儿却是个只是背后偷袭的小人。”金闪闪从金龙头顶跳下来落在两人身前。

“快走。”路非一急切说道,护着江明霜后退。

金闪闪轻蔑地笑了一下,手指转动。

路非一右臂上忽然传来刺痛,他低头一看,只见那枚扎在臂上的金簪像有生命般,狠狠地往他肉里钻去。

“啊!”路非一低吟出声。

“妖女,你还敢侮辱我爹。”江明霜羞红了脸,挥舞着剑又要冲上去。

“江明霜,你给我住手。”路非一右手抓住江明霜手腕。

这一动,大臂上的血流得更快,浸透他衣袖,顺着手腕,滴答滴答落到江明霜手上。

嘶嘶。

好似吸气的声响传来,江明霜以为路非一吃痛,便把剑递到左手,右手腕翻转,与路非一掌心相贴。

忽然,她眸光一黯,不解地望向路非一,却见他额头一层密密的汗水,于是收回心思,缓缓将灵气输入路非一体内。

“我没事。”路非一盯着眼前的金闪闪,悄悄给江明霜打手势让她快走。

“想走?”金闪闪手一抬,一根金线从她手心钻出,飞到两人身前。

路非一和江明霜都以为又是金簪,齐刷刷后仰,腰几乎与甲板齐平。

嘶嘶、嘶嘶。

路非一眼珠转动,就见一颗圆鼓鼓的金珠停留在他眼前,紧接着,那珠子渐渐变化,长出眼睛、嘴巴,还钻出四只纤细的腿,变成一只蜘蛛的模样。

江明霜怕蜘蛛,“啊”地惊叫出声,浑身灵气卸掉,跌坐在甲板上。

“缠缠,”金闪闪道,“捆起来,丢下去喂鱼。”

江明霜眼底炸出几缕血丝,她手按在甲板上,歉意地望了眼路非一,随即调动灵力,眨眼间便飞进船舱。

周围气流波动,路非一背后吹起一个锣大的鼓包,发丝在脑后飞舞,随着江明霜远去,缓缓落回原处。

江明霜气喘吁吁地奔进船舱,“哥,妖女,妖女来了。”

江白雪酒意正浓,双眼迷离地望过来,瞧着江明霜模糊的影子,“什么?”

“金闪闪把路非一抓住了。”江明霜奔过去,一把抓住江白雪就往外拉。

黑玛只喝了两杯,深思还算清楚,“我师兄,被金闪闪抓?”

“是,要死了。”江明霜放开江白雪,又去拉黑玛,“你师兄你总得救吧。”

“嗝。”李一杰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起身,指着江明霜,“你胡说,船上有江氏结界,金闪闪怎么进来。杜兄,你看江大小姐又想耍我们。”

李一杰拍着杜元森肩膀,然而他喝得太多,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明霜,不许胡闹。”江白雪道。

江明霜跺脚,看李一杰又要去拿酒壶,上前一步,手握着桌子向上一掀,桌上酒壶、酒杯以及菜肴哗啦啦摔在地毯上,淅沥沥的酒水洒了李一杰一身。

“黑玛,别人不管,你也不管你师兄死活?”

黑玛见江明霜气急败坏的样子,心咚咚跳了起来,飞速向外奔去,江明霜紧随其后。

江白雪见了,踉跄着脚步跟在后面。

李一杰叫过他舱外的徒弟们,也跟了上去。

而这边,江明霜进去后,路非一担心金闪闪去追她,又开始拖延,“闪闪小姐,你要杀就杀我吧。”

“我不杀无灵力的人。”金闪闪道。

“我知道,”路非一说道,“你是个好人。”

金闪闪瞟他一眼,没再说话。

她勾动食指招呼金蜘蛛,可缠缠却一反常态,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路非一,围着他转了一圈,缓缓停在他面前,伸出前爪,在他鼻尖上拍了拍。

明知它绝非善类,可不知为何,路非一却并不害怕,反而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缠缠。”金闪闪又喊了一声。

缠缠回头,冲金闪闪一阵嘶嘶,看样子竟有几分喜悦。

金闪闪心想,缠缠这小东西向来踩高捧低,非常势力,难道路非一没有灵力是装的,其实灵力在十级以上,能隐藏灵丹核?

金闪闪抬手虚浮悬在路非一印堂,飞速画了个“灭灵符”打入其中。

灭灵符迅速融入肌肤,眨眼间又飞了出来,悬浮在两人中间,慢慢融化进苍茫夜色之中。

“我真没灵力,”路非一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何必下狠手用灭灵术。”

“你怎么知道灭灵术?”金闪闪神色大变,一把抓住路非一脖领子,将他举到半空,“说,谁教你的?”

路非一对此动作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害怕,“这不是每个修士都知道的吗。”

“胡说。”金闪闪手下施力,“灭灵术乃是仙盟金氏绝学,你钱塘江氏怎么会知道?”

灭灵术是钱满仓教给路非一保命用的,听金闪闪说是仙盟绝学,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钱满仓偷学来的,一定不能说。

他扒着金闪闪手,气喘吁吁道,“我,听别人说的。”

“你若再不老实,我就将你的衣裳扒光,手脚捆住倒挂在龙角上。”

金闪闪左手在路非一脖子上比划一下,嘴角含笑,“之后在这里划个口子,给你好好放放血。”

“不要啊!”路非一双手紧紧捂着脖子,拼命摇头,“闪闪小姐,你是好人。”

“少来!”金闪闪说着,又加大力度,“还不快说,是不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教你的?”

路非一四肢百骸软绵无力,胸口却钝痛无比,像有千百双手挤压胸膛,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金闪闪左手捏着金簪,对着他印堂刺去。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涌入路非一耳中。

“放开我师兄。”黑玛看到路非一胳膊往下滴血,顿时心慌如麻,拔出背后乘黄剑,就要上前救人。

“勿要冲动,路兄在她手里。”江白雪拉住黑玛手腕。

金闪闪却浑不在意,两只眼睛直瞪瞪盯着黑玛手上雪亮长剑,小巧红润的舌尖舔了舔唇,眼中闪耀着惊讶,“乘黄剑?”

路非一打了个冷战,张嘴大喊快走,接着就被金闪闪扯着胳膊扔破烂似的扔了出去。


风声潇潇吹过耳畔,鬓边发丝在空中直飞。

路非一瞧着几米高的甲板,心想这下完了,即使不死也得残废,那岂不是成了师妹的拖油瓶了。

“砰”地一声,他右边身子撞到金龙昂扬雄健的胸膛,随后滑到金龙大脚趾上。

路非一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长了脚,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鼻子里像塞了棉花,又酸又涩,眼泪不断往下流,张开嘴先咳嗽出一口血痰。

他闭上眼,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金闪闪!师妹,她是金闪闪!”

“金闪闪?嗝······”李一杰喝了不少,一张嘴酒气熏天。

“我早就说她是金闪闪了,你们还不信我。”江明霜埋怨地瞪向李一杰。

李一杰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眼前依旧人影憧憧,他抓住旁边小徒弟的手。

“金闪闪,来人啊,她就是单挑灵寿岳氏二十五派的临淄金氏妖女金闪闪!”

喝酒时,那小徒弟就在外间,将金闪闪的传奇听了清清楚楚,此时见她单手就将一个大男人甩飞,不由瑟瑟发抖。

“金闪闪,你放了我师兄,我与你打。”黑玛手上乘黄剑,剑光幽幽,映照出她紧抿的唇角。

江白雪见黑玛主意已定,也拔出白雪剑,剑尖直指金闪闪,扭头向身后众人。

“诸位叔伯兄弟,我钱塘江氏向来不做倚强凌弱之事,但今日金闪闪却趁我等酒醉偷袭,并挟持路非一兄弟,我等只能合力将她擒获。”

“对,大家一起上!”

“一起上!”

“这妖女说不定会邪魔歪道,必须大家合力,省得中了她的奸计。”

此起彼伏酒嗝声中,众人纷纷拔剑对准金闪闪。

“没想到,我这么有名了。”金闪闪走到路非一身前,弯腰扯着他前袍,垫在金龙脚上,一屁股坐下。

路非一刚爬起来又倒了下去,脑门正撞到金龙大脚趾,咚一下还带回音的,非常响。

“师兄!”

“师妹,我,我没事。”路非一喘气,手捂着脖子,丧气地趴在金龙大脚上。

金闪闪拍拍手,支起右腿,右臂搭在膝上,从江白雪、黑玛身上点过。

“江白雪、黑玛?呵,钱塘江氏八英我已领教两人,你二人,不会也会吹嘘出来的草囊饭袋吧?”

“我师妹比你厉害一万倍。”路非一听不得别人说黑玛不好,大声喊道。

“很好。”金闪闪点头,朝黑玛一摊手,“请。”

“师妹,我没事。我赏花,一二三,湖里三朵好大好美的花。”路非一喊道。

“路兄在说什么?”江白雪问。

黑玛摇摇头,“我也不知。”

“本来就有残,这下倒好,脑子也不清楚了。”江明霜在为路非一输送灵气时,已知晓她并无灵丹核,是修士中万里难处其一的残废。

此时瞧他趴在金龙身上,屁股高高撅起,像个傻子似的,不由感叹起来。

黑玛听了,脸一沉,“江小姐,我师兄善良宽厚,你却三番两次诋毁他。你不要忘了,他是为了救你才落入他人手中的。”

“黑玛,对不住,明霜年纪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稍后我一定会要她向路兄道歉,先救路兄要紧。”江白雪道。

“我哪有说错,本来就什么都不行。”江明霜撇撇嘴,手搅着小辫望向黑沉沉的湖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用“密言术”在三人外围竖起屏障,“黑玛,你那红莲剑法第三招是什么?”

黑玛绷着脸,不理会她。

江白雪问道:“明霜,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江明霜并未计较黑玛态度,认真地分析起来:“你师兄刚刚说什么三个花的,西子湖里种的是莲花,是不是指的红莲剑法,一二三就是第三式。”

黑玛想到路非一平日性情,似乎也有这种可能,“第三式乃落英缤纷。”

“那就对了。那妖女的剑是用金簪拼凑成的。你好师兄是想提醒你,用落英缤纷对付她的金簪。”

江明霜灵丹只有五级,方才又在逃跑时耗损大量灵力,不足以维系密言术太久,以致说到最后“金簪”两字,已让众人都听到了。

路非一见黑玛等人已领会自己意思,顿时放心不少,双臂交叠,垫在脸下面,扭头细语轻声地劝说金闪闪。

“闪闪小姐,我师妹很厉害的,你要真有难言之隐,还是说出来吧。”

金闪闪眉目低垂,目光从路非一脸上扫过,“缠缠,看着他。”随即站起身,“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们上赶着送死,我也就不客气了。”

“妖女好狂妄的口气,对付你还需要公子小姐们出手,老夫一人足矣!”

李一杰吹过风,人清醒不少,当即脚尖一点,跃至半空,与此同时拔出身后宝剑,横眉怒目向金闪闪印堂刺去。

金闪闪恍若未见,悠然自得地站着。

“你不躲?”路非一瞧着金闪闪粉团似的脸,心想她年轻貌美,若就这样做了剑下亡魂,岂不可惜。

金闪闪摘下一枚簪子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盯着看。

一股劲风袭来,李一杰手持寒剑,距离金闪闪身前不过半寸。

金闪闪屈指一弹,金簪向前飞去,撞击到寒剑剑尖,金星飞溅,紧接着,化成成百上千枚牛毛似的金针,直冲李一杰脸飞去。

“啊!”李一杰一声惨叫,魁梧的身子向后倒去,重重摔到甲板之上,手中宝剑噼里啪啦段成几节。

他抬手捂住脸,哀叫连连,肉虫子似的滚向栏杆。

“师父!”李一杰的徒弟们大喊奔过去,却不想那些牛毛金针从李一杰身上飞出来,又奔着他们飞去。

江白雪变了脸色,拔出剑冲了过去,几下将几人身上金针吸出。

白雪剑乃东海蓬莱山中万年晶石所制,不折不断,可避邪、防毒物。

“将李门主送回小楼春雨。”江白雪说道。

众人求之不得,眨眼离去。

诺大的甲板上,只剩江白雪、黑玛、江明霜、路非一及金闪闪五人。

金闪闪伸手,金针齐齐飞回她手心,化为金簪。她勾起嘴角,目光中露出几分兴趣,“你还可以。来吧。”

江白雪靠近黑玛,俯身几乎贴在她耳边,“黑玛,你可会乔萝双剑?”

李一杰灵力七级,又久经百战,可在金闪闪面前一招便落败。江白雪因此判断自己一人也绝不是金闪闪对手。

清浅的乔木香钻入鼻孔,黑玛心头狂跳,用力掐着掌心,稳定情绪,“去年跟着浣沙溪苏门主学过几招。”

乔萝双剑乃是钱塘江氏先祖江玉乔与夫人葛云萝所创,是著名夫妻剑法,历来在江氏各门派流行。

“你天资聪颖,几招便已足够。”江白雪道,“稍后我们先用乔萝双剑碧清、望月、澄空三招攻她上身,若不下,分击左右,再不下,以冰心、香风攻后背。”

“冰心?”黑玛蹙眉,“冰心一招不是因太过狠辣,恐有损阴德被禁用了吗?”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江白雪手搭在黑玛肩头,目光缱绻,声声温柔,“你难道不想救你师兄?他已经受伤了。”

“我想。”黑玛目光望向路非一,却见金闪闪手里金簪又伸向了路非一,她脑子一慌,顾不上江白雪,当即挥动乘黄剑飞身过去。

江明霜绕着小辫,红唇一掀一掀的上下翻飞,“好心当作驴肝肺,满意了吧?小门小户的终究上不了台面,也就你和爹,看她灵丹等级高,把她当宝贝。”

江白雪脸颊泛白,手紧紧握着剑柄,连珠炮似的说道:“江明霜你闭嘴,再啰嗦就关你禁闭。”

江明霜松开小辫,哼一声跺脚道,“我也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走行了吧!你快去跟那个黑丫头赔笑脸吧,省得没表现好,人家把你甩了。”

说完,御剑向小楼春雨方向飞去。

江白雪额角鼓鼓跳起,过了片刻,才稳定心绪看向黑玛。

夜空深蓝若缎,明月盈盈如烛。

黑玛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莲花,从平地直旋上升至半空。

四周气流顿时以她为中心,形成巨大旋涡,栏杆上缠绕的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铁链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路非一前袍被金闪闪当垫布坐在屁股下,身子倒竖斜飞向旋涡方向,脑袋时起时落,钟一样敲击着金龙坚实的爪子,发出“嗡”的声音,余音袅袅。

“师兄,你忍一忍。”黑玛道。

“师妹,你放心,师兄壮得很。”路非一捂着脖子,血顺着指缝沿下巴流进眼里,非常难受。

他用力闭眼挤掉血,看到江白雪站在对面,袍裾如水纹般细细波动,好似一朵湖中白荷,身姿笔挺,仪态高雅,风骨凛然。

路非一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可名状伤感,他羡慕江白雪灵力高强,又暗自悲伤自己天残地缺,身为师兄却还要师妹冒死相救。

“你若现在说出谁教你的灭灵符,我就饶你师兄妹,不然······”金闪闪抓住路非一,金蜘蛛缠缠在他身上绕了几圈,又飞回金闪闪手上。

“哼。”路非一道,“你放心,我会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让我师妹饶你不死的。”

金闪闪眯了眯眼,一把攥住路非一袍子前襟塞他嘴里,又扯下腰带将他双手绑在身后。

路非一心疼不已,这衣裳是三年前花了半两银子做的,专用于参加江氏年会。他本以为能穿个十年八载,可刚穿了三次就报废了。“呜呜。呜呜呜。”

黑玛听到路非一模糊喊声,加速挥舞乘黄剑。

银色剑尖划破夜空蓝缎,一朵娇嫩欲滴的红艳莲花在银色月华下绽放。

“红莲剑法,你们果真与她有关。”


金闪闪手掌大张,头上金簪悉数飞到掌心,变成一柄长剑。

长剑流光溢彩,金色光波形成柱形光圈,将金闪闪圈在其中。

红莲花雨撞击到金波之上,像是针入棉花,眨眼消失。

黑玛愣住,不可置信盯着手中乘黄剑。

这时,一团黑云遮挡住了月华。江白雪飞到黑玛身边,“黑玛,乔萝双剑。”

黑玛这才回过神来,与江白雪两人一红一白,飞到金闪闪前后。

他二人双臂环绕,剑尖对手心,瞬间灵力波动,两道无形波光将金闪闪牢牢困在其中。

“开!”金闪闪道,周身金光顿时化成万千金色碎片,穿破水汽浓重的夜风,飞向江白雪与黑玛。

黑玛虚空一点,身子直冲云霄,乘黄剑在空中再次划出红莲,瓣瓣红色花瓣精地击打到金色碎片,发出叮叮当当声响,声音清越,仿佛纤纤素手拨动琴弦。

乌云缓缓流走,月亮幽亮清辉重洒人间。

金闪闪娇小身躯昂扬地立在甲板上,身上发出灿灿金光。

她右臂向下,甲板上的碎金片齐刷刷飞到她掌心,又恢复成剑的形状。

黑玛轻飘飘落在江白雪身侧,见他左臂划破一道口子,白锦袖子染红巴掌长的一,看样子伤得不轻。

黑玛心疼地托起他手臂,“江公子,你受伤了。”

“小伤无妨。黑玛,方才配合极佳,我们并肩再战,定能将妖女拿下。”

江白雪微微一笑,夜风吹起他鬓边青丝,上上下下、聊聊绕绕,幽香袭人。

黑玛心头撞鹿,双眼黏住似的,移不开、躲不掉,情丝缠缠地望着江白雪,俊俏小脸上飘起朵朵绯红。

“喂,我说你们两个,是来打架的,还是来谈情说爱的?”金闪闪不满道,左手腕向上挑,金蜘蛛缠缠从手心钻出,急速向黑玛膝盖飞去。

黑玛脚尖虚空一点跃至半空,清亮月色下红衣翩翩,仿若红莲出清池。

“好!”江白雪叫好,仰脸看着黑玛矫健身姿,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但随即,他笑不出来了。就见金线不知何时,竟缠在了黑玛脚上。

那灿灿的头部鼓出豌豆粒大的一颗金珠子,金珠子在鞋面滚动几圈,化成一只蜘蛛,张嘴吐出发丝般细的金线,将黑玛的脚结结实实缠了起来。

蜘蛛看着虽小,可黑玛却觉得脚上像挂了个千斤坠,身子直向左侧倾斜。

她汇聚灵力在指尖向那蜘蛛砍去,蜘蛛却仰起头,张口吐出一根金线,缠缠绕绕地吸住了灵力。

须臾间,那蜘蛛身子暴涨至碗口大,金嘴蠕动,对着黑玛“呼”地一下吐出千丝万缕,瞬间交接、缠绕成半人多高的金网,长了眼睛似的朝黑玛扑来。

江白雪眼见黑玛要被罩住,挥舞白雪剑朝金线砍去。

可剑还没沾到金线,金线却掉头朝白雪剑飞来,转着圈地缠绕,眨眼间,便占据每一个角落,并且沿着剑柄向江白雪手臂攀爬过去。

黑玛被黏在甲板上无法动弹,心急如焚,“妖女,你要杀便杀我,不许伤害江公子。”

金闪闪勾勾手指,金蜘蛛缠缠拽动金线,将路非一送到她手上,“黑玛姑娘,只要你说出你师父在哪里,我就放了他们。”

“我师父?”黑玛抬眼看向路非一,见他大力摇头,随口胡诌道,“她、她不在了。”

“哦?”金闪闪冷笑,缓缓抬起素白的手指,在江白雪身前画了个灭灵符,“你说,我是先给你小情人废了灵丹,还是给你师兄放血?”

“你,妖女!”黑玛拼命调动体内灵力,可用力却大,灵力流失越快。

金闪闪眼珠盯着路非一,手向前,又向江白雪胸口移了移,“你说呢?他们两个,我先杀哪一个?我想你一定会选择你师妹对不对?”

金线已顺着江白雪手臂蔓延到胸口,却并没有再前进,而是一圈圈在他胸前打转缠绕。

“啊!”江白雪他感觉有只巨大的手伸进他胸口,抓住灵丹核扭动,痛得他冷汗淋漓。

“江公子!”黑玛喊了出来。

路非一见江白雪脸色青白,嘴唇大张却只有出气,显然呼吸已近衰竭,若是再耽搁,必定有生命之忧。那样的话,不仅黑玛会难过,江广陵也难免会迁怒他师徒。

而钱满仓诡计多端,又有江广陵等人帮忙,未必不是金闪闪对手。

“我说!我说!我师父,叫钱满仓。”

“姓钱?钱—满—仓?”金闪闪抿了下唇,目光中流露几分疑惑,她盯着路非一默默念了几遍名字,忽地眼睛一亮,抬手攥住路非一脖领子,“她在哪儿?”

路非一忙道,“小楼春雨,钱塘江氏仙府。”

“好。”金闪闪道,“你带我去。”

“师兄,不要。”黑玛拼命晃动双臂,可她越动,金线越多,将她缠得越紧。

正在这时,湖上幽幽传来一道莺啼婉转的妙音,“红衣姐姐,她使的幻影剑法,雕虫小技而已,不必惊慌,我来助你。”

黑玛抬起双眼向湖上看去,就见一叶兰舟向大船徐徐驶来,兰舟上立着一人,背光看不清面容,但见身姿娇小,长发飘飘,似乎是个美人模样。

她从袖中取出一柄洞箫,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萧声凄婉悠长,如泣如诉,流云般地飘向黑玛和江白雪,温柔地拂过他们周身。每飘至一处,金线就褪去一分,等到萧声冲到最高点,黑玛鞋上那只碗口大的蜘蛛突地瘪了下去,眨眼间变轻变小,变回金线飞回金闪闪手心。

黑玛奔到江白雪身边,着急地问道:“江公子,你没事吧?”

江白雪竖起手掌,转而望向船头,对着白衣女子深深一拜,“钱塘江氏江白雪多谢小姐仗义相救。”

“相逢即是有缘,江公子不必客气。”女子足尖轻点,衣袂飘飘,飞至江白雪身前。

西子湖水清澈干净,月光又大,此时船已行至湖中,距离岸边最近也有七八里。

岸上人潮汹涌,看到甲板上飞出诺大一只金球,在清风明月之中熠熠生光,还以为钱塘江氏公子小姐又得了什么新玩意取乐,纷纷停步驻足。

可眨眼间,金球就消失不见,众人交头接耳讨论,喧哗声顺着风飘到船上。

江白雪却什么都听不见,双目直直地看着面前女子。

只见她一身白衣,身材高挑,柳眉、杏目、高鼻、红唇,肌肤若雪、青丝及腰,美胜西子、貌赛嫦娥。

江白雪双眼滞住,不自觉地松开手,白雪剑“咚”一声落地。

黑玛弯腰去捡剑,反而被那女子先一步捡起,双手呈给江白雪,嫣然笑道:“早听闻钱塘江氏白雪公子有出尘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贱人!竟敢坏我好事!”刷刷刷,几枚金簪朝着女子射来。


江白雪抓住女子手腕躲开,刚刚落地,金簪又已飞来。他对女子道一声得罪,手揽着她纤细腰肢,御剑飞至空中。

黑玛举起乘黄剑,漫天红莲在夜空绽放,她飞身挡在金闪闪面前,“金闪闪,钱塘金氏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苦一上来便置人于死地。”

“我高兴!”金闪闪一改方才嬉笑模样,粉白脸颊如暴雨将至,阴云密布。

她手伸到脑后,金簪汇聚成剑,汹涌的灵力由剑心向四周迸射,红莲花瓣簌簌坠落。

黑玛舞动乘黄剑,红莲又起,“你仗着临淄金氏撑腰,肆意挑衅、残虐无辜,有违修士气节,就不怕世人群起而攻之吗?”

“狗屁气节。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怪不得你那小情人跟别人跑了。”金闪闪道。

“你!”黑玛胸口窒闷,干瘪瘪地说不出话来。

金闪闪哼笑,“今日先放你一马,等我解决那个小贱人,明日再去找你。”

金光映照下,金闪闪半脸金刚怒目,半脸腮若粉雪。

她扬起左手,金线从交缠的纹路中钻出个头,看到空中含笑凝视过来的白衣女子时,嗖地缩回去大半,碰碰金闪闪无名指,探探触触地不敢飞出去。

半空中江白雪握着那白衣女子手腕,将人挡在身后。

黑玛心头涌出些微酸涩,但转念一想女子乃他二人救命恩人,江白雪维护于她,也在情理之中。顿时心神澄明,她扬起乘黄剑,朝金闪闪刺去。

金闪闪以金剑相挡,两剑相撞,迸发出金与红两道光束,直冲九天。

黑玛不断将灵力注入乘黄剑,金闪闪随之而动。在剧烈的灵力冲击下,两人双脚几不沾地,裙袍烈烈飞舞,仿佛要奔月去一般。

路非一身上的金线不知何时消失,在剧烈的冲击竟被冲到桅杆边。

周围甲板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随着“砰”地一声土崩瓦解,七八块一平米大小的甲板像断掉的鱼骨,一节赶着一节横飞出去,在凶猛的阵风中,一一撞在船头桅杆上。

桅杆晃动几下,“咔嚓”一下,连根砍断,十米多高的长杆跌落在湖中翻滚的白浪里。

路非一叫声还没到喉咙口,人已经随着桅杆落了下去。

与水面接触的那刹那,他后背传来剧痛,像被千钧铁板压在下面,又像被人扒皮抽筋,开膛破肚挖出五脏六腑,说不上怎么个痛法,但每一寸肌肤都痛。

黝黑水面上,月华洒下一道银链,白浪滚滚,一波又一波,过了许久,才缓缓平息。

路非一不知何时从桅杆上脱落,嘴里的袍子也被巨大的水流冲击开来。

虽已是仲春时节,但夜晚的湖水冰凉沁骨。

他好一会儿都意识不清,汩汩的寒水顺着鼻腔、嘴巴直往里灌,肺里像钻进成百上千的银针,动一动,就疼痛难忍。

他费力地将眼睁开一道缝,窥见几米外一簇亮光,他认出那是落在湖水上的月光,双脚乱蹬,摒足力气向上顶,可那道光却一直在他头顶,怎么够不到。

路非一胸口越来越紧,意识又渐渐陷入模糊。

他看到那道银链渐渐散去,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身影飘了过来,她手上带着三个璀璨的宝石戒指,搭在石壁上,静静地俯身看着他。

他大声呼救,那女子却始终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往下落。

“噗,救·····”路非一头冲出水面,眨眼间又坠入水中。

“呀,有个哥哥掉落水了。”白衣女子推开江白雪肩膀,手向湖中一指,飞身落到兰舟,驱动灵力驶到路非一身边。

路非一双臂被捆,不住晃悠脑袋,巨大的水花溅倒白衣女子手臂上。

“救,救我。”

白衣女子瞧着路非一水淋淋的样子,退后两步,只伸出一根手指,缠绕上路非一头发,用力一拉,再一抛,将他扔到兰州上。

“贱人,他是我的,你不许碰他。”金闪闪抽出几枚金簪扔向兰舟。

白衣女子抬手,用洞箫挡开金簪。随后攥着路非一后脖领子将人挡在身前,朝金闪闪直吐舌头,“我偏碰,有本事你来抢呀。”

她用洞箫拨开路非一脸上湿发,见他虽双目紧闭,但眉如远山、鼻若悬胆,长得非常英俊,嘿嘿地发出几分诡异的笑声。

紧接着,她从怀中掏出一青瓷瓶,倒出一粒米粒大小的药丸塞进了路非一口中。

“你还不放开?若再纠缠,你那师兄小命就没了。”金闪闪对黑玛道。

黑玛抬眼望去,见路非一已被白衣女子安置在兰舟上,放下心来,施展招式与金闪闪缠斗。

月光之下,金闪闪身上黄衫熠熠生辉,招数越来越快。

江白雪见黑玛渐渐不支,飞身过去相助,几招便被金闪闪以一计清波掌击中前胸。

“江公子!”黑玛见江白雪倒在甲板上动弹不得,焦急非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口中念了几句咒语,旋即咬破中指挤出几滴血滴在乘黄剑上。

金闪闪神色一变,动作慢了下去。

乘黄剑迸发出刺眼光芒,一柄完全相同的剑从光芒中飞出,落到黑玛左手。

黑玛双臂向前,当即使出乔萝双剑裂冰,攻向金闪闪。

金闪闪右手握剑,左手放出金线,“她竟连婵娟术都教你了!好,很好!”

“妖女,废话少说,”黑玛道,手上双剑翻飞如雪,一招比一招紧。

“红衣姐姐,救兵来了,你们一定要将金妖女拿下。我先走了,后会有期。”白衣女子蹲下身,抓着路非一肩膀将人抗在肩上,动作行云流水,轻松非常。

金闪闪余光瞟见东边天空数十人御剑而来,又见白衣女子远走,咬牙道,“小贱人,把人给我。”

金闪闪飞快施展幻影剑法,甲板上钻出许多手指粗细的绿色长藤,眨眼间将黑玛和江白雪从脚捆到肩膀,牢牢固定在甲板之上。

之后,凌空飞起,向白衣女子追去。

“黑玛。”

眨眼间,十几人落在甲板上,为首之人披着披风,面容清秀,但不胜憔悴,正是钱塘江氏宗主江广陵。

他瞟了眼倒在甲板上的江白雪,却向黑玛走去。

“宗主,我没事儿,先救江公子。”黑玛道。

江广陵身后一壮硕汉子大嗓门地对着身后两个年轻人道,“云深,景林,去四周把守。”

此人名叫杜鹤影,为钱塘江氏追风派掌门,讲义气、爱喝酒。

他手下有两个爱徒,一同被钱满仓列入“钱塘八英”,正是“云从景和追风掌”中的沐云深和郑景林。

沐云深俊秀文雅,模样像个书生,倾心于浣沙溪二弟子苏西月。

郑景林脾气秉性像杜鹤影,开朗豪爽,不拘小节。

郑景林将披风交给钱满仓,与师兄带着其余人去四周查看。

钱满仓把披风给黑玛披上,“乖儿,师父来了,不怕了。”

黑玛眼睛一酸,委屈不已,“师父,我没保护好师兄,他被妖女抓走了。”

“他没事儿,师父待会儿就把他抓回来。”钱满仓看着她身上的青藤,安慰地拍了拍黑玛肩膀,随后念了句口诀,曲指一弹,绿藤流水似的消失。

江广陵蹲在江白雪身前,缓缓将灵气输送过去。

江白雪意识恢复,巨大的痛处也随之而来,忍不住“哼”了一声。

“没用的东西。”

熟悉的斥责传入耳中,那声音虽小,可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猛地睁开眼,一双阴沉的眼睛映入眼帘。

他吓了一跳,双手按着甲板向后退。

江广陵双唇抿成一条线,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江白雪。

江白雪浑身脱力,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一下子听了下来。他张了张嘴,费力地吐出一个字,“爹。”

“宗主,麻烦您帮我带黑玛回去,我去找非一。”身后传来钱满仓声音。

江广陵目光微动,江白雪咬牙撑着身子站起来。

江广陵转身,手抚着胸口,眉头皱着,像是极力忍耐不适,“咳,咳,江某虽不才,怎能让钱兄弟一人独去,我们一起去。”

“师父,我也去。”黑玛望向江白雪,看他面色苍白,很是担心,“江公子为救我才受伤……”

江白雪余光中看到江广陵向他这边侧过脸,他握紧拳头,嘴角慢慢上扬,压下口中泛起的血气,温柔地道,“我没事,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钱满仓着急地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人就行。”

追风掌掌门拍着钱满仓肩膀,“钱兄弟,既为同宗,便不要见外,宗主说去就一起去吧。”

钱满仓见江广陵主意已定,不好再推辞,只在心里期待那个小姑奶奶别太生气。她取出两颗恢复灵力的药物,借口担心幻影剑会有影响,让黑玛和江白雪吃了。

之后几人,御剑朝金闪闪离去方向追去。

而那边,金闪闪甩出金线缠住女子垂直腰际的长发,“你还想跑哪儿去?”

“姐姐,”白衣女子娇笑,横波盈盈晃动,纤纤素手拨开金线,“我可不是有意坏你好事的,你别那么凶嘛。”

“呸!‘取钱塘江氏、你我各凭本事’。”金闪闪一口啐道白衣女子脸上,“这话是谁说的?我可牢牢记着。你倒好,先是助他们破我幻影剑,又将他劫持在手是做什么?”

女子抓着路非一袍子擦净脸,忽地精里怪气地咯咯笑了起来。“姐姐,你误会我了。我是看他木讷迟钝,恐不能了解你的心,伺候不舒服你,就想亲自调教一二。”

“少放屁!”金闪闪伸出手,“把他给我,我怀疑他师父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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