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路非一心腾腾跳起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们进城后,遇到了临淄金氏的人,师父和她打起来,不敌他们,便被抓了。”黑玛说完,捂住脸哭了起来。
“黑玛,你别急,我马上就去。”
话虽如此,可路非一手中已无续灵符,回牛头山再拿又太耽误时间。
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扭头一看,就见梁炳义正在两个修士搀扶下撤退。
路非一跑过去,挡在他们身前。
梁炳义瞪着眼睛,“你敢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御剑,我要去小楼春雨。”路非一喊道,“否则,就别怪我叫那姑娘回来。”
“小楼春雨?你到底是谁?”梁炳义咳嗽一声,扯动了本就裂开的嘴角,不由“嘶”地吸了口气。
“少庄主,他该不会真是江氏公子?刚才那妖女,不,那位小姐是明霜小姐?”一修士惊慌道。
路非一心里着急,没空跟他们打机锋,一把扯住梁炳义脖领子。
“我是牛头山的路非一,我师妹是黑玛。白雪明霜不染尘、绯衣黑马少年游的黑玛,去年钱塘江氏年会夺得头筹。”
梁炳义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路非一。“不可能,黑玛姑娘灵丹八级,你?”
“我是废物,行了吧?”路非一吼道,“少TM废话,快送我去小楼春雨。”
梁家庄众人都被路非一一嗓子镇住,最终碍于他淫威,派一个伤情最轻的修士御剑送他去钱塘江氏仙府小楼春雨。
小楼春雨位于钱塘城中心,名字虽诗意,但实际气派非常。
巍峨广厦覆盖百余里,青砖甬路望不到尽头,黑沉沉的屋顶团云似的飘进千米外望春山的缥缈绿影中。
路非一站在剑上,在半空便看到这座庞然大物,感觉自己渺小如蚍蜉。
那修士灵气不足,刚一进钱塘城便无力御剑。
路非一无奈,只好凭借自己两条腿,跑到小楼春雨。
此时正是午时,抄手游廊下,两个侍卫笔直地站着,听到动静后,当即拔出剑来。
其中一个长脸,眯眯眼的,一瞧路非一没有配剑,穿着寒酸,又一脸伤痕,厉声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小楼春雨。”
“我是牛头山路非一,师父是钱满仓,师妹是黑玛。我来找他们。”路非一擦掉额头汗水,急匆匆道。
“不对,牛头山只有两人。”
另外一人附和道:“你为何不佩剑?”
路非一从百宝袋取出一枚剑,轻轻一抚,剑变成正常大小。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仍旧不信。
路非一心里着急,正想着怎么证明身份,忽然一个十八九的姑娘从门口出来,拎着裙角微笑着朝他们快速走了过来。
“小柔姑娘。”两个侍卫齐齐道。
路非一仔细一瞧,来人竟是江明霜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小柔。
西下的日光照在小柔身上,簇新的粉衫粉裙,好似一株春日蔷薇,“路大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哎呀,你脸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弄的。”路非一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却碰到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我们快进去,我那里有药。”小柔扭头对两名侍卫严肃道,“这是黑玛姑娘师兄,路非一路公子。日后若见,不许为难。”
两人连连应允。
小柔转而换了副笑脸,引着路非一向里走去。
江明霜娇蛮,不是好伺候的。路非一唯恐小柔因自己耽误事情受到责备,赶紧道,“小柔姑娘,我自己进去便好。”
“我特意来等公子的。”小柔娇羞地绕着手绢,脸颊一片粉红,“另外,说过多少次了,别老姑娘姑娘的,我们都那么熟了。”
“是,小柔妹子。”路非一抱拳,笑了起来。
“对了,路大哥,你怎么没上午和钱山主一起来?”
“天啊!”路非一想起来此原因,“小柔,我师父······”
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心说师父要真被临淄金氏抓走,小楼春雨不可能这么平静。
肯定又是被骗了。
“怎么了?”
“没事儿。”
“我有事儿,”小柔手绢眼珠四下打量,见没人,凑到路非一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听楚总管跟小姐说,要她多和你亲近些。”
楚总管乃是宗主江广陵堂弟江楚,负责宗里大小事务,格外疼爱江明霜。
“和我亲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小柔笑道,“自然是想将她许配给你。那我,肯定会去陪嫁,到时······”
小柔抿着唇,含情带笑地望着路非一,脸颊片片绯红。
路非一惊呼出声,“怎么可能?”他眼珠一转,终于想明白钱满仓为何骗他过来,原来是为了江明霜。
那个嚣张跋扈、自视甚高,恨不得下巴抬上天的大小姐,他可消受不起。
路非一有种想跑的冲动。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出入,抬脚就向外走,“小柔姑娘,我突然想起有事儿,你就当没见过我。”
他刚迈出两步,眼前忽地闪过一道身影。
“乖儿,你来啦。”钱满仓换了一身簇新的青莲色长衫,腰间系着白玉丝绦带,手上摇着一把寸长的竹骨扇,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美人图。
他把扇子别在腰间,伸手抓住路非一手腕,随即一转身,将他肩膀抗在肩上,倒拉着往里走。
路非一挣扎几下无果,索性把全身力气压在钱满仓肩上。
小柔见他一脸怨念,每走一步,脚后跟便磕一下,掩口冲她摆摆手,随后一扭身,朝江明霜院里走去。
钱满仓扛着路非一,沿着右侧抄手游廊,穿月洞门,过亭台楼阁,七转八绕地走了半刻钟,终在一丛竹林前停下来。
昨日刚下过雨,丛竹新绿,幼笋破土,风吹来满耳潇潇之声。
两米多高的月洞门上一方长框,卍字浮雕中写着“幽篁待归”四字,字迹婉转清隽,想必是钱塘江氏家主江广陵的手笔。
去年年会时,江氏下属第三大门派大河派住在这里,今年却是他师徒三人,虽能彰显江氏对黑玛的看重,可难免惹人生怨。
“累死我了。”钱满仓松开路非一,揉着酸痛的手腕,见路非一还背对他站着,抬起脚踹在他屁股上,“死小子,跟小丫头有说有笑,跟师父就这个态度?”
路非一拍掉屁股上的土,翻了个白眼,“什么小丫头,人家叫小柔!”
“重要的是她叫什么吗?”钱满仓拧着路非一耳朵,扯着他往里走,“明白告诉你,你跟她不可能,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路非一被钱满仓训斥一通,窝了一肚子火,小跑进客厅。
黑玛听到动静,从东屋出来,见是路非一来了,高兴地迎过来,“师兄,你不是不来吗?”
路非一在南边靠窗的楠木软塌上坐下,朝黑玛勾勾手指,“你那好师父,偷了你一点通,假冒你说他被抓。”
“啊。”黑玛朝怀里摸去,果真不见一点通。她愧疚地望向路非一,猛然看到他脸上伤痕,吃惊地问道,“师兄,谁欺负你了?
“还不是你们害得。”路非一板起脸,吓唬道,“我要毁容了,你们就得养我一辈子,再别想把我丢给这小姐那丫头。”
钱满仓杀气腾腾走进来,从怀里摸出一瓶子,倒出半瓶在掌心,搓热后捂住路非一脸颊,“做梦!”
药膏刺激到脸上伤口,沙沙的疼。但那些伤口却慢慢消散,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
“完美,这下又能丢出去了。”钱满仓扯着路非一衣摆,擦掉掌心残余药膏,“晚上和你师妹去游湖。”
路非一眼一翻,对着桌上磕去,“我要毁容。”
酉时,脸颊泛红的路非一,与黑玛一起出了门。
“师兄,你脸还好吧?”想起师兄像小时候那般,被师父拧出腮红,黑玛忍俊不禁地问道。
“还笑,都不帮我。”路非一道。
黑玛自知理亏,不敢辩驳。
“不过呢,你这次要帮我我就不气了。”
黑玛急切道,“我帮我帮。”
路非一用灵气在两人之间设下隔音墙后,才坦白,“我不去游湖了,等你们结束,用一点通告诉我。”
“嗯,我知道了。”黑玛莞尔笑道。
日光尚未落尽,大片的火烧云将天空晕染得绚烂无比。
黑玛一身红绫罗裙站在一株红梅前,一枝刚吐苞的红梅从苍翠中探出头来,好似簪子似的插在黑玛云髻上,衬得她柔美娟静,像个大家闺秀般亭亭玉立。
想起幼时初见那个小不点,路非一不禁感叹女大不中留。
“那个,江公子虽是正人君子,但你们还没成亲,还是要守礼,懂不懂?”
“师兄,又胡说。”黑玛低头,手指交缠,脸颊染上淡淡红晕。
“喂!”路非一嗓门拔高,灵气也不足以支撑隔音墙,“你该不会被他占便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