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钱塘江氏大小姐,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儿?不要戏弄我了。”
江明霜眼中促狭闪烁,路非一自知不妙,扶着甲板上漆得同样金灿灿的栏杆,慢慢朝船舱方向移去。
江明霜双手抓住栏杆,将路非一圈住。
女子幽兰馨香萦绕鼻端,路非一焦躁死了,上身后仰,极力避开与江明霜相触。
江明霜咯咯笑着,“我怎么是戏弄你呢,我就在求你呀,你帮不帮,不帮我叫人喽!”
路非一脖子梗得难受,索性后垂下去。就见湛蓝夜空明月高悬,银色清辉在万倾湖水上投下潋滟波光。
一艘小船随着波光摇晃,船上一位鹅黄轻衫女子,身附宝剑,立在船头翘首望向这边。
是她!
路非一猛地起身。
“咚!”
路非一额头与江明霜相撞。
“哎呦。”江明霜捂着额头,手指着路非一,簪子上的流苏簌簌晃动,“路非一你做什么啊!”
路非一不理会她,飞快转过身去,抬起双臂,对着小船招手,“姑娘,姑娘,又见面了,是我呀。”
看着路非一激动模样,江明霜怒火丛生,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船上人,低声道,“丑死了。”
路非一向旁走了几步,又蹦又跳,双手拢在嘴边,喊得更大声了,“姑娘,姑娘!”
船上之人听到声响,轻轻转头过来。
路非一喜笑颜开,手伸到背后,还没抓住剑柄,就被江明霜抓住。
“你干什么?”
“那姑娘救过我,我去和她说句话。”
“救你?”江明霜狐疑。
路非一看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便把白天的事儿挑挑拣拣说了出来。
“江大小姐,那位是我恩人,就请您行行好,让我去和她说句话。”
江明霜双臂环胸,见路非一焦急万分却还要耐着性子求她的憋屈样儿,顿时觉得胸口舒服不少,“不行,这船上有我江氏结界,你若出去,打破结界,引来外敌怎么办?”
路非一搓弄着手指,扭头望去,那姑娘的船已朝这边驶来。
月华如练,湖天一色,那船像一弯月牙,徐徐划破幽蓝静谧的湖水。
船上的人,笼罩在如烟似雾的薄纱之中,身姿婀娜、袅袅婷婷,美得无可比拟。
路非一双目失神,嘴角不由自主就勾了起来。
江明霜全身血液腾地直冲脑瓜顶,吼道:“笑什么笑,恶心死了。”
路非一从这吼声中回过神来,双手抱拳,朝江明霜深深一拜,“江氏自古仁义为本,遇到恩人却不理会实在有违道义。”
江明霜细白的贝齿咬着红唇,歪头眼珠滴溜溜打转,“我让你们相见,你如何报答我?”
路非一脱口而道,“小姐说怎样报答便怎样。”
“好!”江明霜向那姑娘望去,“不过,你不能下去,得让她上来。”
路非一搓搓鼻尖,“有区别吗?”
“当然,”江明霜眉眼间挂着得意,“她若是坏人,在我钱塘江氏地盘,就翻不出风浪。”
“好好好,江大小姐思虑周全,佩服佩服。”
江明霜松开小辫,神色穆然,站在船头,念了几句口诀后,伸手画起符篆。
空中顿时出现巨大的水波蓝色流光,像一个罩子将船笼罩其中。
江明霜画完最后一笔,手掌向前,喊一声“起”,金色的符篆冲向蓝色罩子,像一把钥匙,霍然打开一道缺口。
路非一身子贴着栏杆,双臂挥舞着朝船下招呼,“姑娘,快进来。”
姑娘脚尖一点,翩然飞起,顺着缺口飞落到甲板上。
路非一瞧着她皎若明珠的容颜,心里微微发烫,边抚平袍子上的褶皱,边端正身姿,慢慢走过去。
姑娘目光越过路非一望向江明霜,“你是江氏之人?”
“对,姑娘,她是钱塘江氏大小姐江明霜。”路非一急速道。
江明霜翻了个白眼,下巴高高扬起,斜眼打量姑娘。
姑娘看向路非一,“你呢?”
路非一笑着答道:“我叫路非一,是牛头山的,算是江氏下属。”
“白雪明霜不染尘、非一黑玛少年游,就是你们?”姑娘眯了眯凤眼,纤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这本来是钱满仓为了拍马屁胡诹的,下面还有两句,分别是“霞姿月韵仙子剑、云丛景和追风掌”,用以夸赞去年年会上比较出色的青年。
路非一心知自己是滥竽充数,平时被别人提起还能打个哈哈,如今姑娘一说,却觉脸孔臊热,小声道,“说着玩的,其实没那么强,姑娘见笑了。”
“你什么意思?也就你拖后腿。”江明霜扯一把路非一,愤愤不平地指责,随后双脚前后交叉,秀眉上挑,虎视眈眈地打量姑娘,“你又是谁?”
姑娘微微一笑,抬起素白的手,从发髻上捏下三根金簪,朝着江明霜掷去。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路非一根本没反应过来,嘴角还带着微笑。
幸好江明霜本就有戒备,当即调动灵力,飞快地转了几个圈,闪开金簪攻势。
伴随着“叮叮叮”的声音,三枚金簪一字排开,落到她刚才站立的甲板上。
“姑娘,”路非一变了脸色,“你,你这是做什么?”
“路非一,你到底认识个什么玩意儿?”江明霜手伸向后,拔出明霜剑,月光之下,剑身泛着幽幽银光,寒气逼人。
路非一却突然伸出手,挡住江明霜。
江明霜咬牙切齿地道:“蠢货,还没明白,人家不是找你叙旧的。我看,白天那出也是故意的。”
路非一脑中嗡嗡乱响,他盯着那姑娘清丽绝伦的脸颊,脑中忽地一闪。
“那妖女能以金簪取命。”
“妖女长得美艳,手段却极其毒辣。”
“妖女不断向各个世家挑战,怕是咱们江氏也在劫难逃。”
路非一脑中回荡着刚才李一杰等人对话,唇角微微颤抖,“你,你是,金、金闪闪?”
月亮渐渐升高,银灰更加明亮。
金闪闪身上的鹅黄衣裙随风飘舞,美得好似月中仙子。
可随即,她目光却越发冷淡。她手向旁伸,甲板上三根金簪飞回手中,紧接着,头上金簪也悉数飞下,与那三根汇聚在一处,霎时首尾相连,变成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
金闪闪剑尖直指两人,“是你们俩一起,还是等钱塘八英到齐了一起?”
“妖女,好狂妄的口气。”江明霜粉嫩的小脸阴沉如水,把拉开路非一,剑尖直指金闪闪,“对付你,本小姐一人足矣。”
路非一又惊又恼,又悔又怨,更恨自己鬼迷心窍,让金闪闪上船。
他心中气血郁结,胸脯剧烈起伏,目光中却仍不肯相信眼前这个天人之姿并且救过他性命的姑娘会是传言中无恶不作的妖女。
可尽管如此,事实就是事实,他必须面对。
路非一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到甲板上,看着上面那两寸多长的深坑,暗叹金闪闪灵力之深。
他赶紧拉住要冲出去的江明霜,在两人周遭竖起密言术,“快去叫人,她灵力远高于你。”
“呸,本小姐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倒是你,要是怕死就躲我后面去。”
江明霜持剑在空中划了一圈,“好好看着,我怎么把她抽筋剥骨,血肉剁泥喂湖里的鱼!”
“那便请吧。”金闪闪说着,一股劲风打着旋向两人袭去。
平滑黝亮的湖水掀起几米高的浪墙,一波又一波砸向船底,白色的水花飞溅江明霜一脸。
江明霜灵气下沉,总算稳住身子。
路非一无灵力,早被吹倒在地,顺着风势滚到栏杆处。
他努力把脚从栏杆外拉上来,就见金闪闪一个腾跃,轻飘飘地落到江明霜身后。
“江明霜,小心身后!”
路非一抓着栏杆站了起来,来不及细想,大步跑到江明霜身边,张开双臂将她挡在身后,大义凛然地瞪着金闪闪。
“金闪闪,我钱塘江氏与临淄金氏无冤无仇,你上来便下此狠手,不怕你家宗主怪罪吗?”
金闪闪淡淡地撇了路非一一眼,“我灭了钱塘江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怪我什么?”
路非一捏碎一枚续灵符,运转一点通联系黑玛,一面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事出必有因,姑娘,若是有什么,你便说出来,或许有什么误会。”
“不曾得罪,也没有误会,我高兴而已。”金闪闪道。
江明霜将灵力推到手臂,可手中剑仿佛重若千钧,手臂抖动幅度肉眼可见地变大。
“江明霜?怎么了?”路非一见她面色越发难看,不由担心。
“躲开。”江明霜紧抿双唇,集中精神,慢慢运转体内灵丹,可灵丹却如落入寒洞冰穴,纹丝不动。
“妖女,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有本事,用剑比过。”江明霜气道。
金闪闪伸手从发髻上捏下一枚金簪,对着江明霜扔了过去,“好啊。”
江明霜摒足灵气跃起,可那枚金簪却像活的似的,江明霜到哪儿就追到哪儿。
“闪闪小姐,有话好说。”路非一心知十个江明霜也不是金闪闪对手,黑玛那边又一直没反应,着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
“路非一,你个怂货,自己怕了就当缩头乌龟去,姑奶奶不怕。”江明霜已使出江氏白虹剑法漫漫平沙一招,却仍被金簪死死压制。
“白虹剑法,不过如此,真没劲儿。”金闪闪轻轻勾动手指,金簪飞回她手上。
“回去告诉江广陵,让他把钱塘江氏的人都招呼上,明日午时,金闪闪上门讨教一二。”
说完,转身离去。
江明霜心中怒火涛涛,将灵力汇聚在剑上,对着金闪闪后背刺去。眼见已经触碰到金闪闪衣衫,可她人却凭空在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