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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想当钦天啊

半卷经书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有这样一群人,传自古远,名为“钦天”。有这样一群人,闲时隐居,大世出山。有这样一群人,身怀异术,察天象,算节气,制历法,堪龙脉,守护王朝气运,朝野阴阳………我从未想过会有后来那些瑰丽玄奇的人生经历,不悔,有憾……

主角:陈天来,燕娜   更新:2023-03-13 12: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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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天来,燕娜的武侠仙侠小说《我真不想当钦天啊》,由网络作家“半卷经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有这样一群人,传自古远,名为“钦天”。有这样一群人,闲时隐居,大世出山。有这样一群人,身怀异术,察天象,算节气,制历法,堪龙脉,守护王朝气运,朝野阴阳………我从未想过会有后来那些瑰丽玄奇的人生经历,不悔,有憾……

《我真不想当钦天啊》精彩片段

我在监狱里一待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光阴荏苒,曾经的少年已是霜发满头。

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子也成了这辈子的“最遗憾”。

不要回头,不要说再见。

我听着狱警的话,门口是来接我出狱的车,最差的也是宾利加长版!

他们有的来自京沪,有的来自两广,有的来自川浙……

笑脸逢迎,恭敬相邀,开出来的条件也是丰厚得吓人。

我都一一回绝了。

我往喧嚷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那里有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牛仔裤,身材高挑,面容英气的女人。

她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

我抽了抽鼻子,朝着她走去,声音有些哑然地对她说道:“怎么抽起烟来了。”

她眼里有泪花扑闪过一瞬,说了一句只有我能听懂的深情:“十三年太熬人了,不抽还能咋办。”

我接过她手里的半截香烟戳在地上,搂住她的肩膀道:“后面就不抽了。”

她点点头:“不抽了。”

上苍待我真是不薄,终究还有一个人蹉跎着青春,与光阴为敌在岁月里等我。

我和燕娜在黄金路开了一家美食城,收养了一个流浪儿,取名“皮阿!”

闲杂琐碎的日子里,我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能如此沐浴阳光,也是幸事一桩。

院子里的皮阿抱着课本读着“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不经意间这小家伙忽然跑到我身边,摇晃着我的胳膊撒娇道:“阿爹,你有故事吗?”

我惺忪地睁开眼瞥了他一下,随即又闭上眼睛。

没有,找你妈玩去!

皮阿使劲摇晃着我的胳膊撒娇道:“阿爹这样子分明就是有嘛,说说嘛,我不告诉妈妈。”

我闭眼不理,思绪多少有些起伏,朦胧中好像看见了一些人的影子。

文能阴阳五行代看风水,武能按摩正骨帮你揉腿的飞崖。

背着一把三尺斩龙钉,自称有着斩仙神术的冷峻少年,却是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怪人”。

三伏天里还把自己裹在大衣里的宁珂有着一手抖腕飞牌杀人于无形的绝技。

据说她那副薄如蝉翼的蛇象篆文金牌,竟是来自有“天地骨”之称的须弥山石窟里的一具羊文血棺。

还有腰间总是挂着个鹤形七星小酒壶的燕娜,有一把护身的金刚龙骨伞。

伞中设有机关孔窍七十二处,收时变化千般。

可为刀为剑,为匕为棍。

甚至能收至大拇指般大小的扣锁与小酒壶一起挂在腰间。

沉稳且谋虑深远的老烟枪老胡……

携黑金古刀镇守长白山龙脉气运的神秘小哥……

我的故事很长,有些难讲。

若要启个龙头,恐怕还要从我曾祖父所任的公器职司——钦天监开始说起。

钦天监原型可追远古。

古人察天象变化以避风雷,择山川傍谷城以此栖身。

观星辰四时晓之节气,制历法堪龙脉事之阴阳。

秦时商君为都城咸阳选址,曾言道这巍巍北阪乃天赐王座,这滔滔渭水乃龙形于前。

被山带河,面南而坐,阴阳中和,气象久远,乃成王于天下之大气象也。

水德阴平,需大阳补之,由此化万民于四海,威王化于八方。

后宫中设太史令一职,专司职事。

沿用至隋,炀帝改曹为监。

唐初为太史局,嗣曾数度改名为浑天监察仪、浑仪监。

乾元年间,改制司天台,大明时由司天监改制称为钦天监,清沿用之。

我曾祖父便是满清最后一位“天官”。

后世道变殁,钦天监一器归于尘烟。

我曾祖父历刀兵乱世不死后也回归桑田。

以风水阴阳一事谋生,挣下不少家业,度有“陈天官”之名晓喻四方。

我曾祖父曾一度想将“天官”一业传于我祖父。

奈何我祖父生性孤弱,又喜烟花柳巷之事,家业难成,二十多岁便被烟柳之事掏空了身子。

我曾祖父送给他一只金火夔兽,强行为他续命十年,终究本性难改,壮年岁夭。

我父亲早年留学,是个知识分子。

后来痴迷于文学大道,一心要去证那个“文学之王”的道。

天官一业在他身上终是无望。

我出生之后,父母忙于事业,托之于曾祖养育。

曾祖父甚喜甚宠,常以古今之事育之。

与我同龄的隔壁丫头慧琳,常来家中“蹭饭耍玩”,有竹马之戏,青梅之约。

院中嬉戏打闹之时,虽不懂成人男女之事,但心里暖和有力量,真想与她一辈子如此。

孩子的名字也曾想了无数次。

我曾祖父在院子里的花梨大椅上晒太阳,望着我们这对小冤家只是常叹:“少时青梅竹马好时光,成年天海各奔忙,镜中月,水中花,如烟如幻空一场。”

当时年少不知其中滋味,后来回想只觉酸苦掺甜。

年岁稍长些,我曾祖父便以“天官”之事相授。

他教我“天官之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我进祖祠。

焚香礼拜之后,他从祭台之下的黑金案扣中拿出一个黑边漆金盒子打开。

他的眼神坚毅,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这个盒子敬若神明。

俄而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印玺。

印玺方正,上方精雕着一条盘在山河上的金龙,栩栩如生。

下方是繁体篆金的“钦天”二字。

我曾祖父掌心有力地托着这方印玺郑重地对我说道:“此乃钦天监天官印,钦天、钦天、何为钦天?仰察天象,俯观地脉,制四时以为计,通阴阳识古今去来,开历法以利万民,镇恶邪守护王朝气运,一手掌印,一手掌心……”

我点头道:“曾孙听明白了。”

我曾祖父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我身边道:“我还有一句话要交代你,男儿生于世间,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方不枉来世一遭,不要学你那短命的祖父。”

我点点头将曾祖父的话一一记在心中。

我曾祖父遂对我说道:“跪下接印。”

我弯身跪在地上,郑重的接过曾祖父手中的天官印。

天官印入手冰凉,有些沉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恍惚间曾祖父已是到了期颐之年,身体渐渐一天不如一天。

我也长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

隔壁的丫头慧琳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前凸后翘的大姑娘。

这年秋天,寒风肃烈飒杀。

曾祖父病重得厉害。

临去时他将我叫到身边,我悲恸难忍,哭得泣不成声。

我曾祖父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道:“不哭了生死之事古来如常,你也大了,该出去走走,磨练磨炼了,你要记住,你心中不应该只装着这个村子,这个县城,你应该去外面看看,心里应该装着的,是这华夏的万里河山。”

我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的含糊应着。

我曾祖父从床下摸出一封信道:“去找老胡吧,我看过了,你这一生青少风发意气,壮坠法网,强年出监,但得初心不改,终有家业后继,老来也能圆满。”

我颤抖地伸手去接曾祖父手里的书信。

那封书信却似飘零的落叶一般掉到了地上。

安葬了曾祖父之后,我打开了他留给我的书信。

书信上是寥寥几个字,上面写了一个叫“老胡”的人名。

还有一个陌生的地址,山东临淄沂源泙水北望城XX街XX号。

我将信纸收起,去找慧琳。

曾祖已故,于此间心有牵挂者便只有她了。

慧琳在自家院子里忙着,我喊了她一声。

一听是我,这丫头兴奋地转过身,没有一点隔阂的一把将我抱住道:“天来哥,你来了。”

我被她胸前的两坨肉挤得有些软乎,一股燥热不由自主地由下升起。

这肃杀的秋天怎么感觉还有点热。

慧琳似乎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放开我有些讪讪地道:“天来哥,我……我……曾祖去了你节哀……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我看着她逐渐红扑的脸蛋,听着这突然变得结巴的话语,有一瞬间的失神。

天上的云霞彩霭也无这般的好看吧。

一瞬之后我对她说道:“那个我来是向你告别的……”

我话未说完慧琳就有些慌急地问道:“告别,你要走哪里去。”

我笑了笑宠溺地看着她道:“去山东,找老胡,曾祖故去之前交代了。”

慧琳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

看着她这样子,我心里隐隐又浮上一些想法,我看着慧琳道:“慧琳,你要是……”

我刚想说下去,慧琳又抬起头看着我道:“天来哥,我给你说个开心的事,我考上浙大了,过两天就去。”

我脸上转而有些失落,刚想说的话也噎了回去。

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她不愿我去山东,那我便不去了。

哪怕违背了曾祖父的意愿。

贫也好,富也罢,古今王侯将相,能如卢家莫愁一般,瓜田李下,白发终老的能有几人?

我想守她一生。

慧琳见我半天不说话,开口道:“天来哥,我考上浙大你不高兴吗?”

我强笑着道:“哪有不高兴,选的什么专业?”

慧琳像是小时候炫耀糖果那般的对我说道:“刑法。”

我挑头看着她道:“刑法?刑侦?你一个女孩子家你去干刑警干的事儿?”

慧琳摇头道:“谁说学刑法的就要干刑警了……”

和慧琳辞行之后,我拖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村子。

刚走到村子外的路边时,有人叫了我一声。

我回头一看,慧琳这丫头急呼呼地朝着我跑来,急切地对我说道:“天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道:“什…什么…”

我话音还在慧琳就一把抱住了我。

热烈的嘴唇也贴到了我的嘴上,干柴烈火,烈火干柴。

就这样在去山东之前,在村子外面的路边。

在那个山坡坡下的荒草中,我完成了我人生的第一次。


许是一时冲动,许是想着此别山遥水远,日久年深。

不知何时何地才能相见,慧琳才在我即将远离之际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这个决定一定是艰难的,正如我要背井离乡去山东一样。

我乘班车到了县城,在县城买上了去往山东省的大巴票。

到济南之后又转车到了临淄,彼时已经折腾了七天七夜。

我在临淄辛店街道住了一晚上,半夜的时候有个老阿姨敲门问我要不要服务

深更半夜我没敢回答,也没开门。

第二天下午,我从辛店出发,直接前往沂源县泙水北望城。

刚出车站没走多远就被路边一声“这位小哥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运辉煌,将来非富即贵,只是这些日子命犯天星恐有灾劫,难逃血光之灾。”的声音给叫住。

我回头瞥了一眼这声音的出处,是个算命瞎子。

霜发满头,一脸皱褶犹如枯树皮一般,沟壑丛生之处还能看见一些老垢。

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旧破中山装,搭着一条屎黄色的冬棉裤。

脚上蹬踏的是一双已经不适宜节气且磨得不成样子的反冬皮鞋。

我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也曾听曾祖父和村里老人说过些走江湖闯生计的经历。

路边这些打着个幌子看相算命的虽不乏奇人,但大多都是坑蒙拐骗的偏门。

我曾祖父曾告诉过我人与人之间有气运相冲,星宿互煞之说。

尤其是偏门里这些人,能不沾惹的最好尽量别沾惹。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惹上一段怎样吉凶难料的因果。

我没有做过多的理会,低着头继续赶路。

哪知还没迈出两步腿,左腿就被人一把给死死的抱住,再难迈动分毫。

我回头一看,竟是那个算命的瞎子。

也不知他这模样,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

就像是会使武门里的千斤坠功夫一样。

我脸色一沉,看着他冷声说道:“你这什么意思?”

他也没被我的冷脸给吓住,反而越发抱得紧了。

腆着张老脸赔笑似的看着我说道:“小哥我没别的意思,文能阴阳五行代看风水,武能按摩正骨帮你揉腿,考虑一下?”

我这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有些不信的说道:“就你?文能阴阳五行,武能按摩正骨?我咋就这吗不信呢,先来个简单的,十二时辰背来听听。”

他听了我的话后,脸皮明显的抽了抽。

然后故作姿态地扭了扭脖子,嘴里发出一个“嘶”声后方才道:“这十二时辰嘛也就是子鼠丑牛演虎卯兔……呃……辰狗、午猪……乙丑丙丁……”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咧咧。

什么辰狗午猪,乙丑丙丁,简直离了个大谱

连十二时辰都熟背不出来的人还谈阴阳五行,更是离离原上谱。

这东西别说过路阴阳——也就是金锁玉关一脉,就算是一个经常看皇历的老先生也能信口捏来。

我也不待他叽里咕噜胡咧咧完就直接打断他道:“我说你这也不行啊,你还是换个地方换个人忽悠吧,撒手。”

他手上活儿没动,努力作出一副尊崇的模样对我道:“小哥高人呐,黔地人吧,敢问小哥尊姓大名,师从何处,走的什么门路,做的哪门营生,吃的又是哪行行头里的饭?”

他这模样这语气,要是一般人估计根底都给他交代了。

我虽然第一次出江湖,阅历人生可以说是白纸一张,但我不是白痴,人心险恶我还是懂的。

我看了看他道:“素昧平生,来日各归人海,不必相问,你再不撒手我可要动怒了。”

他嘴里又道:“小哥不瞒你说你那什么十二时辰我年纪大了,这上了年岁的人一时记不起,我给你按摩正骨吧,你这身骨肉皮相好是好,就是腰骨上有些瑕疵……”

他话一说完还不等我同意,手上就开始搞活了。

从我左腿小腿肚开始逐渐往上一阵乱摸。

摸完之后手掌一摊道:“自从今日摸过后,君家顺利达万年,好了五百!”

我一时蒙了,缓了一会儿之后我才看着他道:“就这,两分钟不到,你要我五百?你咋不去抢呢。”

他脸色突然一正,语气凛然地道:“年轻人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做生意,正正经经的做人,你不会是连我这个老瞎子的钱也想赖吧。”

他后面的话说得非常的大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许多人都往这边靠了过来,很快我就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恶人。

形势所迫之下我只能掏出了身上仅剩的五百块钱。

我没有把钱直接扔给他,而是缓缓地递到他手里看着他道:“老头,小爷从来不吃哑巴亏,今儿你搞了我一回,我记下了。虽说人海茫茫,不过山不转水转,来日方长。”

他一脸实诚模样的抱拳道:“谢小哥捧场,谢小哥。”

我懒得看他这副这时候看起来极其恶心的嘴脸,打碎牙地往肚子里噎,推开人群离开了车站。

没想到刚出江湖,就被一个老瞎子骗去了全身的家当。

身无分文的我也不能打车,只能靠着一张嘴,两条腿赶路。

好在嘴是江湖脚是路,两天后,我兜兜转转,搭上了一个老爷子的旧三轮,找到了书信上的地址。

这是一条古旧而狭窄的巷子街,两边是那种旧瓦飞甍的老楼。

院墙上多见旧尘老垢,岁月流痕,墙根阶角已是布了许多青苔。

蹬旧三轮的老爷子告诉我,这里原叫博古街。

可是当年山东地界上最繁华的地段。

戏子楼台,英雄流连之处。

京都多少角儿腕儿都曾在这里醉生梦死,不过如今它也是老了。

岁月神偷,繁华落幕,古来如此。

我没有过多的理会老爷子的感慨,前尘旧事当归云烟。

蹬旧三轮的老爷子在一处老楼前将我放下,随后指了指门口那两尊两人多高的护院瑞兽。

操着一口地道的山东话对我说道:“小哥你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这院子早些年可是博古街之最,不是一般人能住的,现在嘛不知道了。”

老爷子说完,骑上三轮就走。

我赶紧把住他的车头道:“老爷子,这两天承蒙看顾,这马上见了正主了,说过的付你车钱,等待会儿见了老胡我让他请你吃顿饭再走。”

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伙子我要你车钱我就不载你来这儿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好自为之吧。”

老爷子说完之后蹬着三轮离开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间想起来曾祖父,我有些想哭。

我拉着抱鼓石后面的大门门环扣了三下,站在一边等着。

等了一会儿没响动,我又接连着拍了六下。

这次里面传来了一声有些苍瞿的嗓音:“谁呀。”

我高声答道:“我是来找老胡的。”

不多时,随着脚步声渐近,黑漆的大门也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拉开。

一个头发银白,穿着件鹅黄色锦缎长衫,身材偏胖,五官正气,散发着一股子“久居上位”气质的老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时激动,一把将他抱住,嘴里有些呛音的道:“老胡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这些天我……”

他将我轻轻推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之后道:“你说你是来找老胡的,你找的是哪个老胡?”

我被他问蒙了,有点手足无措地道:“我就是来这里找老胡的啊。”

我又想起来什么赶紧的从兜里掏出曾祖父的书信朝他递过去。

他推开我的书信和善地笑着道:“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个老胡,我可是没有见过你啊,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我举着书信有些急切地对他说道:“没有,不信你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他摆了摆手道:“小伙子你走吧,年纪轻轻的好好找份活儿干,别被有心之人当了枪头使,这地方每天都有客人来,却不是你这样色的,是人是鬼我一眼便能瞧得仔细,再叨扰我可就不是这般的好脸色了。”

我被他的推搪搞得也有些不耐烦了,指着他道:“看来我曾祖父也所托非人,老爷子说得好,三年不登门,是亲也不亲,我就不信离了你这个门小爷还能饿死街头了。”

他依旧一脸和善的伸出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我愤而转身,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老窑何事这般吵闹?”

我转身望去,刚刚一副久居上位姿态的老人,此时卑身朝着内里恭恭敬敬的回着话:“东家,一个小子,说是来找您的,还说有什么书信,我看就是年轻被鬼司当成枪使了,东家放心已经打发了。”

我瞄着眼睛往内里瞧去,看到半个身影,由于角度原因看不真切。

内里的人沉默了有一会儿,方才继续道:“书信拿来我看,人也带进来。”

老窑道了声“是”,然后转头看着我道:“小哥,东家有请。”

我瞅了他一眼道:“刚刚还小伙子,这会儿就是小哥了?”

他也没有和我计较,将我带到了内里。

内里入门是一个大大的阆院,院子里假山明池,池里有一尊大大的寿龟。

池边上有一块石牌,笔走龙蛇镌刻了苍劲有力的“寿池”二字。

斜对大门的东南角有一台长阶,长阶上站着一个霜发相杂的男人。

看样子有五十来岁左右,穿着一件黑色布扣唐装,手里端拿着一根包浆上层的龙嘴烟杆,烟雾升缭。

面容有些阴狠,气场强大。

后面跟着两个搭白貂的女人,穿着暴露,身材妖娆,打扮艳丽。

平坦的小腹上隐隐能看见松散的肚兜和刺青,一般男人看一眼都着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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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略微瞧了一眼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老胡打量了我一眼,嘴里只蹦出来一句话:“书信给我。”

我急忙将书信递到了老胡手里。

老胡拿着书信,书信里寥寥几个字他却是看了半天。

我心里也有些忐忑,千里迢迢而来,也不知他会如何安置我。

好久之后老胡方才将书信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转而看着我问了句:“你就是陈天来。”

我下意识地点头应了声是,心里头却是泛起了嘀咕。

书信中曾祖父并没有介绍,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老胡抽了口烟,龙嘴上的烟头明灭了好几次。

俄而他瞅着我不咸不淡的说道:“去鱼摊杀鱼吧。”

我顿时不干了,我千里迢迢而来可不是来杀鱼的。

我冲着老胡反抗道:“老胡你这么安排不地道啊,我曾祖父可不是让我来杀鱼的。”

老胡阴沉着脸没说话,旁边的人也不敢吱声,气氛一度有些紧张。

半晌之后我先歇菜了,我看着老胡道:“行,杀鱼就杀鱼,不过老胡能不能先给我顿饭吃,我现在很饿。”

老胡转过身朝着楼上走去,只留给我一句话:“小子,这世上的每顿饭不是说来就来的,要想吃饭,自己凭本事去吃,我这里没有。”

我看着随即被关上的雕花大门,只能恨恨地在心里头骂了一句,绝情!

旁边的老窑这时候转而对我说道:“小哥跟我来吧,我送你过去。”

我被老窑送进了鱼摊,一到地儿我就直接吐了。

没进过鱼摊的可能只觉得好玩,只有进过鱼摊的才知道,那股味儿简直腥臭得难以形容,

比尸体烂到招满了苍蝇的味儿还难受。

老窑将我带到一个摊位后指着摊位对我道:“小哥那我就回去了,你以后在这儿……你就……”

老窑说着左右看了看随后离开了鱼摊。

我一时难以适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缓了半晌才开始动工。

旁边摊位上干活的看上去是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

脸庞轮廓微长,有棱有角,只是多风霜,他手脚麻利,下刀快准狠。

闲下来的时候我试着和他唠嗑:“大哥贵姓,都是给老胡干活的吗?”

他回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理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色犹如肃杀的寒霜,有些渗入心魂。

我自讨了个没趣,转身继续干活。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在鱼摊一干就是七八天。

睁眼一堆臭鱼烂虾,闭眼一堆臭鱼烂虾。

开始的两天说实话我都想跑的,可后来一想如果连这样一件事我都干不成,还能干什么。

索性也就随遇而安,享受起这份职业带给我的生活了。

第十一天下午,我麻溜的将一条刚处理好的泰山赤鳞交到顾客手中,就听见一句“给我来条鳌花。”

我麻溜应着,随即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来一看,是老胡。

今日他没有穿唐装,随意了些,不过手里还拿着那根包浆上层的龙嘴烟杆。

旁边站着一脸和善的老窑。

我招呼了一声,捞起鱼就开始动活。

老胡和旁边的老窑唠着道:“这小子这几天还真磨出点功夫来了。”

老窑笑着点头应和。

我听到他们在说我,也没管顾。

手里的活儿漂亮的完工,最后将一条宰杀好的鳌花递向了老胡。

老窑急忙伸手接了过去。

老胡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走老窑自然也不敢走,我看了看他道:“是还要点别的吗?”

老胡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看着我道:“能坚持下来不错,不过这几天你就只有杀鱼这点收获?”

我摆弄着工具看着他道:“这不都是你安排的吗,来鱼摊不杀鱼学跳舞啊?”

老胡沉默了一下,脸色似乎越发的不好看。

随后他指了指旁边正在忙活的大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对我说道:“孙启强,地面上走货的行家,一双鬼眼识古通今,真假仿赝到他手里从不有漏,生活逼得他走投无路,冒险走黑货被行业封杀,这么一位能人在你旁边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我挑头看了一眼孙启强随后对老胡道:“以你的本事都没有把他捞出来,我能敢有什么想法。”

老胡一把摸了摸我的后脑勺说了一句:“今晚早点回!”

说完之后就走了,我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老窑叫了声“窑叔”,随后问道:“老胡这是什么意思?”

老窑笑了笑没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东家让你早回就早回吧,我走了啊。”

晚上我故意拖到很晚才回博古街,走进老胡的院子里,楼上还亮着灯。

我上楼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了老胡的声音:“进来说。”

我推门而入,与我想象中的金屋玉床俏娇娘不同。

屋子里陈设极其简单,一张不失大气的紫檀雕花床,一套龙香古木的桌柜。

还有两把不知何种材质的黑木雕椅,一方黑红木纹烟缸,还有一个有些年头的箱子。

前两天那两个女人也不知被老胡遣送到哪里去了。

老胡看了看我突然说了句:“这几天很累吧。”

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我有些不太适应,含含糊糊的敷衍道:“还行吧。”

老胡指了指屋子里的箱子道:“明天早上给孙启强送去,告诉他出生寒微并不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我看了眼箱子对老胡说道:“里面是什么,你怎么不自己去送,或者派个人送去也行,非得找我?我曾祖父不是让我来给你当奴隶的。”

老胡缓缓地说道:“你可以打开看看。”

我没有打开箱子,问了几句老胡和我曾祖父的事,这家伙一字没说。

走的时候老胡对我说道:“明儿个不用去杀鱼了,送完箱子就回,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天上午,我按老胡说的把箱子送到了孙启强手中。

孙启强打开箱子后,竟扑通一下跪倒在我面前,这个硬堂堂的汉子竟然流泪了。

他像是拜父母那般郑重的拜了我两拜道:“多谢小哥了,以后用得着孙启强的地方,捎个信儿,刀山火海,风里雨里,万人我亦往矣。”

我赶紧的扶起他道:“你这是干什么,箱子里是什么,激动成这样。”

孙启强看了看箱子说了句:“救命的东西。”

说完之后他提着箱子离开了鱼摊。

我也从鱼摊返回博古街,老胡在院子里的寿池边上抽烟逗龟。

我直接道:“老胡,你不是说要去啥地方吗?”

老胡头也没回地说道:“先去吃饭!”

这次他有饭给我吃了。

饭后在老窑的安排陪同下,我们一行三人驱车离开了博古街。

行了约摸四十公里左右,来到了一个叫望古巷的地方。

这地方虽小,却是罕见的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巷子左右还有不少的饭馆旅店。

老胡让老窑找了家位置最好的饭店,靠窗坐下。

刚一坐下老胡就问我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看了一眼窗外,整个巷子几乎可以尽收眼底。

“怪!真的是怪!”

这是望古巷除了热闹之外给我的第二个感觉。

小小的一个地方,竟然比一些市镇还要热闹,他的经济根源,人流根源又是来自哪里?

换句话说,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

老胡听了我的想法之后,点了点头,脸色也缓了许多,甚至带着些赞赏意味的说道:“能觉察出来怪,说明不笨,走咱们这条路子的精明是第一要领。”

我不明白老胡所说的“这条路子”到底是什么路,我也没有多问。

老胡瞅了我一眼,没说话,拿起那根从来不会落下的龙嘴烟杆又抽上了。

不多时下面的老窑把饭菜招拢上桌,又带上来一个人,低声在老胡耳边说道:“东家,客人到了。”

我看了眼老窑带上来的这人,年纪三十四五,穿着件宽袖中山装,戴一领卡灰色舌帽。

背着一个旧帆布包,脸上色泽饱经风霜,刀刀都是岁月留下的刻痕。

在我打量着这人的同时,老胡的目光也在这人身上扫了一遍,随后他对这人说道:“土门那边过来的?”

这人微微弯了弯身子有些局促地道:“是,我叫刘金贵,哦胡老板我是熟人介绍的,都说您这里……”

老胡指了指椅子对他说道:“坐,先吃点饭再说。”

刘金贵用地道的土门话道了声谢,坐下后依旧还是有些不安。

老胡给他夹了筷子菜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刘金贵方才缓和了些。

三杯酒下肚之后刘金贵就去帆布包里掏东西,嘴里一个劲的对老胡道:“胡老板您先看我货。”

老胡放下筷子道:“那行,我就瞧瞧。”

刘金贵从包里先是掏出来一个玉镯,这东西我小时候就接触过,看上去这成色还行。

老胡从刘金贵手里接过玉镯,放在眼前仔细瞧了个遍。

随后又递给一旁的老窑,嘴里说道:“老窑瞧瞧,像不像前些年南麻玉屏山出土的红衣王妃手上的那对凤纹镯。”

老窑把着镯子对老胡说道:“东家说笑了,那对镯子现在搁博物馆里头呢,谁有本事拿出来。”

老胡抽了一口后道:“你还别说,这世上能人异士多了去了,别说博物馆,京都里头那些宫殿里的楠木梁柱都有人能盗出来卖了,盗门里多少豪杰你又晓得多少。”

老窑笑着道:“东家教训得是。”

一旁的刘金贵听着他俩的谈话,急忙插嘴道:“胡老板,我这东西来路正道,都是祖传的,要不是生活所迫,我也不舍得卖。”

老胡眯着眼睛不说话,只是又续了一口。

刘金贵按耐不住急切的说道:“胡老板你看能给个什么价。”


老胡慢悠悠地将手伸进刘金贵宽松的袖子里面,两人一通比划。

刘金贵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欣喜,逐渐变成了为难。

抽手之后他看着老胡道:“胡老板,您这也忒小气了些,这些东西都是我祖传的宝贝,您看能不能往上抬抬。”

老胡抽完最后一口,抖落着烟杆里的烟灰对刘金贵说道:“我这里就是这个价,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找别人,不过兜了一圈再回来我这里,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刘金贵咂了咂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哎,那行,第一次和胡老板做生意,权当开路交友,认了胡老板这朋友。”

老胡朝着老窑挥了挥烟杆道:“验货,给钱。”

老窑走到刘金贵身边,一一验完刘金贵包里的东西,确认没问题之后,给付了价钱。

钱货倒手,刘金贵也很快离去了,此时老胡又续了一杆烟,嘴里骂了一句:“妈的都是人精,没一句真话。”

我在边上一直看着他们交易,此时才能说上一句话。

我看着老胡道:“这刘金贵看上去挺实诚一人。”

老胡忽然呛了一下,随即竟然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他这样的人还会笑呢。

老胡缓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我道:“你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山东地面上最大的走货黑市,龙潭虎穴啊,能找到这里来的哪个身上没点秘密,画龙画虎难画骨,你小子还有的学呢。”

我听着老胡的话,有些迷糊,也觉得有些道理。

我看着老胡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那点疑虑:“老胡你说的路子,不会就是走货吧,这走货是什么讲究?”

老胡放下抽了一半的烟,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道:“今儿带你来这里,本不是为了刚刚这几件破烂玩意儿,正好你问起,那我就给你好好说说。

走货!在咱们这儿是黑话,说的就是倒腾古董交易,不管你是地面上的东西还是地下的东西,只要是倒腾都算走货。

黑货!也是黑话,不是说来路不正的货,说实话金珠玉撵哪件古物不曾沾血,黑货讲的是路子,说的是把古物走私给海外人的事。

这在行当之中乃是大忌,就像孙启强就是因为走黑货,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了,最后只能到了我这里。

鬼司,说的是条子一类的人,以后遇见能避则避,不能避就贿,不能贿就宰了。

虽然宰了是有些麻烦,说不定还会牵出些大案来,不过只要做得干净利落,倒也无妨。

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小规矩、黑话。

就比如说这地下走货的人,有明确的分工。

开棺摸金,走风散土,识物走货,各司其职,皆用黑话往来。

这些东西你以后可以慢慢学,我都会一一教你。”

我听了老胡的话之后,感觉脑子里一瞬间增加了许多新的东西,就像是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但这些东西与我所学的东西又有些马牛不相及,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老胡这时候瞅了我一眼,面色缓和的道:“有什么问题没得?”

我有些烦躁地对老胡说道:“我不干!”

老胡重新拿起那根龙嘴烟杆,狠狠地抽了最后一点锅巴。

升腾的烟雾遮住了他半张脸,另外半张隐隐间阴沉得吓人。

良久之后烟雾中才传来老胡冷了七分的话音:“为什么,是瞧不上这行当,还是瞧不上我。”

我摇头道:“都不是,我曾祖父教我,一手掌心一手掌印,仰观天星,俯察地脉,为生民计……”

啪!

我话音未完,老胡直接一烟杆甩到了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直袭脑门,我捂着脸缓了半晌站起身来冲着老胡吼道:“你干什么?”。

老胡冷着脸看着我说道:“给你长长记性,说空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再次冲着他吼道:“我没有说空话。”

老胡又点上一支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望古巷熙攘的人流和远处起伏的山脉廓影背对着我说道:“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仰观天星,俯察地脉,怎么守护王朝气运,怎么为生民计?”

我被他问得一时语塞,只能强辩道:“当然是以天官里面所传的寻龙术了。”

老胡背对着我,看不见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只能听出他声音也是有些不太稳定:“哼,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现在,别说为生民计,为自己计都难。”

我被他这句话直接戳到了心里,顿时掀了饭碗对他说道:“你也不用这么埋汰我,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就不信真出了你这座庙门,我还真能饿死了。”

我怒气填膺的说完这句话之后,站起身就走。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老胡一声带着颤音的怒吼:“站住,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别人有这个机会,你没有。告诉你以后别老是曾祖父曾祖父的,老头已经死了!”

老胡说到“老头已经死了”这几个字时,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缓了缓之后他方才继续说道:“看来让你杀这几天的鱼是白杀了,滚去马场喂马打井吧。”

我争锋相对地说道:“我不去!”

老胡哼了一声道:“这可由不得你,你以为我这里是青楼窑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记住从今以后我就是主,你的吃喝拉撒甚至是生死都是我说了算。”

我气不过他,抬脚就走。

还没下楼就被几个人生生架住,然后又被老窑强行塞进了车里。

车子在望古巷转了几圈,向着城外驶去。

约摸两个多小时左右,车子在一座陌生的山脚停了下来。

我也被人生生从车上给拽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的老窑还是一脸和善的模样斥退了那几个人

随后指着山脚下那一片广阔的土地对我说道:“小哥,前面就是马场了,还有段山路,我陪你走过去。”

老窑说完先一步下了山路,我只能紧跟上了他。

山路并不平缓,弯曲坎坷,两旁荒草齐腰。

老窑走着走着开口说道:“小哥,其实今天你不应该和东家生气的。”

我怒气未消地对老窑说道:“我没有和他生气,是她先生的气。”

老窑笑了笑对我说道:“不管谁先谁后,都不应该,你想想东家为什么安排你去杀鱼,又安排你去给孙启强送箱子,带你上望古巷又是为啥,说实话,我在东家身边几十年,未见东家对人如此过。”

我有些迷糊的思索了一下,拍了拍后脑勺对老窑说道:“还是不太明白,也就是给他当差干活呗。”

老窑苦笑了一下,随即忽然说了句上下不接的话:“东家无后啊。”

这话老窑说得上下不接,我也没有在意听,反倒是问起老窑道:“老窑你知道老胡和我曾祖父的事情吗?”

老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只曾听闻东家念起,有个人与他有恩,大概可能就是你曾祖父吧。”

我顿觉有些索然无趣。

两人说着说着,山路也到了尽头,两步之外便是马场栅栏。

老窑走到这里之后不再往前走,他眺眼望了望马场,回头看着我。

然后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对我说道:“小哥,东家让我带话给你,好玉要琢,心志要砺,在马场把事情都想通了再回去,想不通就不要回去了。”

我一把拉住老窑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窑抽开手看着我说道:“你若能从这里回去,到时我都得改口了,”

我在马场栅栏外一直蹲到看着老窑的车离去,也没想明白。

“嗨,干啥嘞!”

还没等我怎么往深处想呢,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炸雷也似的呼喝。

我麻溜的起身,回头一看,是个彪形汉子。

脸蛋肥圆,一脸的络腮胡子虬乱冗杂,环眼浓眉。

左边颧骨处有一处醒目的三棱刀疤,膀阔腰圆,虎背生风。

我有些犯怵地看着他道:“我是来干活的。”

他浓眉一皱,用一口浓浓的东北土渣子话高声吼道:“干活的你跑外面做啥嘞,赶紧滴去把那几百号马蹄给剪了,磨磨蹭蹭还吃饭不吃。”

说完之后他直接给我扔了一把马蹄钳过来。

我捡起马蹄钳从栅栏后拐进去,一眼望不到头的马棚子,最少也是万起码的数量。

离我近一点的地方停着两辆卡车,车上的草料堆得小山似的,远处的草料垛都要日天了。

我提着马蹄钳走进最近的一个棚厩,棚厩里就三匹马,。

一红一黑一白。

我撩起那白马的后蹄子就放到马凳上,刚提起钳子它就直接给了我一脚。

这一脚干脸上了,踢得我五晕八素,捂着脸顿时蹲在了地上。

鲜血从指缝中浸了出来,黏糊黏糊的。

刚才那汉子从门口路过,瞅着眼睛往里瞥了一眼,高声大骂了几句,提着料桶去了。

我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

千里迢迢来山东,处处不尽人意,本来心中就窝着气,到这里还被这畜生给欺负了。

我意气难平的操起地上的马蹄钳照着白马屁股上就是狠狠的一下。

白马吃痛,蹬着两条前蹄朝我踢来。

我往边上一让,那一黑一红两匹马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别的,双双咬住了我的衣服。

我也不管打到哪里,反手两钳子就甩了过去。

这下倒好,三匹马同时受惊,撞开厩门,撒着蹄子奔了出去。

旁边棚厩里的那些马听到三马撒蹄高吭,皆一股脑的撞开厩门奔了出来。

一时间万马奔腾,气势壮阔。

马场上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警鸣声。

大喇叭里有个厚重的嗓音一直在吼着:“我日,还没到放马的时间,谁他吗把马放出来了。”

我知道我惹祸了!


齐鲁星空,海右马场,深邃旷远,引人久远遐思。

晚上大家拿着饭盆去食堂打饭,坐在马场外边的地坎上吃。

我端着饭盆挤在人群里,听着他们天南海北的各种方言瞎侃,麻溜的往嘴里夹了一块肉。

啪!

肉味还没在嘴里彻底化开,手上忽然重重的挨了一下。

饭盆也被打翻在地,汤食林林落落洒了一地。

我抬起头来,眼前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气焰嚣张,身后还跟着好几人。

我摊了摊手道:“什么意思?怎么称呼?”

他阴沉着脸怼道:“老子叫云松。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白天就是你惹的祸吧,马场上对于放马、打井的时间有着严格的管制,这次是天顾我等,也是老板慈悲,不然这里的都得去填坑,没一个能活的。”

我听了他的话后,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从他们此时脸上的表情来看,这家伙并未说大话欺人。

我站起身来看了看围在一起的人说道:“白天那事儿确实在我,这一下我认了,权当是给大家赔不是,以后我尽量注意些,都吃饭吧。”

我说着蹲下身子,捡起饭盆,捞拾着地上的饭菜。

一时之间心里不禁蒸腾起一抹浓烈的屈辱感,可不吃我又能怎样?

饿死?

吧唧!

我捞了三五筷子上下,一双大脚直接碾上了洒落在地上的饭菜,将这些零碎的饭菜踩踏得稀碎,再难拾起。

耳边也再次响起了云松的声音:“你不配吃!”

我拎着饭盆顿了数秒,随即冷冷的说道:“配不配吃我不知道,但人总不能被饿死吧?”

话音未落,我已经反手一盆,呼到了他的脸上。

云松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我道:“你还敢出手?”

我懒得跟他啰逼嗦,又是一饭盆呼了过去。

既然想找事,那就干一架了。

云松反应过来,像是一头豹子一般扑了过来。

两人很快纠打在了一起,围观的人高声起哄喝起彩来。

最后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

在云松即将拔出马刀砍向我的时候,马场主事——也就是之前那个东北土渣子话浓浓的大汉,陈嘎三,出来严厉制止了这场“战斗。”

从此后我在马场一呆就是七八个月。

从开始啥都不会,处处受人欺负的新手。

到后来喂马,修蹄、打垛、屯草,运输交易、打井下坑,样样都会的“老师傅”。

期间确实经历了一场寒梅彻骨的身心砺程。

尤其是打井,往往下去就是十多个小时。

运土,深挖,水测,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是一个“鞋袜脱在床门口,不知来日还穿不穿”的状态。

自从和云松干了那一架之后,马场上开始有弟兄来到我身边,后面好多弟兄都聚到了我这里。

人多胆子大,再后来我把云松给做了,并了其他两个头子,成了马场真正的话事人。

那几个主事的,空壳子一个而已。

直到此时,我才想明白当初老窑对我说过的话。

好玉要琢,心志要砺,老胡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让我杀鱼是考验磨砺。

让我给孙启强送箱子是在助我立恩威。

带我上望古巷是准备传我吃饭的本事。

遣我到马场,是在气我心志未熟。

前前后后想来,终究还是明白了老窑哪句上下不接的“东家无后”!

可惜当时心志未熟,只觉得世上万般皆易,唾手可得,枉费了老胡一片苦心。

现在想是想明白了,也想通透了,可就是没脸回去了。

我不再时常提起我曾祖父,也不再去想起老胡。

带着兄弟们把马场经营得井井有条。

马场北极位有个老井,上面盖着一块巨大的磨盘。

每到日夕时分井中都会传出一阵龙吟一般的声音,震响天地百里。

只要这声音一起,马场里万马嘶鸣。

且缝月七井中都会蒸腾起一股黑烟,蘑菇云一般,遮蔽了马场上空的天穹。

马场里的老人口口相传,井中锁着一条穷凶极恶的黑龙。

一旦放出后果不堪设想。

这口老井一直被我记在了心里。

第二年初春,我和马场上的兄弟小四川,小云南一起码垛。

那龙吟之声又起,震得耳膜生疼。

马场里的马不安的撒着蹄子,高声嘶鸣。

小四川把手里的草料一码,像是抱怨又像是呕气的说道:“这龟儿的天天叫,真幺儿的心烦。”

小云南调侃道:“四川你要是有本事,去把那条黑龙揪出来宰了,自己不烦,也给马场落个万事太平。”

小四川哂笑着道:“俺要真有这本事,俺龟儿的就不会来山东了,在俺老家搂着我的小幺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唱两首川西调子,岂不痛快舒服。”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的话却被我听进了心里。

晚上吃过饭后,我摸了两根钢钎,铁杵。

带上电筒、麻绳之类的东西,一头就窜进了他俩的棚子里。

小四川见我来真的,顿时就怂了,嗫嚅着说道:“天来哥,咱们白天就是说着玩的……”

小云南也在旁边胆怯怯的补充道:“天来哥,这事儿要玩命,咱们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生命开玩笑。”

我照着他俩的屁股上一人给了一脚。

然后黑着脸说道:“什么玩闹,老子说的都是真的,赶紧的穿衣服走,不然就去填坑。”

在马场工作的人,都知道“填坑”是什么事儿。

去了的,基本上就没有回来过的先列。

小四川和小云南都被我这句话给吓怕了。

两人麻溜的穿上衣服,拿着工具出了棚子。

三人趁着月色很快摸到了老井旁。

到这里后小四川还是有些担心,看着老井上那口不知什么年岁的磨盘对我说道:“天来哥咱们真的要……”

我搂了搂他的肩膀道:“只因年少轻狂气,敢有翻海擒龙功,放心吧。”

小云南似乎被我这话给激起了心性,看着磨盘道:“天来哥,可是凭咱们三人的力气,也甩不开这口磨盘啊。”

我没好气的给了他一巴掌,抢过他手里的钢钎道:“家伙是用来看的。”

说完之后我在老井周围走了一圈,仔细查看没问题之后,找了个缝隙,将手中的钢钎插了进去。

然后用劲全身力气狠狠向下一撬。

磨盘纹丝不动。

小四川两人直接看呆了。

我憋得满脸通红的朝着他俩吼道:“看花脸呢,帮忙啊。”

这俩家伙似乎才回过神来,跑到我身边,三人嘴里齐声喊个一二三同时使劲向下一撬。

咔……

磨盘往左动了三公分,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效果不是太大。

我们三人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撬是撬得动,可只要一回手,磨盘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瞅了瞅这情况,靠蛮力显然是吃不下这个活。

我跑到马场栅栏外边的山脚下,撬来几块青石。

然后对他们两人说道:“待会儿小四川和我一起撬磨盘,只要一动,云南你就垫石头。”

凭着这种方法,中间歇歇停停的,约摸两个小时候后,磨盘终于被我们撬开了一个能容一人下井的空隙角度。

我匐在井口上听了听,里面隐隐传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很是怪异。

我又捡了一个小石子扔了下去,一直没有听见动静。

不知是这井太深的缘故,还是扔下去的小石子被人们口口相传的黑龙吞进了肚中。

小四川趴在老井沿上看着黑漆漆的井口,咽着唾沫,一脸焦惧的说道:“咱们谁……谁下去啊。”

小云南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四川。

我站起身来,将麻绳在磨盘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另一端栓在了自己的腰上。

小四川和小云南一看顿时急切的说道:“天来哥你不能下去啊,你要出了事,那我们……”

我看着他们道:“记住你们两人在上面也别分神,我要有什么情况,拼死了给我拉绳子知道不。”

说完之后我就拉着绳子跳进了井中。

下了约摸一米左右的距离,我歇了口气。

很是奇怪,绑在头上的灯所照射到的井壁,竟然没有一些老垢的迹象。

按理说这样的老井,不应如此,最起码也是垢尘厚积,荒藓漫生。

这里就像是一个有人居住的“家”一样。

这个怪异的想法从我心底升起来的时候,我又觉得有些可笑。

这地方要有人住那就真的是有鬼了。

我继续向下,这次下了没多远距离,像是踩到了什么硬物。

这是到底了?这井也不深啊。

我低头往下面一看,脚下踩着的是一根只能容纳一只脚的石桩。

顺势往下面深远的地方瞧去,不远处一排排的石桩。

也不知是何等样的奇人,竟将这些石桩一一嵌入这井壁里。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我下井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约摸着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我的脚踩到了一块松软的泥土。

我到底了。

我把头上的灯摘了下来,随手往四周一照。

这一照顿时让我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


井底零零碎碎散落着一些骨头,入目之处还能看见一些人头骨。

这些零碎骨头的旁边,有一副巨大的骨架。

这副骨架盘绕井底一圈,容纳不下,上半部堆砌在墙边。

垒得差不多半人多高。

这半人多高的骨头架子上盘坐了一个人。

四肢皆被铁链牢牢锁住。

铁链和周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符文。

我把手中的灯往他身上一照,这还是个年龄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小哥。

棱角分明的脸庞比我还要帅上三分,左脸上有一处醒目的鱼形疤痕。

穿着一件黑灰色的格子衫,袒露出八块诱人的腹肌。

我的目光又随着他的身后移去。

他的背上背着一把乌黑的像刀不是刀,像剑不是剑的铁块。

朝天吼的兽柄,宽厚的头把。

再下去就看不清楚了。

这小哥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还活着吗?

我捏着手里的灯缓缓的朝着他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井底只能听见我一个人有些粗厚急促的呼吸声。

噗噜噗噜……

就在我离他仅有一步之遥时,井里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我立马收住脚步,抬头朝着他望去。

这一望,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巨兽。

鱼一样的身形,长而扁的蓝色大尾巴,颈部长着六只火红色的角。

这是啥生物?

“你终于来了……”

就在我久久不能回神之际,井中又响起了一阵声音。

这声音清脆不失磁性,有力没有老瞿,充满了生命活力。

是少年之音。

我甩了甩头再次看向了盘坐在骨架上的少年小哥,他头上的鱼形巨兽竟然没了。

难道刚刚是我眼花了?

他睁开了双眼!

一双眸子清明精亮,犹如一潭泉水一般不染纤尘。

“你知道我要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站在原地仰视着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缓缓地从骨架上站起身来,周围的铁链被他晃得咯吱咯吱的响。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嘴里道:“你就是陈天来?”

我点头道:“是。”

随即我又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这次没有回答我,而是伸了一个懒腰。

就像是久坐的人站起身来舒展一下筋骨那般的惬意。

随后他抬起头望了望看不到头的井口,用一种很是悠远的语气说道:“你来了,我就该出去了,几十年前和一个老头打了个赌,受了他点恩惠,就等你了。”

我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此时有千般的疑惑。

可还不等我问点什么,他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拔下了背上的铁块。

左右一挥,一阵火花飞射,绑缚他的铁链被他尽数斩断。

我看着这一幕,已经惊得无以复加。

这还是人?

他从骨架上纵身跃下,走到我身边道:“还不走,想在这地方过年。”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说几十年前?一个人在这地方几十年……还有……

走了。

我惊愣之余,感觉肩膀上被他重重一抓,整个人就像是被他拎小鸡般放到了肩上。

接着他以一个难以形容的速度跃上了嵌入井壁上的石桩。

我下井时绑缚着绳索一步一挪,上去时只觉耳边生风,短短数息时间,我就被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天来哥……天来哥……

耳边响起的小四川和小云南的声音确定我还活着。

我日他坟的……

随即耳边又响起小四川一阵地道的川音调子。

我抬眼一望,那三个人撬都撬得吃力的磨盘,此时被他单手举在空中。

我躺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放出来一个什么怪物!

小四川和小云南此时都吓趴了,屁股贴着地,狠狠的噎着唾沫。

眼睛里是仅剩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哐。

在我三人惊惧的目光中,他又把磨盘放回了原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住棚里的。

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马棚外面传来一阵嬉笑声。

我朝着马棚外面望去。

小四川和小云南还有几个弟兄,和那背着不知名铁块的家伙正玩得不亦乐乎。

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在住棚门口站了有一会儿,这家伙平时和我们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我朝着他喊了声:“哎,背铁块的。”

没动静。

我瞅了瞅屋子里的东西,随即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盖子朝着他扔去。

水壶盖子还没打到他,就被他转身一把接住。

他瞅着我面无表情的问道:“什么事?”

我朝着他招了招手:“进来坐坐?”

他朝着我走来,将水壶盖子放到桌子上,在旁边的床上坐了下来。

我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摸他身上的铁块,嘴里说道:“你这铁块背着不重吗,当废铁卖了还能赚点小钱……”

他往旁边一晃身子,躲开我的手后看着我说道:“首先我不叫背铁块的,其次这不是什么铁块,这叫斩龙钉!”

斩龙钉!

我看着他有些戏谑的道:“真的假的,屠龙斩仙?”

他随口回我道:“差不多。”

我没想到他还真敢承认,这家伙太臭屁了吧。

我又看着他说道:“聊聊你的事儿呗,你怎么被锁在那老井里,还有你说那老头,几十年的事,真的假的?”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看二傻子的表情。

我捏起我“沙包大的”拳头在他眼前晃悠道:“再这样看我我揍你啊。”

他又给了我一眼,像是回忆了一下,方才说道:“我记得好像是为了那条烛九阴吧……”

烛九阴?

就井底下盘着的那副巨大骨架?

他点了点头。

我随后又觉得被他摆了,怎么聊着聊着又聊到烛九阴身上去了。

我又把话题引到之前的问题上。

他低着头一副郑重沉思的模样。

好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我道:“我好像忘记了。”

我……

我现在很想打人,真的很想打人!

后面的日子平平常常,马场上的事情一如既往。

唯一不同的是,我又多了一个背铁块的兄弟。

时间一晃,又过去两三个月。

这天我在草垛里睡午觉,马场上忽然热闹了起来。

我被喧嚷嘈杂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学着小四川的语气骂了句:“我日他坟的,抬丧啊这么吵。”

草垛上忽然传来一声答复:“有人来接你了。”

我睡意朦胧的从草垛里爬起身来,拍拍屁股,抬起头往草垛上一瞧。

随即扯着嗓子喊道:“背铁块的你不怕摔死啊爬这么高?”

他从草垛上一步跃下,站到了我的身边。

我随即朝着马场外瞧去,喧嚷嘈杂的声音中,我听清楚了,他们都在喊:

大老板来了!

很快人群拥着几人进了马场,朝着我走来。

久违了的老窑,还有老胡。

他们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魁梧,穿着一套牛仔,踩着双运动鞋,面容看上去挺实诚。

只是我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熟悉。

女的标准身材,扎着个可人的马尾,面容标志英气。

穿着件黑色皮衣,下半身穿着一条灰黑色牛仔,搭配着一双黑色皮靴。

口里嚼着泡泡糖。

老胡走到我身前后停了下来。

我自从明悟之后,一直觉得对不起他。

此时我抬起头看着他,终于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东家。”

老胡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深沉的说道:“叫老胡,以后都叫老胡。”

我点了点头,老胡收回了手,看着我说道:“看来磨练得不错,跟我回去呢还是?”

我看着他道:“我在马场挺好的。”

老胡摇了摇头对我说道:“你的人生可不能只是一个马场。”

老窑这时候一脸和善的看着我道:“少东家,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话吗?”

我一愣,随后连忙摆手道:“我不是啥少东家。”

老胡脸上闪过一抹难见的笑意说道:“老窑都这么叫了,我也没有儿子,你看……”

我没有说话,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老胡见我半天不说话,也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结,目光挑向了一旁背铁块的身上。

背铁块的看了眼老窑,嘴里只有一句话:“久违了,胡老板。”

老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点点头,也是一句话:

出来了,就好好跟着这小子。

我又有些想不通了,这两人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熟还是不熟?

老胡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指着身边的一男一女给我介绍道:

林飞崖,这小子能倒斗摸金,能走风散土,尤其是走风,是把好手。

不过你可别被他实诚的模样给骗了,这小子滑得很。

燕娜,小妮子本事高着呢,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我把马场的事情做了些交接,跟着老胡又回到了博古街。

老胡一连几日,都在准备东西,看样子就跟要远行一样。

几天相处我也终于明白我为什么第一眼看林飞崖觉得眼熟了。

车站那算命瞎子!

就是这家伙扮的!

知道事情真相后,我逮着他就是一顿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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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这家伙还很皮厚。

死活不退那五百块不说,还一本正经的翘着二郎腿对我说道:“我林飞崖那是凭本事赚钱,为什么要退,有本事你也学我赚我一手……”

我被他这话直接怼的哑口无言。

也对人家那确实是个本事。

差不多从马场回来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

老胡把我叫到了楼上他的屋子中,随后给我甩了一沓资料和老照片。

我看着这些东西有些不明就里的问老胡道:“这些是什么?”

老胡指着这些东西对我说道:“你还记得刘金贵吗?”

我想了一下后看着老胡认真的说道:“你说的是之前咱们在望古巷的时候,做过交易的那个刘金贵?”

老胡点了点头。

我又问道:“他怎么了?”

老胡抽着烟说道:“刘金贵后面又送了不少东西到我这里来。”

我看着老胡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老胡续了口烟道:“都是土门那边来的,开始两次不咋地,都是些普通货,后面就不一样了。”

我看着老胡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老胡指着桌子上的图片和资料对我说道:“他后面送来的东西成色越来越好,我就留意了一下,后来经过仔细琢磨和走风,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

老胡说到这里的时候朝着我靠了靠,凑近了道:“根据我仔细琢磨,发现刘金贵送来的东西,与之前山东出土的沂源遗迹有些联系。”

沂源遗迹?

老胡点点头继续说道:“对就是沂源遗迹。”

前些年沂源遗迹问世,出土了一具凤纹红棺。

棺中就是那尸身不腐的红衣王妃……

据传沂源遗迹只是沂源古城的冰山一角,还有一座掩埋于地下的失落王城至今没有找到。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老胡问道:“沂源和土门不是一个地方,这位置怕是有误吧?”

老胡摇了摇头看着我道:“都说你小子还有得学,在我发现刘金贵的东西有猫腻之后,我让飞崖亲自去了趟土门。”

刘金贵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祖传的。

而是一个村民在修厕所的时候挖到了一个土瓶。

土瓶中藏有大量的玉器,骨币……

这位村民本想藏着掖着一个人发横财,却不料被碎嘴的婆娘说了出去。

于是一村的人都开始挖地“修厕所”,还真挖出来不少东西。

为了不引起外界人的关注,村里自发的组织起来,由刘金贵任保长。

挖出来的东西也由他进城走货……

老胡和我详细的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我说道:“我的意思是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土门。”

我收起老胡放在桌子上的资料,看着老胡道:“老胡你这是准备带我走货了。”

老胡点了点头,吧唧吧唧接连着抽了好几口,脸上的笑意也比之前浓烈了许多。

我站起身来刚走出大门的时候,屋子里又传来老胡的声音:“注意休息,明天早点起。”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

临走时老窑有些不舍的劝老胡道:“东家这岁数了,地下走货的事情就让年轻的去吧……”

老胡在大门口转身,重重的拍了一下老窑的肩膀道:“好生守着院子,等我回来,这里头一些人可不是太安分呐,我跟你说我眼睛明亮着呢,用些手段镇住咯。”

老窑依旧一脸和善的点头,亲自送我们上了车。


正所谓赚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老胡能够积攒下来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自然不是靠着一般途径,主要还是帮助别人走货,以及倒腾这些东西。

据说老胡年轻的时候,曾经一次性拿出了价值连城的古董数十件,无一不是精美绝伦之物,这才奠定了老胡在江湖上的名声。

时至今日,几乎江湖上有想走货的人都会来到老胡这里,不仅价格公道,而且保证不会出事。

无论是地上的还是地下的,旱路的还是海货,老胡这里都能不声不响的解决了。

这还是我在马场的时候听那些伙计说的,那些马就是专门用来走货散货的,这才让鬼司的人无迹可寻。

我这样想着不禁苦笑,跟在老胡的身边,我也渐渐的习惯了自己做的事情。

正想着,只听火车厢中一阵嘈杂,有几个拿着大包小包的乘客上来了。

“劳驾,劳驾让一下!”

我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卧铺车厢都会有一些小板凳,此时那些人就从小板凳和卧铺中间那狭小的过道挤过去。

我抬眼看了一下,只见这几个人背着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甚至舍不得放在行李架上,只是来到自己的床位,轻手轻脚的把那些行李都放在床铺上,才满脸堆笑的和其他乘客笑了笑。

看他们那蹑手蹑脚的样子我有点好笑,好像那几个口袋里装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实际上那就是几个编制蛇皮口袋,就和农民工常用的口袋一样。

林飞崖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旁边来了。

“啧啧啧,这是回乡还是外出务工啊?这么多东西?”

我知道这个林飞崖特别贪财,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火车站骗我那五百块钱。

“你可少动心思,就算你是盗门的,也得盗亦有道,这种人的东西要是还敢偷,那就忒不是人了!”

林飞崖撇了撇嘴,但却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我看着火车上形形色色的人,之前我根本没心思看这些,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沉下心。

老胡轻轻依靠在下铺,手里拿着那根老烟枪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

我感觉这才是他买硬卧的原因。

对面的燕娜正在那里不知道看什么古书,看得津津有味,我之前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的床铺在中铺,刚好是燕娜上面,我嫌弃坐的憋屈,干脆就坐在下面,反正也就一个多钟头。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之前那几个拿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突然惊叫了一声。

“坏了,你看咱们的包是不是少了一个?”

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这样喊着,其他几个人顿时围了上来,我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有七八个人之多,只是之前一直分散在整个车厢的各个位置,此时才聚集起来。

我心中疑惑稍甚,这些人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农民工一样,但是动作和配合又不像是普通人。

这时,那个肤色黝黑的汉子垂头丧气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只是错了一眼,那个包就不见了!”

一个看起来精瘦精瘦的老汉用眼神扫了扫其他的包裹,又用手摸了摸,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其他的东西没得闪失,阿大阿二,你们陪老六在这看着,其他人回去休息,记得多注意点!”

那个被称作老六的汉子忐忑不安的看了那个老汉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畏惧。

我顿时有些不解,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丢了吗?怎么看上去根本不打算找呢?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在火车上丢了东西第一时间应该叫乘警过来,那些小偷在火车上没下去,就不会把这些东西带下去,也是最好寻找的时机。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打算寻找。

正疑惑着,身后传来了林飞崖的声音。

“五个盯梢的,四个保护的,三个四处寻找的,这架势真不小啊!”

我顿时转过头,才发现林飞崖就坐在我身后,和我一样看着那几个农民工打扮的人,嘴角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注意到我在看他,他直接嘿嘿一笑。

我撇了撇嘴。

虽然林飞崖他们都是老胡找来的人,但我对这个林飞崖却是没什么好感,谁让他之前把我的五百块钱骗走了呢!

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

林飞崖注意到我的表情,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小哥,你还别不服气,那几个人保准不敢报警。”

他这样说着,我转头看着那几个丢了包的人,他们虽然都在寻找,但找不到也就算了,只有那个丢了东西的老六一直惴惴不安。

而其他几个刚刚凑过来的人则是分散在整个车厢,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那些乘客,似乎在判断是谁拿了他们的包。

“你怎么知道的?万一人家的同伴不想打草惊蛇,偷偷去找乘警了呢?”

林飞崖笑嘻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哥呀,你这眼神还得再练练!”

我顿时有点不服气,天象地脉我都能看明白,还看不明白这点事?

林飞崖却指着他们放在上铺的大包小包:“刚刚你可是一直看着呢,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吗?”

“就算你没注意到,他们还能没注意到嘛?”

我有点赌气一般的说道。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也只能证明小偷的技艺高超啊!”

林飞崖笑而不语,突然对我说道。

“小哥,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看咱俩谁能先找到那个偷包的人,并且把包拿回来!赌注嘛,就是之前你那五百块钱!”

他不提那五百还好,一提这话我心中无名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行啊!但你要是输了,不仅得给我那五百,还得客客气气的跟我道歉,以后管我叫哥才行!”

林飞崖笑着点头,转头对着燕娜说道:“小燕姐,你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燕娜早就放下书本,正准备说话,老胡却突然说道。

“我来给你俩当见证。”

“但道歉就算了,谁输了,给对方五百。”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老胡,没想到他居然对这件事也有兴趣。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林飞崖就已经笑嘻嘻的开口了。

“胡爷都说了,那我可就放心了!”

我冷笑了一声:“那就来呗,谁怕谁啊!”

“火车还有一个多钟头到站,咱们就用这一个多钟头一决高下!”

林飞崖脸上一直挂着笑嘻嘻的表情,颇有点玩世不恭的意思。

关键他要真是个老江湖,栽在他手上我也就认了,可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总不能让我咽下这口恶气。

看到老胡都给我们见证,燕娜也来了兴趣。

“我看着你们比,看谁先把小偷抓起来!”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才发现林飞崖就像是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小子正往厕所跑。

我不由得冷笑,这种找东西的活可没那么简单,而且我一直盯着那边,总归是占了便宜的。

于是我也直接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来到了老六那些人的床铺外面。

“老伯,刚刚听你说丢了东西,丢了啥子啊?”

老六坐在那里,满脸苦涩,旁边的阿大阿二直接皱眉站了起来。

我笑了笑,给他们发了两根烟。

“别怕,我就是过来问问,我就住你们隔壁!”

似乎是看到了我手上的车票,他们才点了点头,但是注意力始终是一个放在我身上,一个放在包身上。

我啧啧称奇,这么谨慎?

那个老六尴尬的摆了摆手:“就是我的一包行李,不值钱的!”

我有些疑惑:“那你们怎么不报警呢?丢的啥子样的包啊?”

老六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一尺左右,看起来就和鞋盒差不多。

“报警也没啥用啊,又不是啥贵重物品,没啥的!”

他们根本不说实话,要真是没什么贵重物品,至于让三个人来这看着?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既然知道是啥东西就好办了。

根据我的猜测,偷东西的人虽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拿走,但他此时肯定还在火车上。

刚刚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经过的时候我就留意了一下,此时知道老六说的是哪个包。

我曾祖父教我的那些东西虽然现在还没有让我用上,但却把我培养出了一副过目不忘的本事,我稍稍回忆了一下,就想起他说的那个包应该是一个军绿色的布包。

“行,那你们多注意安全哈!”

我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思考着。

刚刚的确是有不少人经过这里,但是我还真没注意到是否有人拿了一个军绿色的布包。

但这种包并不常见,那破旧的布包非常有辨识度,只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能够认出来!

我不知道林飞崖想要用什么办法寻找,但我已经有思路了。

偷包的人虽然已经把包拿走了,但是时间过去这么短,应该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包转移走,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这个车厢里!

也难怪老六的那些同伴正在这个车厢当中暗中寻找,看来他们也想到了这件事。

接下来我只需要看一看谁那里有这样的一个包,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抓到这个偷包的贼!

我心中有些高兴,这么快就找到了思路,这不是活该我挣那五百块钱吗?

于是我在整个车厢里慢慢的寻找了起来。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天官,最重要的就是眼神必须得好。

无论是天上的星象,还是地上的地脉,要是连看都看不清的话,那就别提如何去推测了。

所以我从小就养成了一副明察秋毫的眼睛,甚至就连天上那么小的星星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和星象图上一一对照起来,寻找一个这么有辨识度的包,自然不再话下!

可这一找我就傻了眼,原本这种破旧不堪的军绿色布包应该并不常见才对,但一节车厢上竟然有足足七八个这样的包!

同时我也记下了这些包的主人,紧接着坐在原位,开始默默的思考了起来。

首先排除的就是那些从上车之后就没有走动过的人。

老六的布包放在上铺,就算是比我还高的人,也要走到他们这里才能够伸手把包拿下来。

那些没有走过我身边的人自然可以排除了,其次就是包的样子不太对的。

我仔细在记忆当中思索,才找到了那个包的几个特点,只要是有一个特点对不上的,就可以直接排除了。

想来想去,我突然眼前一亮,注意到了一个我之前根本没注意到的人。

之前有一个年轻人端着一碗泡面经过我身边,就坐在老六他们那个床铺的斜对角吸溜吸溜的吃着,吃完之后汤汤水水还撒出来了一些,他就趴在那里清理。

老六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转头看了一眼。

而我刚刚在整个车厢中走动的过程中,发现那个年轻人也有一个这样的包,虽然并非军绿色,但是形状大小都一般无二。

“难道他们把东西转移了?”

“不应该呀,那个包有棱有角的,怎么可能是行李呢?”

我皱了皱眉头,但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年轻人的嫌疑最大。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突然间来到了我们这里。

“怎么样?还没找到线索吗?我都已经锁定嫌疑人了!”

我有些懵逼的看着他,根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燕娜则是在那笑个不停。

“哈哈,这是飞崖!你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我顿时瞪大眼睛面前,这个中年人温文尔雅,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就像是成功人士一般。

他居然是林飞崖?

我又想起当初在火车站被骗的经历,没想到这小子的化妆水平居然这么高超,甚至就连声音都变了!

这时老胡缓缓的坐直了身子,笑眯眯的说道。

“既然你俩都有了推断,那就说出来吧。”

林飞崖直接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一个中年妇女的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偷包的应该就是那个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你可真够逗的,那个中年妇女就没离开过自己的位置,怎么可能过来偷包呢?”

林飞崖笑着看向我:“怎么,就不能是她的同伙把包递给她了吗?”


我直接翻了个白眼,这话我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

燕娜似乎对这件事挺感兴趣,急忙对着我们问道:“你们不可能是凭空猜测吧?说说你们的理由呗?”

林飞崖直接坐到她身边,甚至言谈举止之间和他现在的样子完全相称,根本没有一丝违和感。

我心中惊讶,这人也太可怕了!

他不只是易容成另一个人这么简单,而就像是从里到外彻底变成了他现在装扮的人。

哪怕是我的眼睛都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难怪当初我会被他骗了!

“咳咳!”林飞崖清了清嗓子,“刚刚我去周围两个车厢走了走风,发现并没有从咱们这个车厢过去的人,这就说明那个盗门的人还在咱们这个车厢。”

走风,是我们的行话,就是收集情报调查的意思。

“回来之后我就发现,那个中年妇女看上去像是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车厢的,但实际上她和周围几个人都在暗戳戳的联系。”

“仔细看她戴着的戒指,实际上是一件机关,可以发出用暗语组成的信号!”

“她的那几个同伙一个负责吸引周围人的注意,一个负责拿包,另一个带着孩子的实际上就是他们的中转站。”

林飞崖这样说着,我急忙留意了一下。

我们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在这嘈杂的车厢中很容易被忽略,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注意到。

但我却发现,还是有几个人正在悄悄的注意我们,只是并没有轻举妄动。

林飞崖继续说道:“他们的手法就是,一个制造动静吸引别人注意,另一个在这个时候偷偷把东西拿走,再直接转移给中转站,这时候包里的东西就已经变了,同时有一个真包和里面的东西两个物品!”

“空包经历了三次转手,才到了其中一个人手里,东西则是在转手的时候交给了那个中年妇女!”

“看她一直在注意自己的那个包,所以东西就在那个包里!”

听完林飞崖斩钉截铁的说完,燕娜不禁轻轻拍了拍手。

“厉害,你这么短时间就锁定了那个人?你怎么知道他们拿的包就是真的呢?”

林飞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我这双眼睛,看古董分不出真假,看阴阳分不出吉凶,唯独看人是一看一个准!”

“他们几个人互相联系的手段虽然高明,但是只要有交流,就不可能逃脱我的眼睛!”

听到他如此肯定的话,老胡只是笑而不语。

我也笑着摇了摇头。

林飞崖不乐意了,转头看着我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我直接坐到了燕娜的另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你推断的很精彩,甚至那个包的确就在中年妇女手上。”

林飞崖微微皱眉:“你是不是要说但是?”

我笑了:“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全都是有备而来!”

“整个车厢上除去丢包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和那些人一伙的,他们拿着的包也并不是只有这一个,而是五个!”

我这话一出,燕娜和林飞崖全都瞪大眼睛,就连老胡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

我笑着伸出了右手。

“第一个包,就是他们偷走的那个,剩下的四个全都是烟雾弹!”

“而且再加上你说的里面的东西,也就是说在同一时间,整个车厢足足有六个有关物品。”

“你只是看到了两个东西的传递,但实际上你看到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林飞崖顿时瞪大眼睛,看得出他万分错愕。

“不,不可能吧?”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个人丢的包上面有三颗扣子,左下角破了个洞,背带的金属扣略微生锈,最下面写着第三棉制厂的字,字是红色的。”

“你看到的那个,应该是只有两颗扣子,破洞还是新的,最关键没有字!”

“第三个包扣子数量不对,第四个包字体是黑色的,第五个包锁扣没生锈。”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我这一番话说的林飞崖哑口无言,就连燕娜也震惊无比的看着我。

“胡,胡爷,他说的是真的吗?”

林飞崖看着老胡:“我可不相信一个人的眼神和记性能好到这程度!”

老胡笑着点了点头,在桌腿上磕了磕烟枪。

“放心,他的眼神和记性不是一般人。”

听老胡都这么说了,林飞崖顿时败下阵来。

我心中高兴不已,当初我在马场的时候,近万匹马我都能够在半个月内认全并且分辨出来,更别说特征这么明显的包了。

想要当一个合格的天官,必须要有分辨天象的本事。

天上的星星看上去像是在一个地方,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你们就去把东西拿过来吧,这样才能看出是谁对谁错啊!”

老胡不咸不淡的这样说道,我直接兴奋的站起身,带着那些人来到了那个年轻人面前。

“行了,交出来吧,别逼我动手了!”

那年轻人还想狡辩,可是阿大听说就是他拿了包,一把就把他拽了起来,很快就在他的行李中找到了那个军绿色的布包。

年轻人却平静了下来。

“只是一个包而已,你就确定是他的那个?”

这时阿大已经打开了包,可是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顿时气的把包扔在了地上。

“东西不对!被掉包了!”

我顿时一惊,仔细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脸,才发现他正在用一种嘲弄的表情看着我。

后面的林飞崖也没找到东西,正站在原地思考什么。

可就在这时,那个年轻人突然间一把推开了我,直接向着另一个车厢跑去!

顿时,周围很多人都一起行动起来,有的向前面跑,有的向后面跑,根本没办法追!

看来他们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所以才直接各自分散。

要是让他们跑到硬座车厢,茫茫人海之下根本没法找!

就在我焦急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飞崖突然发出一声大叫。

“我知道了!燕娜,跟我追!”

燕娜的反应很快,直接就追了出去,手上还拿着一个两尺多长的条状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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