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时冲动,许是想着此别山遥水远,日久年深。
不知何时何地才能相见,慧琳才在我即将远离之际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这个决定一定是艰难的,正如我要背井离乡去山东一样。
我乘班车到了县城,在县城买上了去往山东省的大巴票。
到济南之后又转车到了临淄,彼时已经折腾了七天七夜。
我在临淄辛店街道住了一晚上,半夜的时候有个老阿姨敲门问我要不要服务
深更半夜我没敢回答,也没开门。
第二天下午,我从辛店出发,直接前往沂源县泙水北望城。
刚出车站没走多远就被路边一声“这位小哥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运辉煌,将来非富即贵,只是这些日子命犯天星恐有灾劫,难逃血光之灾。”的声音给叫住。
我回头瞥了一眼这声音的出处,是个算命瞎子。
霜发满头,一脸皱褶犹如枯树皮一般,沟壑丛生之处还能看见一些老垢。
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旧破中山装,搭着一条屎黄色的冬棉裤。
脚上蹬踏的是一双已经不适宜节气且磨得不成样子的反冬皮鞋。
我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也曾听曾祖父和村里老人说过些走江湖闯生计的经历。
路边这些打着个幌子看相算命的虽不乏奇人,但大多都是坑蒙拐骗的偏门。
我曾祖父曾告诉过我人与人之间有气运相冲,星宿互煞之说。
尤其是偏门里这些人,能不沾惹的最好尽量别沾惹。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惹上一段怎样吉凶难料的因果。
我没有做过多的理会,低着头继续赶路。
哪知还没迈出两步腿,左腿就被人一把给死死的抱住,再难迈动分毫。
我回头一看,竟是那个算命的瞎子。
也不知他这模样,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
就像是会使武门里的千斤坠功夫一样。
我脸色一沉,看着他冷声说道:“你这什么意思?”
他也没被我的冷脸给吓住,反而越发抱得紧了。
腆着张老脸赔笑似的看着我说道:“小哥我没别的意思,文能阴阳五行代看风水,武能按摩正骨帮你揉腿,考虑一下?”
我这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有些不信的说道:“就你?文能阴阳五行,武能按摩正骨?我咋就这吗不信呢,先来个简单的,十二时辰背来听听。”
他听了我的话后,脸皮明显的抽了抽。
然后故作姿态地扭了扭脖子,嘴里发出一个“嘶”声后方才道:“这十二时辰嘛也就是子鼠丑牛演虎卯兔……呃……辰狗、午猪……乙丑丙丁……”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咧咧。
什么辰狗午猪,乙丑丙丁,简直离了个大谱
连十二时辰都熟背不出来的人还谈阴阳五行,更是离离原上谱。
这东西别说过路阴阳——也就是金锁玉关一脉,就算是一个经常看皇历的老先生也能信口捏来。
我也不待他叽里咕噜胡咧咧完就直接打断他道:“我说你这也不行啊,你还是换个地方换个人忽悠吧,撒手。”
他手上活儿没动,努力作出一副尊崇的模样对我道:“小哥高人呐,黔地人吧,敢问小哥尊姓大名,师从何处,走的什么门路,做的哪门营生,吃的又是哪行行头里的饭?”
他这模样这语气,要是一般人估计根底都给他交代了。
我虽然第一次出江湖,阅历人生可以说是白纸一张,但我不是白痴,人心险恶我还是懂的。
我看了看他道:“素昧平生,来日各归人海,不必相问,你再不撒手我可要动怒了。”
他嘴里又道:“小哥不瞒你说你那什么十二时辰我年纪大了,这上了年岁的人一时记不起,我给你按摩正骨吧,你这身骨肉皮相好是好,就是腰骨上有些瑕疵……”
他话一说完还不等我同意,手上就开始搞活了。
从我左腿小腿肚开始逐渐往上一阵乱摸。
摸完之后手掌一摊道:“自从今日摸过后,君家顺利达万年,好了五百!”
我一时蒙了,缓了一会儿之后我才看着他道:“就这,两分钟不到,你要我五百?你咋不去抢呢。”
他脸色突然一正,语气凛然地道:“年轻人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做生意,正正经经的做人,你不会是连我这个老瞎子的钱也想赖吧。”
他后面的话说得非常的大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许多人都往这边靠了过来,很快我就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恶人。
形势所迫之下我只能掏出了身上仅剩的五百块钱。
我没有把钱直接扔给他,而是缓缓地递到他手里看着他道:“老头,小爷从来不吃哑巴亏,今儿你搞了我一回,我记下了。虽说人海茫茫,不过山不转水转,来日方长。”
他一脸实诚模样的抱拳道:“谢小哥捧场,谢小哥。”
我懒得看他这副这时候看起来极其恶心的嘴脸,打碎牙地往肚子里噎,推开人群离开了车站。
没想到刚出江湖,就被一个老瞎子骗去了全身的家当。
身无分文的我也不能打车,只能靠着一张嘴,两条腿赶路。
好在嘴是江湖脚是路,两天后,我兜兜转转,搭上了一个老爷子的旧三轮,找到了书信上的地址。
这是一条古旧而狭窄的巷子街,两边是那种旧瓦飞甍的老楼。
院墙上多见旧尘老垢,岁月流痕,墙根阶角已是布了许多青苔。
蹬旧三轮的老爷子告诉我,这里原叫博古街。
可是当年山东地界上最繁华的地段。
戏子楼台,英雄流连之处。
京都多少角儿腕儿都曾在这里醉生梦死,不过如今它也是老了。
岁月神偷,繁华落幕,古来如此。
我没有过多的理会老爷子的感慨,前尘旧事当归云烟。
蹬旧三轮的老爷子在一处老楼前将我放下,随后指了指门口那两尊两人多高的护院瑞兽。
操着一口地道的山东话对我说道:“小哥你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这院子早些年可是博古街之最,不是一般人能住的,现在嘛不知道了。”
老爷子说完,骑上三轮就走。
我赶紧把住他的车头道:“老爷子,这两天承蒙看顾,这马上见了正主了,说过的付你车钱,等待会儿见了老胡我让他请你吃顿饭再走。”
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伙子我要你车钱我就不载你来这儿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好自为之吧。”
老爷子说完之后蹬着三轮离开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间想起来曾祖父,我有些想哭。
我拉着抱鼓石后面的大门门环扣了三下,站在一边等着。
等了一会儿没响动,我又接连着拍了六下。
这次里面传来了一声有些苍瞿的嗓音:“谁呀。”
我高声答道:“我是来找老胡的。”
不多时,随着脚步声渐近,黑漆的大门也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拉开。
一个头发银白,穿着件鹅黄色锦缎长衫,身材偏胖,五官正气,散发着一股子“久居上位”气质的老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时激动,一把将他抱住,嘴里有些呛音的道:“老胡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这些天我……”
他将我轻轻推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之后道:“你说你是来找老胡的,你找的是哪个老胡?”
我被他问蒙了,有点手足无措地道:“我就是来这里找老胡的啊。”
我又想起来什么赶紧的从兜里掏出曾祖父的书信朝他递过去。
他推开我的书信和善地笑着道:“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个老胡,我可是没有见过你啊,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我举着书信有些急切地对他说道:“没有,不信你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他摆了摆手道:“小伙子你走吧,年纪轻轻的好好找份活儿干,别被有心之人当了枪头使,这地方每天都有客人来,却不是你这样色的,是人是鬼我一眼便能瞧得仔细,再叨扰我可就不是这般的好脸色了。”
我被他的推搪搞得也有些不耐烦了,指着他道:“看来我曾祖父也所托非人,老爷子说得好,三年不登门,是亲也不亲,我就不信离了你这个门小爷还能饿死街头了。”
他依旧一脸和善的伸出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我愤而转身,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老窑何事这般吵闹?”
我转身望去,刚刚一副久居上位姿态的老人,此时卑身朝着内里恭恭敬敬的回着话:“东家,一个小子,说是来找您的,还说有什么书信,我看就是年轻被鬼司当成枪使了,东家放心已经打发了。”
我瞄着眼睛往内里瞧去,看到半个身影,由于角度原因看不真切。
内里的人沉默了有一会儿,方才继续道:“书信拿来我看,人也带进来。”
老窑道了声“是”,然后转头看着我道:“小哥,东家有请。”
我瞅了他一眼道:“刚刚还小伙子,这会儿就是小哥了?”
他也没有和我计较,将我带到了内里。
内里入门是一个大大的阆院,院子里假山明池,池里有一尊大大的寿龟。
池边上有一块石牌,笔走龙蛇镌刻了苍劲有力的“寿池”二字。
斜对大门的东南角有一台长阶,长阶上站着一个霜发相杂的男人。
看样子有五十来岁左右,穿着一件黑色布扣唐装,手里端拿着一根包浆上层的龙嘴烟杆,烟雾升缭。
面容有些阴狠,气场强大。
后面跟着两个搭白貂的女人,穿着暴露,身材妖娆,打扮艳丽。
平坦的小腹上隐隐能看见松散的肚兜和刺青,一般男人看一眼都着不住。
�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