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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孤身一人走天涯 两美相思付明月

发表时间: 2022-11-18

且说小玉儿哭得如梨花带雨一般,夏天掏出丝帕,叠了一个方胜儿,拭去小玉儿脸上晶莹剔透的泪珠柔声道:“玉儿,你跟我随军去,何如?”小玉儿抽抽噎噎哭了半日方道:“这军中岂能私带女眷?岂不闻女子在军中,士气多不扬?”夏天道:“台上你扮了那么多角色,今儿就扮回你自己,女扮男装自是俊俏得很,当个随从谅别人也不知道。”小玉儿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你天真、善良、聪明、英勇果敢,只是要把聪明用在杀敌的战场上。我一时还离不开我的舞台,更是珍惜这三年多的情分,有缘无缘的,只有天知道罢了!我要回去了,明儿还要登台演出呢!”夏天松开小玉儿,说:“这会子肚子不疼了?”小玉儿道:“说是魔鬼辣,只能吓吓魔鬼,我是仙子,岂奈我何?”夏天道:“那你刚才哼哼唧唧的怪吓人的!“小玉儿笑道:我不过是看看你会不会心疼人。”夏天道:“真是防不胜防啊!我骑马送你回戏班子,可好?”小玉儿笑道:“你饶了我吧,本来肚子里就翻江倒海的,再骑马,五脏六腑都颠出来了。”夏天打了一个响指,伙计跑来问:“爷,还要点什么?”夏天道:“备一辆上好的马车,送这位姑娘回去,还有些什么甜品、点心?出来半天什么也没吃呢!”伙计道:“回爷的话,本店京八件特有些名气,福字饼、太师饼、喜字饼、银锭饼、寿桃饼、咸酥饼、卷酥饼、鸡油饼、枣花饼。”夏天道:“得得得,一样来几个,打了包给这位小姐带上。”伙计答应着去了。一会儿提了几包点心来,小玉儿上了马车, 夏天骑马跟着马车后面将小玉儿送到戏楼,扶她下车,两人双手相执四目互望,好一会方依依作别。

次日,铁公祠门前松树阴翳沉沉、战马嘶嘶,夏天、范一统还有十几个壮些年轻的小厮披挂整齐威风凛凛坐在马上,夏天冲夏罡一抱拳:“爹,儿等已厉兵秣马,粮草、兵械、医药均已备齐,请爹爹检阅!”夏罡道:“好,老夫戎马一生守疆戍边,今草原狼亡我之心不死,尔等又当如何?”

众人皆道:“犯我中华,虽远必诛!”夏罡颔首赞许,范一统见老将军耳鬓又添了几缕白发,心下难过翻身下马,跪到夏罡面前道:“孩儿不能与义父同进,但愿与义父同退,不能于阵前给义父牵马坠蹬,在家里也要给义父端茶倒水,行孝床前!”夏罡气的一瞪眼:“范跑跑,平日里打仗你总是跑在最前面,我的兵死也挺起胸膛迎着敌人的刀枪,今儿怎么往回跑,将脊梁骨让给敌人?”范一统只是磕头:“义父如此之说让孩儿如何担当的起?孩儿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夏罡道:“你说这种没骨头的话是何意?是嫌我不中用了,七老八十不成?”

范一统道:“孩儿方才见义父霜染虎须,顿觉义父有了春秋,更不想离义父左右。”夏罡道:“说了半天还不是嫌我老了,凭老夫这把大刀照样杀他个三进三出,老夫为何退下来?还不是想着这头上的功劳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你们正值青春年少将扬名立万的机会让给你们,皇上本来要御驾亲征,老夫上奏,说准葛尔部常年战乱,青壮年早已所剩无几,此次虽然纠集十万大军,大多老弱之士,不足为虑,让太子代吾皇出征也好历练历练,多立战功,将来继承大位也好让臣子们更加臣服。老夫这点良苦用心你也不知?”

范一统道:“孩儿岂不知义父用心良苦?孩儿这条命是义父给的,不想要什么功名利禄,只是不愿离开义父半步。”夏罡道:“平日见你聪明伶俐,不想竟如此糊涂!你久经沙场,有勇有谋,老夫让你和天儿一同前往是看你老成持重,正好弥补天儿刚猛有余而沉稳不足,你若不去,倒叫老夫放心不下。”范一统道:“义父如此之说,孩儿当义不容辞,即刻前往!”夏罡道:“正是这话,你带领人马先行一步,明天让天儿随后追你,一日追不上便饿他一日,两日追不上便饿他两天!‘’范一统道:“这如何使得?还是一起走我俩彼此也有个照应。”夏罡把眼一瞪:“嗯……”范一统吓得不敢再言语,只得转身上马冲夏天一抱拳:“兄弟,我先行一步,在前方等你!”夏天道:“仁兄多保重!小弟随后就到。”范一统打马与众人绝尘而去。

夏罡道:“天儿,前几日你岳父亲将女儿送到你手上,单凭这点咱们已亏欠人家,今儿把若兰接回来,你们小夫妻也好好说会子话,让人心里也不委屈,明天一早就出发!”夏天道:“知道了,爹!”说毕两腿一夹,那白马一溜小跑来到了百花堤,但只见堤两岸佳木葱笼,绿柳成荫,奇花异朵摇曳生姿。涓涓细泉汩汩而出,或有地势平坦宽阔之处,小楼飞阁皆隐于小山树杪花丛之间,山涧瀑布自上而下有清溪泻雪之趣。夏天无心观赏眼前美景,忽见一华轩盖宝马香车由北向南迎面驰来,待行至跟前,赶车的小厮“吁”的一声收住缰绳,侍琴知画从车上下来,侍琴取了一个杌凳小心的搀扶李若兰下车,夏天见了飞身下马笑道:“正要去接娘子,不想这就来了。”李若兰望了侍琴知画一眼,两人会意忙上车先走了。见马车走远,李若兰嗔道:“公子一个人睡岂不自在些?”夏天伸开双臂将若兰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听不见你纺车响,我反倒更睡不着了!”李若兰羞红了脸粉拳直捶夏天胸口:“还说!老爷不是让砸了么?这会子怎么不听老爷的了?”夏天道:“老爷说笑呢,也能当真?骑过马没有?”李若兰摇了摇头道:“不曾骑过。”夏天道:“来来来,早遇到我早会骑了。”说着一揽若兰的柳腰儿, 将她抱上马,自己则一手执缰一手搂着李若兰,李若兰微闭双眼,夏天只觉得四周鲜花芬芳馥郁,怀中软玉温香,耳边马蹄“得、得”声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若兰轻声问道:“明儿就要走了,郎君就没什么对奴家说的么?”二人前胸贴后背,夏天的下巴紧紧的靠在李若兰的香肩上,在她耳边香了香小声道:“娘子不曾感受到我砰砰的心跳?跟前方擂响的战鼓声似的,纵有千言万语要说与娘子听,却不知从何说起,暮婚晨离别,无奈太匆忙!连皇上也想着要御驾亲征,足见定是一场鏖战,此次一别,前途未卜,真的是冥冥无际,生死两茫茫!我只觉得愧对眼前心仪之人!”李若兰道:“你我既夫妻之间何须说这些客套见外又垂头丧气全然无一点男儿壮志凌云的话来?自古御驾亲征乃是一把双刃剑,用好则鼓舞士气,攻无不可战无不胜,顺风可扬国威,逆风则扭转局势绝地求生。用不好一旦敌众我寡,士兵则疲于奔命,又要分兵与敌殊死搏斗又要分兵保护皇上,难免束手缚脚,轻则皇上威严扫地脸面无存,重则君王被俘动摇国本,依奴家的小见识不到万不得己,狂澜已至大厦将倾还是不要御驾亲征为妙。”夏天道:“娘子所言极为有理,老爷也曾上奏皇上言明利害,太子身为监国一旁听了主动请缨,代为出征,皇上龙颜大悦,大赞太子孝心可嘉,年未弱冠便知为朕分忧为国解难。前几年曾与太子义结金兰,能与英姿勃发的未来天子并驾齐驱驰骋疆场,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李若兰道:“太子是储君,将来是要当皇上的,他称夫君为兄那是他尊下,你若称他为弟则有些轻上之嫌,君臣之礼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怠慢不得的。”夏天道:“正是,娘子不但知书且达礼,今生无憾!”

二人情意缱绻,不觉已到铁公祠正门,只见朱门两侧一幅楹联颇为耐人寻味:“湖尚称明问燕子龙孙不堪回首,公是真铁惟景忠方烈差许同心。”李若兰正细品楹联之意,忽见胖丫拍手道:“两口子同骑一匹马,不问羞不羞,只问爽不爽?”后面几个小孩也拍手跟着起哄。夏天翻身下马,将李若兰卜抱下来,早有清泉牵了马去。夏天一手牵着李若兰,来到胖丫跟前,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作哭泣状:“爷难受死了,何爽之有?”胖丫撅着嘴,说:“这回可是爷的不对了,娶了个天仙似的奶奶,该笑的合不拢嘴才是,爷怎么反倒难受起来?”后面几个小孩儿更是哈哈大笑:“终是不读书之过,什么都不知道,你挨了骂,不难受?”说着一哄而散。李若兰走上前摩挲着胖丫的头,说:“胖丫,想读书识字?”胖丫眨了眨眼睛道:“回大奶奶的话,娘送我去学堂,教书的先生都嫌我笨,不愿意教。只好呆在家里,大些的都不理我,这几个小屁孩,只会净糊弄人!”李若兰笑道:“知道今儿他们为什么笑话你么?”胖丫道:“天天被他们笑,也不觉得什么。”李若兰捡一个枯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口,一个马字,说:“胖丫,记好了,两个口,加上一个马,便是骂人的骂字,回头得空我教你识字,何如?”胖丫喜欢的蹦了起来:“好咧,好咧!”李若兰道:“胖丫,教你认字就高兴成这样?”胖丫笑道:“不是的,我看见字头都大了,天天能见着天仙似的大奶奶就喜欢了,能多吃两碗饭呢!”李若兰笑道:“好,咱们拉勾。”二人勾住小指说什么一百年不许变的话来。

一时无话,第二天日上三竿,夏天一身白衣出了大门,飞身跨上骏马,一时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如烟、师思、银娣念娇也打扮的花枝招展似的站在一旁,夏罡走上前拍了夏天一掌道:“好儿子,草原狼是吃肉长大的,多用些脑子,少与他们拚蛮力,爹爹我不服老不行了,就指望我儿重振夏家的雄风!”夏天一抱拳:“爹爹请放宽心,孩儿定不辱夏家门风!”夏罡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夏天,说:“儿啊,这一百两银票先拿着,常言说穷家富路,在家手头拮据倒无妨,出远门可要带足盘缠,以备不时之需。“夏天道:“爹,不用,就凭这马的脚力,追他们还不是三撵三放,哪里就饿死了我?”夏罡笑道:“傻小子,不是怕你追不上,而是怕他们住店、吃饭时你追过了,这几千里地可不是闹着玩的!”夏天只好收了打马欲行时只听院内人喊:“少爷,先等等!”夏天回头看时,只见柳丝媚儿抱两个月大的小雨荷来至马前,说:“小雨荷,大哥哥要走了,看看大哥哥多么的英武!”话犹未了,小雨荷真的睁开毛嘟嘟黑白分明的哞子,冲着夏天浅浅的一笑,樱桃小嘴腮边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粉雕玉凿一般,一双淡淡笼烟眉似秋风划过湖水似有若无。夏天见了却有忽然长大要当父亲的感觉,便立刻下马轻轻抱过妹妹在她小脸上亲一下,说:“妹妹长的好好看随姨娘。”柳丝媚儿笑道:“还是公子会说话中听,一句话夸了两个人。”说着接过雨荷,道:“来吧,别耽搁哥哥上阵杀敌,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只可惜是个女儿,又不能替老爷分忧。”夏天道:“姨娘好生带妹妹,我去了!”又向其他人拜别,道:“爹爹,妈、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各位姑娘请回罢!”说着上马欲行时,二姨娘走上前泪眼婆娑道:“儿啊!虽然你不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可这么多年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今儿忽地离开,妈这心里头比刀剜还疼,儿此去多多杀敌立功,要活蹦乱跳的回来不然叫妈指望哪个?”说着更是泪如雨下,夏天立刻下马跪着以膝代步行至二姨娘面前,磕一个头,搂着二姨娘的双腿哭道:“妈,您就是我亲妈,待孩儿立的战功,凯旋归来,再侍奉妈。”正说着三姨娘、四姨娘也走上前道:“少爷只管放心去,姐姐还有我们照顾,明儿少爷得胜回来,姨娘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此时如烟、师思、锒娣、念娇也走上前,两个丫头端了酒壶酒杯,如烟斟满一杯酒端至夏天面前道:“公子请了,今儿我们四姐妹敬你一杯,愿公子捷报频传早日平安归来!”夏天一抱拳:“多谢姑娘美意!”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轮番敬酒,夏天一一干了,道了声”就此别过,诸位多多保重!”一语未了,见李若兰急步走来,侍琴、知画、小鸾、小凤也一齐跟了来。众人见了转身回院,好让小夫妻说说离别之语。

李若兰从待琴托盘上取过一只成窖五彩小盖碗,说:“虽已处暑,然热气未消,特为相公做了一碗羹,以解暑气。”夏天接过掀开盖还未喝却流下泪来,小鸾、小风皆纳闷道:“咱们爷什么锦衣玉食没穿过没吃过,怎么小小一碗雪梨莲子羹,就让爷流下泪来?”侍琴道:“你们小小年纪哪里知道我们小姐的心思?虽然是小小的莲子羹却大有深意。”小鸾、小凤皆笑道:“嗳哟哟!姐姐左不过长我们一岁半岁的,说话老道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哪里就倚老卖老了?我俩才短愿听姐姐说这深意?”侍琴故意卖关子:“你真的要听?”小鸾点点头:“真的。”侍琴道:“咱们借一步说话,别在这里碍小姐的眼。”四人回到院子里,侍一琴道:“妹妹果然要听?”小鸾跺跺脚道:“姐姐倒故弄玄虚起来,若真的不说,妹妹也懒得听哩!”说着就要走,侍琴道:“这卖豆腐的搭起戏台了,架子倒不小,今儿说给你听,学个巧去,拿什么谢我?”小鸾道:“只要我有的,姐姐要什么都可以。”侍琴道:“我什么都不要,公子爷走了,咱们却是难得清闲,我不妨托个大,今儿妹妹也服侍我一日,我只服侍小姐,如何?”知画、小凤一旁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还没怎么样,就想着摆起架子来?明儿小姐发了话,让爷收了你当姨娘那时再端主子的款不迟!”侍琴红了脸啐道:“同你们玩笑,倒拿我寻开心,不跟你们玩了!”说着就走,小鸾笑道:“这就臊了?走了倒没意思,妹妹就依姐姐,让你消谴一日如何?赶明若寻着姐姐的不是也让你服侍我一日也一样。”侍琴道:“还是妹妹俊俏说话也俊,比不得那两个小蹄子拿话噎死人,他日若有求妹妹也定服侍侍你一日。”小凤道:“姐姐不是要教我们什么巧么?闹了半日还不说。”侍琴道:“教什么?我倒给忘了。”小凤道:“不是说那碗雪梨莲子羹……”侍琴道:“倒叫你这小蹄子气糊涂差点忘了,小姐特特让我起五更到炖了这碗雪梨莲子羹意为: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知画道:“莲者,怜爱也,梨同离,小姐新婚燕尔,转眼又要分离,怎不叫人柔肠寸断?爷深知小姐之意故而落泪。”小鸾小凤皆叹道:“我俩服侍爷这么多年,也不知爷的心思,不象姐姐一碗莲子羹便解奶奶之意。看你们个个识文嚼字,我就纳闷了,同样都是当丫头,怎有如此云泥之别呢?”正说着,只见李若兰走来,眼睛红红的似有哭泣之状,几人忙上前搀扶回屋歇息。

新房当中摆放一张黄花梨的大理石面桌案,上有王右军、米芾等各种名帖,王安石的七星砚,苏东坡的笔洗,郑板桥的笔筒插满了各色毛笔,一边斗大的汝窖花囊里养着一株君子兰。珠帘绣幕后面是悬着粉红色双绣草虫花卉纱帐的合欢床。

李若兰正秉烛临摹王右军帖文: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年之初,会于会稽山之兰亭,修锲事也。群山片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急湍,映带左右,引为流觞曲水……

知画一旁赞道:“王右军不愧大师风范,非但字潇洒飘逸,文章亦妙,如山壑闲远、水清石华,令人心驰神往!只是……”李若兰道:“只是什么?”知画道:“只是帖文肥瘦适中,恰到好处,而小姐今日所临略显痴肥,柔媚有余,则刚劲不足,功力似不如从前。”侍琴道:“公子爷走后,小姐有几日能睡好觉的?小姐能写到这个份上,足可以假乱真!”李若兰轻轻叹口气将纸稿撕了扔在纸篓里,隧取画笔以淡墨勾出若隐若现山石的轮廓,似有薄雾氤氲之感。复用浓墨勾画出几片兰叶,淡墨渲染兰花,花心又以浓墨点出。 侍琴赞道:“好好好!俊逸多姿、疏朗而空灵,颇有风雨不屈之傲骨!”说着望一眼知画道:“这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知画支吾半天,李若兰道:“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知画道:“已经很好了,只是说不出哪里怪怪的。”李若兰道:“只管大胆说,不必吞吝吐吐的,倒显得我小家子心胸狭隘似的。”知画道:“曹操王宫建成,一日他来到大门前,沉思片刻,提笔写在门内写一“活”字……”话犹未了,李若兰笑道:“妹妹莫不是嫌这兰叶宽了不成?有什么话不直说倒拐弯抹角起来,叶子是宽些,倒像雨打芭蕉了,确有媚俗迎俗之嫌而未尽显其傲骨。”

一旁小鸾道:“奶奶这几日闷闷不乐,心不在焉也是有的,我讲个笑话,奶奶觉得好笑就乐一下,不可笑就只当闲着唠嗑。话说这家女儿远嫁外乡,一年之后回娘家省亲,母亲问女儿吃住可习惯,女儿说没什么不同,只是我们这里枕头放在脖下,那里却垫在屁股下。”话毕,侍琴笑道:“小姐,还不撕这小蹄子的嘴,你听她胡说些什么?”李若兰脸一红,待要怎样,又不好怎么样。知画年纪小未经人事却不通:“想必怕落枕脖子疼,垫在屁股下久了就不怕腰疼?”李若兰撑不住掩囗笑了。侍琴笑岔了气,半日方道:“公子爷平日怎么教你们的?”小凤道:“爷平日里舞枪弄棒,哪里有闲工夫教我们,总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如学几招拳脚。才说话不防头,奶奶莫怪!奴婢倒有一首《西江月》正好应景儿:月下云翘卸早,灯前罗帐眠迟,昨日犹是女孩儿,明朝居然娘子。小婢偷翻翠被,新郎初试峨眉。 最怜妆罢见人时,尽道一声恭喜。”侍琴道:“虽俏皮一些,总比那小蹄子满嘴的泥腿子没大没小不分轻重世俗的混话文雅。”李若兰道:“不碍事的,她也没什么恶意,今儿真的是临帖摹画皆不成,歇了罢。”侍琴道:“小姐,外面清风习习素月溶溶,这会子歇了,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小鸾道:“奶奶,此去数十米,有一月下亭,赏月极佳,徒步乘舟均可,想必大奶奶出阁前久居深闺,这会子咱们坐船赏月去。”说着几人一齐出来,侍琴抱着司马相如的绿绮琴,走出院到了湖边,小鸾解开系舟的缆绳,手执竹篙一个箭步撑过船去,又招呼知画、小凤搀扶着李若兰颤颤巍巍上了小船,侍琴随后也登上去,抱着琴迎风立在船头。知画陪李若兰船仓里坐着,小鸾、小凤划桨,小船晃晃悠悠向湖心驶去。李若兰道向侍琴道:“妹妹还不坐下,湖水极深若真的掉下去可不玩的!”侍琴笑道:“小姐,奴婢正想跳下去玩,愁的是这泉水这么深,怎么上的来?”李若兰道:“妹妹只知道携琴而来,却不知带个绣花针。”侍琴道:“今儿是听小姐抚琴的,又不是去绣花,带绣花针作甚?”李若兰道:“妹妹用针将头上扎个洞,等脑子里的水流出来将这湖溢满了,妹妹自然浮起来了。”侍琴道:“小姐又在说笑了,脑子里何来这么多的水?”李若兰笑道:“妹妹脑子里不进这么多水,无端的跳进湖里作什么?”说的众人都笑了。说笑间已到月下亭,亭子立于水池中央,六角尖顶,白柱黛瓦,饰以彩绘小巧而雅致。池中蓄锦鲤、植王莲,池周天石驳岸、顽石卧波。东侧与北极阁相毗邻,有假山耸立峭拔嶙峋峥嵘。近植若干翠竹飒飒有韵。几个人下船踏上白石小桥,石柱子上一幅楹联赫然在目:数点雨声风约住,一帘花影月移来。进入大厅,来到东侧一小院,登上二层小洋楼,见西侧有花室花圃围竹篱植松柏,室内四季如春冬季百花亦可万紫千红争奇斗艳。亭之南则视野宽阔,明湖水明尽收眼底:一轮浩月当空,清光惠洒,柔波粼粼,湖天尽为一色,垂杨如纱笼岸,亭榭隐现其间,清风虽来飞尘不至,实为人间仙境!

李若兰一袭白色长裙,两个翡翠玉蝴蝶的坠儿,一头长发垂于腰间,向南临风而坐,侍琴将绿绮琴置于石几上,李若兰调好宫商角徵羽,款拨银筝那琴声借着清风掠过水面飘飘渺渺而去,后人填了一首

《蟾宮曲 春情》正好应景儿: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弹毕,只见她神情恍惚、眼睛迷离,原本出来赏月散心,却不知相思由此而起。

且说小玉儿,刚唱过《贵妃醉酒》下台后但见华月如银,也不卸装梳洗,一手端杯一手执壶,踉踉跄跄来到院子里,咿咿呀呀吊了几声嗓子叫声了苦也:“谁解相思味,谁掬胭脂泪,谁描柳叶眉,谁盼良人归?谁将曲中人怨,谁思红袖轮回?谁把一腔相思错付,谁惹断肠人心碎?”当小玉儿唱至“谁把一腔相思箔付,谁惹断肠人心碎” 之时,不觉已是气滞声咽泪如雨下!斯情、斯景、斯月、斯人,一个在明湖亭子里抚琴嗟叹,一个在月光下醉酒流泪,二人情发两心却同系一人!

小玉儿正自悲悯之际,一个豆蔻之年的女孩儿身穿嫩黄衫疾步走来,生的是俏丽如菊,淡雅若霜,小巧的琼瑶鼻,脸白如玉,颜若朝华。手执一件淡绿衫,走上前给小玉儿披上,说:“师父,白天虽热,晚上已夜凉如水,又唱了一下午的戏,赶紧卸装歇息会儿罢!”小玉儿醉眼朦胧,说:“灵儿,以后只怕上不的台了,为师会的也都教给你了,有朝一日我倒下来,你就独挑大梁了。”灵儿哭道:“师父正值青春之年,何苦说出如此颓废的话来?”小玉儿道:“灵儿,师父为情所困恐不能专注于戏台。无论何时何地切记为师一句话,万勿过早有儿女之情,倘若遇人不淑,一生皆毁!”灵儿道:“师父,夏公子几次来,我都暗地里观量,只觉他眉目间英气逼人,师父撒娇使小性儿,夏公子总不见烦,我天天为师父高兴呢!”小玉儿道:“人是没的挑,只是你我不过戏子,连个讨饭的都不如,纵然他如金似玉,到头来为师不过为妾作小,若有作二房之想亦是非分,如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可母凭子贵,若是再遇悍妇妒妻,三天两头一阵毒打谩骂,能保住性命便是祖上积德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