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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鹦鹉识凶

发表时间: 2023-01-17

“蹬、蹬、蹬”楼梯响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风风火火地走了上来。众人瞩目看时,却见这人一身戎装,手中却托着一架绿皮鹦鹉。来人嗓门洪亮,站在楼梯口边嚷道:“刘洪宿卫晚来,向各位哥哥兄弟赔罪了。”旁边刘逸站了起来,将出尘剑归鞘笑道:“老刘、老刘,我早说你是个鸟人,如今看看你这样子,还真是名副其实啊。”众人大笑。

刘洪找了个软塌坐定,将手中鸟架高高托起,说道:“诸位切莫小看了这只鸟,在它身上还有一段了不得的传奇呢。”说罢白眼朝天不看众人。

刘逸果然耐不得性子,凑上前来道:“有什么传奇说来听听。这半晌,既无美酒又无美女,真要闷杀我了。”

刘洪却嘿嘿冷笑,不去理他。

众人也都围了过来。这鹦鹉,既非波斯名种,又无五色神衣,普通绿皮鸟一只,大都摇摇头各归其位。倒是卫旷细细看了半天,双手一击道:“此鸟莫非是……”忽见刘洪以目视己,连忙住了口,哈哈一笑坐了回去。

刘逸见此情形,更是勾起了无穷的好奇心,上前来双手抱拳一躬到底道:“刘大哥你就是我亲爹,莫要再卖关子了,快快说来听听。”刘洪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刚才说谁是鸟人来?”刘逸双臂展开大袖上下飞舞作飞翔状,说道:“自然是在下。”刘洪站起身围着刘逸绕了一圈嘿嘿笑道:“不错不错,你这鸟人飞得果然妩媚。不过,你这小子口臭得紧,需以上等美酒洗之。来,先罚你三大盏!”刘逸一拍胸脯道:“还有这等好事儿?这罚小弟认领。只是这正主未到,咱们便先饮起来,岂不有失体统?不如这样,今日酒账便记在在下的头上,也算给刘兄赔罪,如何?”众人哄笑叫好。

刘洪白了他一眼走到卫旷身边,将鸟架往案子上一放道:“老刘我一介武夫,粗人一个,要说讲传奇故事,还是要劳驾卫兄。卫兄文武全才,讲起来自然是耐听得很了。”

卫旷托起鸟架吹着口哨逗弄了一番,又剥了颗花生喂鹦鹉吃了,抬起头看了看众人说道:“在下提一个人,不知各位还记得否?”见众人个个侧耳,叹气道:“这人便是杨崇义。”

众人一听杨崇义这个名字,顿时安静下来,更有知情的发出“哦哦”的感叹。

长安多富豪,而数得上的首推卫旷、刘逸、李闲和杨崇义。这四人累富数代,家资巨万。更兼疏财重义、有难必救,具孟尝之风,时人称之为“长安四公子”。卫旷、刘逸、李闲年龄相仿、志趣相投,交往甚是频繁;卫旷与刘逸更是师兄弟,若论功夫,二人三十招内难分胜负,三十招后卫旷便要小胜一筹。卫旷与刘逸还合股在北里开了“东楼”。平康坊内东楼、西寮、北堂、南陌都是一等一的院子,东楼又是其中魁首。内中不但姑娘能歌善舞,俏丽异常,难得的还有能对诗答文写字作画的才女。刘逸便将东楼装成了书院的模样。架子中是经史子集,案子上为笔墨纸砚。他也得了个雅号——“刘夫子”。李闲虽然经商,却在金吾卫中挂了个闲职,平常用的兵刃乃是青铜吴钩,功夫不在卫旷之下,偶尔也做些买剑杀人的勾当。杨崇义与三人虽也相识,但毕竟年龄大了几岁,又不喜习武,因此来往并不密切。只是刘逸与杨崇义有一些生意上的交道,私交倒也平常。

刘逸低头微一沉思,一拍大腿道:“卫兄不提我到忘记了,这架鹦鹉正是杨崇义兄府上之物,兄弟我是见过的。杨兄失踪了很久,后来听说案子破了,具体细节么倒也未作打听。”

卫旷道:“不错,案子是破了。杨崇义兄为人所害,而破案的正是这只鹦鹉。”

众人闻言,顿时都来了兴趣,都直起身来倾耳细听。

卫旷却卖了个关子,细细品起茶来,直到刘逸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地央求,这才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只听他说道:“杨兄遇害,实乃家贼所为。杨崇义兄娶妻刘氏,这个女子颇有艳名,想来大家伙也有些耳闻。”刘逸道:“不错不错,在杨兄府上曾经偶遇,堪称国色,比之杨妃只怕也差不到哪儿去。”说着还咽了口唾液。卫旷白了他一眼,说道:“真真是红颜祸水。杨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常常在外奔走,这一来难免冷落了佳人,这女子便耐不住寂寞了。恰好邻家一个名唤李颜的少年,生得齿白唇红有些姿仪,又常来杨府走动,一来二去,便与刘氏勾搭成奸。时间一久,这露水的夫妻便不想做了,想做个长久的夫妻,有心私奔吧,却又放不下杨兄这万贯的家财,于是二人便生出了歹念。俗语曰,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二人既生此念,便日日寻找机会。那一日,杨兄醉酒晚归,卧于榻上。刘氏见家中童仆都已安歇,知道是个机会,便将李颜唤了来,就在榻上将崇义兄缢杀,之后乘夜将崇义兄抛尸于后园枯井之内。第二日天明,刘氏先是说丈夫夤夜未归,遣家中童仆寻找,又跑到有司报官,说自己丈夫未归,恐被歹人所害,请有司追查。刘氏不但报官,还使出银子上下打点,京兆府便接下了这个案子。谁知一查就是半年。杨府的几十位童仆被拷问了个遍,就是杨崇义兄生意上的朋友也大多接受过问询。”刘逸一拍案子道:“不错不错。京兆府少尹赵大人就曾来我府上查问过。”卫旷道:“在下也曾被宣到京兆府问话。”刘逸道:“闲话少说,快快讲来。”卫旷微微一笑,饮了口茶继续说道:“有司前前后后查了近百人,依然全无头绪。倒是这刘氏却不像之前催逼得紧了。京兆尹姚大人拿了人家的银子,心中不安,便带了人亲到杨府探视。客厅饮茶时,便见到了这架鹦鹉。当时这鹦鹉炸着翅子上下翻腾,引起了姚大人的注意,便走过去逗弄一番。谁知鹦鹉见姚大人过来,张口就说出了惊人之语。你道它说得什么?它说,杀家主者,刘氏、李颜也。此言一出,再看刘氏,一头栽倒在地。姚大人看出蹊跷,马上命人将刘氏看住,又派人将李颜拿了来。这李颜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软骨头,不等上堂便一五一十将私通刘氏缢杀杨崇义的过程明明白白讲了出来,又从枯井中起出了杨兄的尸体。一出奇案就这样破了。”

众人听了各自感叹。

刘逸凑过来将鸟架接过去,细细打量了这绿皮鹦鹉一番逗它道:“来,叫声大爷。”谁知这鹦鹉在架上踱了几步,将头扭了过去不去看他。刘逸摇摇头道:“这事儿怕有蹊跷。一个扁毛畜生能知道什么?想来定是有知情的不便出面,将这话教了它来指证真凶。”谁知话音刚落,却见那鹦鹉忽地扭过头来骂了一声“笨蛋”。这一声骂只惹得满堂哄笑,那鹦鹉却“笨蛋、笨蛋”骂个不停了。

昙拓笑着将鸟架接过去,又喂了它些干果,这鹦鹉才住了口。却听他道:“休说他是扁毛畜生,这鹦鹉本来便有英明神武之喻,如今为家主报仇,更是当得个‘义’字,堪称义禽。这般秉性,只怕好些人也不及他了。而我等习武之人,最看重的也是这个‘义’字,咱们能够相识结交在此畅饮,只怕也是看在‘义气’这两个字上了。”

众人闻言频频点头。

昙拓道:“听说案子破后,这鹦鹉便被上皇养到了宫中,如何到了刘兄手上?”刘洪道:“上皇驾崩,周围的宫女宦官也都遣散了。有时常喂养他的宫女怕它无人看管就此饿死,便将它带出了宫。这宫女与我有些远亲,便将这鸟子送给了在下。”昙拓向刘洪一抱拳道:“刘兄,你家弟妹喜欢这种奇闻故事,小弟借回去让她也长长见识如何?”刘洪大手一挥道:“何必要借?送与弟妹了。”

卫旷忽笑道:“对了,弟妹本来就是并州大族王家的女儿。愚兄游历天下,虽从未到过并州,却结交了一位晋阳豪杰,他姓燕名留馨,实在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日有幸,你我兄弟共赴并州,一来探亲,二来访友,到时,昙兄弟可要做一个大大的东道了。”昙拓点头应下。

正说话间,却见店小二端了一壶新茶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童子。这童子卫旷认识,正是李泌的身边人。书童过来先给大家见礼,才低声道:“家主人身体不适,不能赴约,特遣小人告知,并至歉意。”大伙各自叹息,卫旷知道李泌心性,强求不来,打发走童子,高声道:“明日一早,小弟便要赶往当涂会友,既然李泌兄抱恙,只好再约会他了。”跟着上酒上菜,众人饮乐起来。

当夜,昙拓微醺而归,王氏夫人亲自茶水伺候,见他还带了一只鹦鹉回来,不知何意,昙拓便将这鹦鹉的奇事讲给她听,王氏自然叹息一番。

半个月头上,两名将军衙门的校尉持了令牌来传将军令,从今日起昙拓不必再去大明宫戍卫,仍然回西内太极宫。昙拓接了大令,跟着校尉便去了。王夫人依旧在家做些女红,逗弄鹦哥。晌午时不见昙拓回来,王夫人倚门望了几次,都不见踪影,想着丈夫身在内卫,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便先与蝶儿用了餐。谁知到了旁晚,丈夫依旧未归,王夫人心中未免有些忐忑。

天交二更,王夫人正捡了些米粒喂着鹦哥,丫头蝶儿歪在炕上打盹儿,忽听有人敲门声音急促。蝶儿惊醒,整了整衣裳起身去开门,王夫人只当是丈夫回来了,也理了一下鬓角跟着走了出来。当先进门的正是白天来的两个校尉,后面跟着一个黄门宦官。两名校尉左右一分,那宦官往前一步眼皮耷拉着懒洋洋说道:“上皇驾崩,玄武门千骑果毅都尉昙拓因久在上皇跟前伺候,思念上皇,痛彻肺腑,难以自已,于夜间在西内甘露殿前自刎殉主。”跟着一摆手,又有四名军校将昙拓的遗体抬了进来,又将陌刀青锋闪和防身小障刀置于兵刃架上。王夫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呆住了一般,跟着一声悲鸣,哭倒在地。蝶儿大哭,上前抱起王夫人不停呼喊,半晌,王夫人才悠悠转醒。宦官将闲人遣出,只留了他与王夫人。他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昙将军一片忠心,当今皇上也是知道的,待到天明自会下旨旌表封赏。”又一附身,凑到王夫人耳边低声道:“夫人与昙将军伉俪情深哪个不知,既然昙将军能殉主,夫人不妨也学一学古人,殉了夫去吧。如此一来,贵公子六根便也清净了,也好在少林寺中好好修行了。夫人若是不听话,那少林寺的佛爷只怕也保佑不了贵公子了。”跟着又大声道:“皇上的话还在其次,是博陆王爷让你死,你就不能活着。”一仰头发出一阵尖利的狂笑,扭身回去了。

王氏直哭了一个时辰,才被蝶儿劝住。二人强忍伤悲,将昙拓遗体抬至榻上。王氏命蝶儿打了盆热水来,将帕子浸湿细细擦拭丈夫的脸颊,见丈夫颈上一道伤口,不由又流下泪来,找了针线来一边抽泣一边将丈夫颈上伤口缝好,然后命蝶儿将丈夫一身新的果毅军服拿来,自己轻轻将昙拓旧衣脱下,便在这时,王夫人忽地发现丈夫胸口好大一片淤青,用手轻轻一按,似乎胸骨已然骨折。王夫人一怔,又将丈夫浑身仔细检视一番。看到左手时,眉头紧锁呆呆地坐到了那里。蝶儿上前“夫人,夫人”轻声呼唤,王夫人似乎少了三魂七魄一般木雕泥塑般在那里发愣。忽地,王夫人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走到大柜边打开,从一摞衣衫下摸出一件信封来,坐到桌边将信封内的东西掏出摊在桌上。只见封内是些裁好的方形纸块,一张上写着上皇两个字,一张上写着孙济的字样,还有一张写了刺客两个字,剩下的也多是人名地名,在最后一张之上,写着“五郎”两个字,字上还用朱砂墨重重画了个圈。王夫人乃大户人家出身,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便是朝廷中的大事,也是闻一而知十。近些日子自己丈夫也曾提到过上皇遇刺之事,虽是只言片语,但看着眼前的字迹,想着丈夫说的话,又想起黄门宦官在自己耳边的警告,竟如晴空中打了个霹雳一般,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王夫人就那么坐着,明明是望向自己的丈夫,眼睛中却没有一丝神采。良久,王夫人仰天一叹自语道:“为了我儿,便如了你们的愿吧。”跟着将纸块归入信封之内,将蝶儿唤过道:“拿出去烧了吧。”蝶儿接过信封,见夫人神情冷静已然毫无悲戚之态,略略放心,接了信封往外便走。谁知刚出房门,王夫人已然从内将房门闭死。蝶儿觉着不对,回头便去推门,人小力薄哪里推得开。却听王夫人隔着门道:“蝶儿,若见到我儿,务必告知他,万万不可报仇。”蝶儿只觉夫人话里有话,赶忙猛力拍门,房屋内却再无声息。蝶儿无奈,跑出去叫来了左邻右舍,大伙撞开房门,这才看见,昙拓夫妇二人盛装衣冠躺在榻上,王夫人已然用丈夫所配障刀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