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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上皇遇刺

发表时间: 2023-01-17

这时已是宝应年间,天下初平,虽尚有残余叛军为患,却也成不了大气候。

正是大年三十。初更时分的一场好雪飘飘摇摇直下了一个时辰,将西内太极宫打扮得清爽素净。一阵笛声传出。这曲子呜呜咽咽婉转哀怨,听着让人悲从心起,哪里还有过年的气氛。这笛子正是上皇玄宗吹奏。自玄宗皇帝归居西内,早没有了往日的风光,身边得用的人走得走散得散。高力士发配巫州,陈玄礼无奈致仕,里外伺候的宫女宦官,也换成了年老体弱之辈,便是西内护卫也只剩下懒将堕兵。是昙拓苦求本卫的大将军,这才留在上皇身边。

今夜昙拓是二更前当值,此时已然交了班准备回家。昙拓不放心来接班的都尉赵福,想要再叮嘱他几句,赵福却只想着饮酒赌钱,跟昙拓打了几个哈哈,便将昙拓推出了门。此刻昙拓听到笛声不由暗自一声叹息,紧了紧背后的青锋闪,循着笛声而来。

甘露殿门前,上皇玄宗裹了一件猩猩红的大氅,正横笛吹奏,旁边只有一位宫女持香躬身而立。远远看去,便如画卷一般。一曲未完,笛声戛然而止。上皇轻咳一声,叹道:“老了,气息不足了。”昙拓道:“上皇身体康健。等春暖花开,臣等还盼着与上皇再痛痛快快击一场马球呢。”上皇笑道:“奢望了。当年朕的击鞠队中,昙将军还是一员骁将。朕曾赐马首金戒给你等,昙将军可戴着?”昙拓道:“上皇恩赐,臣自然日日戴在手上。”说着欲将金戒摘下,谁知戴得久了,竟箍在肉里,一时取它不下。上皇过来握了他的手,就手将金戒仔细端详一番,叹一声:“花无千日好,人无再少年了。”说着将笛子递给宫女,扭身欲回殿去。

“呼啦啦”,一阵衣袂破空之声。昙拓久经战阵,甚是敏感。他急将陌刀青锋闪摘下,“喀”地一声将刀头与刀柄旋在一起,以身护住了上皇。殿前阶上,四个黑衣蒙面人一字排开。上皇大场面见得多了,心中虽惧,却面不改色;那位宫女却嘤咛一声,吓得昏倒在地。这四人俱都黑巾子蒙着面,手中持着弯刀。昙拓看了看他们的兵刃,问道:“胡人。尔等可是安贼余党?”四人并不答言,相互对视一眼,提刀齐攻。昙拓只一招“拖杀四门”,便将他们逼退。昙拓虽然持着陌刀,使得却是春秋刀法。甫一交手,昙拓已然看出,果然是奚人的武功路数。这四人显然是奚人中的好手,刀法简洁凌厉,甚少虚招花招。好在昙拓在军中时常与奚人作战,对他们的武功路数甚是熟悉,以一敌四,还略占上风。来人见难以得手,一人忽地持刀刺向倒在地面的宫女,昙拓一招挑袍式将他的弯刀格开。便是这瞬间的转换,情势为之一变,四人已将昙拓与上皇隔开,其中三人缠住昙拓,一人直奔玄宗而去。上皇玄宗哪里还顾得上帝王威仪,转身往殿内便跑,谁知大氅被门槛挂住,登时仆倒在地。上皇玄宗居然临危不乱,扭回身来喝一声:“尔敢……”黑衣人更不多言,当头便砍,却听“铎”地一声,上皇玄宗额头中刀,登时鲜血崩流,龙躯倒在尘埃。

黑衣人一刀命中,低头看时,似乎不可思议。便在这时,昙拓杀退三人,一招青龙出水,直取这人。

黑衣人犹疑之间,见青锋闪劈来,飞身闪避却慢了半拍,嗤地一声,左臂已被昙拓刀风扫中。黑衣人低头一看,自家臂膀已断,只剩些皮肉相连。这人极是凶悍,右手刀光一闪,便将自家左臂从断处砍下。这人不待断臂落地,将刀一抛便把断臂接在手中。这人见昙拓已将上皇玄宗护住,知道今日之事再难得手,用胡语说了一句什么,四人飞身出殿,霎那间已然不见了踪影。昙拓见上皇受伤,不敢去追贼人,掏出随身的刀伤药,撒在伤口上。

执宿的宦官本来都躲在了床下幔后,见刺客退去,才各自哆哆嗦嗦地挪出来。昙拓将玄宗扶起放在龙榻之上,见他额头虽上了药,却还是血流不止,急忙命一个小黄门去传太医,自己轻轻按压玄宗额头穴道,那伤口的血流慢慢缓了下来。

不多时,太医孙济抱着药匣赶了过来。这孙济人称小医圣,乃是药王孙思邈的孙子,家传医术甚是高超。却见他来至近前,仔细将伤口验视一番说道:“无妨,刀未伤骨,皮肉受损而已。”接着上药包扎,又开了些口服的方子,命人自去照方抓药。昙拓过去将刺客的弯刀拾起,细看时,只见弯刀刀刃已然卷口,心道:“奇哉!上皇头骨竟有如此坚硬?”

这时节,各有司衙门的人及玄武门千骑的将军们才姗姗而来。跟着有人通报,博陆王李辅国带着人过来,大家赶忙迎接。李辅国进来斜睨了龙榻上尚在昏迷中的上皇玄宗,问孙济道:“上皇伤势如何?”孙济道:“无碍,养个十天半月便好。”李辅国面无表情自语道:“哼,怎么办事的。”又回头问道:“今夜何人当值?”赵福从人后慢慢走了过来。李辅国却不去看他一眼,挥挥手道:“拉下去斩了。”两名亲兵过来将赵福按住绑了拖了下去。李辅国回身往殿外走去,边走边说:“今夜当值的宦官宫女全部问斩,昙将军护主有功,改日奏明圣上再行封赏。”走到殿门口时,忽地停住脚步道:“今夜之事不得外传,但有管不住嘴巴的,就杀了他全家。”

四位黑衣蒙面人从西内出来,先在各里坊间兜了几个圈子,人影一闪钻进了崇仁坊的一座大宅子内。这宅子似乎荒废了很久,屋宇残破,草木丛生。这四人来至后园的一座祠堂,进得门来转到神位之后用脚一踢,地面打开,露出几步台阶,四人拾阶而下,穿过一间厅堂,来至后面密室。

密室内灯光昏暗,灯影下坐着两个人,一位四十上下的年纪,书生打扮;一位却是一身道服。这道人留着五缕长髯, 眉间正中有一颗朱砂红痣,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见他们进来,都站起身来。四个黑衣蒙面人过来单膝跪地施以军礼。那书生见了四人的神态模样,知道并未得手,叹口气道:“这事儿本来难办,为难各位了。”那断臂之人汉话甚是流利,只听他道:“要说也算得手了,只是遇上一件怪异之事。”书生问道:“怎么讲?”断臂人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道:“卑职那一刀又准又狠,寻常来讲定然砍出他的脑浆子。谁知一刀上去,刃难入骨。卑职看时,自家的弯刀刀刃都卷了。卑职一时想不明白,难道那昏君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书生也感诧异,回头见道士一副高深莫测之态,心中一动,说道:“尔等下去休息养伤,此事容后再议。”四人领命而去。

书生道:“这事儿透着古怪,难道这皇帝老儿真有神明护佑不成?”道士捻须微笑,却不答言。书生拱手道:“仙长莫要故弄玄虚,若知道其中内情,还请教我。”道士微微一笑说:“老皇帝自即位以来,便常思长生不老。他寻仙访道,饮露服丹,而且日日服食玉粉。这以金盘呈露,调以玉粉服食,乃是我道家求仙的法子,久而久之就会使颅骨玉化脑中生出玉髓。此时颅骨坚硬无比,寻常刀剑自然难以得手。”书生道:“竟有这等奇事,只是不知如何可破?”道士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需答应贫道一个条件,贫道便如实相告。”书生道:“这是一笔万两黄金的大买卖,道长尽管讲来。莫说是一个条件,便是十条八条的,在下也应允了。”这道人道:“这事儿若要做得干净利落,只需寻一猛士,持铁锤将他颅骨击破,然后取出脑中玉髓,那皇帝老儿登时便亡。老夫的条件,便是要这颅中玉髓。”书生想了想道:“这样的人倒是有个现成的,就是价钱贵了些。也只好请他了。”又抱拳道:“好!他日若能得手,这脑中玉髓双手奉上。”

第二日已是大年初一,昙拓无心过节,大早起来便往玄武门千骑将军衙门而来,想着将昨夜之事呈文上报,并将捉拿刺客的差事领下。谁知本卫将军并不见他,跟着校尉持着令牌传出军令,官升一级,即日起调昙拓往大明宫宿卫。昙拓心中不愿,奈何军令如山。谁知此后数日,上皇遇刺之事竟如从未发生一般,既无衙门追查,内外臣工更是三缄其口。昙拓心中疑惑,却又无可奈何,便常往太医孙济处打探些上皇的消息。孙太医只说上皇无碍,已能正常起居,只是精神不济,还需多加调养。

转眼冬去春来。这日,昙拓正在大明宫执宿,忽见内廷着了火般乱了起来,宦官宫女往来穿梭,执宿的内卫也增加了一倍。昙拓知道有事,便拉住一个相熟宦官问他。这宦官只压低声音说了句“上皇崩了”便急匆匆走了。昙拓吃了一惊,即刻便赶往了太极宫。谁知西内守备已被丞相府亲兵接管,昙拓纵有宫内出入腰牌,也无济于事。百官得信都陆续赶来,也被一一挡驾,便是几个皇子皇孙,没有博陆王李辅国手令,也难以出入。待灵堂置好,百官得以入内吊唁时,上皇已经入殓,竟无人得见遗容。昙拓见了这慌张的场面,又想起上皇遇刺之事,不免心生疑惑,第二日便独自到太医孙济的宅子寻他。谁知到了孙太医的宅子,却只有熬药老仆一人。问他时,他只道孙太医连夜被召进宫,天明方归,回来急匆匆收拾了包裹便出门了,现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昙拓更觉蹊跷,一面暗暗探访孙济下落,一面在宫中悄悄查访。

玄宗皇帝仙逝,照例国丧三十日,谁知不过半月,当今圣上也驾崩了。新皇登基,是为代宗。

又三十日,国丧期满,长安城重又热闹起来。

长安曲江池边有仰啸堂,乃是神都一等一的酒肆。这日,仰啸堂二楼被人包了下来,能将他一整层包下,这客人出手确实阔绰。

做东的名唤卫旷,乃长安城一等一的豪阔之士,生性爽直,专一结交名士豪侠,只因习惯往来于平康坊中寻花问柳,便得了个绰号叫做“探花郎”。卫探花善使长剑,拜在大将军裴旻门下。一手裴家将军剑法虽未入化境,却也是一流的高手,因此又被长安游侠尊为魁首。只因老友李泌辞官归隐,他特地在此摆宴送行。

今日陪坐的尽是往日旧友。靠窗一边坐着的便是昙拓,对面乃是卫旷的挚友李闲。昙拓上下手各空了一个座位,上手位显然是留给李泌的,这下手位留给的也是一位军官,乃是羽林将军,人称“射飞毛”的刘洪。他因何唤做“射飞毛?”只因此人射术精绝,便是乱风中飞舞的羽毛也能一射而中,便得了这个雅号。

此时,因李泌迟迟不到,卫旷与师弟刘逸便在厅堂舞剑助兴,消磨时光。二人都是裴旻门下弟子,一招一式极为熟悉。转眼三十招已过,卫旷一招落日照大旗,眼见刘逸手腕中剑,他却不闪不避反而向上一迎。卫旷害怕伤了他,只得将剑一收。谁知刘逸乘此机会,一招辕门射戟,出尘剑抵在了卫旷咽喉处。卫旷无奈地摇摇头,将冲霄剑一抛算是认输。卫旷之剑名唤“冲霄”;刘逸之剑名唤“出尘”,乃是二人花重金请内府工匠打造,虽非上古名兵,却也异常难得。昙拓不满道:“师兄弟较技,何必耍这心眼。”刘逸笑道:“若不使计,如能赢得了卫探花!”俯身将冲霄剑拾起,双手捧到了卫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