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大哥…走的时候,石头才那么点大。”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只有膝盖高,“春梅一个女人家,拉扯个孩子,难。
太难了。”
他顿了顿,用力吸了口气,那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重:“孩子…不能没爹。”
这五个字,他说得很慢,很重,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得给石头当爹。
我得把这个家,撑起来。”
“那也用不着非得…非得娶了她啊!”
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帮衬着点,村里人还能说啥?”
“帮衬?”
建军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咋帮?
名不正言不顺!
唾沫星子照样淹死她!
我天天往她院里跑,现在村里嚼的舌头还少吗?
我娶了她,石头能堂堂正正叫我爹!
她…也能有个依靠,不用再听那些戳脊梁骨的闲话!”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像烧红的炭,“我王建军,行的端做得正!
问心无愧!
谁爱嚼舌头,让他嚼去!
这婚,我结定了!”
掷地有声的话砸在地上,也砸碎了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幻想。
世界彻底在我眼前崩塌了。
那些指责、叹息、议论声,潮水一样涌来,又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我只看见建军哥那张因激动和决绝而微微扭曲的脸,还有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娶她”、“当爹”、“撑起这个家”、“问心无愧”……每一个字,都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我心窝里,再用力搅动。
痛,尖锐到麻木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尽全身力气,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喉咙里那即将冲破而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地往外冲。
视线彻底模糊了,一片血红。
我瘫软在散发着霉味的麦秸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尖锐的耳鸣,还有那反复在脑子里轰鸣的声音:“孩子不能没爹…问心无愧…”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