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泡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画之画

画之画

画亦有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世界历史真的是人民群众创造的吗?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最终BOSS对决,竟然是正邪难分。名画保护,到底是应该个别人还是全人类?生命与艺术价值竟能如此取舍?双生子研究所究竟有什么秘密?爱恨情仇都不敌家国情怀。恶龙与勇士究竟如何转化?普通人的薛定谔状态如何激发为黑化或者红化?一切尽在本书之中。

主角:林记,虞子   更新:2023-03-23 17:52: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林记,虞子的其他类型小说《画之画》,由网络作家“画亦有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世界历史真的是人民群众创造的吗?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最终BOSS对决,竟然是正邪难分。名画保护,到底是应该个别人还是全人类?生命与艺术价值竟能如此取舍?双生子研究所究竟有什么秘密?爱恨情仇都不敌家国情怀。恶龙与勇士究竟如何转化?普通人的薛定谔状态如何激发为黑化或者红化?一切尽在本书之中。

《画之画》精彩片段

保罗·克鲁格曼,1953年2月28日出生于纽约郊区,毕业于耶鲁大学经济学专业,22岁时获得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一年后,发表了一篇关于垄断竞争贸易模型的论文使他声名鹊起,38岁时获得克拉克经济学奖,53岁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在自己的《流行国际主义》一书成功预言了二十世纪末的亚洲金融危机。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著名经济学家诺德豪斯在偶然看到克鲁格曼的一篇关于汽油的价格和消费的文章后,为他对经济问题的深刻理解所打动,立即邀请他做自己的助手。大学毕业后,在诺德豪斯的推荐下,克鲁格曼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研究生院攻读博士学位。这期间,由于个人问题,他的情绪比较低落,草草地完成了博士论文以后,他奔赴耶鲁大学任教去了。

克鲁格曼在耶鲁大学也不得志,由于性格太强,他得罪了不少人,连研究生奖学金也丢掉了。

1978年,他去探访著名经济学家多恩布什(《宏观经济学》的作者),多恩布什的鼓励使他找回了自信,他发现自己找到了打开成功之门的关键。他开始写一篇关于垄断竞争贸易模型的论文。当年7月,他把这篇论文提交到国民经济研究局的暑期研讨会上,参加这个会议的都是当时国际上最有影响的经济学家。当他开始宣读论文时,人们没有加以注意,都在相互交谈。渐渐地,大厅安静了下来,人们停止交谈,专心地倾听克鲁格曼的演讲。克鲁格曼一夜成名了!克鲁格曼回忆道:“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90分钟。”接下来的日子里,荣誉和金钱接踵而来,克鲁格曼开始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发表演说,参加研讨会,会见各式各样的人。但是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忙碌的应酬之余,仍然潜心于学术研究。

1982年,克鲁格曼刚从瑞典的一个国际会议回来就接到费尔德斯坦的电话,邀请他去华盛顿任职,担任经济顾问团国际经济学首席经济学家。华盛顿的经历并不愉快,他发现,在这个地方,好的分析者并不受重用,马屁精倒是如鱼得水。很快,他就产生了厌倦,不过,在华盛顿他又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项才能:用简明易懂的语言讲述严肃的经济学问题。1983年的总统经济报告就是由克鲁格曼主笔的。

华盛顿的一年使克鲁格曼身心俱疲。很长一段时间,他既不做学问,也不问政治。不过在外人看来,他混得很不错:年纪轻轻就成为终身教授,拿着丰厚的薪酬、常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会议,甚至还写出了几篇挺好的论文。不过,克鲁格曼的内心极为失落,他说:“和世界上99%的人相比,我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我的参照对象是同辈中最成功的经济学家,我还没有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1987年,克鲁格曼开始重新恢复了创造力,他写出了大量高质量的论文——第三世界债务减免、欧洲货币体系的作用、贸易集团化。这些文章获得的好评打消了他对自己研究能力的怀疑,他开始开辟一个新的领域——新贸易理论。这些成就使他获得了约翰·贝茨·克拉克奖。

1988年,克鲁格曼出版了《期望减少的年代》一书,该书一出版即在美国引起轰动。他与奥伯斯法尔德合著的《国际经济学》成为各大学和贸易公司的标准教材。各大公司的总裁在看到他所著的书之后纷纷找上门来,请克鲁格曼为他们作商业咨询。为此,克鲁格曼专门雇了一名经纪人,不是为了拉更多的客户,而是为了提高价格,使商人们望而却步。这段时期克鲁格曼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课题——经济地理学。他雄心勃勃地想把这个课题发展成为经济学的一个分支,并在这个领域上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1992年的总统选举使克鲁格曼在全美国人面前大出了一番风头,他在电视上的经济演说给克林顿极大的帮助,但是克林顿在执政之后并没有启用他为总统经济顾问,而是选择了伯克利大学的女经济学家泰森,原因在于克鲁格曼的性格过于刚直,在华盛顿和学术界都得罪了不少人。克鲁格曼自己也说:“从性格上来说,我不适合那种职位。你得会和人打交道,在人们说傻话时打哈哈。”

1996年克鲁格曼又一次令世人大吃一惊,他出版的《流行国际主义》一书大胆预言了亚洲金融危机。该书在短短两年内重印了8次,总印数达120万。同时,克鲁格曼的经济地理学研究取得了明显的进展。经济学界的许多人已经断言:克鲁格曼三年内必获诺贝尔经济学奖。

2008年10月13日,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委员会由于他在“贸易模式上所做的分析工作和对经济活动的定位”("for his analysis of trade patterns and location of economic activity")方面取得的成就,宣布将2008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他。亚洲经济危机的爆发使克鲁格曼成为焦点中的焦点,他与奥伯斯法尔德合著的《国际经济学》第四版也已经被翻译成中文出版。面对荣誉,克鲁格曼是怎么想的呢?他说:“我们都想得到权利,我们也渴望成功,但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回报就是理解带来的快乐。”

就在1997年7月2日这天,就在时任泰国总理川·立派在电视上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实行浮动汇率的同时,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婴在靠近泰国北部边境的清莱府美斯乐镇的国立医院呱呱坠地。美斯乐镇是1950年泰国政府与从大陆败退的国民党军93师经过数轮谈判后划归他们的重建家园之地,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华人。经过近50年的发展,美斯乐镇已经拥有10多万人口,成为泰北最大的华人村落。

“奸不厮欺,俏不厮瞒”,都说造化有意,人生无常,但要论命运的波诡云谲和际遇的光怪离奇,请允许我们先从这个叫林木的孩子说起。


很久以前,在希腊的阿尔戈斯,住着一位退役的将军和他年迈的仆人。有一天早上仆人上街买菜,忽然在人群中,看见死神对他露齿而笑。他吓坏了,扔下菜篮,匆匆忙忙地跑回去向将军哭诉。好心的将军借给他一匹最快的马,叮嘱他先去阿布德拉暂避。仆人走后,不得已将军只好自己上街买菜,结果又在人群中看见了死神。将军勇敢地上前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家仆人那样阴险地笑,莫非你要置他于死地么?死神的表情非常无辜,他说我今天一早只是路过这里,当时不过觉得奇怪,明明晚上我要在阿布德拉带走他的,怎么此刻他还在阿尔戈斯?

这个故事是秦老师莫名其妙讲出来的,她单名一个晋,是林木的化学老师兼班主任,故事的由头是因为英语老师晚到了四十分钟。英语老师叫余英,美斯乐的人都说,余老师和朋友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多余的余,英吹思挺的英,听得懂梗的人便哈哈大笑,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这场谢师宴本预计6:30开始,余老师晚到了,大家都在等他。这四十分钟里,从“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开始,宋校长已经为主宾们泡了好几番茶水,换了好几款茶叶。

不顾及主人在场,他高谈阔论:顾景舟顾老要求,煮茶一定要茶炉,比起其他茶具更显格调。电茶炉太现代。一定要用烧炭红泥炉,而且要广东潮州城内做风炉仔的老师傅全手工拉胚。其他茶具要求精细,而红泥炉务求朴素。

红泥炉要烧橄榄炭,市面上有精装出售,他可以搞到更实惠的,每包炭恰好配一泡茶。物理刘就问为何每泡茶要烧100块钱炭,校长挺起身子,深情地看着前方,眼神悲伤,嘴角又挂着幸福:“我喜欢这淡淡橄榄香,它让我想起了以前曼希老爷子教我冲功夫茶的时候......”

大家品着这“庆沣祥”50年的高黎贡山普洱赞不绝口。“出水劲道,流与把气韵相通,上侈下教”,宋校长又提到自己喜欢的那把壶,在中国上海博物馆的曼生提梁,他说壶身铭着“煮白石,泛绿云,一瓢细酌邀桐君”,多雅啊!

正当历史刘和地理黄等几人一边赞叹一边七手八脚向他扫码订橄榄炭时,余英推门闪了进来。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入座,等得久了,饥饿打败了文化。餐厅是顶级的,餐桌餐椅自然也很配套。一整张红木的餐桌很大,可坐二十几人,桌中心是一座精心制作的园林小景,光影婆娑,烟蕴宜人,仙境一般。

座位排序真是好一通谦让,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林木被安排坐秦老师旁边,校长坐主宾,什么都是规矩,从大到小,排排坐吃果果。好不容易坐定,余英一边忙不迭地脱西装——新买的雨果BOSS衬衫上还有折痕,新买的阿玛尼西装袖标还没有来得及拿掉,一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因为帮老婆买菜耽误了。

一向以严厉著称的秦老师于是毫不客气地讲出了这个看上去有些宿命的故事。林木知道她上课的时候就讨厌迟到的同学,她说“迟到不如不到”,没想到她也讨厌迟到的同事。这点和林木的妈妈有点像,林妈妈挂在嘴边的是“乱穿不如不穿”。林妈妈以前在米兰学过服装设计,看谁穿衣都不合身,再好的朋友也会毫不留情的指出来。这一点林木和他的父亲林金荣领会最深。

秦晋知识渊博喜欢抽烟,男人性格,俏丽的面容却经常不合时宜地严肃,对推销和男人充满警惕,一个愤青一般的女人。她的先生年轻时因为车祸走了,听说她一直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孤身生活。学校流传着“秦晋不亲近,英语靠余英”的说法,都是教学水平很高也很有传奇性的老师。刚刚听她说林木是她教过最好的学生,真是受宠若惊。林木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没想到清高的秦老师也会恭维。

宴会在环山东路的翠苑举行,旁边紧挨着就是档次最好的雍华府,但老林没有订到,餐饮是美斯乐的支柱产业,排名前列的名店起码需要提早一个月预订。翠苑金碧辉煌的大字招牌上面挂着横幅:热烈祝贺林木同学录取朱拉隆功大学——林木今年20岁,刚刚成年。何丽华说他树太多了,只比林森少两木——翠苑这个牌匾就是林森题的,苍劲有力,铁画银钩。这个“翠”字,只有德清莫干山滴翠潭的“翠”字和苏州木渎古镇西入口处的“浮翠”的“翠”字才堪堪相比。前者是是鲁迅的弟子钱君匋题写,后者是“明末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之子文彭醉后所书,皆天下闻名。路过的人看到这横幅和店招,都说林木翠苑林木翠苑真般配真吉利。

只是来宾没想到秦老师拎出来这么个故事,又是快马又是死神,实在有点不太应景,生怕主人不快。秦晋不管不顾,她讲完把眼睛翻向天花板,好像在座的各位“十有九人堪白眼”,满桌宾客也只好把眼睛翻向天花板,大家心里各有各的灵犀。不过东家虽然略不开心,但他装作没怎么听也没怎么听明白地不在乎,在喜气的开场白过后便站了起来,开始敬酒。虽然今天太太没来,只来了个秘书,但儿子考上大学这件事足以给自己这个父亲莫大的荣耀和面子。

当敬到雨果BOSS衬衫的余英时,他满脸堆笑地站起来,个子不高,以前笔挺的腰也弯的很弓,先是夸赞这18年的中国茅台真是OK,Very OK,又说桌上配的这石林天外天更是没得说,一点不比斐泉差,接着夸林木到了高三仍喜欢上课看小说,还都是外国悬疑推理之类,还喜欢和班上的同学讨论,虽然被他批评过,但一点也不影响林木的成绩。他早就看出来林木思维发散,见识深邃,前程远大。说者有意,听者受用,千穿万穿,轿子不穿。胖胖半谢顶腆着肚子的男人,茅台和天外天的主人,林木的爸爸,三者加在一起红光满面,笑容迭出。

酒过三巡,他们开始放松下来,热情地寒暄,握手,搂肩,脸上簪了花似的互相致敬。谈话渐渐从这单子,那业务,这那生意过渡到这大哥,那首长,这那领导,连林木大学系主任,院长,校长是谁,这些都介绍的得少年一般飞起,高兴地拍着手。要不是桌上有著名的秦老师镇着场子,那个全天下男人都爱聊的话题,他们一定也不会错过。林木很是尴尬,他插不上话。妈妈在他来之前交待过要他尽量少吃最好不喝,于是一桌子菜转来转去的他只是饱了饱眼福。几个教副课的老师也一样都没怎么动筷子,生怕旁人看穿了自己贪功又馋嘴。

只吃了几口最喜欢的爆炒香蕈,却敬了老师们好多椰汁,林木尿意浓烈。看得出这种氛围二叔也不太喜欢,中途他借口回家有事就先走了。林木给出去送他,二叔告诉他早点回家。余老师醉眼惺忪地问那什么时候去大学报到,林金荣已深有醉意,东倒西歪。秘书替他答道,一周以后,已经订好机票了。宴席最后在戴着1000度眼镜的宋校长兴奋的执拗中结束:“我干了这瓶红的,金荣兄购物卡得再送我两张,说好了啊......”

妈妈是林木最亲近的人,可是她在家族中几乎没有存在感,太胆小——记得第一次和爸爸的秘书小林阿姨吵架时妈妈先是自己涨红了脸,然后细声细气地质问到,你怎么有我们家钥匙?而且她不知道是想保护林木还是保护自己地紧拉住林木的胳膊,还在期待小林的答案。长大的林木为她的懦弱感到心疼。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林木对小林阿姨一直不怎么恨,反而有些亲近。小林阿姨个子高,会打扮,明眸善睐,小嘴唇画的特别好看,最重要的还是有文化有学问,毕业于苏格兰爱丁堡大学。那本《雪人》也是她推荐给林木的。她和大家都挺亲近。二叔曾说,如果有一盘梨要分给五个同事和林总,让小林先拿的话,她一定会挑最小的那个。如果问她为什么和同事比要拿小的,她就会说我是上级,我应该照顾同事,所以我拿小的;如果问她为什么和林总比也要拿小的,她就会说我是下级,我应该照顾老板,所以我拿小的。总之就是长袖善舞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这就是小林阿姨虽然妖媚擅权但公司上下都对她还算客气的原因。因为林总对小林阿姨非常满意,于是他们俩和挑剔的妈妈总是势同水火。

林金荣林总原先也不是现在这样,和发达之前的所有男人类似,老实得挑不出毛病。林金荣的爸爸林谦也就是林木的爷爷49年以前是国军93师的军需处长,用他的长官段希文的话来说,为人那叫一个八面玲珑九曲回肠十面埋伏,总之天底下的主意都让他占尽了。

在美斯乐定居以后,林谦各种借用,加上原来在国军积攒的金钱和人脉,整个东南亚经济腾飞期间他大展宏图,从成衣、肥皂、牙膏等日用品开始,到后来的翡翠、宝石,橡胶,锡矿等等,一时之间林家成了泰国北部炙手可热的名门豪族。可惜的是好景不长,林谦老人家人老心热,觉得两个儿子都太平常,没有自己一星半点的本领,八十二岁的年纪还热衷投机生意,结果97年的时候因为做多橡胶期货,从泰铢/公斤一路跌到8.3泰铢/公斤。

老爷子一辈子风光,如今怎肯认栽?越亏损越补仓,越套越深,就在林木出生那天因为爆仓崩盘,输光了身家,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急,在曼谷76层高的玉叶大厦楼顶一跃而下,成了资本大鳄的小小祭品。

遭难的林家从此陷入万劫不复,幸好林金荣那时已经和林木的妈妈成家,林木外公是蜚声海内外的老画家,擅长画走兽,尤其是熊猫,人称“熊猫林”。林木妈妈那时已经开了一家叫“米花生”的童装公司,生意兴隆,人前人后都是一群人簇拥着,林董长林董短,风头无两。彼林家给此林家扶持打气,不断输血,才让林金荣终于慢慢崛起,重新称雄。

落魄的时候,林金荣在家带孩子,喂奶洗衣服烧饭打扫,一样不落。他给小时候的林木讲故事,陪他玩卡通尼乐园,小学还经常辅导作业,他说数学一定要学好,而学好数学一定要打好基础。林木知道,虽然林家遭遇不幸,但妈妈应该是很中意老林的,要不外公也不会爽快地同意一直支持他。林木大一点的时候,林金荣通过关系在民山路警署当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巡逻警,奶奶身体不好,他两头兼顾,也是十分辛苦。

但就在林木小学毕业那年,有一天林金荣很晚回家,一看就喝了不少酒,不知道在哪里受了谁的什么刺激,到家喉咙很高。他一坐下来,就大着嗓门嚷嚷说老子决定辞职不干,谁也不要拦着。林妈妈当时有点懵,她觉得丈夫虽然收入不高,但警察的身份很好,能给到家里足够的安全感,自己赚的钱也够家用,但是拗不住,林金荣的脾气就是像“拗相公”王安石。虽然很多人都不看好,但是从“家族蒙难,爸爸变法”开始,也许是林谦老先生在天之灵保佑,不知道哪路神仙给林金荣开了挂,他的生意在“长长的坡,厚厚的雪”中越滚越大,从大宗商贸到实业集团,从夜总会到房地产,从美斯乐到清莱到全泰国,没有他不敢做的生意,没有他做不成的生意。电话声音越讲越大,认识领导名字越来越短,头衔越来越长,对儿子越来越不管,和老婆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随着林木一天天长大,为了照顾林木念书,妈妈忍痛把生意转让给了自己的好朋友瞿阿姨。小林秘书聘到公司没有几个月,妈妈发现她竟然有自己家钥匙,在别墅门口俩人大吵一架结果林妈妈住进了医院。

林妈妈住院后,放学的林木只能一个人回家,冰冷的厨房什么吃的也没有——识趣的王姨早就开溜了,他满屋子只找到一个皮都皱干了的石榴。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剥开吃了几口,酸,很快胃里难受,然后哇哇地跑到卫生间吐得站都站不起来。林金荣回来的太晚,林木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醉眼朦胧地用皮鞋踢他,满身酒气。林木站起来,愤怒地模仿小林秘书的声音扭捏地喊道:林总,你好!是妈妈先模仿的——林木只是拷贝。

林金荣很气愤,使劲瞪着林木,不大的眼睛变得溜圆,呼哧呼哧地喘气声像一头野猪,野猪巴掌似乎也要朝林木呼了过来,然而最后他只是重重地推了林木一下,在林木倒下后就转身去了自己卧室,门遭了殃。

因为初三的缘故没有挨揍,林木半失望半庆幸地对他开启了这个后来一直的称呼。直到有一次,二叔说道,你喊他林总干嘛,你又不是他手下。哎对呀,林木觉得自己应该喊他老林。不幸的是,他越是气老林老林越发财,从初三到高三,从奔驰到路虎,现在上了211,老林开上了600万的宾利,中国澳门也去了不老少,听说每次都带着林秘书。这几年又开始做神神秘秘的艺术品生意——主要是名人字画和古董,林木说他这是洗钱,妈妈在旁边说小孩子知道什么。她说你爸本质上没啥,林木说不是,是老林。

“但是林总应该不懂巴比松和象征画派的区别啊”,这是林木那次宴会途中出去的时候听见林秘书在包间外面打电话说的,应该是在说老林。

包间里面有洗手间,但林木不习惯上别人刚刚用过的马桶。于是走出去,外面很安静,和里面相比,这里是老宅子改造的,很多年了,什么都是平静的沉积。树和花香,灯影和回廊。住在这里,就像住在画中,风过松.在亭子里和鹦鹉下棋,月色很安静,棋也安静,手也安静。如果眯起眼睛,当落子的时候,因为画的缘故,落在这个时候也很安静,像个名词。当林木隐隐约约听见她说什么波尔吉赛,真迹,海牙等等。这时,忽然有一个人影掠过,很轻,但是很快,就像林秘书说话语速一样。没有看清是谁,那影子就隐藏了再也找不到。然后整个翠苑的灯都黑了,除了他们那间。阴森森的感觉浮上来,像潮水吞没无力的陆地。这里老林姓林,老婆姓林,儿子姓林,林秘书也姓林,黑暗森林。


从清莱飞曼谷不到一个钟头,这是林木第一次坐飞机,不免有些好奇。老林非要送他去大学——林妈妈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木,他又愤恨又心疼,只能同意了。司机小燕开车把他们送到水长机场——妈妈借口见不得分离就没有来。小燕从后备箱取下林木的行李,紧接着又卸下一个很大的旅行箱,他笑着对林木说这个是林总的,然后按了一下后备箱的关门按钮。小燕背上纹着一幅巨大的纹身,几乎是满背。他曾很得意地展示给林木看,说这是神猴哈努曼,七十二天宫,还有猴子和象头神。他动一动背上的肌肉,那些兵兵将将就好像飞身而出,很是传神。

可惜林木心里不喜欢这幅纹身,觉得有点害怕,就没有太仔细看。小燕祖籍福建,从他爸爸开始就给林家开车,相处了很多年,很熟悉老林的一切。他经常察言观色,判断林木的语言习惯,来推测他的想法,也知道林家很多秘密。老林穿着骚气的白西装,蓝裤子,林木看着他觉得让人来气。这么大的箱子,林木心想我是不可能帮你拎的。办理登机手续时,老林多少有一点得瑟,他欺负林木第一次坐飞机,不停地说这说那,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注意事项。林木心想他应该是不会再生儿子了——所以他不敢得罪自己。他们买的是经济舱,商务车和头等舱的票都卖完了。

排在林木前面办理值机的好像是一对夫妇,男的是华人,短头发,不胖不瘦,女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身材很好,穿着Versace的套装。值机的时候她和接待小姐说的也许是法语,接待小姐谄媚的笑让林木很不爽。办好植机老林问他吃点什么,林木抿着嘴,王顾左右,左脚发电报一般快速地踮来踮去,这是拒绝,老林懂了。他不再说什么,低着头推着他的大箱子去找吃的。刚巧那对在林木前面排队的夫妇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男的眼神锐利,扫了林木一下,林木心里马上就是一颤,很少有人像此人这样目光中自带闪电。

他身上有着浓烈的香水味,是古驰罪爱,这个林木熟悉。因为有一年老林总生日,带回来一盒小林秘书送的礼物,林妈妈抢过去“呦”了一声,说道,还是最新款的呀,就扔到了垃圾桶。林木好奇,就跑过去翻出来。他拆开后朝妈妈养的的哈士奇“提提”身上喷,测试它的反应。狗好像也不爽,摇头晃脑打喷嚏。这个味儿林木也不喜欢,觉得有点骚气。玩了几次就丢了,但是香氛还是熟悉。

女的挽着男的,表情甜蜜地用英语说着什么,林木只听清了一个单词,yes。老林戴着一个新买的Prada墨镜出现了,看起来拽拽的样子。林木无语,他觉得老林就不应该是他爸爸。俄狄浦斯,你在哪里?要不是想到自己是他亲儿子林木很想冲他竖起那根指头。

好不容易登机了,林木已经坐好,也早早系好了安全带。林金荣的身材在经济舱座位里明显有些难受。突然空姐广播通知,有一些特殊情况,应有权部门要求全体旅客必须下机,大家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只能照办。隔了好一阵子再通知重新登机。再上机的时候,老林拉住儿子,走在队伍最后面。进了机舱,他悄悄告诉林木座位变了,他们变成了商务舱。隔着走道,老林坐在林木旁边。商务舱里四个人,还有两位竟然是刚才那对中外合资夫妇。

他们在前排,看起来随身行李也没几件,坐下后女人就冲林木回头笑了一下。林木觉得这应该是老外的礼貌,对女人稍稍有了一丝好感。因为刚才的延误,飞机很快就要准备起飞了。空姐用泰语和英语播报着安全事项,老林摘下眼镜看了一眼儿子就准备休息——飞行对他来说仿佛是深深的厌倦。整个商务舱只有四个座位。讲法语的女人在林木前面,男的在老林前边。

飞机起飞了,轰鸣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林木难受起来,因为还有点饿。他开始厌恶老林,厌恶他非要送自己,厌恶他买的墨镜,厌恶他看人尤其是看空姐的眼神,甚至由此厌恶起了妈妈的软弱——妈妈管不住老林,于是开始信佛,她曾经也是在米兰念过设计和商科的才女啊。

林木不想知道老林对自己的态度,他不在乎。从坐下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望向窗外,直到那位空姐推着餐车过来,他很饿但不知道该吃什么。空姐贴心地帮他分发了一块蛋糕,还有一杯可乐。什么也吃不下。老林要了米饭,然后大声和空姐开下流的玩笑——他要醋,米饭要什么醋,林木觉得老林真恶心,连自己的谢师宴都带着秘书,把妈妈气个半死。二叔就很正派,林木喜欢二叔,二叔是个单身汉,听说还没有女朋友。

空姐长得瘦,又高,就像过熟的茄子,很瘦很长,旅途也很瘦很长。林木想起自己很喜欢的中国唐代诗人李贺的马诗“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这也是爷爷生前留下来给未出世的孙子的,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林木心想。

空姐在旅途中热情地过来问林木是不是不舒服,他轻声地回答没事。她应该全程没有去问老林总,林木觉得这很让人开心。渐渐地他迷糊起来,好像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高二的同桌虞子衿,她瘦瘦的脸,大眼睛,同学给她起外号叫“鱼子酱”,她还有个双胞胎的妹妹叫虞子佩,她们俩和他在一个班。虞爸爸真有文化,不像自己的名字这么土。可惜她们姐妹后来都去了文科班。

夏天的时候她穿着短袖,白白的胳膊露在外面——真白。可他们好像没谈过一句关于感情的话,林木仔细回忆也没想起来。他把对老林的不满和逆反带入了学习,如果老林不下海,也许他考不上大学,尤其是朱拉隆功,真是这样。说实话林木觉得自己智商实在一般,而兴趣爱好又太广泛。

成绩出来后胡小毛来看他,他们在外面一起喝冷饮。胡小毛说鱼子酱只考了个二本,她妹妹反而考的更好。可她比她妹妹勤奋多了,林木说道。

林木梦见虞子衿穿着校服,从讲台上走下来,拿着化学模拟试卷扔在自己桌上,厉声质问他,会不会做,这分明就是秦老师的语气啊。她妹妹在后面咯咯咯地笑。林木当时正在看赫拉利·瓦渥的《Last Seen Wearing》(最后的衣着》,正是烧脑的时刻,只好用左手的食指挠着眉心,木木的看着她。然后是秦老师来晚自习视察,喊林木到外面先是批评他不专心听课,后来又七拐八拐地问起林总的近况。林木刚想张嘴告诉她老林是个大混子可是他只是啊啊啊地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广播响了,林木才发现自己刚刚真的睡着了,偷看了一下四周,再悄悄擦去嘴角的涎水。装睡的老林也假装醒来,伸了个懒腰,林木觉得自己的父亲太虚伪太不可救药了。

机场越来越低,跑道越来越近,最终从飞机轮胎接触到地面的那一个咯噔开始,林木一直悬着的那个问题:飞起来的飞机会不会掉下去也终于有了解答。他也一下活了过来,心绪像树的影子一般慢慢地被曼谷的阳光冲淡了,淡了。高考的炼狱,对他这样虞子衿虞子佩她们口中所谓的富二代,一模一样的经历了一遍。他的分数是自己考的,一分一分辛辛苦苦挣来的,虽然没有够上藤校,但是值得他为自己骄傲。

能够寻机摆脱老林的阴影,更是他一直期待的事情。只是,从来到朱拉隆功开始,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他没有想到的,拼命想也想不到的,最后是梦一般离奇又惊怖的事情。金岳霖说,这是体势能结合到一块儿了。

报到的手续等等一切自不必细说——老林认为他有的是钱,有钱什么都好办。林木觉得他要是再嚣张一点,自己要是再笨一点,也许他会把学校买下来供自己读书的。学校很大,离开美斯乐的林木看什么都是全新好,超舒服——一天下来,接待他的学姐们已经卖给他大几千铢的东西了。

只是来早了两天,其他同学大部分都还没有来,除了郑齐敏和莫仁,林木还没有来得及认识更多的同学。郑齐敏来自苏梅岛,娇娇小小的,白白净净——泰国的白净女孩不多。莫仁不知道来自哪里。

林木心想着让老林先走,赶快回去,或者想去哪里去哪里,只要不跟着他。这种情绪老林不可能感觉不到。办好大学的饭卡,老林提议去感受一下学校的伙食。已经是近晚饭时间,林荫大道的尽头霞光璀璨,残存的阳光一点也不弱,穿过树叶射过来,金光闪闪,像一群金甲勇士们在奋勇搏杀。

前往食堂的路上林木想的是鱼子酱,或者郑其敏,一点也不是老林。体验完食堂的香辣大虾和三味煎鲈鱼,他们打着饱嗝,开始慢腾腾往回走,老林在前林木在后,距离不近不远。路灯忽然亮起来,然后就出现了两个拉长的身影。林木正玩着用影子尖去戳老林的脚,老林却突然停住了,等儿子走上来。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静默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老林像下定决心似的,向上翻了一下眼睛,再垂下来,然后严肃地看着林木说,明天,跟我上素贴山。

素贴山在清迈,离曼谷并不近。而且林木讨厌老林这种动不动父亲式的命令。他想,你跟谁爷俩呢,我这都大学了。于是没好气地说,不去,有点累。老林想必也知道儿子的借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一定要去,不去不行”。林木白了他一眼,睬也不睬地越过他朝前走去。老林追上来,拦住林木:“听着,我是爸爸!”碰巧有人走过,老林不情愿地往旁边挪了挪身体。

那人走远后,林木冷笑了一声:“林总,谢谢啊!”小林秘书的语气。

老林并没有揍他,林木认为这是老林少有的优点——美斯乐的父亲揍儿子基本上就是规矩。不过现在要是打起来他们两个应该能打个平手,也就是谁是项羽谁是刘邦还很难说。林木现在也是又高又壮的,将近1米8的个头,都是妈妈照顾的好。

正在僵持之际,突然林木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林木接了。她先是问了一大堆学校的情况,热不热,吃的咋样,还戏谑地问那边女同学怎么样,穿衣服漂亮吗,林木懒得回答,嗯哩嗯哩地应着。然后妈妈问他有没有和爸爸吵架,叫他尽量都听爸爸的,大事坚持原则,小事发扬风格,但是小孩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林木脾气上来了,正准备挂电话,妈妈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外公这几天好像在素贴山。

林木怔了一下。外公平时不在清莱住,他很喜欢中国的成都,那里有他最喜欢的大熊猫,他一看就是一天。外婆走后,林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还记得他上次给自己画的那幅熊猫吃竹子图,上面还有一首小诗“衣白自带风,眼黑作猫熊。世间行好事,春雨正相逢”。后面的落款是赠小水花。小水花是林木的小名,外公取的。外公说你们家树多,离不得水。这幅画林木很喜欢,可惜出来读书,画不能带在身边,就只好放在家里了。

外公在素贴山干什么?访友,写生,还是观景?林木的思绪突然发散起来,一下子想到很小的时候外公来清莱看自己,带他吃糍粑,玩滑滑梯,教他画画,钓鱼的画面。他想外公了,很想很想。林木扭头就走,根本不睬后面的老林。

晚上只在宿舍待了一小会儿,实在热得受不了,大汗淋漓——空调还没装好。老林住的洲际却是曼谷最好的酒店。林木气不过,打电话给他,也要去住。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林木一点负罪感也没有,生他的气就要花他的钱,要不,难道让他留着给小林秘书用?

酒店的自助早餐非常丰盛,和昨晚食堂伙食相比更是口味上佳。林木在用餐的时候试着寻找,始终没有看到老林的身影,他想也许老林已经早早吃好了吧。饱满的美食最终使林木屈服,他决定听一次胃的安排。

9:30约定的时间到了,他慢吞吞地下楼,发现老林已经在大堂等自己了,还带着他的大箱子。送他们出发的车停在大堂门口,很新,司机是个不高不矮的华人,长头发,穿着便装戴着一顶酒店的制式帽子,乍一看林木还以为是个女人。

司机想要帮助老林把行李放在后备箱,老林拒绝了,他要自己来。林木有点奇怪,老林以前不会这样的,他总是一副有钱人的趾高气扬状。新车有一点异味,林木一路开着窗,司机开着空调也不在乎——大家都喜欢流通的空气。上了高速,三个半小时能到了。

实在无聊,林木问司机素贴山和双龙寺的一些故事,司机的回答干净利落,不知道,不熟悉,他不是本地人之类。见此林木也觉得无趣,他决定一言不发闭目养神。老林戴着他机场买的墨镜,有点严肃,几乎不说话。箱子里装着什么,林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对老林的生意不感兴趣,私底下甚至希望他能和小林秘书再生一个孩子——好去将来继承他那所谓的遗产。他只想好好念书,早点见到外公,抱抱他,给他老人家捶捶背,听他喊自己小水花。

快到山门的时候,司机正准备开进停车场,老林突然开口说道,换个入口,去梅花峪——泰国没有梅花,不知道谁取的这个名字。司机哦了一声,一点也没有多话,开始摆弄导航,也并不抱怨。林木觉得洲际这五星级的服务水平确实没得话说。他从来没有来过素贴山,疑惑的是老林好像对素贴山很熟悉。不过以老林的走南闯北,来过素贴山想必也不稀奇。林木没有多疑,只是想快点见到外公。


老林身上的脂肪和林木一样没有白养那么大,吃了那么多高蛋白的食材也没有浪费——他好像比别人血多。受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并不致命。林木的胳膊被那人划了好几道口子,腿也破了在流血。老林蹒跚着走到车前,开始翻找起来。但是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纸巾毛巾之类止血的东西。没有办法,他就在地上撮起一些干燥的泥土,用指头细细捏了,撒在林木的伤口上。然后再是他自己的。

“不用按住!”他说。林木的手此刻瑟瑟发抖,腿瑟瑟发抖,脑子也瑟瑟发抖。那人应该已经死了,被老林拖到树林后面的小溪边,还来不及处理,只是不易被人发现而已。

林木曾打过架,说起来难为情,竟然是为了女同学打的,她一开始还不知道。

鱼子酱这个外号是胡小毛第一个叫的,那一次刚好是化学课,课间休息,胡小毛不知道怎么就拿到了虞子衿的作业本,看着她的名字就“鱼子酱鱼子酱”地哇哇大叫,一些胡小毛的跟班也跟着起哄。林木看到自己的同桌先是气得满脸通红,把化学书使劲地往桌子上一摔,然后就趴着呜呜地哭起来了,整整一节课都没有抬头。胡小毛的爸爸坐牢了,他也是个小混子,老师都不怎么敢惹。林木很生气很生气,但是他没有勇气挑战这几个混蛋。

放学回家吃完晚饭,妈妈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躺在床上林木开始翻来覆去地想,想了大半夜,鱼子酱和妈妈的性格太像了,温柔得捞不到碗里,因为妈妈的缘故,林木最终决定要为同桌出一口气。

虽然他们人多,但自己可以设计让胡小毛落单,再跟他单挑。但是第二天到了学校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妙计,快下晚自习了,眼看报仇大计就要落空,林木一狠心,站起来走到胡小毛桌子跟前,跟他说出来,找你有点事。全班同学瞬间都惊呆了,全校敢这种口气和胡小毛说话的学生林木是第一个。胡小毛被约到操场,两人一到地点就都明白了,林木说卧槽小胡说找死然后就扭打在一起。少年人下手没轻重,胡小毛力气大把林木打倒,林木下死手狠拍了胡小毛一板砖。原来林木在这个约定的地方藏了一块砖头。这下胡小毛明白了原来富二代也不好惹。打到一半同学们喊来了秦老师,秦老师上来就是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她才不在乎胡小毛什么坐牢的爹,林木什么有钱的爸。

即使赔了一笔医药费,他们在全校同学面前检讨,也不妨碍他们两个成了死对头,经常找机会干一架。胡小毛纠集一帮人,林木也慢慢从小胡欺负的对象里聚了一帮人,两派均以美斯乐正统流氓自居。

没想到的是打来打去不到几个月时间,机缘巧合他们竟然成了朋友。美斯乐镇和周边一个傣族人的村子一直有矛盾。胡小毛有一次被人喊去助拳,结果就被傣族人打得落花流水。正好小燕司机开车路过,就随手救了他一把。路上小燕司机警告他不要再和林木为难,否则他们大人就要介入了。胡小毛爸爸出事,他并没有什么社会朋友或大哥罩着,加上小燕司机救了他,便就坡下驴找人说情,希望和林木化敌为友。

他们两个互请了一次冷饮,就成为了朋友,小胡笑话富二代都重色轻友,见一个同桌爱一个同桌,逮谁就跟谁说这件事。林木警告他也没有用。他们的和好再次轰动全校,连校长都出来接见他们并亲自谈话,还在学校集合大会上公开表扬。

鱼子酱也不好不表示些什么了,她托人向林木捎来一张纸条,但时间久远林木现在已经不记得什么内容了。大概有一句是意大利诗人哥尔多尼的诗:什么是什么的生命之神......如果她早一点给林木这个圣谕,也许他们就能开始点什么。可惜的是等何丽华把这个纸条给他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年多,他们已经分班。何丽华装作不好意思地说是自己不小心忘记了。

但这种小儿科的少年韵事和能和眼下这种人命事件相比吗?过去的根本不值一提。林木恍恍惚惚,脑仁子疼,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坐在地上,埋着头,不敢面对天空。但是胳膊确实在疼,钻心的疼,腿上的血还在流。

由于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没有征兆,老林盘腿坐在地上也说不出话来。北面的运动鞋上沾着血迹,还好没有穿他那件拉风的蓝西装,穿着一身阿迪达斯运动装,太阳照在他那伤口一样的三叶草上,太阳似乎也在流血。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真没想到啊。”林金荣感叹道。

林木没有力气和他说话,浑身虚脱了一样地蜷成一团。对一个少年来说,这一切真的是天塌了,地漏了,空气灭绝了。林木的腿一直在抖动,有个词叫做“筛糠”,用在现在完全恰如其分。

老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白骆驼,满不在乎地想点上一根,然后他摸了半天,终于找到打火机。林木看到他揿一次性打火机的手明显在颤抖,打了几次几次打不着火。半天终于点着了,故作镇定的他在烟上深深地亲了一大口,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像是长舒了一口气。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来,亮蓝亮蓝地,顺着太阳光延伸着,像一个时光之锥。他们俩看着这个锥,并表示都不认识。

他也不知道今天带林木来这里到底是凶是吉,林木也不知道,人生的光线受到命运的重力开始弯曲,形成一个引力透镜,隐隐地看到未来,但那些都是假象。

老林吐掉嘴里的还剩一半的烟屁股,说,刚才差一点报销。他声音有点颤抖,为了安慰儿子,朝林木硬是笑了笑。林木想原谅他,很想,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都沉浸着麻木和颤抖中无法完全恢复,也就都不再说话,就像一大一小两座山一样沉默着。

松开伤口,他的嘴唇还留着血,但已经开始弹奏那个林木永远都不想再听的故事。

“1990年的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大,也是刚刚20岁。那时我还不认识你妈妈,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你爷爷要带我来这里时,我也不愿意。但是他还是强迫我来了。这里有一个我们林家的秘密,这个秘密等你儿子20岁的时候,你也要带他来,和我一样,和你爷爷一样。”

他说,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你也一定想知道我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那你知道中国一位画家徐悲鸿和《七十二神仙卷》吗?

林木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老林忽然问起这几个问题有些沉重,他怕负担不起。太阳升得老高,光线很刺眼,彩云溪的水从不远处流过,哗啦哗啦地。那具尸体还在溪水边,林木心想,老林你问我这些,当你儿子是傻子吗?

林金荣知道林木知道。于是他接着说道,1931年“九一八事变”时,你爷爷才14岁,已经给杨虎城将军手下的士兵背枪了。我们林家祖籍是中国的陕西奉天县。当时中国已经和日本人干起来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但是没办法,苦呀,兵荒马乱,只能靠部队才有活命的可能。

但徐悲鸿那时已经是大画家了。就在这一年夏天,徐悲鸿接到许地山的邀请,赴香港大学举办画展。许地山,就是你小学课本写落花生那个,他当时在香港大学中文学院担任主任,可惜他41年病死了。林木点点头,有气无力。

林金荣接着说道,徐悲鸿9岁起正式跟着他的父亲习画,17岁就开始卖画谋生,又得到著名油画家周湘、岭南画派的代表人物高奇峰、高剑父等人指点,后来又相继结识了蔡元培、陈师曾、梅兰芳及鲁迅等文化界名人。画展举办时就已经名声大噪,所以这次画展也办得非常成功。

画展结束后,因为当时与太太蒋碧薇及朋友张道藩的关系微妙,在许地山的邀请下,徐悲鸿决定在香港多逗留几日。恰巧许地山的太太周俟松认识一位居住在香港的德国人马丁夫人。马丁夫人的父亲生前在中国,接替被端王载漪部属神机营霆字队枪八队章京恩海击毙的克林德担任德国驻华公使,恰逢八国联军攻陷大沽口,又侵入北京紫禁城大肆掠夺,他趁机搜集了很多士兵从宫中抢掠来的珍贵宫廷字画古玩。

马丁夫人没有兄弟姐妹,父亲生前,叮咛她这批字画都是出自皇室,非常珍贵,不可轻易示人。父亲死后这批字画就作为遗产传给了她。她当时正好手头缺钱,便想着变卖一些救急。但她对字画古玩并不懂,便拜托许地山的夫人帮忙找一位画师给鉴定售卖。许地山便推荐了徐悲鸿。

徐悲鸿一行来到马丁夫人府上,她打开藏画的几个大箱子,因为年代久远,加上马丁夫人并不懂得古画收藏之法,很多画绢已经发霉虫蛀,让徐悲鸿不禁悲从心起。

看着看着,徐悲鸿都没有比较中意的画。忽然,他无意中发现一幅十多米的古卷压在箱底,便不经意地拿起。徐徐打开,他就凝神不语:这是一幅绘着道教醮会的盛大场面的画卷。画面上东华帝君、南极帝君、扶桑大帝率领神伯、仙女、神将前去朝谒天庭的最高统治者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画面中绘有三位主神,十位神将,七位男仙官,六十七位金童玉女。从右往左依次是神将开道压队,头罩光环的东华帝君位居其中,其他各路神仙、幡旗、伞盖、贡品、乐器等一应俱全,簇拥着三位帝君在仙乐声中足踏祥云御风而行,一派风雷动九旌的神仙境界。87位人物造型优美、体态传神,帝君庄严伟仪,神将威风凛凛,神伯道骨仙风,仙女秀丽轻盈;飘飘欲升的白云、冉冉飞扬的襟带,使得整幅作品具有一种“天衣飞杨,满壁风动”的艺术感染力。

徐悲鸿当时不由啧啧称赞,并盯着这幅画卷出神。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对马丁夫人说:“只要这一幅,其它不要了。”马丁夫人有些惊讶,不解地望着徐悲鸿,她不知道徐悲鸿喜欢收藏字画,遇到中意的画卷,都会不惜代价收藏。夫人廖静文还为此提醒过他,让他不要喜怒行于色,以便与对方讨价还价,徐悲鸿每次都满口答应但事事不能如愿,原因是他太热爱艺术作品了。他当场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共计1万元,看到马丁夫人有些犹豫,然后又附上随身携带的7幅自己精品的画,一并推到马丁夫人面前。徐悲鸿如此举动,反而让马丁夫人吃不准情况。后来,出于对许地山先生的信任,并经香港艺术品估价委员会评估后,马丁夫人这才将那幅珍贵的画卷交给了新的主人。

徐悲鸿自己后来说:这幅画虽然没有画家的落款,但描画线条优美飘逸,表现意境深邃辽阔,令人不禁神游物外;丝绢上所有襟飘带舞的人物虽然全用白描手法,但整幅画卷看起来却满纸生辉,这是一幅出于唐代名家的艺术绝品!自从购买到这幅画卷后,徐悲鸿便爱不释手,随身携带,有空就拿出来观摩欣赏。

再后来,以“泼彩山水”闻名的大画家张大千来到南京,计划筹备全中国美术作品展。张大千你知道吗?“南张北齐”,说的就是张大千,齐白石。林木听他讲得如此精彩,慢慢地也提起了兴趣,便点了点头。

老林接着说道,听闻好友要到南京筹备画展,徐悲鸿喜出望外,提前更改了行程,从外地返回南京。刚返回南京,他就约了张大千和谢稚柳等几位画坛好友,在家中小酌。聚会中,徐悲鸿得意地拿出了那幅购自马丁夫人的古画。当画卷展开时,张大千等人,就像徐悲鸿第一次看到这幅画作一样,一下子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饶是张大千见多识广,也不禁叹为观止:“此画与晚唐壁画风格相同,不是唐人画不出这样的作品!北宋时武宗元的作品,源头就在这里!”武宗元是宋真宗景德年间的大画家,师吴道子法,行笔如流水,工人物、佛道、鬼神。谢稚柳也表示认可,说这是“晚唐之鸿裁,实宋人之宗师”。所有人一致认为这幅画可能是现今国内唯一能见到的唐代人物画卷,有“吴带当风”之感,极有可能是“画圣”吴道子的真本,并喻之为稀世珍宝。

聚会后,徐悲鸿将这幅画正式命名为《八十七神仙卷》,并钤印了“悲鸿生命”的印章。徐悲鸿认为,这幅画是流亡的中国国宝,并且是世界上现存的中国人物画中最好的作品。他曾说过,这幅画可以与欧洲顶级名画相提并论。不过说起吴道子,也有一个故事,曾经吴道子去访问一个僧人,想讨杯茶喝,但僧人非常不礼貌。他很气愤,便在僧房墙壁上画了一头驴,然后就走了。到了晚上,墙上的驴竟然变成了真驴,满屋地尥蹶子,把僧房搞得乱七八糟,狼藉不堪。僧人没有办法,只好去恳求吴道子,请他把墙上的驴抹掉,这才平安无事。说明他也是个有脾气之人。

七七事变后,中国中央大学迁往重庆后,当时徐悲鸿在中央大学任教,也随之在重庆定居。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将这幅画随身携带,形影不离。后来徐悲鸿从重庆到昆明办劳军义展,但那时日机经常轰炸,每次防空警报响起,人们都要钻防空洞。结果有一天,敌机轰炸过后,徐悲鸿跑出防空洞,回到了自己的寓所。发现保存画卷的那个木柜被人撬开了,《八十七神仙卷》被盗了。

徐悲鸿当时就瘫倒在地,自此茶饭不思,并因此得了一场大病,病中还在喃喃自语念叨这幅画卷。两年后的夏天,徐悲鸿因高血压住院。此时,他在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时的学生卢荫寰来看望他。她跟徐悲鸿提到自己的丈夫新近结识了一位朋友,在这位朋友的成都寓所里发现有一幅古卷与老师丢失的《八十七神仙卷》很相似。接着第二天,徐悲鸿在画展上偶然结识的一位自称是将军的刘姓朋友突然造访,也说在成都发现了《八十七神仙卷》,并表示给他两万块钱,就有办法帮徐悲鸿拿回那幅画。两个人接连告诉徐悲鸿这个消息,徐悲鸿因此深信不疑。他难掩激动地让人立即取钱塞给刘将军。并表示,事成后另有酬谢。

几天后,刘某果真带着一幅装裱精良的画卷,来到徐悲鸿面前。当徐悲鸿打开那幅画卷时,他激动地发现这就是他遗失了两年多的《八十七神仙卷》。徐悲鸿难掩激动,当即挥毫赋诗:“得见神仙一面难,况与伴侣尽情看。人生总是葑菲味,换到金丹凡骨安。”又取出二十万给刘将军,并拿出了几幅自己的画作,以作答谢。而刘将军拿着那些钱和画,从此就消失了。徐悲鸿给刘将军的钱,几乎是自己全部的积蓄。此时的他,生病住院连住院费都交不起了。可卢荫寰事后却觉得蹊跷。后来她几经调查发现,这位刘将军的真名叫刘汉钧,根本不是国民党将军,曾在徐悲鸿在新加坡举办画展时有一面之缘。偶然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徐悲鸿藏有一幅唐代人物古卷,是无价之宝。刘某贪念顿起。于是就一直尾随徐悲鸿到重庆。当时兵荒马乱,徐悲鸿看管很严,刘某也一直无从下手。直到徐悲鸿到达昆明暂居后,刘某就在徐悲鸿对面的楼上,租房住下,时刻监视着徐悲鸿的一举一动。结果就在那天空袭时,徐悲鸿和家人都匆匆进入防空洞。这位所谓的刘将军便趁机溜门撬锁进了徐悲鸿的家里,盗走至宝《八十七神仙卷》,还一并盗取了徐悲鸿的30余幅作品。刘某将徐悲鸿的作品,带到了南洋,打着为抗战捐款的名义卖掉,发了一笔横财。而那《八十七神仙卷》,这位窃贼却没有卖,反而利用徐悲鸿的学生卢荫寰,自导自演了一场原物奉还的戏码。当时主要是他了解这幅画的价值,知道这幅画要是到了不识货的人手里,明珠暗投,国宝蒙尘就暴殄天物了。

林木接着老林的话说道,这说明刘某人良心未泯,还有道德底线。老林冷冷地“哼”了一声,心说傻瓜,你还不知道这个刘某就是你爷爷,他后来改姓林,我们家族现在不是刘家而是林家就在于此。

老林继续说道,当卢荫寰调查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将此事告诉徐悲鸿时,徐悲鸿的反应让人意外。“是他偷的无妨,只要他能完璧归赵,我也万分感激。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中华民族的。”不过令徐悲鸿痛心的是,他之前盖在画上的“悲鸿生命”四个字,以及之前的题跋都被人挖掉了。他只好重新加盖。从此,这《八十七神仙卷》就一直被徐悲鸿珍藏在身边。解放后,徐悲鸿因病去世,他的妻子廖静文,遵从徐悲鸿的遗愿,将徐悲鸿毕生收藏包括《八十七神仙卷》,悉数捐献给了中国相关部门。桂林阳朔的徐悲鸿故居,和宜兴的一起,后来被改建成徐悲鸿纪念馆,由徐悲鸿的夫人廖静文担任馆长,这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座美术家个人纪念馆。

故事着实精彩,林木不禁忘了身上的疼痛。不过老林接下来的一句话,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老林说,你应该想不到吧,《八十七神仙卷》的真迹,就在我带着的箱子里。


林木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他的生日和爷爷的忌日是同一天。后来林家为了避免晦气,把爷爷的忌日延后了十五天。不过林木奇怪的是,自己从记事开始,从来没有听到谁提起过这些往事,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八十七神仙卷》图。但他清楚自己对这些没有兴趣,他只想念好自己的工程信息专业,做一名计算机工程师。

林金荣接着说道,你爷爷神通广大,我和你二叔没有他千分之一强。以前他教我们读书,直接就可以背诵大段的《春秋》,你行吗?他以前给我们讲孔圣人,讲颜回和子贡,现在我还记得他说起过的一段孔子的轶事。

有一天,许多只隼死了落在陈国的宫廷中,一看之下,有木做的箭穿过身体,箭头是石头制作的。陈湣公派使者向孔子请教。孔子说:“隼来远矣,此肃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使无忘职业。于是肃慎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肃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分同姓以珍玉,展亲;分异姓以远职,使无忘服。故分陈以肃慎矢。”陈湣公听了叫人到过去收藏各方贡物的仓库中去找一找,果然找到了这种箭。因此孔子在陈国一口气住了三年。离开陈国后,先到了蒲,后来到了卫国。

我知道孔子,知道李白杜甫苏东坡,都是你爷爷的教导。他虽然小时候没念过书,但是在部队那些年,一有空就向文书学习,后来逃到泰国之前,已经是高小水平了。他学东西特别快,这点我和你二叔都比不上。

林木知道孔子,也知道李白杜甫苏东坡,但他还知道詹姆斯∙麦迪逊和复合节,这些老林就不一定知道了。

但老林接着说道,你知道圣者帕特里克和波士顿博物馆盗窃案吗?

林木并不了解出生于公元三七三年的圣者帕特里克的事迹,但他心里想的却是,难道爷爷偷到了波士顿吗?老林看出了儿子的想法,却没有怪罪,他悠悠地说,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传说帕特里克原本是住在大不列颠岛的孩子,在他十六岁那年被海盗掳去,然后当成奴隶卖到爱尔兰,在被囚禁六年后,成为了一名牧羊人。在这段苦难的生活中,他只能寄托神的力量来度过:他每天不断向天主祈祷,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到自己家乡的土地上。就在某一天晚上祈祷时,一个声音传入他耳中,告诉他可以逃离这个牧羊的农庄,在距离农庄约二百英里远的岸边有艘无人的小船,因此他带着几个同伴,一起划着船逃离爱尔兰,并且在马赛登陆。在逃离期间,他留下许多神奇的传说,例如:每当他们饥肠辘辘的时候,就会有鱼跳出水面蹦到他们船上,登陆后有一群羊一直跟着他们,让他们能够靠吃羊活下去。到了后来帕特里克又回到爱尔兰宣扬宗教时,有一个更神奇的传说是他抚摸过的三叶草都会变成花朵,围绕着他。后来德国人抢注了这个标志,并将其命名为阿迪达斯。帕特里克留在爱尔兰,把宗教的光芒带到岛上的每个角落,建立教堂和学校教育人民,在爱尔兰有许多教堂和学校都以他命名。因此爱尔兰人为了纪念这个仇将恩报守护着他们的圣者,就以他去世的三月十七日,订为爱尔兰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圣帕特里克节”。即使没有受过很多现代教育的熏陶,以粗浅的基本认知,林木也会疯狂地吐槽这些传说是树新风(Tree new bee)。

林金荣不顾儿子的感受和想法,继续开始讲述波士顿博物馆的故事。

时间来到1990年3月18日凌晨,遍插的绿色三叶草旗帜在暗淡的街灯下迎风飘扬,微冷的薄霜打湿了中心公园剑桥公爵夫人的雕像,波士顿的市民在庆祝圣帕特里克节的狂欢后美梦正酣,位于芬街180号的伊莎贝尔·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Isabella Stewart Gardner Museum)静谧肃穆,当值的警卫官名叫理查德,好人理查德正面色苍白,昏昏欲睡。

理查德的父亲是一名电器商人,忙于业务经常外出,母亲身体不好常去医院。家庭疏于管教导致理查德在学校时结交了几个不良子弟,慢慢地开始酗酒和吸毒。早先只是为了简单的放纵,后来慢慢地越来越依赖这些。他的父母觉察后大惊失色,为了让他摆脱酒精和毒品的控制,父亲通过一个熟悉的博物馆的内部人员,想方设法为其觅了一份兼职保安的工作。为此他的父亲不得不为博物馆捐赠了一笔不菲的赞助。

于是这位不成器的瘾君子,就这样成为了波士顿最著名的博物馆的守卫。这份工作其实也没有太多事情,当白天参观的人群散去后,他只需要在夜晚的保安室,拦住任何想要入馆的人即可。不过严格来说,极简就是极繁,这个职责现在看来就像是个笑话。比如这个“任何人”指代的,到底是什么人呢?假如馆长出门时要求理查德禁止任何人进入办公室,结果等馆长回来后,也被理查德阻止,再也无法进入办公室了。这种规定就是废纸一张。很快,这个规定和这位老兄一不小心就成为了全美新闻里的热点人物。

凌晨时分的芬街空无一人,突然,一辆警车呜拉呜拉地停在了博物馆门口,两名身穿警服高大身材的警员走上台阶,按响了大门上的门铃。刺耳的门铃声将理查德吵醒了,他努力尝试着摆脱毒品带来的眩晕感,跌跌撞撞地走出保安室,打开了博物馆的大门。当意识到门外站着的是警察时,刚吸过毒的理查德不由地紧张起来,他询问对方为什么要按铃。警察告诉理查德,他们接到了报警,称博物馆内发生骚乱,他们奉命前来检查。这天晚上,正位于圣帕特里克节不少青年正当的喝酒区间,酩酊大醉之后,极易在大街上博物馆或者教堂肆意闹事,所以这个理由冠冕堂皇。

本身就迷迷糊糊的理查德此刻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下班后拦住任何想要入馆的人。也许是认为警察的威严令他无法反驳,也许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担心被带走询问,他连忙领着两名警察进入博物馆,随后表示自己要打电话向馆长请示一下。但是这个电话馆长并没有接到。

博物馆的大门内外仿佛两个世界,大门外有许多监控,记录着进入馆内的每一个面孔,而大门内却没有监控。所以事后从监控上看,理查德和两名警员交谈了一会儿,便带着二人进了博物馆,至于馆内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已经成谜。

当天亮后人们上班时终于知道馆内发生的事情,已然过去了数个小时。工作人员在博物馆的地下室,发现了被以怪异手法捆绑着的理查德:他的双手被手铐反铐在身后,双脚被固定,脑袋上则缠了整整一大圈的胶带,看上去像一个奇诡的木乃伊。

而比起理查德受到的伤害,博物馆的损失更为巨大:13件展品被窃,其中不乏名声赫赫的惊世杰作,包括莫奈的《睡莲》、伦勃朗的《加利利海上的风暴》和弗美尔的《音乐会》等,总价值高达3亿美元。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博物馆工作人员立刻报警,波士顿警方随即出动了庞大的警力,局长怀尔曼亲自上阵,就连FBI也被惊动,组成了以高级探员迈特为首的小组赶赴现场。他们赶到现场后,首先对博物馆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并逐一核对了馆内尚存和失窃的艺术品清单。结果发现,这两名窃贼的手法似乎不太专业,就像是粗暴的劫匪一样,很难有什么高明之处。馆内没有监控录像,同时因为深夜没有目击证人,警方只能从极少的线索进行猜想,而窃贼的行动轨迹和作案手法就成为了重中之重。窃贼入馆后分散行动,他们几乎走遍了每一个房间,似乎在寻找着自认为“珍贵”的艺术品。比如一幅伦勃朗的海景画,也是这位巨匠唯一一幅存世的海景画,被粗暴地砸开镀金画框,将画布撕走,这一过程极大损害了这幅画的拍卖价值。画作是两名窃贼重点“关注的对象”。除此之外,一些细节也很有意思。一件掠夺自中国的青铜器,精美的西周袋足鼎,也被二人窃走,是馆内最古老的藏品,当然价值连城;但另外有一面拿破仑使用过的旗帜上的装饰,基本毫无艺术价值,就是在超市买来的现代装饰品,却也被窃贼取走,以至于专家甚至懒得将其列为失窃物。

因为有些画作是欧洲富豪捐赠的,考虑到他们的关注和焦虑,欧盟警察总部也派出了一组名为观察员实为监督者的警员队伍。在这种情况下,各路警方首先汇集起来召开了案情讨论会。但是很快他们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这种分歧严重到几乎不可调和,也直接影响了后来的破案思路。以波士顿警察局长怀尔曼为代表的第一派人认为,这两个窃贼就是波士顿最普通的小蟊贼,可能是两个手头紧的小混混,只是为了偷取财物换钱,以此满足他们的基础生存需要。或许这些名作很快就会出现在拍卖会,甚至是普通美术商店里。如果这个猜想成立,到时候只需要追踪拍卖款的去向,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窃贼。

以迈特为主的第二派人认为,这两个窃贼不一般,他们非常熟悉博物馆的内部,这点从他们和理查德接触后没有立刻作案、而是选择避开监控才作案,就能推测出来。包括理查德、其他工作人员,甚至馆长都有可能是他们的帮凶。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警方面对的或许是一个强大的艺术品盗窃团伙,单纯地等待窃贼们露出马脚,并不现实。

另外持不同意见的第三派人则认为,这两个窃贼其实是顶级的艺术品大盗,其令人生疑的作案目标并非不专业,相反,这很可能是其背后的雇主:一群顶级的艺术品鉴赏人士的刻意要求。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这批艺术瑰宝就会直接流入某人的保险柜,永远地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第三派人以欧盟警察总部驻美洲观察员代表吕特为主,马丁那时正是他的手下。那时候马丁刚刚25岁,从世界顶尖的巴黎警官大学毕业,只参加工作不满一年他就被欧盟警察总部看中,成为光荣的欧洲国际刑警。没多久,他被选调到驻美洲工作组,参与波士顿博物馆失窃案的调查。那时的他还没有结婚,但是春风得意,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女友名叫伊娃,也是一名警察,处理文职工作。

三派人的分歧,也带来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主动出击并顺利破案的希望并不大。不过,视艺术品为城市一部分的波士顿市民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一些自命不凡的艺术大师们才不会管这些。以《波士顿环球报》和《纽约时报》为首的媒体天天向警方施压,催促后者尽快为公众做出一个交代。由于丢失的艺术品艺术价值极高,加上窃贼和画作的去向扑朔迷离,波士顿博物馆失窃案很快便被大众媒体冠上“十九世纪第一艺术品失窃案”的称号。

关注案件进展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甚至连州长和总统也开始过问。不过,迈特小组随后的操作,也几乎预示了该案必定会成为悬案。在FBI介入后,波士顿警察局宣布退出失窃案侦破,理由是人手不够。迈特和怀尔曼不和几乎成了波士顿人所尽知的秘密,FBI瞧不起没落的欧洲警察旧势力,认为他们碍手碍脚;吕特则认为FBI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推理,只是一群暴力机器。迈特自诩在FBI属于神探级的人物,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案子会成为自己职业生涯的滑铁卢。首先是对于理查德的怀疑,当时包括迈特在内大部分人认为他的嫌疑最大,也就是所谓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迈特指派手下对理查德和他的家族进行了地毯式的调查,甚至还因为无意获得理查德父亲的婚外情线索最终导致其父母离婚,引发舆论鼓噪。但在面对理查德这个青年酒鬼加瘾君子时,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吕特几次跃跃欲试,都被FBI以管辖权的名义挡在门外。好在迈特的手下千方百计糊弄理查德搞出了两张疑似嫌疑人素描,也算是向纳税人证明了自己并非单纯的“税金强盗”。ICPO的人对此嗤之以鼻,吕特说这简直不如随便在监狱里找两个犯人顶罪。捆绑理查德的胶带,沾有窃贼的指纹和DNA,是本案最重要的证物。迈特一度亲自保管,吕特连见都见不到。但后来被市检察官和州检察官要求拿出来取证,数次“取证”后,竟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了。吕特此刻意识到案件即将进入深水区,他不再主动过问,安排马丁作为自己的代表继续跟进,然后设法把自己调回了欧洲本部。迈特也倒了霉,被调离了专案小组,并很快被勒令退休。退休后迈特无所事事,日子过得很不如意,有人曾数次在拉斯维加斯目睹他出入贵宾厅找乐子。有次FBI老友聚会,特邀的迈特在酒后狂言要揭露FBI内部关于这个案子的一些“丑事”,没过多久他在骑自行车锻炼时被一辆货车当场撞死。要知道出事的那条路并不宽,邻居们证实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货车出现在这条路上了。货车上装着满满一车黄豆,据说是某位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会员忘记了平仓到期合约而被迫实物交割,但是黄豆最后被倾倒在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屋后院,就很难解释得通了。黑人驾驶员经过调查据说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接到一笔委托单子并忠实地执行了它。接替迈特的并不是他以前的副手,FBI调来了一个华裔警探Mike Lee。

渐渐地,办案小组被解散,人员也分散到其他项目或任务中去,只有在上级过问时才以紧急会议或者集中办公的方式推动一下。也是因为当时的美国非常混乱,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黑帮横行。当时,上级给FBI的首要任务,就是打击各种名目的黑手党。端掉一个组织的吸引力和带来的实际收益,远比帮博物馆找回几幅画大得多。Mike后来办了很多大案,抓获了好几个大的黑帮头目,包括背负着19桩谋杀案的詹姆斯·巴尔杰也被绳之以法,犯罪界受当时流行的动画片《Tom & Jerry》里的角色启发,一致称呼他为“迈克老狼”。但老狼最终还是死于黑帮的报复,死前身中数十弹,且被毁容抛尸,下场极惨。老狼是公认FBI历史上最著名的干探之一。只是当时他确实无暇顾及这起史上最大的艺术品盗窃案。马丁在吕特撤走后不久也准备回欧洲,据说要升任巴黎16区的总警督,吕将不再是他的上司。他和老狼相处的不错,这个华裔探长温和谦逊,不喜声色犬马,最大的爱好是喝功夫茶,还有就是爱吃鸭脖。马丁还清楚记得他请客时当场教给他们的一首儿歌:e,e,e,neck and sing......后面就不记得了。老狼在分别前各送了马丁他们一套紫砂壶茶具,特别是马丁的这套,老狼依依不舍地介绍说这是24目的筛子过的泥,出自种榆道人的高徒,上面刻有一行诗“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马丁自然看不懂,老狼同时告诫他们千万不要用来喝酒,尤其是果酒。作为回赠,马丁送给了他一个巴黎Christofle出的银饰项链,图案是十字军骑士的盾牌和短剑。“这是一家百年老店”,马丁说,同时又补充道:“盾牌象征着安全。”

老狼死后由戈德曼接手他未竞的事业。但此时FBI已经背上巨大的舆论压力,不得不隔三岔五整出一些“爆炸性”的消息来搪塞外界。比如某个小混混成为了第一嫌疑人,这种消息会立刻引来媒体的爆炒。可是几天之后,某个小报的边角就会出现一条新闻:嫌疑人经过调查,洗脱了窃取艺术品的嫌疑。

莫尔斯·康纳是一位疯狂的摇滚歌手。1975年,这位老兄在波士顿美术馆偷取了一幅很值钱的画作,并在不久后被警方抓获。念在莫尔斯没有前科,FBI主动提出了条件,只要莫尔斯完整地归还赃物,他就将获得减刑,而后者乖乖地接受了FBI的条件。因此在多年之后,当莫尔斯出狱回归社会,他的经历则被FBI大肆宣传。很明显,FBI在造势。他们希望波士顿博物馆盗窃案的真凶,在看到报道后,能够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带着失窃的画作或者赃款前来投案自首,争取把自己的刑期从几百年换到几十年。后来FBI开出500万美元巨额悬赏,也没有任何进展。

讲到这里,老林哈哈大笑。然后他说,这些蠢货的做法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那就是这些名画到底去哪里了?林木不说话,看着他。老林休息了一下,继续讲,这次讲到了巴黎。


老林说:“我认识一个欧洲的警察,叫马丁。你想象不到,特别会做官,比泰国人日本人中国人还会混。现在应该已经是欧盟刑警总部的头头了吧。”

林木道:“你怎么谁都认识?”

老林笑了:“这个以后再讲。先给你说说巴黎博物馆失窃案。”

波士顿名画失窃20年后,2010年5月20日,根据法国海外广播电视台(Radio Television Francaise d'Outre-mer,简称RFO)的午间新闻播报,全法国人几乎都知道了,当天早晨6时50分,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有5幅名画被盗。丢失的这5幅名画价值连城,其中包括了西方现代派绘画大师毕加索1961年的作品《烤盘:鸽肉与青豆》以及法国著名画家亨利·马蒂斯1905年的作品《田园曲》。另外3幅失窃的作品分别属于法国立体画派大师乔治·布拉克的《埃斯塔克的房子》、意大利画家莫迪利亚尼的《持扇的女人》以及法国艺术家费尔南德·莱热的《静物与吊灯》。博物馆相关负责人电视台对记者介绍说,博物馆工作人员是在上班后发现这5幅作品失窃的。他们在现场看到有一扇窗户被打破,还有一把挂锁被剪断,看来盗窃是夜间发生的。博物馆内的监控录像显示,在5月19日夜间曾有一人通过那扇被打破的窗户爬进了展厅。警方在博物馆周边拉起警戒线,禁止无关人员进入。博物馆副馆长称,侦探人员已经对此事展开调查。美国联邦调查局(FBI)艺术品盗窃案专家罗伯特·戈德曼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说,根据FBI的经验,近80%的被盗艺术品是内部工作人员所为。据调查情况反映,与电子防护设备失灵有关。

马丁回国后被提拔成为巴黎16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警督。执行公务时,肩上的四杠一金星闪闪生辉,马丁感到人生真是美好,也让马丁的母亲特别自豪,因为马丁的父亲也是警察,只是混到退休也没有马丁的职务高,只是个高级警员,肩上两杠,没有星星。加上伊娃的陪伴,浪漫的巴黎让两个年轻人活成了天堂。作为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被许多人看好,也被许多人羡慕。

辖区发生的大案,马丁责无旁贷。但案子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勘探完现场还没顾上吃饭,一个警司过来向他报告,巴黎警察厅负责刑侦的副厅长喊他马上去汇报情况。马丁想起父亲的叮咛:要勤快。于是连忙脱下手套喊上司机就出发了。

那天真是邪门。从凯旋门不远的现代博物馆到圣母院旁边的总部按说只要15分钟,即使堵车的话,一般也不过30分钟。但是司机带着马丁刚走到大皇宫附近的路口,就看见两辆大货车相撞起火,整个路口堵成一团。司机好不容易调头出来,朝着茉黎斯酒店门口的那条路开去。不到5分钟,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突然偏离车道,直接朝他们撞了上来。还好司机技术高超,紧急避让之下只是和右边的车子碰擦了一下。马丁下车朝那位倒霉的家伙出示了一下证件,那人只好一句话不说地开走了。最后的历险是在离总部不远的地方,一辆轰鸣声很大的摩托车驶来,骑手后面还载着一个杀手。靠近马丁的车子时,杀手突然扬臂朝马丁的车上甩去一块石头,很大的石头。右窗的玻璃一下子承受不住,裂纹就像巴黎的公路一样散开来,但是没有碎,真是万幸。摩托车一个加速迅速开走。车上的马丁拿出枪,朝着远去的摩托车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摩托车的后座,发出一点火星。但摩托车还是很快消失不见了。司机这时说啥也不肯再开,他让马丁自己步行前去。马丁哭笑不得,这里离自己和贝诺的小窝并不远,这么熟悉的地方今天一下子变得危险而陌生。马丁搞不清状况,但是他明白,这很不正常。

终于来到了总部楼下。这是一座古老的建筑,位于巴黎的核心——西岱岛上,与圣母院相邻。虽然马丁已经是警督级别,但是从来没有来过总部核心区。警界内部一直在传,那里是美女最少,咖啡最苦,光头最多的地方。不知道光头多是因为破案烧脑还是宫斗费心。当他穿过层层查验,来到位于3楼的副厅长办公室时,他终于见到了慕名已久的偶像——副厅长珀蒂。果然是个光头。据说年轻的时候代表法国参加过在孟菲斯举办的世界警察及消防员运动会,夺得过男子足球的冠军,而且是队长,很有女人缘。他不光是风度翩翩,更是神探。1937年5月15日傍晚18点30分左右,一位端坐在巴黎地铁头等车厢的美女莱提西亚·杜罗短短45秒遇害,由于受害者所在的那个车厢在案发时是一个完美的密室,理论上只有她一个人存在。而且在地铁启动前并未遇害,所以留给凶手的时间只有两站之间的45秒,凶手需要完成进入车厢、拔刀刺杀、离开车厢这一系列动作,然后在现场还未留下任何痕迹,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任务。人们将这桩案件称为“真正的完美犯罪”,这就是著名的“莱提西亚·杜罗事件”。

不过在案发的25年后,也就是1962年,当时还相当年轻的珀蒂警官经过长期细致的调查,认真缜密的分析和推理,一举拿下真凶,轰动全法。据采访他的记者报道,珀蒂在案发后就一直关注着这个巴黎上空的魔鬼,而他当时只有6岁。那时的马丁还没有出生,他的父亲和母亲还没有相遇。当他长大后,父亲向他讲起当年珀蒂警官的传奇经历时,马丁被深深吸引,并立志要成为珀蒂警官那样的正义守护神。

事隔多年马丁还是记得很清楚那天的会面情况。副厅长的办公室不是很大,凌乱的办公桌后面高大的身材即使是坐着也像塔一样笔挺。也许是来得太晚的缘故,副厅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由自主的威严让年轻的马丁感到很不自在。副厅长前后只说了六句话,马丁记得清清楚楚,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除去没有太多实际指向意义的过渡话语,副厅长只有三句话,三句话像三声枪响,拉开了武昌起义的序幕。助理朝他努了努嘴,马丁推门进去,副厅长甚至都没有向他让座,他讲的第一句话是说吧,没有寒暄也没有废话。这个时候,马丁只好尴尬地站着,正在这时,他突然想起父亲的嘱咐:要摸清上级的意图。于是他花了几秒钟定神,又清了一口嗓子,双手抱胸,强压着忐忑的心情汇报了案件的基本情况:现场没有发现指纹,作案者单独行动,但外围一定有其同伙接应。因为线索复杂,等他汇报完毕,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副厅长等他说完,还是紧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出第二句话:继续。作为土生土长的巴黎人,马丁明显听得出副厅长那来自里昂的乡下法语口音——里昂靠近意大利,马丁的妻子也是意法混血,祖上是意大利人。马丁忽然认为副厅长的寡言少语许是自卑露怯,不过他很快就改变了想法。

副厅长的一个眼神就是一颗子弹。马丁说完了该说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刚才来到路上发生的事情汇报,但是又觉得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和博物馆案件有关联,于是望向副厅长,发现他也在死死地盯着自己,鹰一般的眼神摄人心魄。父亲的叮咛此刻又在马丁头脑中回响:要调查研究。马丁不得不说出了自己对案子的主观看法:预谋与内外勾结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还需要深入调查。从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找到作案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要结合巴黎甚至欧洲的艺术品地下黑市,摸排查找背后的大人物等等。马丁一口气讲了大约五分钟,抬头望向副厅长,副厅长没有说话,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但马丁不敢再说话。

沉默中的两人继续互相看着,持续良久之后马丁低下头去。于是继续汇报道:自己接下来准备先去巴黎国立图书馆查找艺术品方面的资料,再重新查询过去留有案底的部分牵涉艺术品案件的罪犯的资料。他相信万物皆有关联。有一些侦察方向,副厅长很耐心,一直听他说完,有一些刚听几句副厅长就很快地皱起了眉头,马丁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最后明显听出马丁语气中的有气无力,副厅长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沉吟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按了按办公桌上的呼唤铃,秘书进来,厅长说了第三句话:咖啡。

感觉到了怠慢,马丁有一丝不快。但是作为警督,他和副厅长还差好几个级别,任何接待方式他都无话可说。在等待咖啡的过程中,马丁和副厅长的沉默已经开始交火,并且各有死伤。

热咖啡很苦,传说果然没有错。马丁开始对自己的助理感到了一丝满意。喝了一口总部的咖啡,马丁也不管副厅长肯不肯请座,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沙发很软。“我认为如果非要马上找出一个目标作为进攻方向的话,那么目前嫌疑最大的是......”

他卖着关子,看向副厅长。副厅长立即出手,一口气买下了他的所有的关子。副厅长低沉的声音在马丁耳边炸起:扬姆尼亚。他看见副厅长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眼睛朝上望去,虽然只是一个短短的瞬间,但是马丁捕捉到了。

但马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系统,他感到脑子嗡嗡的。扬姆尼亚?这个人以前是律师,现在是准国务秘书,和总统萨科齐同在巴黎第十大学读书,是萨科齐的校友也是他身边的红人,一颗政治新星。副厅长此言一出难道不在乎后果,还是准备要大变戏法?其实马丁心里认为的嫌疑人的是副馆长,因为这位副馆长在接受他的询问时隐隐有一丝慌张,这种慌张在老练的马丁面前极易看破。但是马丁自己目前隐隐的这一丝慌张,在老练的副厅长面前会不会也极易看破?

马丁这种普通的疑惑没有出乎副厅长的意料。他说了一句话,其实只是一个词,甚至只是三个字:意大利。然后起身站立,向马丁走来。

马丁明白,副厅长这是要送客了。于是知趣地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副厅长在送他出门的瞬间,低头轻声说了一句话:快!副厅长比马丁高出一头,说话的时候,马丁感觉在头顶响了一个炸雷。这句话是地道的巴黎口音,没有一丁点其他方言混杂其中。难道副厅长是个语言天才?法国各地的语音语调他都掌握?马丁不敢多想,下楼出了大门,转头看见司机就在马路对面不远的地方等着自己。

马丁心里一热,看来司机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贪生怕死,他只是不想误了自己的工作。回去的路上马丁既紧张又释然。紧张的是他需要抓紧时间准确理解副厅长几句话的重要含义,释然的是有副厅长这样的神探助力,这个案子应该可以手到擒拿。人狠话不多,东方的谚语果然没有错。这些指导的方向对自己是莫大的安慰和鼓舞。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什么阻碍,司机开的很快,马丁坐在后排,眯着眼睛仔细思考副厅长的话语:扬姆尼亚,意大利,快!。忽然,他看到窗外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车速太快了,来不及停车就已经远远地望不着了。下了车,在快步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马丁理清了一些思路:扬姆尼亚作为政府官员代表,一周前刚刚协助国家博物馆收购了一批名画,而且很热心的举办了盛大的收藏入馆仪式,他本人和许多知名艺术家交往甚密,又有喜好艺术品收藏的雅兴,他应该有不小的嫌疑,即使没有嫌疑,应该也能提供很多有用的线索。可是扬姆尼亚是政府高官,自己和其并不熟悉,没有途径接近,又不好以办案为名太过张扬。这是一个问题。

另外副厅长提到的意大利,是什么意思?意大利黑手党?意大利边境?意大利画家还是意大利面?

副厅长在最后都没有说一句谢谢或者再见,只是说了一个字“快!”马丁当然明白这个快的含义,如果名画被转手倒卖或者转运出境,追查起元凶来那又平添许多难度。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像看着英雄一样地望向马丁,助理早已准备好了咖啡和三明治,这些炽热的目光和举动让马丁感到浑身温暖。想起当年的这些场景,马丁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混蛋。

然而案件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取得突破性进展,马丁压力山大。不巧有一天母亲来电话说父亲生病了,马丁抽时间带着贝诺和礼物去看望他。父母亲住在巴黎市郊巴加特尔公园附近。屋子外面种着很多花。父亲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好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情。过了一会儿,贝诺开始和母亲在客厅喝茶聊天——马丁的父亲喜欢喝泰国功夫茶,他曾多次说过自己和泰国有缘。马丁坐在父亲床前的椅子上,愁眉苦脸。父亲知道他在忙什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试着启发他说道,他听说过一个中国古老的断案故事,那个主人公叫Bao Cheng。案件是说一位商人路过江西某地,因天黑下雨只能借宿,谁知借宿人家贪图他的钱财把他害死,还把他碎尸后和陶瓷一起烧制成乌盆,最终,乌盆告状,Bao Cheng顺藤摸瓜查出真凶。马丁听完暗自笑话父亲真是老糊涂了,乌盆不会讲话,怎么能向法官申述呢?父亲看到他的表情,微笑着说,证物会说话。马丁一下子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的浑身颤抖。他告辞父母,喊上贝诺开车,然后回家路上苦苦思索着副厅长的寓意,最终决定从这次失窃的意大利画家莫迪利亚尼的儿子小莫迪利亚尼入手,从《持扇的女人》这幅画开始,深入了解名画黑市的核心情况。而且听说小莫迪利亚尼就住在巴黎。

小莫迪利亚尼并不出名,也不好找,但这难不倒我们的警督先生。马丁约了小莫第一次见面是在塞纳河畔的一家小咖啡馆。咖啡馆在二楼,并不大但是很安静。朝窗外望去,可以看到荣军院门口的大草坪。这里的老板娘叫伊娃,是一位离职的警察,所以很安全。上楼时当马丁略带炫耀地向他介绍这个会面地点的缘由时,他直觉觉得马丁和伊娃之间应该有点什么,但小莫对法国人混乱的爱情关系一直都不支持不反对不欣赏,于是只能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小莫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意大利人,更像是瑞士人。典型的意大利男人是什么样的呢?只喝espresso,爱插队,爱高声喧哗,不守规则,见谁撩谁。小莫迪利亚尼不是,他留着黑色的长头发,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个子看起来小心翼翼,安安静静,与世无争。说话声音轻柔但非常礼貌,对自己无法认可的事情宁可不表达也不喜欢争辩和说服他人。但是对他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艺术作品,他一点也容不得别人置喙,尤其是外行。

意大利人喜欢站着喝咖啡,法国人不是,尤其是巴黎人。马丁邀请小莫坐下来,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同意了。从穿着和态度判断,马丁觉得如果他愿意,自己也许可以利用一些小的特权帮助他改善生活。没想到小莫很坚决地拒绝了这些小恩小惠,和他的父亲一样,他热爱艺术,也热爱生活,但并不热爱金钱。就像他父亲的作品,那些被拉长了面部、鼻子、颈部的人和人体,这种通过写生变形处理的画面使我们感觉到有一种更加舒适、流畅的优雅之美。符合美学造型特征,略微塑造的体积感,以及面部及身体部位弱化了的明暗关系,使审美变得轻盈舒畅,而且极具贵族感。

最终大费周折又柳暗花明的是,马丁了解到小莫有一个深爱的情人,是来自阿尔及利亚的非法移民。马丁决定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她解决了法国公民身份,最终让小莫有情人终成眷属。事情终于办成,小莫夫妇感激不尽,作为回报,小莫向马丁赠送了一幅父亲的遗作,并答应介绍几位很有影响力的地下艺术家给马丁认识。他还说马丁的太太很像自己父亲画的《持扇的女人》,很有古典美。小莫很腼腆的话语让马丁心花怒放。

通过小莫其中一位朋友,马丁结识了巴黎有名的几位赝品商人,其中有一位同时也是一名律师叫罗康古尔。利用职权,马丁给罗康古尔的律师行介绍了几个很容易完成也很有油水的案件辩护代理。赚到钱的罗康古尔很快把马丁上升到自己的核心交际圈子。罗康古尔的女朋友也是一名画家,同时与人合伙经营着一家叫四叶草的画廊,有不少知名画家和他们合作。渐渐地马丁也和巴黎艺术圈混得滚瓜烂熟,大家都很欣赏这位出手大方英俊有为的警界才俊。毕竟谁不想坐上国家机器从而开启一段加速的人生旅程呢?他们不知道的是,巴黎本地人马某很快将把他们送向不归的未来。同时,身为警察的马丁,哪里顾得上了解凝望的是深渊还是海浪?欧洲艺术品黑市市场和所有地下黑市市场一样,存在着一个可怕的真相。

老林说,你知道吗?其实是我和你二叔偷了小莫的摩托车,我开着车,他朝马丁丢的石头。而我们只是随手在巴黎的市郊盗了一辆摩托,根本不知道他的主人。事后我们还还了回去。盗取机动车的技术都是你爷爷教的,他本事可大了。五秒钟开一辆保时捷,三秒钟开一辆宝马,别看你二叔手快,他还是比不过爷爷。

老林接着得意地说,你知道这里的画又是谁拿的吗?

林木心想,这叫拿?这叫盗窃好吗?但是他没有说出口。自己这个家族,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他要听老林说完。

老林继续说道,挑战这个真相最终造成了马丁婚姻破裂,性格大变,并断送了小莫的生命。只是当时的马丁,少年得志,鲜衣怒马,哪里知道命运暗中的标价。其实我们林家也是。


老林说,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调查马丁的情况,他的父母,妻子,还有朋友,我们统统摸了个遍。我就是那段时间在巴黎的时候偶然遇到你妈妈的。这真得感谢马丁。

贝诺养过狗,她很喜欢牵着狗沿着塞纳河漫步,从莎士比亚书店过桥到圣母院,看着教堂的尖顶,想象和马丁一起漫步的惬意——她多么希望马丁能调到总部工作,那他就可以步行上班了。可惜马丁现在是越来越忙。不过这条叫雏菊的狗没多久就病死了,贝诺很伤心,又养了一条。没多久又病死了,就在马丁忙着侦破博物馆案件期间。贝诺无奈,改为养猫,并且一口气养了七只,把它们分别命名为Jan,Feb,Mar,Apr,May,Jun,Jul,只有Apr是一只白猫。2004年7月是她和马丁认识的月份,那一年她23岁,阳光金黄。马丁从波士顿回来后,事业顺利,但是和伊娃的关系却一直不温不火,伊娃和马丁的母亲一直不和,马丁虽然表面上不闻不问,但内心还是深感不安。伊娃觉察了,为了改善这种状况,伊娃请了马丁和他的父母一起去加尼叶大剧院看歌剧,伊娃的一个朋友在里面担任演员。马丁的父母借故推辞了,马丁无奈只好陪她,剧名叫《波尔吉赛之恋》,讲的是爱而不得爱而复失失而复得的艺术家和他的爱情故事。贝诺在剧中饰演一位爱而不得的女配角,轰轰烈烈的剧情,打动人心的演技,总之贝诺的风采看得马丁内心波澜壮阔,澎湃不已。演出结束后马丁就打定主意要追求贝诺,他和伊娃加深了冷战,并借口自己患有严重的巴黎抑郁症和伊娃分了手,可怜的伊娃辞职后很是消沉,很久才知道巴黎抑郁症是只有日本人才会得的。马丁利用警察的小特权,持续挑战贝诺当时的男友,也是身为演员的弗莱施。弗莱施和马丁的争斗让贝诺为难,很久都难以抉择,一年后弗莱施主动退出了竞争,并很快和一个咖啡馆女老板成家了。

贝诺自从养了猫,觉得猫比狗好。猫好养活,很傲娇,也不需要遛,好像一直也没有生病,只是不捉老鼠。贝诺无聊时喜欢看亚尔斐理的剧本,累了就去塞纳河边喂海鸥,看游船和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游客来来往往穿梭不停。忽然有一天,她读到意大利人指责法国人的一段:

“无所不为,一无所知,

无所不知,一无所为。

轻佻的家伙是法国佬,

你给他越多,他还你越少。”

郁闷的心绪占有了她,她决定去远的地方走走。在给马丁留了一张便笺之后,她开了六个小时车来到梅尔克。晚上,她在一家有名的露天餐厅小酌,被一位很久没有联系的同学认出,她们都毕业于15区的巴黎视觉传达高等艺术学院,同校不同级,她叫维雅。此时维雅已经认识了一位美国的中年制片人,同时也有了在好莱坞长期发展的信心。她极力劝导贝诺前往洛杉矶,即使她后来知道了马丁的存在。

贝诺去美国的时候已经和马丁接近分居了,马丁对新近在美国结婚的维雅恨之入骨,顺带恨上了美国人,一切美国人。有一次一对夫妇在圣艾蒂安教堂后面的巷子被抢了钱包,马丁得知是来自田纳西州后借故阻止了手下出警,当然,那个来自查塔努加冰天雪地的男人在警察局举着一只蜗牛也不能说没有挑衅的意味。去美国不到三个月贝诺打电话来说自己怀孕了,是马丁的孩子。马丁很兴奋,让她回巴黎,她拒绝了,并说自己可能很快就要出演一部大制作了,和阿尔·帕西诺搭档。马丁对此没有兴趣,美国人懂什么艺术啊,他们只认识施瓦辛格和史泰龙。他开始经常去酒吧买醉,偶尔回到家里,看着Apr发呆。其他猫都跑了,只有这一只还在。

老林说,经过马丁疯狗似的乱扑,他们巴黎警方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马丁的手下了解到在窃案发生前几周,有人出高价在地下艺术家圈子里寻找油画临摹高手,尤其是擅长表现主义画派画风的。这个人就是爸爸我。

后来沈腾摸瓜,他们就破获了一起艺术品造假团伙,果然就是罗康古尔和他女朋友经营的四叶草画廊为核心。据罗康古尔女朋友的交代,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买家,这个买家背后应该就是扬姆尼亚。但是搜遍整个四叶草,罗康古尔和他女朋友的公寓,他们所有可能的藏匿之地,都没有找到失窃的名画,一幅也没有。因此无法把他们和博物馆失窃案的关联性钉死,也就无法给他们定罪,只能以虚假经营处罚了事。

很快地,协助警方的一些艺术家们就倒了霉,被人放火烧了工作室的也有,被殴打致残不能再拿起画笔画盘的也有。最惨的是小莫,他为了保护父亲的作品,竟然被拳打脚踢活活打死,死后还被补枪,惨不忍睹。打人的黑人抓获时已经被人毒成了哑巴,而且不会写字。

小莫的妻子哭着来找贝诺,马丁告诉她贝诺去国外了,小莫的妻子啜泣着说道,自己现在带着三个孩子,最小的只有三岁,不得已她想要卖掉小莫那辆心爱的摩托车,马丁出于同情决定帮她一把。很快贝诺就从洛杉矶打电话回来,要马丁无论如何帮帮小莫的妻子。贝诺说,要不是卖掉小莫赠送的那幅画,她哪里有钱到好莱坞深造?马丁这才知道贝诺背着他卖掉了他和小莫友谊的象征,他开始并不相信,可是等他翻遍整个屋子,终于相信贝诺说的是真的,这是马丁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晚上他越想越不对劲,跑到院子里,打开手电,很快在小莫的摩托车后座发现了一处子弹的弹痕。他恼火之余,过了几天就安排手下随便找了个倒卖假画的罪名,把小莫可怜的妻子送进了牢里。即使这样,马丁仍时不时地亲自去探监,并时常照顾小莫的三个孩子。有一天天很热马丁请他们三个吃冰激凌,最大的一个是个男孩,他很快就吃完了,然后抬起头,认真地说,马丁叔叔,我长大也要像你一样,做一个正义的守护使者。马丁笑了,蹲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这里,马丁是错怪了小莫。摩托车是我们拿的,画也是我们拿的,跟小莫没什么关系。甚至他马丁能破案,能升官,都得感谢小莫。老林这时候愤愤不平起来。

老林的正义感在儿子眼里十分可笑。但是这个人是自己的爸爸,林木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思考。

马丁后来不常和珀蒂来往,珀蒂很能干,他以为自己崇拜的偶像很快就要升为厅长了。没想到忽然有一天,他们被通知开会,会上内政部助理部长亲自宣布珀蒂被停职调查了,当听说珀蒂涉嫌一起连环奸杀案时,大家面面相觑,马丁都差点被气笑了。珀蒂怎么会找不到女人?就算是警察局内部他的迷妹也是一抓一大把的。法国人对性的态度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强奸案发率非常之低,排名世界倒数。他内心根本无法相信这种肤浅的谎言。巴黎就是这样,诬陷他人的代价极低收益极高,以至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在珀蒂被停职以后不久,马丁也被调到了欧盟警察总部担任情报总监。就在马丁被调离后一个月左右,《里昂信使报》有一天忽然在头版报道一位流浪汉在意大利法国边境的一处废弃检查站偶然发现了一幅失窃名画的画框,经过博物馆和专家鉴定确认为真迹。看到这个消息,马丁对珀蒂当初的见识和决断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些画很有可能是通过意大利黑手党运出法国,然后辗转到某位大收藏家的保险库里,从公众物品变为私人收藏。至于这个画框,可能是运输途中不慎丢失或遗弃的。但是,马丁的办公室已经从巴黎搬到了海牙,他的人生已经整个地发生了变化。离开巴黎之前,他委托一个直系的手下照顾小莫的孩子。后来那人告诉他,小莫的妻子出狱后带着孩子不知所踪,在他们以前住的地方,画着马丁的头像,用红漆刷了了一个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觉察的,马丁怀疑是手下告的密,但是没有证据。马丁后来数次给巴黎警察局的朋友去电话,终于将那人清除出了革命队伍。

没多久,马丁和贝诺在贝诺准备出演轰动一时的文艺片《欺骗》之前离婚了,马丁的妈妈对此非常不解。她对马丁父亲说,自己从未见过像贝诺那样好的女孩子,不露声色的热情和矜持,无以伦比的奋斗和坚持,而且她做的牛油果土司沙拉那么好吃。马丁的父亲则是不说话,连连叹气。后来,这个片子贝诺还是没有得到,被出演过007邦德女郎和碟中谍4的蕾雅·赛杜抢走。贝诺于是和制片人离异后又回到巴黎,经过马丁母亲的坚持她和马丁复合,但是一年不到他们再次分开,后来便各自组织家庭,马丁找了一位精神科女医生蕾,贝诺听说找的是一位作曲家。蕾去世后,马丁没有再婚,到现在也是孑然一身,成为没有子女的大叔,而贝诺则有两个孩子,都在美国。只是原先劝贝诺去好莱坞的同学听说在一次游泳时溺水身亡,她和贝诺期待的演艺之路都没有走出多远。雨太大,如果你没有坐车,就是这样。

林木突出插话,问老林道,你们偷这些画干什么?我看过一本小说,名字叫《公鸡已死》,作者好像是个德国人,叫什么英格丽特·诺尔,故事里面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在几乎放弃爱情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钟情的她男人,这种无可救药让她开启了不惜以谋杀为代价的追求过程。人人求而不得,何须再求?小说里主人公告诉大家,知道太多的人都死的早。老林哈哈大笑,他说,那你想知道贝诺后来的故事吗?别急,还有。每个人的结局比小说都精彩,你看马丁的太太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和马丁结婚没多久就离世了,这中间难道没有什么蹊跷吗?但是解谜你就要耐着性子,不要急,儿子,千万不要急。

“儿子,和你说说珀蒂的事。”

“珀蒂当然也是被我们的人搞下去的。你不知道你爷爷的手段。唉,可惜你没有见过他。他在欧洲有许多许多的朋友,甚至有个意大利佬,为了救他,被人捅了七刀。

那人后来竟然命大没死,以前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每年都会去单独看望他。他就住在罗马北边一个叫波尔吉赛的地方。”

“波尔吉赛?”

“对,就是马丁第一次看的那个歌剧。”

“我听你爷爷说过,马丁不值得收买,他父亲太正派。结果马丁很快就被调走了,后来的巴黎又是我们的天下。”


老林又点起一根烟,这次他平静了许多,手不再颤抖。

“据说马丁第一次被领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对里面的高科技设计很不以为然”,老林说道,他还是年轻。

虽然玻璃是通电就可以变性——透明或者不透明,或者单向透明,进出都是视网膜识别,一键落锁,隐藏式电脑与信息系统,干净整洁,并且可以随时与内网交换数据。果然没几年,上面缩减预算,窗户就加了窗帘,门禁也改成刷卡的装置,但是马丁刚才出去的时候忘了关门,这不符合规定。规定,去他的规定。刚才部长就是在训诫他,要遵守规定。挨了训,任谁也不高兴——马丁是欧盟警察总部Europol的代理情报处长,刚刚被执行部长吕特先生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部长作为马丁的老上级,毫不客气地告诉他,对警员们的表现都不满意,最近马丁的部门屡次违反规定,手上的工作需要大力整顿,尤其是人员和情报系统。

潜台词马丁知道,最需要整顿的是马丁,因为他就是主管这些部门的。当他试图反驳时,部长高大的身躯加上地中海发型,很有威慑力地站起来,走到马丁面前,用缺了一节小指的右手食指戳着马丁的制服,一顿一顿地,力气很大。当他用很重的语气说“听着”,马丁的思绪开始飘远。很明显部长的焦躁是有理由的:期待的案件没有破获,主犯没有抓着,邀功的念头落空如同饥饿一般让人抓狂,都是马丁的原因。马丁心烦意乱,屁股刚挨到新换的布椅子,电话铃声像鞭炮一样突然炸响,好像这个电话一直在监视着他,一秒也不耽误。

电话是海牙首相办公室打来的。首相不在阿姆斯特丹办公,马丁觉得荷兰简直是西欧最乱的国家。郁金香,风车,费耶诺德,就这些,只有红灯区比巴黎多。首相大人叫巴尔克什么德,马丁也搞不清楚,但就是这个什么德要他明天单独去汇报工作,明知故问是什么事情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传来的嘟嘟声像绳索一样捆住马丁,把他带到多天前的那起案发现场。

那个现场很奇怪,后来查明是《荷兰电讯报》的一名叫奥兰治的记者被人枪杀在泰国驻荷兰大使馆后面的树林里,被发现时已经死了三天以上,强烈的异味让人难以接近。海牙警察总局的首席法医雷奥检查后声称,尸体中了三枪,最致命的一枪打穿了心脏,凶手非常专业。除此之外,死者被人枪杀后尸体被挪到了树枝上,脸朝下,挖掉了两个眼珠,好像是怨恨死者看来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已经被吓得住进了医院。泰国大使馆也向荷兰政府提出了强烈抗议,要求荷兰警方加强安保,保护使馆人员的生命和财产安全。Europol总部就在海牙,马丁作为大欧洲的警察头目,不得不带着海牙警察总局和地区警察亲自前往现场,寻找线索。死者的财物看起来没有丢失或被抢,随身带着的数码相机也挂在树上,里面除了普通的新闻照片,还有不少拍的是油画,看上去像是在博物馆内部拍摄的。最嚣张的是,凶手在作案后还给自己用这部相机拍了一张自拍照,看不清正脸,阿迪达斯连帽衫紧紧的包裹着脑袋,像一只低着头的袋鼠。这是相机里面最后一幅照片,马丁看完以后气冲脑门,这是侮辱,这是挑衅!他问一起出现场的荷兰警察中职务最高的乔有什么看法,乔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是荷兰警察最常用的一句话,马丁早就知道。树皮上发现一处刚刻上去的三叶草的标记,但不是阿迪那种,反而更像扑克牌里的金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勘察完现场过后,接下来的侦破工作非常难堪,因为不知道从何下手。乔事事请示马丁,马丁让他去查报社和奥兰治的社会关系,得到的线索也十分苍白。奥兰治是个单身汉,工作没几年,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也没有显而易见的仇家。过了一周,乔问马丁应该怎么办,马丁努力地模仿乔的荷兰口音英语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乔反唇相讥,欧洲警察最喜欢说这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马丁没有提醒乔关于相机里面那些博物馆名画的线索,他觉得即使告诉乔,以乔的智商是不会联想到任何事物的。他的爱好是踢球,下了班就去陪自己的儿子踢球。

转机发生在上周五的下午,一个小警察局的值班人员忽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声称自己就是凶手,而且详细叙述了作案过程。马丁大喜,立即报告了部长,凶手的作案动机就是政治,因为这个记者一直在暗中试图篡改民意调查数据。因为死者是全荷兰最大的报纸的记者,舆论沸腾。部长指示必须尽快抓到这个嚣张的家伙,上面很需要这个案件的侦破以提振选情,部长的压力也很大。

但是,根据通信数据追踪定位的地点是鹿特丹的一家杂货铺,那个华人老板说自家的电话是投币式的,因为靠近酒吧,每天很多人来打。马丁让乔派人在这里设伏,他认为凶手还会再出现的——既然是嚣张,那还可以再嚣张一点。然而没有等到凶手出现,《共同日报》和《工人报》几乎同时把这个消息捅了出去。马丁让人打电话给两家报社的总编质问和警告,得到的回复是分别是新闻自由,自由万岁,警察笨蛋,警察该死!

“你知道吗,林木,如果你有足够多的钱,你就有足够多的朋友。而如果你朋友足够,别说一个记者,一个警察,就是一个小国家,甚至都不在话下。”老林的嚣张让林木不寒而栗。

“我们再说说马丁吧。”

放下电话,马丁炸火星炸木星的心都有了,他明白吕部长没有肩膀,把锅甩给了自己——以他的级别本不会引起首相大人关注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民主的欧洲尤其如此。麻烦事接踵而至,他的思考使他消瘦的脸上表情极度扭曲。他按铃喊来战战兢兢的女助理海伦,让她把那起案件相关的材料下班前整理好交给他,时间太紧以至于这个女人当场愣在原地。马丁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立即开始粗俗地诅咒她瘦得像猴子的尾巴,除了脏话马丁几乎发泄完了他这一生所有能想出来的谩骂——马丁善用比喻,这是他小时候读书时的秘密。就在累得想要放她走的时候,那女人刚转过身,马丁忽然看见她的长头发卷曲翻滚朝后梳着一大坨,我们的处长愤怒到了极点——这不就像死神手里的那把镰刀吗?

马丁站起来,他只有侮辱而没有骚扰她的兴趣,虽然这女人长得并不难看,马丁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星子都溅到脸上了,大声咆哮着让她明天上班前必须把发型改过来,光头都行,否则就让她滚蛋,或者调去外勤处——那里是任何女职员的噩梦,曾经有人调去不到两个月就因劳累过度流掉了孩子。

这个新助理来了还不到三个月,她完全被马丁的架势吓住了,可怜的泪水在ESSILOR眼镜片后面打转,眼镜是吕特先生第一次看见她时就让她去配的,部长认为她原来的眼镜没有品牌不足以体现欧盟警察总部的文化而且暗示必须在海牙最有名的De Bijenkorf百货专柜,这花了她好大一笔积蓄,虽然她报了部长的名号最后打了一点点折。部长莫名其妙的恩宠和上司无缘无故的刁难让这个新来的女人如同苦难的恋爱一般煎熬。

海伦回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的乔伊同情地看着她,给她端来一杯咖啡。乔伊环视左右,然后低下头对海伦轻声地说,千万别惹55岁的男人,他们都是更年期的魔鬼。海伦是接替乔伊的,乔伊申请了提前退休。老林说,和万万千千普普通通在公司上班的女孩一样,这些欧盟警察总部的女人,也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混到退休,没有一点点多余的想法。但这点想法都不容易得到满足。

马丁准备回家,湖蓝色的阿斯顿马丁刚开出总部地下车库就开始堵了,天色已暗,飘着的细雨和心绪一样密密麻麻又无处着落。他无所事事地点开车里的大显示屏,在听了几句无无聊聊的新闻后,忽然眼睛一亮,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原来首相大人所在的党派在刚刚结束的议会大选中意外败北,什么德基本上可以确定很快就要滚蛋了,怪不得路上这么多人堵着在狂摁喇叭庆祝。处长高兴极了,也起劲地摁着方向盘上的喇叭,想象它是一个策梅罗-弗兰克尔空集,可以放空自己,可以去掉自己帽子上的“代理”二字。忽然他被一个穿灰色长风衣戴复古Silkhat礼帽的男人惊到了,这人倏地一下从他的车头前面蹿了出去,差点撞到,处长在心理上又放弃了一次绅士。雨越下越大,黑色的夜流着血一样的霓虹,像是在地上乱蹿的毒蛇。马丁越是不想去想,越是难以控制地想起多年前那件离奇的案子,糟心事就是很难根除,不管他是ICPO驻美洲代表还是一名巴黎的普通警督还是欧盟警察总部代理处长。老狼,这个人怎么这么像老狼?马丁很奇怪地想。

老狼是Lee的父亲,是在台湾长大的中国人,Lee的母亲是雅加达华侨。老狼26岁的时候随同Lee的爷爷奶奶来到美国,先是在旧金山,后来去了纽约,最后来到马萨诸塞并安家落户。Lee在芝加哥出生,不到6个月大他那做警察的父亲就死于黑帮谋杀。Lee的母亲在他开始读大学那年嫁给了一位白人,继父主要做欧洲市场进出口贸易业务,对Lee还算不错。继父结过两次婚,分别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是白人。于是Lee就有了一个Stepbrother,一个Stepsister。Lee和他们不和,觉得他们日常生活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除了傲慢还是傲慢。

在豪斯登堡宫坐馆的首相对马丁一点也不客气,当然他首先还是严厉地抨击了资本主义选举制度和警察制度的缺陷。当他将选举失利最主要的原因归咎于最近发生的博物馆被盗及记者离奇身亡案未能及时破获时,马丁打断了他,用最敷衍的礼貌笑着回复道,欧盟有27个国家,可是大家公认最菜的警察就是贵国警方。我们提供了线索,但是他们不及时跟进,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对马丁这种柔中刚的态度首相非常不满,他告诉马丁,失窃案轰动了文艺界和新闻界,甚至成为部分非友好国家口中的笑柄。为此,一批热爱文物及艺术瑰宝的积极分子成立了半官方的艺术品保护组织——波尔吉赛星空,总部在意大利,成员有政府高官,私家侦探,教授,著名画家,知名记者,艺术品收藏家等,各有分工,互相协同,专门负责追溯失窃艺术品及保护现有文物,而他本人,即将成为荷兰分部的首席部长。说到这里,首相紧紧盯着马丁的眼睛,希望他能够代表欧盟刑警总部表态。

马丁一点也不慌,他想起父亲的叮咛:要把各方面的问题想够想透,他低下头去,回避了首相的目光,也不肯答话。

见他摆烂,首相终于激动起来,他站起来,踱着步大声说道,我们都明白单纯依靠警察控制住犯罪是不可能的。犯罪是一种社会现象,控制犯罪是社会的责任。警察只是刑事司法系统的一部分,而刑事司法又是政府的一部分,政府不过是社会的一部分。不过,执法部门仍坚持警察把降低犯罪率作为工作的出发点,认为警察的基本任务是维护公共秩序和控制犯罪。这是最明显的警察职能。荷兰和欧盟都是。

经过这些艺术家和学者侦探们几十年以来的不懈努力,终于追查到其中部分艺术品的下落。可是我们警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对得起纳税人和政府吗?马丁不在乎他批评警方,只要不影响他马丁升职,谁他都不在乎。但马丁一直觉得,破了这个案子,自己面子有光,他一直想追求珀蒂副厅长那种神一般的专业存在,也算是对得起和贝诺认识的时候自己飞扬的青春。

首相看出来了马丁的不耐烦和无底线,郁闷地坐下来,打电话叫部长上来和马丁沟通下一步工作,然后把马丁赶出了办公室。部长尴尬地看着马丁,他觉得现在的马丁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马丁了。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马丁说道,下去喝一杯?

装修考卷的咖啡馆里人不多,马丁对部长滔滔不绝的讲述不置可否。因为在马丁看来,部长对巴黎博物馆失窃案件的细节一无所知,但是令他震惊的是,部长提到了贝诺。他冷冷地看着马丁说,据他了解,马丁的太太曾经在艺术品交易市场通过私人关系出手过一幅莫迪利亚尼的作品。虽然不是这位杰出的画家的代表作品,但据说交易价格不菲。

马丁气坏了,原来部长竟然派人在背后调查自己。果然是警察最靠不住啊。不过现在他顾不上埋怨贝诺,他犹豫的是是否需要向部长做一个详细的解释,也许解释并不能消除部长和其他人对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的疑虑,但应该有一点作用。想到这里,马丁只能紧紧盯着咖啡杯壁上的残余泡沫出神。

正当他盘算好措辞准备开口时,部长仿佛看出了马丁的心思,为了缓和气氛,他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根据有力的情报,据我们了解,这些名画现在大部分已经辗转流落到了泰国,尤其确凿的是,《持扇的女人》,莫迪利亚尼最有名的作品,就在泰国北方某位富豪收藏家手中,而且是华裔。

泰国人?华裔?就是那些被抢了钱包手机都不敢报案的东方黄种人?他们会收藏欧洲名画?他们有钱收藏?首相和部长的谈话信息量之大让马丁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马丁决定不再说话,让气氛沉闷起来。

这咖啡馆的装修真让人焦躁。部长打破了沉默。但马丁没有接话。后来,出于礼貌,马丁友好地向这位即将成为首相的部长大人道了声再见就起身离开了,并决定不再买单。

临走时他听见部长大声地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听好了,马丁。现在不是寻求你的协助,而是要求你们,派出部分同事前去追查,最好是华裔,你知道我们日耳曼人和华人在很多方面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样貌。你知道的。


“你觉得欧洲人蠢吗?”老林问儿子。

林木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并没有真正接触过欧洲人,也许老林就不需要他的回答。

“马丁竟然派Lee和海伦来泰国找我们!”老林冷笑了一声,这不就是送吗?可惜我有点轻视他们了。其实他们在机场我就知道具体情况了,我们的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大。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正如老林所说,Lee也没有想到是和海伦搭档前往泰国,而且他们要假扮一对夫妻。Lee的父亲以前在波士顿死于黑手党之手,他生前曾经对Lee的母亲说过,一定不要儿子再走自己的职业道路。但是,“儿大不由母”。出于义愤,Lee要为父报仇;出于公理,Lee要伸张正义。Lee不怕死,而且他很有智慧。

他加入FBI并不是上级看重他父亲的名望照顾他,而是Lee自己一步步通关后获得的,Lee清楚地记得其中一次,哥伦比亚特区那个叫皮尔斯面试官,大家背后都叫他“死亡皮尔斯”,意思是他特别能装,提问特别刁钻。

皮尔斯看了Lee在四种不同类型的挑战——俯卧撑、1分钟仰卧起坐、300米短跑和1.5英里长跑的成绩说道,是因为Chinese爱吃鸡脚猪脚,所以你的成绩才这么优秀吗?说完他就自己感动自己地哈哈大笑起来。

等他笑完,Lee轻声又坚定地说道,据说第39特遣舰队旗舰“华盛顿”号战列舰舰长海军少将约翰·威尔科克斯很爱吃鱼,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淹死在大西洋了,我对此表示难过。

皮尔斯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小个子竟然会这样回答,一下子被震慑住了,这才坐正了身子。照本宣科地问了几个传统的心理推理问题,Lee的对答如流且无懈可击,于是皮尔斯提出了一个很怪的问题,你说你喜欢历史,尤其是明朝,那么请问碧蹄馆之战中李如松为什么放走小西行长。Lee想了想,说道,知己不知彼也。这个回答让皮尔斯很满意。他曾经用这个问题刁难过许多中国人,Lee是唯一一个让他满意的。

皮尔斯多年前曾参与芝加哥七君子一案调查,后来因为这个受到不公的对待而被调离,调离时Lee已经是他的得意弟子了。

同行是冤家。FBI和Europol互相拆台已经很多年了,Lee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忽然想着合作去遥远的泰国办一件案子,而且是派他去。但是他不在乎去哪里,而且喜欢挑战。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Europol要派海伦出马。

Lee和海伦在接头时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干文职工作的女人。Lee看着瘦瘦的她像看一只猴子的尾巴,这时的海伦已经是一头职业女性的短发。但不影响Lee对她的不悦。因为大家不知道的是,Lee内心深处不喜欢瘦弱的女人,有个词叫“Microfat”,他都不喜欢。他喜欢肉感的女性。Lee谈过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女朋友,是个摄影师的女儿。这次恋爱伤到他了,分手后他一直没有走出来,直到现在。

出于任务的需要,他和海伦不得不扮成夫妻,晚上住在一起,有时也不得不地礼貌性上床,并且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深入交流。当他了解到海伦和他的想法类似的时候,这更加加深了他内心的抗拒。“官僚主义!”他有一次完事后偷偷地喊道,后来又加了一句:“资本主义”。他们并不想多交流,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反复确认他们的共同信息:美国夫妇,男的是艺术家,女的是家庭主妇,有一个孩子。住在南加州橙郡的欧文市,在Newport Beach附近经营着一间画廊。Lee的基本任务是找到那批失窃的画,哪怕只有一幅。而他的终极任务是带回这些画,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必要时可以将搭档举报给泰国警方以断尾求生。至于为什么是这么拧巴的任务,Lee不想问。就没有不无耻的任务,比这无耻的任务多的很。这么多年他已经慢慢习惯了。

海伦也没有办法,她看上去像是一个非常懦弱的女人。其实不是,她自己很坚定地认为。一路上她佩服Lee的专业与绅士,又为自己的不能全身心投入工作而懊恼。“就当他是东方版的迈克尔•道格拉斯吧”,她几次对自己说。后来又加了一句:“总比马丁强吧!”

她是真的厌恶马丁。马丁派她出来的理由竟然是她比较像泰国女人。“见你的鬼吧,巴黎苟狸侬”,海伦愤愤然。

海伦的父亲生前是利维乌斯宗教大学教授心理学的教授,母亲是一名心脑血管疾病专家,在海伦刚刚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双双无缘无故死于车祸,那是一年的冬天,得知噩耗的海伦冒着大雪赶回家,两个妹妹中的一个已经哭的晕过去了。现在大一点的妹妹在波恩读大学,小的还在高中。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告诉海伦,人生来就是相爱的,人们彼此应该互相照顾。海伦的父母生前一直在践行这一诺言。父母的教诲让海伦在大学毕业后吃了不少苦头。善良的她总是从最善意出发和他人相处,为此得到的结果有利有弊。

海伦谈过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最短的一次只有三周。对方在和她上床后第二天就宣布分手,这对海伦打击很大,从此她坚定地认为自己肯定不够漂亮,或者在某些方面不够主动。

妹妹在德国除了助学贷款外,还在勤工俭学,她下课后就去一家法国人开的连锁超市打零工,被一些无耻之徒骚扰也是常有的事。小的没人照顾,寄宿在一个退休教授家里。海伦有空就和她们两个通电话,姐妹三人相依为命,她们发誓互相保护,互相扶持一生。当海伦被通知要前往泰国执行任务时,她是不满的,排斥的,拒绝的。她甚至当场提出辞职。但是马丁告诉她,她的妹妹在莱茵·弗里德里希·威廉·波恩大学医学院读免疫和神经科学,有一个瑞士的男朋友,在欧尚超市工作被人投诉六次这些连海伦都不完全清楚的生活细节时,海伦的愤怒达到了高潮。她摔了手里的文件夹,拿起咖啡杯向马丁砸去。

马丁躲开了,很熟练。马丁的淫威背后是资本主义国家机器,非常强大。海伦没得选择,善良的天使总是要单独面对恶魔。更何况马丁说得也没错,海伦是总部外语讲得最流利的女人,而且大学学的就是东西方比较文学。海伦大学选修了中国文学,她喜欢神秘的东方文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The modest, retiring, virtuous, young lady,For our prince a good mate she。多好听的句子啊,海伦一直会背诵。

临出发前,部长吕特接见了她,告诉她还有部分幕后人员组成的支持团队将共同前往泰国,并会在暗中全力保护他们。“你不需要我监视马丁了吗?”海伦推了推眼镜嘲讽地说道。她已经知道这眼镜是特制的,可以定向发射音频信号,而且不利用专用工具就无法监测到。部长并不尴尬,秘密警察嘛,谁能不无耻呢。只是告诉她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她自己。看到海伦的不屑,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无选择。”而且,他又补充道:“实在不得已,可以出卖美国人。也要留意他们有这种想法。”

Lee的上级是戈德曼,这是一个业务能力低下只会搞意识形态斗争的家伙,他来自德州又常驻欧洲,相当于欧洲区大主管。Lee对他的支援不报太大希望。而且听说他和Europol的情报处长马丁很不对付。

戈德曼把Lee介绍给马丁后很快就离开了。马丁当时很震惊,莫非这就是东方人经常说起的缘分?那天自己开车差点撞上的人就是Lee,老狼的儿子,他和老狼几乎一模一样,个头稍微高一点而已。

然而Lee并不知道马丁和自己的父亲曾经亲密合作过,他马上就被马丁拙劣的表演蒙蔽了:例如马丁略带神秘地说Lee应该喜欢一个带盾牌的挂饰;Lee应该喜欢喝茶,尤其是一种来自中国潮州的用橄榄煮的茶。

这些让Lee对欧洲同行高看一眼,同时也对戈德曼对马丁的不屑表示理解——以戈的水平,顶多是个大公司保安主管级别的能力,他哪里有眼识得太平洋。FBI越来越像一个养老机构了。

临近下班时,Lee对马丁的崇拜使得马丁飘飘然,他决定请这个谦虚的年轻人去海牙唐人街吃一顿小魏川菜。当他们来到地下车库时,马丁转了一圈,装作贵人多忘事的样子拍了拍额头,告诉他自己车子送去修了,然后带着Lee叫来一辆优步出发了。这让Lee觉得欧洲同行真是廉洁,对马丁印象很好。

在FBI内部,出发前的Lee很不屑地在那里戈德曼领到了自己的任务代号:True,他在网上搜了一下,在泰国这好像是指一家最大的电信通讯商,一家上市公众公司,相当于沃达丰。戈德曼告诉他,没有武器,如果需要战斗的话,请就地取材——欧洲人应该也没有。并且我们现在不相信任何电子通信工具,不管它是阿尔卡特还是通用还是西门子还是松下造的,统统不相信。我们只相信最原始的信息传递工具——口耳相传。我们会激活并启用泰国各地的通讯员和你接头。

Lee对这个弱智上司感到震惊,这是来自人类的灯塔合众国的高级警务管理人员吗?但这还不是最奇葩的。戈德曼给Lee第一个交通员的接头暗号是——Lee提问:外国人能买你们股票吗?如果回复是:不行,除非你是巴菲特。那么恭喜,电流接通了,电灯就会亮起。Lee对这个笨蛋的手段内心厌恶到了极点,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貌似搞笑的暗号,能让自己逃过一劫。Lee的泰语和粤语都很好,从外表看不出他是个美国人,护照上是假名假年龄假地址,除了性别,没有一样是真的。

戈德曼还对他说,别怕,你们这次有非常非常多的经费——来自一个神秘组织的赞助。Lee冷漠地回答说,这在我们内部以前好像还没有过。戈德曼立即说道,是的,这就是我派你去执行此次任务的目的。毕竟你父亲也曾是我的领导而且救过我的命——他说的没错,本来当年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人应该是他,但是他借口妻子病危——那时的他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妻子。Lee打断了他的话,提到父亲,他明显有些不快。戈德曼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我听过一个古老的泰国故事,送给你也许在什么地方能帮助到你——不过一定要提防马丁的人:一个人要乘车去华盛顿,可是他却选择了洛杉矶的方向,别人劝他说,你的方向不对。他回答道,没事,我开的是阿斯顿马丁。看到戈德曼在自己面前卖弄这些愚蠢的肤浅,Lee被他气笑了。


早上Lee先起的床,海伦还躺着。但是应该是睁着眼睛,他看到她的背动了一下。Lee没有假意去唤她,自己穿上拖鞋去洗手间。他关上卫生间的门,开始放松。这是他们来到清莱的第二天。这里的气候和巴黎类似,但是比加州要潮湿许多。他在洗漱的时候发现海伦用的是资生堂 Eudermine Revitalizing Essence红色梦露化妆水。这个颜色很艳,让Lee不禁想起以前的女朋友,那个胖胖的女孩,也喜欢这款化妆水。

情有所动,心神俱驰。Lee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出卫生间,看见海伦已经起床了。她穿着粉白色睡袍,站在窗前,望向外面树上的小鸟。“早晨听到鸟声,教人不敢堕落。”Lee笑嘻嘻地对海伦说。“这是沈从文先生的句子。”海伦说。Lee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出差在外的海伦和在欧洲总部坐班的海伦心情完全不一样,连她自己都惊讶这种转变。看来环境确实很重要。没有了部长的盯梢,没有了马丁的打扰,海伦觉得自己就是出笼的鸟入海的龙,自由自在,快乐异常,连思维都敏锐起来。

海伦不理他,自顾自地朝卫生间走去。Lee跟了上来,海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回头嗔道,绅士一点。Lee嗯了一声,他说,20世纪以前,福原有信以时任东京帝国大学教授长井长义博士的研究成果为基础,推出了资生堂第一款畅销至今的经典之作化妆品——就是你现在用的EUDERMINE化妆水。这次Lee期待着海伦目瞪口呆,然而没有。海伦在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地看自己。海伦说,理论上男人都不太懂千奇百怪的化妆品,但我们除外。

1885年也是光绪11年,是个历史事件的大年。2月14日,法军攻陷谅山;23日,攻陷镇南关;26日,法国茹费理内阁宣布大米为战时违禁品;5月18日,中日《天津条约》签订;6月9日,《中法新约》签订;7月3日,在德国订购的定远、镇远两铁甲舰回国。同日,长井长义乘船自上海登陆,计划前往青海海南;7月18日,中英在伦敦签订《烟台条约续增专条》,规定:鸦片入口每箱向海关一并缴纳税厘一百十两后,由华商持凭单运往内地销售,中途不再征收任何捐税;8月8日,黄河暴涨,山东长清县赵王河大堤等处决口;9月5日,左宗棠卒于福州,以未与法人一战为恨;10月12日,福建巡抚改为台湾巡抚,常驻台湾,闽抚由闽督兼理;10月13日设立海军衙门,以醇亲王奕譞为总理,庆郡王奕劻、北洋大臣李鸿章为会办,正红旗汉军都统善庆、兵部右侍郎曾纪泽为帮办。1895年裁撤。12月某日,长井长义在离青海湖不远的一个叫的窝日的地方研究出从麻黄草中提取出黄麻素,在医学临床上被用作麻醉药,并将其命名为Ephedrine。后来则被称为冰毒。

长井长义死后被安葬在京都一座山上。他是现在毒贩的祖师爷。Lee一口气说完这些,海伦已经洗漱完毕,瞪了他一眼走了出来。“大可不必拐弯抹角,但是你记忆力确实很不错。不过补充一下,日本人是在东京帝国大学提炼出来的毒品,和中国没有关系。”海伦平静地说。

曼谷刑警大队位于市政府不远的首都路411号,一号楼楼下停满了车。副大队长陈新在在二楼主持周一的例行案情研究会议。他先是痛斥了迟到的两位支队长,然后拿起文件,一板一眼地宣读起近期各辖区查获的不断增多的吸毒贩毒案件通报。因侦破情况进展不大且毒品已向全国扩散,他说,樊大已经被免职了,正式通知很快就会下来。惭愧的是,上面让兄弟我暂代大队长一职。你们都是知道我的,我是个做事的人。在座的警队高层一阵喧哗,大家都在努力思考各自的对策。陈大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黄局一早喊我去,他接到省厅朋友的电话,据说部里已专门派员来我们这里指导工作,而且说不定已经到了。这个事情注意保密,不要外传。这几天工作要打起精神来。今天开始下班后不准接受宴请,不准喝酒,谁都不行。我们会派人监督的。下面的警官们两两对视了一眼。

Lee根据海伦提供的数字破译了接头地点,不过他觉得总部这种做法纯属多此一举。因为破解的答案是:宝华寺旁,叶家村菜场,就在他们住的酒店旁边。Lee安排海伦一个人去逛街,因为一个洋妞出现在清莱的普通菜场实在是有点引入注目。但Lee又对她说,我从机场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又没有发现什么。希望你外出注意。我是你的上级,也是你的丈夫。海伦穿好了衣服,正在换鞋子。换好鞋子的海伦热辣动人。她开始描眉,看都不看Lee一眼,说,嘿,别那么认真,美国佬。

Lee没有用早餐的习惯,他每天只要天气允许,就会外出跑步。跑步是一种瘾,和烟酒一样。通过运动,Lee希望自己依然能对每个任务充满好奇,对每个接头对象充满好奇。作为资深的特工,其实摸鱼反而更简单,就像戈德曼那样。

八月正是菌菇上市的黄金时期。Lee到的时候,菜场已经人山人海。鸡枞俗名鸡盅,又名白蚁菇,鸡肉丝菇。菌盖刚出土时呈圆锥形,开展后,中央凸起,表面黄褐色或黑褐色,中央色较深,边缘往往呈放射状裂开。菌褶白色,煮熟时色微黄,菌肉白色,细嫩肥厚,清蒸,氽汤清香四溢,鲜甜可口,回味无穷;竹荪是寄生在竹子根部上面的一种隐花菌类。由于寄生在竹林里,它的名字又叫竹笙或竹参菌。它的地上部分,头部是浓绿色的帽菌盖,中部是雪白的柱状菌柄,基部是粉红色的蛋形菌托,外形俊俏;竹荪脆嫩爽口,食味佳美,香气浓郁,别具风味,营养丰富;松茸又名松口蘑、松蘑。菌盖初为半球形,后展开成伞状,表面干燥、灰褐色或淡黑褐色,菌褶白色,秋季生于红松、落叶松和油松林地。松茸在日本、欧洲享有很高的声誉,历来被视为食用菌中的珍宝。被为“蘑菇之王“;美味牛肝菌(学名:Boletus edulis)也称白牛肝、白羊肝。属于真菌类,是优良野生食用菌。其菌肉厚而细软、味道鲜美。目前还不能人工栽培子实体,但可利用菌丝进行深层发酵培养;青头菌学名:变绿红菇,是本地最常见也是最喜欢吃的菌子之一。主要生长在喜光潮湿的地段,夏秋季山上才可找寻。可食用,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干巴菌是这里特有的珍稀野生食用菌,其他省份及国外都无法生长。学名:绣球菌,也叫对花菌、马牙菌等。刚出土时呈黄褐色,老熟时变成黑褐色而且有一般酷似腌牛肉干的浓郁香味,故此菌得名干巴菌。它生长在山林松树间。产于七八月雨季,至今仍未实现人工养殖。其貌不扬,黑黑的带有一层白色。但味道却鲜香无比,是野生食用菌中的上品。用干巴菌炒青椒或炒鸡蛋,其味妙不可言;牛肝菌子实体中等至大型。菌盖扁半球形或稍平展,不粘,光滑,边缘纯,黄褐色、土褐色或赤褐色。菌肉白色,厚,受伤后不变色。菌管初期白色,后呈淡色,直生或近孪生,或在柄之周围凹陷。管口圆形,基部稍膨大淡褐色或淡黄褐色,内实。牛肝菌种类有220多种,四大主要牛肝菌为:红葱菌、白葱菌、美味牛肝菌、茶褐牛肝菌,其中产量最大的是美味牛肝菌。戴着墨镜的Lee挤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念经似的将这些通通轻声诵了一遍。

在一个年纪很大的老阿婆的摊头上,Lee看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水果。像土豆,又像菌菇,剥开的里面水灵水灵的,就像一瓣一瓣的水晶。Lee拿出手机搜查了一下,原来这个东西叫芦菇(马来语:duku),原产于马来群岛的常绿乔木,亚洲热带地区广泛栽培的果树。果实簇生于老枝或枝干旁,果肉味道像柚子,味道清甜而带点看酸涩,是东南亚上等水果之一。台湾人称为兰撒果,香港有人称为芦菇,俗称“泰国黄皮”。这种水果经常附有很生猛的蝎子,因为蝎子最喜欢吃芦菇。由于芦菇果实空隙中会有蝎子藏匿,所以进食时应格外小心,建议拿着芦菇的茎部,放进水内大力摇晃,再摘下个别芦菇。这种果子的果肉与龙眼有七八分相像,它的果肉晶莹剔透,剥开薄薄的果皮之后,能闻到一种芬芳的甜味,进入嘴中口感软糯,吃起来不会塞牙,能很快滑入喉咙之中,它的味道很甜,甜中又微微带着一些酸味,风味非常独特,令人吃了流连忘返。

买菜的人渐渐稀少了。在这段时间里,Lee看到了至少三波小偷,他们三五成群,有掩护的,有作案的,有放风的,有转移赃物的;至少看到了三四个姑娘好几次故意走到他面前,或者轻轻地和他碰一下肩,有一个最大胆的甚至直接用胸撞了上来;至少有五六个瘾君子像皮影戏里面的瘦鬼打着摆子似的在菜场游荡,趁人不注意就拿一下水果或者零钱跑开。Lee看到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已经剥开的榴莲肉,金黄的芒果散发着浓郁的果香,香蕉和芭乐果,还有那些热情洋溢的叫卖声,Lee是华裔,但是他对东南亚人一样很亲切,逛来逛去,Lee觉得对自己而言,倒真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但是从早上到下午,Lee一直没有遇到一位穿西装白衬衫蓝色皮鞋的人。眼看时间到了6:55,天色也渐渐暗下来,饥肠辘辘的他决定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和海伦讨论一下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转过头,正准备离开之时,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着装和组织要求的基本一致,但是没有穿白色袜子,而是浅黑色。他慢慢地拿出一根烟,装作没带打火机似的摸了摸自己口袋,然后走上前去,问道:有火吗?

那人尴尬地看着他说,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抽烟。马丁觉得时机已到,就说出了那个在他看来很难说出口的暗号。对上了,在确认过接头暗号后,那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我姓余,多余的余,英吹思挺的英。对不起,我把美国时间和本地时间搞混了,所以晚到了。但我观察你大半天了。你还没有吃饭吧。要不我请你吃泰国最好的小吃菠萝炒饭好不好?不过实在抱歉啊,我等下好像还有个饭局,原谅我不能陪你。但是你能去哪里呢,要不你先随便找个地方坐坐?真是难为情,这样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没法好好接待您。要么晚上10点,我们将军咖啡馆见。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