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在下一刻瞬间凝固。
那具原本该是“死人”的薛一贵手指松开,站立起来,身形转换。
身旁那具尸首分离,原本高大宽厚的身材立马不见,那颗头颅重重的跌落门楼前,在地面上几个翻滚过后,沾满尘土,依旧是笑容满面,猥琐大笑,临死前的神情面目被无比清晰的保存下来,栩栩如生的一尊泥塑一般。
薛家老母狠狠的戳了几下眼窝子,这人怎地瞧着有点眼熟啊!是不似乎在哪里见过。
场面上的周家子弟,青筋暴起,群情激愤纷纷叫嚷着“杀进去,杀光他们。”
自己弟弟被杀,周一万再也忍耐不住。
而村妇王熙,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是个眼尖的周家弟子给找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地此时做这种事。
没有人觉得村妇王熙,不该坐在那里,甚至是不坐着,这些人心头难受。
薛家老母恐慌的看向四周,发现瞧过来的目光大多友善,少部分是毫不保留的色眯眯。
一时有些没搞懂,心惊胆颤的站在王熙身旁。
梨园看戏一般,王熙细抿一口上好的蒙山毛尖,轻拨碗沿清香气缭绕。
场面一触即发。
薛一贵手持一柄环首刀,横在身前,另一只手别在身后。
周一万双手弯如鹰爪,舞动开来,脑袋低埋不看前方,怪异抽动。
东风骤起,两人皆是同时发力,奔向对方。
只见衣衫残影,相互碰撞在一起。
横刀在手,不做停留,只做劈滑之势,刀刃在周一万手掌中蹦出火星子。
浑然不惧肉痛的周一万,双掌早就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眼中透出精光,开始仔细打量的眼前这个一直不甚注意的大外甥。
细皮嫩肉,高高大大的的确很难与一个能与自己相斗,还有还手之力的小子,联想起来。
看清周一万脸上作何表情,薛一贵不忍暗骂,果真是亲两兄弟,皆是这般下贱。
随着火星四溅,两人打斗中间愈发亮眼。
周一万冷笑说道:“一贵,再这么下去,你行,可你身后的薛家可就不行了。”
周家子弟如同豺狼野狗一样,口中怪叫着,已经顺着崩碎的城墙缺口,拥成一团朝里面杀去。
起先那个周二万手拿大锤,竟还有这一手,真是让这死狗算计到了。
薛一贵不敢分心,顶住刀身就要把周一万往外推。
脚下连连后退,终是退到一步,再不后退。
周一万刹那之间,瞳孔放大,仿佛薛一贵身后有什么可怕之物。
薛一贵扯起嘴角,耻笑一声,嘲讽说道:“这种把戏,想来骗我。”
周一万眉头紧锁,嘴唇一皱,表情吃瘪,好像被识破了把戏一般。
然而就在眨眼之间,薛一贵极速掉头再回来。
周一万一口老血喷射而出,双爪一拉,捂住腹部,身形快速的往后掠。
口中大骂道:“阴险狡诈的狗杂种。”薛一贵趁着自己转头之机,自己偷袭之时,防备不知手中五片铁刺,毫无征兆的陡然砸出。
属实是意料之外,没有天生的狡诈心,根本就不会这一手,好歹毒啊!
先是强行运气压住腹部毒液,手掌连拍数掌逼出毒液。
而薛一贵这边双眼本就血红,这下子彻底鲜红再无一点白光。
薛一贵吃痛,却又不敢触摸双眼,只敢手指点点,却又剧痛无比,如同炭火放置眼中,生生灼烧。
而那周一万站在远处,也没闲着,手中拿起一把大扇子拼命狂扇,煽风点火,忙得是不亦乐乎。
王熙磕着瓜子,眼看打斗无趣,瓜子壳扔出。
薛一贵背部遭受重击,直接撞得跪下。
脊骨处再次发力,分不清是鲜红还是殷红。
远处的周一万眼睛一蹬,这家伙就这样认输了?
不顾腹部伤痛余毒,奔跑身形就要打断薛一贵聚气。
断不可能让他换气,聚气,若是完成自己定然不好受。
奔跑中途,只听扑通一声,周一万竟是跌倒泥坑,身体僵硬 挣扎不起来,面色狰狞张大嘴巴,喝进一大口浑浊泥水,怨恨入骨盯向薛一贵。
下一刻,眼球泛白,明显的中毒迹象,脑袋彻底无力落进泥坑,泥水覆盖没了动静,不见呼吸。
薛一贵步步走进泥水坑处,眼中看向泥坑的“尸体”
环首刀举过头顶,就要扔出去,身形还未后退。
托起一捧泥水,如虎扑,洒向薛一贵。
两人抱作一团,死死缠斗,一拳又一拳如同孩童互殴,尤为质朴道理。
两人打斗逐渐脱离空地,撞入林间。
小树林里一片动静。
良久,王熙手中茶盏泛起微微涟漪。
先是周一万身躯倒飞,重重的摔落在地,擦地滑行,来到王熙身旁范围。
紧随其后的薛一贵怒目圆睁,眼中杀意滔天,刀身通体血迹, 看架势势必要一击击杀。
到了鸟尽弓藏的地步,周一万满脸血迹,眼神落寂,无力,似乎是打算就此认命,索性将手中匕首扔落在地。
薛一贵的大刀就要穿透周一万的身躯。
两人抓手互为支撑,杀机显露不保留分毫。
王熙嘴角翘起,在她瞧来无疑于螳臂挡车之举,以卵击石。
若竟是于此,那可真是无趣。
王熙两指伸出,薛一贵,周一万身前就是凭空出现两道实质剑气,留给了他们足够的反应时间,若是执意求死,那自己可就没法子了。
薛一贵双眼通红,嘶声大喊道:“老舅,此女不除,你我连同族人都要死绝,可别忘了屠灭王家满门,还有你周家。”
“唇寒齿亡的道理万不可忘了。”
薛一贵和周一万其实都是一类人,以家族为基石才有如今的一切,境界,声望,地位,财富,女人,倘若是让他们家族覆灭,只留他们独自一人苟活一世,必定痛不欲生,跌落泥土的巨大落差感是能一点点蚕食般毁灭的。
两人第二次如此交心,面对敌人。
第一次这般交心还是是在截杀王家家主的时候,就是王熙的父亲。
所以,身前的实质剑气,两人没有刻意去躲,反而是毅然决然直面迎击,只要挨过了剑气他们就能近到王熙身旁。
那样场面情况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薛一贵一直在暗中留心观察王熙,此人多半是被妖鬼一类附体,哪怕术法道行高深,可这副躯壳终究不是水磨功夫打磨出来的,肯定是破绽百出,只要近身就有希望。
薛一贵脸上带笑的任由剑气穿透肩头,尤其在在看到周一万也任由剑气穿透胸膛的时刻,嘴角愈发勾起。
两人已经进到王熙身前五步之内,脸上都是洋溢着希望曙光。
拼命一击,皆是没有保留,尽全力。
王熙单手托掌,白瓷茶盏只是微微荡起涟漪。
黑雾化作一道墙,抵抗着两人前进。
不得不说,薛一贵很聪明,这类附体之人,肉身的确是最大破绽。
他们也的确做到了,近了王熙周身五步。
不过,一切都显得可笑。
薛一贵和周一万合力抵挡一击,薛一贵紧贴在周一万身后,接下那一道根本不可能的一击。
周一万意料之中的一击,皮肉外翻穿透
可接下来的一击,就显得有些不知死活了。
元气大伤到了枯竭的地步,薛一贵眼中泛起了以往从未有过的光泽。
那个血腥,阴冷的薛一贵又回来了,再一次出现光天化日下。
两具“尸体”飞出,薛一贵嘴巴涌出来热血,带着哼笑看向王熙。
周一万的情况也不好受,燃尽心头血竟是徒劳,薛一贵欺骗自己,眼前女子没有伤及丝毫,眼前逐渐模糊浑浊。
回光返照的动静,薛一贵拖着周一万继续不知死活。
彻底断绝自己生机。
躺在冰凉地面,嘴角上扬,瞪大眼睛死鱼一般看着暮色天幕。
有一洪亮嗓音,震耳欲聋道:“够了。”
简单两字,响彻天幕,就连城内哄抢值钱玩意的周家子弟也是一愣,不过有年长者听见嗓音后,欣喜若狂,如同发癫道:“哈哈哈,今天随便抢,神仙来都一样。”
随后继续哄抢,一脚踹开老人,扛上尖刀寻找一个目标。
这粗布老者正是周家老祖,江湖上也是此番世界当之无愧得武道魁首,只不过知道得少之又少,周家子弟中知道得也是在老一辈口中闲谈中听说过,少有人见过真容。
粗衣老者,身形枯槁自天幕御气悬空,两手放在腹前不断拨弄转动大拇指。
王熙开始细细打量空中老人,这才有点意思嘛。
粗衣老者沧桑平缓的嗓音像是在宣告一种既事实,这令王熙感觉很不爽。
最烦这种老人,见谁都是小辈,然后兜售百年经验老生长谈。好像出于天下为公的道理,对谁都好。
翘鼻一抽,满是不屑,仰着脖子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哈”了一声,浑然不把天幕上的老头当回事。
“小小后辈,狂妄得可爱,一两百年没有遇见过了,”周家老祖呵呵一笑。
伸出手掌,干瘦到了一种恐怖地步,就像是骨头附上一张满是褶皱老皮,还有大下老人斑。
周家老祖动作缓慢,却是避无可避。
转眼就想清楚,王熙带着冷笑看向薛一贵方向,能算计到这一步,可正是难为了你了,也是可怜原主,不知你如此心计。
不惜以自己性命为棋子,拖下周家入泥潭,赌那一线生机,成则王熙身死,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王熙还没打算动手,瞧着二郎腿,神情淡雅的看向周家老祖戏虐说道:“周家老祖,薛家老母,你们年轻的时候认识吧!”
好似一语言中,周家老祖略略一滞的动作,瞒得了其他人,可谈不过王熙双眼。
薛家老母骨龄已有一百二三十载,却面如六旬老妪,其中必有古怪,王熙没来由的问了一句,毫无头绪的一句,竟是牵扯一段红尘往事。
薛一贵,周一万,不是同辈不避讳名号,肯定是有心之举。
这对表兄妹,当真是那话本里说的一样。
怪不得没有立即出手,还有闲情雅致于自己调侃几句,王熙身子后仰,椅子摇晃。
以手掌覆面,发出银铃般清脆悦耳笑声。
站在王熙身旁卖力扇风的薛家老母,头埋得更低了。
周家老祖翻手覆掌,骤然伸手去抓。
一双大手从天幕垂下径直对着王熙落下。
窒息感在场众人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不在流动,流光溢彩的大手像是佛度众生一般,光洁无比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虔诚。
在周家老祖的有意普照下,薛一贵周一万生机流入,渐渐清醒过来,当薛一贵睁眼看到天穹上的老者,内心狂喜,自己的计谋还是成功。
如同看待将死之人的眼神向着王熙投去。
椅子依旧摇晃的王熙,不紧不慢的伸手拳头对向天空。
“我是剪刀,我赢了。”王熙
布对剪刀,那个巨大金光手掌,触之及碎,天幕散落一阵金光碎片,砸落人间的确好看,
“还愣着什么,还不鼓掌。”王熙一巴掌把看着离奇宏大场景直楞愣的薛家老母打出老远。脑袋栽尽泥土中。
薛一贵凭着一口气,拖着身躯来到自家老母身旁,跪倒在地挖开泥土。
周家老祖身形笔直一线,化作白虹来到地面。
看着场面有些扫兴,不过一人单挑所有的感觉的确酣畅淋漓,虽然还未开打,但的确有点小期待了。
就是不知你们还有新花样拿出来玩,不然就结束吧!
反正你们人都到起来,那就一起上路投胎去吧。
薛一贵涨红双眼,望眼欲穿,杀气昂然浑身滚烫。
薛家老母没了气机。
薛一贵抱着老娘,缓缓放下平置放下。
周家老祖看向薛一贵脊骨处的古怪,当真是有一场大机缘,好像还不自知。
周家老祖觉察到王熙身上的古怪,谨慎起见开始长谈起来道:“小姑娘,想做什么,说出来。”
王熙仰头思考,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也烦得很,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该做啥。”
玩弄小手,神情醉然好似天真孩童。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得周家老祖,也没有去管薛家老母得生死,本就是在该死去,现在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周家老猪脸色认真说道:“当真无解嘛。”
王熙扯着嗓子说道:“好像,真的无解耶!”
“哦,是嘛!那接下来你可要看清楚了。”周家老祖冷冷说后,眯眼而笑,伸手在前,人影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