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已各自飞出。
王熙可能体态轻盈,早已飞出坟地范围。
而身体炸出一个大坑的清灰和尚,片刻之后,伸出早已血肉模糊的手臂爬出大坑。
七窍流血的清灰和尚,原本站在远处,瞧着脑袋泛着白亮的青茬光头,灰朦一片没有光泽。
薛一贵有点不相信,那个女魔头就这样死了。
胜利似乎来的太突然,薛一贵有些难以置信的伸出手,狠狠地抓了几下脸庞。
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起来显得茫然而空洞。
呆呆的错过侧过头,愣愣问着老道士,指着王熙消失不见的方向问道:“朱道爷,这贱人是死了吧。”
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力的朱道爷,抚着苍白胡须,缓缓说道:“若是再活过来,道爷我就勉为其难得将她再送去就是。”
语气说得极为轻松,笃定。
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的薛一贵,独自一蹦一跳,想要捡回自己的腿。
没人在意的清灰和尚,沙哑嗓音断断续续地呼喊着。
没有注意,自然没人听见。
朱老道士率先注意到,坟地后面隆起一道滔天烟尘。
似有大群野兽袭来,莫非是那家伙唤来兽潮,想到此处
是兽?是人?
定睛一看,是一老抠四肢在地,动作怪异似蜘蛛,可身上气势就如同 野猪横冲直撞,那股英武气了。
速度极快,所过必是尘土飞扬。
才捡起自己腿的薛一贵,循声望去。
神情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眼珠都快要掉落在地。
那个四肢奔跑的是自己老母。
薛家老母双眼殷红胜血,咬着缰绳,脸上神情却是轻松愉悦,欢快得很。
薛一贵急忙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绝不可能,定是这妖女下得蛊毒,一定如此。
薛家老母身后缰绳绑着一方棺木。
棺木之上站立着红衣女子,王熙。
薛家老母便如老牛拉犁,平地起沟壑。
披肩散发,英姿飒爽如同在马背上肆意奔驰。
朱老道士临危不乱,干瘪双指举过头顶,一发拍下。
不过心中看到王熙身姿,不由得回忆起一尊女子武神像,眉眼神似足足有九分。
摇摇头,回过神来,朱老道士身形突起,一圈风墙无风自起,将薛一贵和王熙笼罩其中。
天地乌黑,晦暗不明如同深夜。
朱老道士一脚踏在正要爬出深坑的清灰和尚,开怀大笑,嗓音苍老却尽显得意。
沙暴汇聚,罡风如刀割,形如流水不息,不仅模糊众人视野,一股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吹起的碎布,尸骨残渣被旋入风墙之中立马化为齑粉。
清灰和尚骨感分明的脸上清晰地印上一个大脚印,面对此情景只得略带叹息的
“阿弥陀佛”一声。
朱老道士以手作刀,划破双指。
神情爽朗,哈哈说道:“小姑娘,念你修为不易,你若与我同行修道三十载,今日就饶了你。”
“你愿是不愿。”
最后一句声如洪钟,恍若大势在握。
风墙之内,此次方世界大道气运在朱老道士身上凝聚,不断累积, 身躯气机直追武道巅峰状态,直到身前无人。
还在拼命的刨自己腿的薛一贵,听到这话,不由得挺直腰板,开始思索朱老道爷收复这贱人后,自己如何这么折磨。
那么,这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浑身上下的泥土给一点一点的舔干净。
王熙委婉说道:“那不知道爷,要如何处置小女子。”
“这个嘛,修行路上就是我友,你我二人相互裨益,一同鼎炉双修也未尝不可。”
“不过你放心,修道之人改换皮囊不是难事。”
王熙小声嘀咕道:“这个,这个,好像也不是不行,不过·····”
谈话之间,已是改变皮囊,一个油光满面,身高十尺 ,眉眼极有异域风情的忧郁书生。
轻摇手中折扇,飞舞墨汁,随着最后笔尖沾舌,一面蝇头小楷赫然印在折扇上。
诗文“有情种终成眷属,又岂朝朝幕幕”
扶住胸膛,作干呕状,说道:“不好意思,不是你的错,这段时间对书生犯恶心。”
“那这样,就只有···” 意味明显。
朱老道士不再自以为是,再做调情,双指捏咒,浑然一整。
无形威压,似浪涛拍岸,似狂风席卷中行走,冲击王熙。
飞沙走石,不曾迷了眼,飞溅的石块,泥土,杂物全都聚拢一处,化作道道攻击分合一处 。
就连薛一贵,清灰和尚身上衣物也未曾幸免,全都给剐去。
王熙手腕搓搓鼻尖,轻轻地跺了跺脚,威压不再上前,一刹那之间就如尘埃落叶落地,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一脸惊讶的老道士,再不留手瞬间道袍激扬,漫天狂舞。
压箱底的本事,今天可算是有机会拿出来了。
胡须连同着头发,肆情飞舞。
细看之下,老道士竟是道袍反穿,无数晦涩符咒深藏其中,
平日温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天地之间,隐隐约约有一丝天地共鸣的迹象。
薛一贵满目诡笑,五指如勾,对着苍穹放肆大笑。
王熙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暗红色物件。
看到女子,拿出的东西形如小刀,却又四四方方
尤其是在看到王熙把那玩意往嘴巴里塞。
莫非是加持功力的灵丹妙药。
无妨无妨 ,我这一招,这世间能够扛住之人,早已不在。
薛一贵半边身子埋在土里,仍是嘶声大喊,泥土进了嘴巴 发出声响,为朱老道爷助威呐喊。
罡风汇聚,一声盖过一声,罡风悠悠气压薛家坟地。
王熙这边,嚼了嚼有点嚼头的牛肉干。
辛辣风味,舌尖回荡香辣滋味。
朱老道士低声铿锵有力说道:“ 嫡派子孙朱百烈,今日特请老祖宗,朱刚鬣上身镇压邪祟。”
天穹扯起雷霆闪电,极快,极亮。
一闪而逝照得坟地如同白昼。
咒成。
朱老道士身形暴涨,十寸,二十寸····
黑面獠牙,身躯如小山鼓包,一尾重似百斤铁链,混重拖地。
气势无匹,凶猛而又充满狂暴的野兽咆哮。
令人称奇的是那件青色泛白的道袍,没有被撑破,仿若为真身跑山猪量身打造。
形状极为怪异。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天象下。
根本就不讲道理的排山倒海气势。
薛一贵一双眼珠都快要瞪出来。
王熙深吸一口气,打了个不算小小的饱嗝。
估摸数千斤的黑山猪,颈毛如针尖茅草。
躺在深坑之中的清灰和尚,又被踩上一脚。
高高跃起落下的一脚。
深坑之中的深坑。
倒霉和尚。
王熙提起兴趣,手拿精钢九齿钉耙,脚踏薛家老母。
纵起胯下薛家老母,亦是高高跃起。
不到三个身形。
明明两人就要交锋前,黑猪最后一次落地 ,砸出一个颇大的深坑后,尘土飞溅模糊视线,而后消散却是久久不见动静。
“跑了。”
王熙单手挥着九齿钉耙触地,
一时,地面塌陷。
逃跑路线显露出来,杂乱无章如同蚯蚓爬爬,一时竟看不出朱百烈逃跑方向。
已然傻眼的薛一贵,不相信朱老道爷就这般不战而逃。
“明明道行高深,必定是还有后手,到时候杀个回马枪,杀个出其不意,对对对对对,就是这般的。”
不断安慰自我的薛一贵,面色难看,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来弱,彻底没了声响。
再次陷入癫狂,似笑似哭,拍打着烂袖子,叫骂道:“这个死老杂种,真是害死人啊!啊啊啊,”
王熙没有去追杀的兴致,反倒是向薛一贵这边走来。
步步走路声响,催人心弦,肝胆欲裂,薛一贵脑袋止不住的颤栗,牙床互嗑打架。
就在王熙原先站立方位,土地再次深陷。
钻出黑猪,后腿急急打地,奔如闪电。
向着坟地后山林地逃去。
好一招,一招灯下黑。
看到朱老杂种彻底离自己而去,薛一贵两股颤栗,脸色煞白,内心崩塌欲哭无泪,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事先一个比一个又把握, 现在都是死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痴痴看向王熙。
王熙嘴角含笑,意味不明。
扬起手掌“啪”地一声,震天响。
黑雾幻化为数位乡野村妇,叫骂声,巴掌声齐齐招呼。
“天杀的焉货,这副死狗模样。”
大娘满是老茧的大手,一巴掌扇个脑袋嗡嗡。
“瞅你这样,咋不去死。”
村妇围成一团,巴掌如下雨。
最后不是是谁,抡起了一截棍子,打得薛一贵血流满面.
模模糊糊之间,黏糊热血在脸,但脸上哪有伤口,全都是内伤。
呜呜呜,薛一贵止不住的抽噎呜咽其来。
那是我···的腿啊!我··的腿啊!
巴掌一个接一个,不停打断薛一贵呜呜说话声。
这段时间,王熙格外喜欢这种叫骂场景。
玉奴十分贴心的送来吃食。
一颗翠绿欲滴的美人指,没入殷红朱唇。
被驱赶至此的薛家族人,无论男女少女,上至白发老抠下至酣睡襁褓婴儿。
一本颇有厚度的族谱。
胡乱翻看几眼,擦过指尖之后,被扔在薛一贵跟前。
“圈一半人出来吧。”
颤颤巍巍,衣衫破襟,举起那只歪手,迟迟不敢下笔。
“慢一刻,再加百人。”
薛一贵狠狠咬牙,悲情愤慨,哀呼一声。
闭眼画圈。
画圈之后,就有持刀汉子个个点名,如同催人索命的叫唤声。
薛万···
薛归一··
薛球球···
薛延···
······
紧抱怀中的婴儿被妇人被无情推搡在地。
也有年轻汉子奋起反抗,不过却被大刀斩落人头,血淋淋的披发人头圆睁大眼,死状凄惨,极大震慑周围众人。
不时有零散几人,想要夺取披甲者手中兵刃。
不过痴心妄想,痴人做梦,刚有念头,眼生流露就被扎来的长枪,穿透身躯,拖到刚挖好的坑中。
地面拖起血线, 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血线不断产生,拖进坟坑中。
旧坟埋新人。
尸体还没堆到一半。
数千薛家族人,很快就被分成两拨人。
那堆被叫名的,长枪隔开,驱赶到坟坑最多的角落里,还有人嘶声哭泣,叫骂,想要拼命逃出去。
足有一丈深的土坑,他们怎能逃出来。
站脚的地方都无,人群重了两层,彷佛冥府的尸骨坑。
等会只需要,长枪下扎,所谓的反抗无非就是些叫骂哀嚎声。
最先掉进坟坑的,索性倒地,与祖宗死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至于没有被叫名的那一堆人,暗暗扶额,心中大半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披甲者严正以待,紧握手中兵刃,嗜血的双眼只在等待一个命令。
人声嘈杂顿时鸦雀无声,就连那些个孩童哭喊声都被大人捂住。
只因为横卧在高台上那名女子,停下手中动静。
嘴巴不嚼。
王熙一扫装模做样,埋头悲情薛一贵,此刻正对着那群逼在角落坟地人群磕头。
族人愤慨眼红,亦有妇人捂面。
惹得女子嗤笑一声, 当真是好人好事都让你给做了。
王熙指尖一点,屠戮开始。
手拿巨斧的披甲者,挥舞着最简单的招式,一大片人倒下。
那些显得弱小武器的拳头,可笑的砸在胸甲上,更像是替铁甲擦油保养。
真如手拿镰刀的农夫一割便是一大片,一大片,成堆成堆的死。
薛一贵傻了眼,神情剧变,如同死人,周围的村夫依旧在打,不过薛一贵此刻如同朽木死货,一动也不动。
王熙下令杀的,是那群没被点名,红圈之外的人。
心态反复,直落崖底。
先前的点名就是一场心境折磨 ,劫后余生一个个暗自庆幸以为逃过一劫。
结果相反。
坑洞里面的人,反而逃过一劫。
数千名尸首横七竖八躺在坟地,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狗,非但没被这场景吓住,反倒是咬住肉块,往林子拖去。
薛一贵嘶声长叹,十指没入泥土。
仅存的数十之人,早就吓得腿肚子钻筋。
王熙淡淡说道:“去坑底挑几个人,代替你们死。”
仅存的数十汉子,连滚带爬。
坑底的人,听到外面没了声响,又看见几个年轻后生在洞口探出脑袋。
大喜过往,以为终于得救,年迈老者呼喊年轻后生小名。
年轻后生不为所动,眼神复杂,伸出的手掌没有拉向任何人。
手指颤颤巍巍环了一圈,最后锁定。
年轻后生泪流满面,鼻涕流进嘴巴,不愿去看。
“耽误了时刻,再加五人。”
原本的悲情不舍,神伤悲心顿时一扫而空。
手指连连点了数人,没有一丝犹豫,更像是心底里早有就连人选。
披甲者操起弯弓,一发入体白羽箭尾颤鸣,似在狂喜。
王熙踩着薛家老母离去。
留下一地鸡毛,身后薛家人心已散,再难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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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道士,瘫坐在河边,吐出一大口浊气,擦过额头汗水。
翻动手中钉耙,一把钉出。
回过头,摆摆头,不再逃跑。
是死是活,全且随缘吧!
晓得你道行高,没想到这么高。早知道当时就不说那么多不着边际的话语了。
期限看出王曦道行高,没想到这么高,所以在嘴皮子上留了七分。现在看来是非常明智之举。
摈弃原本真身面目,通体粉红,还有云纹胎记在额头,一头小香猪小声哄哄。
王曦别住嘴,止不住的笑,这猪妖有点脑子在脑子里,但不多。
不过成功讨得自个欢心,那就留着不杀。
原本以为会连连赞叹几声,大喊小小猪崽好可爱,然后温柔的抱在怀中,自己就可以就可以依偎在女子香怀中了,还能吃上精致糕点。
朱百烈修道不过百年光景,要是算子凡夫俗子身上也才算是朦朦幼童。
小小香猪,被百斤铁链套住,把老道士都给整无语了。
属实是杀鸡用牛刀,一个铁圆环重量就比小小香猪相差无几,王熙踩在小小香猪身上。
朱百烈立马会意,蹬腿发力驰骋而去。
小小香猪,大有看头。
不过看样子,更像是会飞的小板凳一样。
留下薛家老母,独留原地,动也不是,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