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江雅月带着婢女在里面焦急跺脚,因为看门的小厮无论如何都不放钱姨娘进来。
“怎么能把娘关在府外?让外人看见可成何体统。采绿,我亲自去找姐姐!”
江雅月提着纱裙,还没下到阶梯,千秋院便来两个壮实的汉子传话,可以将门打开让钱姨娘进来了。
侧门合上那一刻,钱姨娘一脸怒气地瞪着周围的奴仆,咬牙切齿道:“今天不剐了江冉月那个贱人的皮,我就不姓钱!”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面色凝重,随即一前一后地走到钱姨娘的身边,两人全然不惧她的身份。
“你们要干什么!”钱姨娘退后一步,赶紧抓住徐妈的手,然而前面的男人扭住钱姨娘的手,后面男人朝其颈后用力一砍,当着众人的面打晕了钱姨娘。
徐妈吓得一激灵,赶紧躲到石柱子的后面,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路,之前从未在府里见过。
“你你们……”江雅月两眉蹙起,小脸发白,指着他们又惊又怕。
两个男人一路扛着钱姨娘,江雅月一路哭哭啼啼地追着。
“娘,娘!你快醒醒!”
“你们快把我娘放下……求求你们放了她……”
“只要你们放了我娘,要多少银子我都给。”
“采绿采蓝,你们快去找人来!救救我娘。”
那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柔的脸颊上,泪珠簌簌而下,仿佛断了线,眼眶鲜红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她越哭,那两个男人越加愧疚。其实大小姐只是命他们把钱姨娘打晕关进院子就好,被江雅月一哭,连他们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如果是。
那也是大小姐指使他们。
“哐当!”一声,一把硕大的铁锁砸在门上,他们不敢抬头看江雅月哭惨的脸,沉默着低下头,从她身前走过。
被禁足在西院的钱姨娘,一醒过来,开始发了疯似的砸东西。
嚷道:“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一夜之间就不见了呢?就算赶出府去了,怎么可能一点声响都不见呢!你们这些贱蹄子竟敢唬骗我!”
“哐当!哐当!”几声又砸了几个花瓶。
之前伺候钱姨娘的心腹不是被卖了,就是丢出府去了,换了几个府里做杂役活儿的下人,这三个下人都是唯卖身契听命的心思,一时间钱姨娘就像拔了牙的野兽。
身上打着补丁衣裳的跛脚妇人躲在柱子后面,打开嗓子告诉她:“听说是大小姐命打晕了丢出府外再发落的,哪里来得及喊哩!”
跟对待钱姨娘是一个路数。
大脑霎那间一片恐惧,钱姨娘忘了要说什么,撒气般开始拆房子,拆完帘子,踢凳子,嘴里不停咒骂着江冉月和江冉月的娘。
后果便是当晚被捆在祠堂的柱子上,被两个平日负责浆洗的妇人左右开弓,狠狠掌嘴,此刻外头还有站了江府各处的下人观刑。
以儆效尤。
……
夜幕四合。
子夜时分,一道惊雷炸起,骤然下起倾盆大雨。
千秋院,电闪雷鸣之际,照亮跪在大雨中那道孱弱的纤纤身影。
钱姨娘被关进院子里,连晚饭都不给吃,后来又遭到毒打,生死未卜。还有萱儿,萱儿的脚肿得比馒头还大,从千秋院回去没多久就发起高烧来,嘴里一直说着胡话,可江冉月令人关闭了所有出府的门,她们连出去请郎中的路都没有。
雨帘中,江雅月撑着一口气苦苦哀求:“大姐求求你……放过萱儿和娘,你若是有恨,撒在我的身上就好,无论你是打,还是骂,我绝无怨言……”凄惨微弱的声音,简直令人心碎。
窗户敞开,屋内,江冉月靠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伴着雷雨声翻动书页。夜深,不太忍心让两个尚在发育长个儿的丫头陪着熬夜赏雨,所以换成斐墨城伺候。
江雅月救过他,她要让他亲眼看着救命恩人受欺负,却什么也不能做。
斐墨城旧伤未好又填新伤,身形高挺清瘦,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江冉月仿佛听不见窗外的声音,一心扑在手中的书上,随意地一声吩咐:“剥葡萄。”
不一会儿,一枚晶莹剔透的果肉就呈在白色碟子中。
江冉月只瞥了一眼,慵懒地吩咐道:“喂我。”
江冉月悠哉悠哉吃完葡萄,再吩咐斐墨城剥个橘子。
而屋外,这一天担惊受怕,又在大晚上淋了一夜冷雨的江雅月已经昏厥过去。
“同情她吗?”江冉月嘴角弯起,一双狭长的眼眸地掠过窗外,声音既魅惑又冷然。
斐墨城看了一眼窗外,面容依旧冷淡,嗓音听不出一丝情绪,问道:“我应该同情么?”
抬眸看着他,江冉月唇畔绽开一抹笑靥,细长的眼尾上扬,悠悠告诫道:“是不许。我不许你同情她,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奴隶……我一个人的。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连同情别人的资格都没有。”
眼帘低垂,斐墨城眸光中映着她的模样,女人白皙的颈侧上有一粒细沙大小的痣,衬得那张精致动人的容颜愈加冷艳妩媚。
垂下头,他低声回道:“是。”
江冉月眼睛微眯,一件普通的黑色袍子,竟也能被他穿出矜贵的气质,表面看起来,倒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几有分高冷,这就是大家说的禁欲系男主吧。
要尽情玩弄他于股掌之中,她才会高兴。
她坏笑一下,故意:“记住我的话了,就亲我一下。”
果然,斐墨城的俊颜愣住片刻,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不敢。”
江冉月站起身,踮起脚,长臂勾上他的脖子,红唇轻轻覆压上他的。斐墨城不反抗,只是一动不动,任她掠夺。
仰头再去看他的神色,那双冷寂的双眸染上一层淡漠,惨白的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可怜。
然而江冉月毫不在意,笑了笑,松开他,朝屏风走去,心情不错地道:“如今还不算冷,等天冷了,你来暖床吧。”
斐墨城的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眉眼间一片冷漠,袖口中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