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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救命之恩

发表时间: 2023-01-07

没想到何家的三间破屋居然被一场秋后之雨淋塌了一半。何湘滢本来领着她结拜的几个兄弟来自己家里过礼拜天;没想到,第一眼看见的竟是这般残垣断壁、破败不堪的景象。其实这老土屋早已岌岌可危,只是没人去修,没人去管,于是她心底在流泪。

此时,本村的刘婆婆正赶来,扑头盖脸地向自己哭诉:“孩子,你可回来了。你那可恨的爹,前天偷了我家一头猪崽,卖掉,到现在,也没找到他的人影。这事,街坊邻居都看见他在集市上卖我家的猪崽呢。”

湘滢的泪水终于流出:“您放心,我还。”说着,从墙角处抽出一块土砖,伸进手拿出一块包好的红布,一层层掀开,里面放着三十块钱,抽了一张递在刘婆的手里。这是今年收了庄稼,卖了一半拿来的钱,为了防止父亲去赌博,才藏在这个隐蔽的地方。

刘婆是个仁慈的老人,把钱又塞在湘滢的手里,怜惜地说:“好姑娘,这钱算了。”又对着文州等人说:“多好的姑娘,长的天仙一样,只可惜生在这样一个家里。”说着,摇着头走了。

湘滢扭身径直向村西的刘二家走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劲,一脚把门踹开,烟雾缭绕的屋里看到四人“腾”地站起,如老鼠见猫似的,手里的麻将牌撒落在桌上,桌面上的钱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何长利看到怒火中烧的女儿正站在门口,惨然地裂了裂嘴,结结巴巴地说:“湘……湘滢,你……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公安……”

没等他说完,湘滢一个箭步走过去,猛然把桌子掀翻,几乎把对面的两人砸倒。这都是一帮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无赖二流子,哪里肯罢休;其中一个向湘滢走过来,嘴里骂着脏话,不晓得要干什么?何长利愣在一边,似乎被吓傻了。

此时,豁然走进一人,一把抓住那二流子的手,稍许用力,疼的他“哇哇”直叫;另一个,抄起一根木棍要打,刘二急忙喝住:“别、别——千万别。这是小李庄李先龙大叔的孩子——李文州。”

两个二流子听到李先龙的名字,虽然人已经死了多年,但早就听说了多少遍他们李家的事,所以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毕恭毕敬地上下打量着这个足有一米九个子、壮如牛的李文州,其中一个称赞道:“果然是李家之后,有李家的风范!”另一个眨巴着鼠眼,献媚地说:“武术世家,看来小伙子也会两下子。”文州并没有理会他,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跟着湘滢走出去。

何长利看是李庄的李文州,他们两家有解不开的世仇,心底泛起一丝丝仇恨,但看到李文州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偷着朝他背后狠瞪了一眼,也跟着走出这个烟雾缭绕的土屋。

由于打了一夜的麻将,出屋便被斜射下来的太阳光线刺得头晕目眩,身子踉跄的走了几步,几乎摔倒。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迅速跟上女儿,就像瘪了的茄子,低头一言不发,只默默跟着。

突然湘滢回转头,泪流满面,把手中的三十块钱扔在何长利的脸上:“你赌——去赌吧…… 家不象家,骨肉不象骨肉!”

何长利依然低着头,不说一句话,这似乎是多年养成的一种姿态。

村里的人们开始闻声而动,向这里聚集。

“我十三岁,娘就死了。我独自到地里干活,你知道我一人有多害怕。无边无际的庄稼,突然一条蛇钻出来,吓的我几乎晕倒,我的手到现在还哆嗦,就是那时留下来的后遗症,你还想不想让我像人一样活下去……”

景明听此,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周围的人也禁不住簌簌掉下泪来。的确,村里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个长的像天仙的姑娘从小受了多少苦难,多少打击。但她也是何家庄的骄傲,因为她是本村唯一在县一中读书的女孩,并且成绩连年第一。

何长利潦倒半生,他觉得这个时代不属于他,这个社会更不属于他,所以他对生活,对自己早失去了信心。但对女儿却充满了希望,他早已看出自己女儿遗传了他何家的聪明和才智;所以,这次他看到女儿如此伤心,便摆出一副悔过自新的样子,边掉眼泪,边坚决地说:以后一定要改,决不再赌博,决不再干偷鸡摸狗的事,决不做懒人!

他这些话早已在湘滢的耳朵里听出了茧子,湘滢气的推了他一把:“你走吧,我已经听烦了你的誓言。”

湘滢向自己的家走去,何长利仍低着头象悔过的犯人,继续跟在自己女儿身后。

热心的街坊邻居一起动手,开始帮湘滢修理房屋。文州、常浩、景明从小什么活也干过,所以干起来特别起劲。武磊跑前跑后,并在院子里搭了个炉灶,烧水、做饭。无可否认,虽然八十年代的中国老百姓家庭状况都比较贫困,但人们那朴素、乐于助人的心态是现在金钱乱飞、纸醉迷离的社会无法比拟的。

湘滢经过武磊身边,武磊从兜里拿出五十元钱递在她手里:“姐,我看还要买些砖和木材,这钱你拿着用。”

湘滢惊讶,问他从哪里拿来这么多钱。

“这是母亲给我的伙食费,我没多用。”武磊的父母亲都是县里的干部,又比较腻爱他,所以每礼拜都给他不少钱,但在那个时候,一个孩子能拿出五十元钱,是出人意料的事。

何长利在旁边和泥,看到武磊把崭新诱人的五张钞票递在湘滢手里,直觉得眼睛在冒火,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钱。等女儿走远,他蹭到武磊身边。

“何叔。”武磊有礼貌地叫了他一声。

何长利眨着牛一样的大眼睛,朝他微微笑,说:“你与湘滢已经拜了兄妹,还是象她一样喊我爸爸吧。你与李文州、常浩不一样,他们与我们何家有几代的仇恨,所以我才反对湘滢与他们磕头结拜。”

当初,何长利听说自己女儿与李文州等人结拜成兄妹,气的暴跳如雷。但自己女儿是烈性脾气,做不了她的主,只好忍气吞声。

武磊看了他一眼,故作微笑地说:“还是随着他们叫你何叔吧,这样自然。”

“行,随你便,反正是一个称呼,叫啥都无所谓。我只是看你是他们当中最好的一个,脾气温和、谦虚谨慎。”何长利奉承地说。

“您过奖,我哪比得上大哥。”武磊试探性地说,偷眼观瞧他的脸色变化。

“他算什么,狗屁,长了个傻大个!”何长利恨恨地说,随之话题一转,“可怜我潦倒一生,亏了湘滢。唉——!湘滢长的真象她妈,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何长利是善于观察的人,从武磊看自己女儿的眼神中,就挖掘出他对女儿绝不是一般地动情,便故意说出这些诱人的话。然后又叹气道:“唉,街坊邻居如此帮我,我连盒香烟都买不起,让他们没的吸。”

武磊听毕,又掏了一下衣兜,把仅剩的五块钱拿出,递在何长利手里。

“不不不……这怎么行。”何长利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但手还是顺势接过来,乐滋滋地走了。

不一会儿,他嘴里叼着烟,手上拿着半条香烟从小卖部回来,把香烟分给大家后,又凑到武磊面前:“你来一支?”

武磊急忙摆了一下手,示意不吸。

何长利又献媚地说:“听说你父亲在副县长的位子好些年了,马上要扶正。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看你也是一个当官的苗子。”他正拍着马屁,湘滢已走到他面前,吓的急忙收住嘴,要走开。

“站住。你从哪里弄钱买的香烟?”湘滢瞪着硕大的眼睛,吼声吼气地问何长利,吓得何长利支支唔唔地说:“是……是……武磊看大伙累,让我买的。”

“给了你多少钱?买了几盒?”湘滢目光锋利,直视着他的脸。何长利脸色变红,低着头心想:知父莫如女,况且他了解女儿,比自己都聪明,想撒谎,只能在众人面前更丢人现眼,便吞吞吐吐地说:“五、五块,买、买了一条。”

“我看你分了半条,把剩下的香烟和钱都拿出来。”湘滢声色俱厉地吼道。吓得他身子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从几个兜里拿出香烟和钱。

湘滢让武磊把钱留下,把香烟分给大家。

武磊分毕,把单独留的一盒悄悄递在何长利手里。

何长利喜上眉梢,吸了一支,拍着他的肩膀直叫好。

武磊善意地看着他:“何叔,您身体挺壮,脑子又灵光,为什么不象别人好好过日子?”

“哼,我生来就不是这个社会的,什么好事都没有我的份,越努力,越他娘的受打击。”何长利长长地吐出一口烟,似乎很气愤,他觉得这个世道对他太不公平,“所以,我他娘的能吃好一顿,就算一顿,能过一天好日子,就算一天。”

“过去的时代早过去了,现在政策这么好,所以您应该振作起来。”武磊好言相劝。

“哼—— 生不逢世,时不佳运,我这一辈子算完了!”何长利以悲落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空,显出壮志未酬的样子。

武磊听他说话的水平,晓得他脑子里是有东西的人,只不过几十年来连受打击,使他精神振作不起来,意识得不到突破,才至于此。

何长利突然精神大振的朝着正在思考的武磊说:“可我女儿命好,不但长得天仙一般,更遗传了我们何家的聪明细胞,不但学习好,而且样样出色。我听老师说过,她的成绩就算在省里也是拔尖的,是考重点大学的苗子。”何长利虽然平常因为对生活失去信心,才整日做偷鸡摸狗、无所事事的二流子,但他是个极善于揣摩人的人,他看得出武磊的心思,并且他也很想高攀武磊,便继续迂回曲折地道:“像湘滢这样绝好的人,将来嫁人,我一定给她找一个条件极好的人家,”然后他说着,故意看了一眼武磊,“最好像你一样,长得英俊、聪明,父母又是县里的高官。”

说的武磊心花怒放,并非常尊重地对何长利说:“何叔,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我会竭尽全力帮您的。”

何长利听着这些话,正合他心意,但嘴里却很是谦虚、客套地说:“不用,不用,再怎么难,也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第二天,房子已基本修好。湘滢给了何长利一点钱,让他去买一鞭爆竹,上梁的时候放。何长利哼着歌向村头的供销社商店走去,正碰见一群人围着一头公牛,并不时传来笑声。他好奇地凑过去,想看个究竟。村里的一个二流子走到他面前,贼溜溜地眼直盯他,并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说:“老何,你敢摸一下这牛的角,香烟就归你。”

“真的?”何长利瞪大了眼,同时自信地说,“这容易。”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牛面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怎么样,没事吧。”他脸上绽露着笑,然后又大胆地摸了一下,哈哈地笑。

牛如火山爆发,猛然向他顶过来,笑声嘎然而止,直把他顶在草垛上,吓的所有人一哄而散。

那头公牛发了疯,咆哮着又朝他冲过来,这下非要他的命不可。何长利背靠在草剁上,吓的魂魄早出了窍,只傻傻地呲着两个大牙,嘴里“啊啊”地叫……

命悬一弦!

文州挑着一旦水正经过这里。他扔下桶,飞跑着,一跃而起,以千斤爆发之力,蹬在牛脖子上,牛前半身打了个歪,轰然倒在地上。等人们缓过神来,才看到文州正把何长利扶起,何长利右耳根下不知被什么拉了一道口子,血不断涌出来。

所有围观的人啧啧称赞:“他就是李庄李先龙的儿子,从小跟他爷爷习武……”

“虎父无犬子……”

李文州救了何长利这一命,何长利对李家的仇恨算是渐渐小了,也不象以前在女儿面前总是说他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