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今望了一眼,正要扯下安全带。
叶津西伸手从夹层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她。
他的名字列在一排,旁边铅印着一家中心医院外科的字眼。
附着串电话。
“这是我的电话,黎姨其实一直都挺担心你的,听说你搬出去住了,但是她人又不在这边,你平时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陶今蓦地转头看他。
这样雅正熨帖的叶津西,有如当年。
她一身狼狈找寻黎菀芝,见不到母亲,只能被彬彬有礼的叶津西收容。
那时的黎菀芝急于摆脱失败的婚姻,也急于和那个贫瘠的过去切割。
为了在叶家站稳脚跟,整天忙着陪叶家老太太,对于她的到来连电话都顾不上接。
那天地面被烧成砖窑,站在烈日下,车站里满是其他家人团聚相见的声音。
她却站在烈日下等了足足四个小时,口干舌燥,却是心灰意冷。
后面黎菀芝终于得空间隙接了电话,就问她不好好待在老家,非跑到这里来是要破坏谁的生活。
陶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她权衡利弊后被抛弃的那一个。
因此自己这种不打招呼来的行为是在闯入,破坏黎菀芝现在经营的美好生活。
明明她也和黎菀芝共同生活过十几年,她也是一点点看到黎婉芝对陶正勇失去所有爱和耐心。
然后黎菀芝在无数个眼泪淹没在黑暗的日夜里,承诺以后一定带她过更好的生活。
只有她和她,没有父亲那个烂人。
在此之前,她的父母也曾是学生时代让人艳羡的情侣,校服走向婚纱,最终败于现实的柴米油盐。陶正勇被朋友诓骗创业失败,卖掉房车,整日在租房待业喝得烂醉。
次数多了,每天早出晚归的黎婉芝无力承担这个家开销。
黎菀芝劝他找工作,则被对方一记愤怒的耳光甩过来,甚至扯出当年娶她花了大笔彩礼。
陶今七岁以后的记忆,每天都是兵荒马乱的,整个家庭就充斥着三天小吵,五天大吵。
每次陶正勇动粗,她会放下作业本,在卧室里冲出来拿着刚拿回来的比赛奖状,试图结束他们的争吵。
陶正勇看了更加冒火,解下皮带,一鞭又一鞭泄愤往陶今身上抽。
开始指责她最败家,从上学和画画的学费,提到生病时的费用。
那些养孩子流水一般的花销,让本就拮据的陶正勇连像样的烟酒都买不起。
皮肉掀开的疼痛,远没有陶正勇那幅含恨的嘴脸让陶今刻骨,她的眼泪在无休止的争吵里早就干涸。
那时候陶今望着那扇老旧的菱格玻璃窗,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没有钱也没有爱的家庭要生下她?
黎菀芝崩溃尖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吵架的声音甚至引起隔壁周家的注意,被对方敲门来劝架。
这一幕在后来便成了常态。
直到陶今听到黎菀芝决然和陶正勇提离婚。
又在某天放学路上看见黎菀芝从一辆豪车下来,和一个西装革覆的男人相拥告别。
于是那个初夏时节,黎婉走得决绝又突然。
陶今每回放学回家望着母亲空荡荡的房间,陶正勇都用酒瓶砸过来,催她做饭。
但陶今从小到大都是泡在题海里,不会下厨,只能笨拙做西红柿炒蛋,盐放多了,咸得陶正勇把小方桌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