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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骄纵郡主×疯批病娇反派】本应在十四岁暴毙的昭华郡主顾阮被反派救赎系统绑定了。系统:“你帮我完成任务救赎反派,我帮你续命。”顾阮:“做完任务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管他了?”系统:“是的。”只要你走的掉。后来兵临城下,城楼之上,穷途末路之际,剑架在了顾阮的脖子上。“昭华郡主和宋小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顾阮心想,他定是会救那知书达理的宋小姐。结果,只见那少年反臣毫不犹豫:“救郡主。放了郡主,我愿意投和。”
主角:顾阮,陆癸 更新:2023-02-09 23: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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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阮,陆癸的其他类型小说《被系统绑定后,我靠救赎反派续命》,由网络作家“陶陶陶桃子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高傲骄纵郡主×疯批病娇反派】本应在十四岁暴毙的昭华郡主顾阮被反派救赎系统绑定了。系统:“你帮我完成任务救赎反派,我帮你续命。”顾阮:“做完任务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管他了?”系统:“是的。”只要你走的掉。后来兵临城下,城楼之上,穷途末路之际,剑架在了顾阮的脖子上。“昭华郡主和宋小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顾阮心想,他定是会救那知书达理的宋小姐。结果,只见那少年反臣毫不犹豫:“救郡主。放了郡主,我愿意投和。”
泥泞的地上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他灰白的衣衫被染成了鲜艳、斑驳的红色,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深陷入泥土之中。
旁边站着的魁梧大汉们毫不留情地挥动着手中又长又粗的木棍狠狠地砸在少年的身躯上。
鲜血淌了一地,围观的贵族小姐、公子们站在石子路上,指着地上的血人三三两两的说笑着,仿佛只不过将眼前的这一切当做饭后的谈资。
“瞧瞧,这个祸害还挺顽强的,都被打成这样了愣是没求饶。”
“要不然为什么说是天煞孤星呢。他都克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倒是活的好好的。永宁公主难得做了一件好事。我们可得离他远一点,省的自己也沾了一身的晦气惹来了祸事。”
“姐姐说的是,多亏了皇上仁慈怜悯才留下了他一条性命。若我是他,只怕是都没脸活着。”
“他要是有脸有皮,也不会参加永宁公主今日的及笄礼。人家大好的日子,他这么个不吉利的东西上赶着过来,真是活该啊。”
......
鲜血顺着少年的嘴角缓缓淌落,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肮脏的泥垢上。
“行了,把他的腿打断吧。”
身穿红色华服的女子站在高台上高高地扬起下巴,望着少年的眼里全是蔑视与嫌恶。
“是。”
话音落下,陆癸满是血渍与泥土的手攥地紧紧地。
他无力地趴在地上,缓缓地阖上双眼。
眼见着凶神恶煞的男人操着棍子朝着陆癸右脚的膝盖处打去,带着几分清冷和空灵的声音从大门处飘来:
“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披着厚重斗篷的少女被侍女们簇拥着站在庭院的进门处。
她的肌肤白嫩宛若上好的白玉瓷般白净清透,满头乌发光亮如缎,一双半含情的桃花眼平添了几分娇俏,黛眉朱唇,般般入画,好似天上来的仙娥一般。
夏末时节的阳光并不算刺眼,落在昭华郡主的身上却仿若镀上了一层圣光般。
被眼前的美色晃了神,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绝色。、
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忙屈身规规矩矩地行礼。
“参见昭华郡主。”
壮汉们手中的木棍吓得从手中坠落,他们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脸,瞬间变得眉眼低垂,全是恭敬与恐惧。
眼前的昭华郡主,母亲是皇上已故的妹妹乐平公主,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天策上将军,身份高贵无比,皇上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宠爱都给她。
可惜的是,昭华郡主半点没有继承到乐平公主的善良与温婉,反而处处拿身份压人,挑剔到了极致,吃穿用度更是比公主的要求还要高上几分。
明明长着一副天仙般的容貌,心肠却比蛇蝎还要恶毒几分。
箴明月望着顾阮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不由得紧锁眉头,她藏于大红袖袍之下的手狠狠地掐着自己软肉,语气更是比二月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你不是还病着,怎会来我这里?你来,不会是为了他吧?”
箴明月的视线落在陆癸的身上,眼中全是挑衅与不屑。
众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昭华郡主讨厌陆癸是满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
郡主的父亲天策上将军顾钊在战场上骁勇无比、所向披靡,戎马一生从无败绩,是箴朝战无不胜的庇佑神。
但自四年前天策上将军收养陆癸以后一切都变了。
三年前将军出征滕国,虽大胜,却离奇中箭毒发身亡。
战神的陨灭让整个箴朝都变得动荡不堪,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天生不吉的陆癸。
人人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其中自然也包括昭华郡主。
只可惜顾将军弥留之际最后的一句话便是交代心腹照顾好郡主与养子陆癸。
因此陆癸得以在顾府苟延残喘地活着。
听闻顾将军头七刚过,陆癸就被郡主丢在了顾府的下人房中自生自灭。
若说昭华郡主是为了陆癸这个祸害而来,依照着郡主的性子,两人只怕是要当场打起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陆癸强撑着力气睁开了双眼。
阳光之下,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在侍女的包围中熠熠生辉。
这......
这是昭华郡主?
顾阮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他而来的,这一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不把他杀了都算是仁慈。
下一秒,少女红唇微启:“既然知道,还不赶快放人?”
银铃般的声音却宛若一记重石让所有人都呆滞在原地。
昭华郡主与陆癸虽为义兄妹,感情却极为不合,这是满长安城都知道的事。
当年因为顾钊与滕国一战中箭毒发身亡,两人的关系直接恶劣到了极致。
更何况郡主嚣张跋扈,性格高傲又百般挑剔,比之永宁公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今昭华郡主竟是拖着病体来救陆癸,这般荒谬的事若是传出去了,连长安城内的乞丐都不信。
箴明月脸色一白,显然是没想到顾阮竟真的是为了陆癸而来。
她双手抱胸,下巴抬得更高了。
耳畔两侧的金坠子也因为她剧烈的动作幅度在风中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你说放人就放人?这个灾星跑来祸害我的及笄礼,我要他一条腿不过分吧?”
顾阮漂亮的桃花眼微眯。
“你认为他是灾星,为何又要给他递帖子?你别告诉我是他自己跑来挑事的。永宁公主仗势欺人的事情还真是做惯了,现在说起谎话来,大气都不喘一声的。”
语毕,少女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女。
侍女忙屈下身在自己粗壮的胳膊上放了一块柔软、干净的帕子后才将手臂抬高。
顾阮顺势从斗篷中伸出雪白的皓腕,纤纤玉指缓缓落在帕子上。
在侍女的搀扶下,她径直朝着箴明月的方向走去。
丫鬟们紧随其后,将顾阮包围的密不透风。
箴明月见此浩大阵势吓得腿一软,险些跌在了地上。
顾阮说的不假,陆癸确实不是一个挑事的主儿,他的身份也没有资格挑事。
她原本是想邀请顾阮来她及笄礼上的,为的就是让顾阮看看她现在出落得有多么好看。
结果顾阮抱病,直接一口回绝。
这让她觉得十分的侮辱。
于是她又转而让下人把帖子递到了陆癸的手上。
她想着,既然顾阮来不了,那就让顾阮的义兄来承受她的怒火。
所以,及笄礼才进行到一半时,她便随意找了个由头惩治陆癸。
反正这个天煞孤星人人厌弃,打他五十大板再废他一条腿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想到此她又重振旗鼓,声音都大了几分:
“本公主要打断他的腿又何妨?他陆癸克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顾阮停在了箴明月一米远的位置。
离得近了看热闹的人这才发现,顾阮的脸惨白无比,水汪汪的桃花眼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和不易察觉的痛苦。
她眉头微蹙,未被口脂覆盖的唇瓣血色全无,摇摇欲坠的模样似是随时都有晕厥的可能。
若不是有旁边的侍女们搀扶着,这几步路怕是都走不下来。
顾阮将一半的重量都倚在侍女身上才慢悠悠地开口:
“皇上都没有治他的罪,还轮得到你来么?永宁妹妹是认为自己还能逾越到皇上头上不成?”
说到这里,她微撇头瞧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恰巧此时,陆癸抬头。
他黑曜石般的瞳孔不偏不倚地落在亭中的仙娥身上。
两人遥遥相望,顾阮很快又将目光挪向了旁处。
实在是陆癸现下的样子着实不算好,隐隐约约地她便瞧见了一抹刺眼的红色,唯能看见一双乌黑、清澈的双目裸露在外。
这般凄惨的模样倒是让她不禁联想到了幼时见到的小狗幼崽,也是这样楚楚可怜又惹人心疼。
她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再者说,我顾府的人岂能被你肆意践踏?”
说到最后这四个字,顾阮开始剧烈了咳嗽起来,几近将腹腔中的心、肺都咳出来。
箴明月气的脸色发青。
她最恨的就是顾阮这个除了脸好看一无是处的废物还能高她一头。
凭什么父皇恨不得把所有的宠爱都给这么一个病秧子?
她身为天家的女儿,父皇甚至都没有亲自参加她的及笄礼,却在不久前去了顾阮的!
箴明月被嫉妒气昏了头脑。
她指着陆癸,面上全是讽刺。
“昭华郡主什么时候把陆癸这种货色当做你们顾家的人?说出去你也不怕让人贻笑大方,让你堂堂郡主没了脸面?瞧瞧你这般病弱的模样,再和陆癸待下去,怕是没几天长安城都要准备丧事了吧。”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所有人都在此刻变了脸色。
本就想要逃离的公子、小姐们,这下更是恨不得直接躲到地缝里。
“小五,永宁公主出言不逊,给我打。”
话音刚落,一个魁梧的侍女直奔箴明月而去。
箴明月步步倒退,吓得嘴皮子都不利索。
她身旁的丫鬟们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姓顾的,我是公主,你怎么敢打我的?你为了区区一个陆癸打我,父皇肯定会......”
“啪!”
清脆的声音瞬间响彻公主府。
箴明月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红肿的脸不停地往下掉着眼泪珠子。
金钗落了一地,她恨恨地看着眼前脸如白玉,颜若朝华的美人,恨不能将这幅皮囊安在自己脸上才好。
在自己的及笄礼上被别人扇了耳光,这是何其羞耻!
迟早有一天,她会比顾阮这个泼妇长得更美,更讨父皇欢心。
“薇儿,把我事先为永宁妹妹准备好的及笄礼拿出来。看在永宁妹妹年纪尚小,不懂事的份上,今日这件事情就算了。但妹妹已经十四,日后还是稳重些好。今日是我脾气好,不与你计较。日后若是遇到了脾气不好的,妹妹这身子骨只怕是要遭不住的。姐姐身体抱恙,就不多留了。”
说罢,顾阮又带着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被遗留在原地的陆癸,望着少女的背影手指蜷缩成一团。
身体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发狠地咬住舌根,直到尝到了点点血腥味头脑才渐渐清醒。
他不能在这里晕过去,等顾阮离开,这帮人还是会继续拿他取乐。
少年强撑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奈何五十大板威力过大,他刚站直的身躯,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已经一只脚踏出门槛的顾阮这才意识到忽视了陆癸的存在。
“寒露,找四个人把陆公子抬回去。”
那男人现下满身是血,断然是不能坐她精心养护的马车回去的。
陆癸松了口气。
此情此景,落在别人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情景。
“这昭华郡主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嚣张、跋扈至极,连永宁公主都敢打。”
“今日还算是好的。皇上宠爱郡主,甚至胜过太子殿下,咱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招惹郡主为好。”
“坊间说的也不全是真的嘛。看郡主都病成那样子,还拖着病体来救那灾星。甚至为了防止这家伙一路颠簸伤口撕裂,还专程找了四个人来抬。这哪里有半分的情感不和?”
“但我觉得永宁公主说的也没错啊,郡主病恹恹的,当真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的样子。”
“这话你也敢说?你不要命啦?昭华郡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没看见永宁公主在郡主这里都讨不到好么?”
......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敲打着地面,璀璨的阳光下,地上悠悠掠过一辆雅致的马车倒影,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包裹,由汉白玉石点缀的窗沿被一帘金黄色的绉纱所遮挡。
“任务完成的不错,续命一个月。”
顾阮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全身上下撕裂感般的疼痛终于缓缓减轻,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就在一个时辰前,顾府乱成了一锅粥。
“郡主体弱多年,能撑到如今已然算是老天垂怜。你们还是赶快禀报皇上准备郡主的身后事为好。”
陷入昏迷的顾阮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德高望重的张太医的叮嘱,时不时地还掺杂着丫鬟们低低的啼哭声。
“顾阮,再过几分钟你就要暴毙了。如果你愿意帮我救赎反派陆癸,我可以帮你续命,让你身体康健。”
脑海中陌生的机器声响起。
“不需要。”
她无父无母,活着也是沉痛。
初出茅庐的系统愣了半晌,显然是没有想到享受着无尽荣华富贵的昭华郡主竟然一丝求生的欲望也没有。
系统咬咬牙,继续哄骗道:“你若是愿意帮我,等事成以后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若不是因为只有这昭华郡主身份高贵,背后的权势滔天,它怎么也不会挑选这么一个脾气恶劣的小女娃。
顾阮没理,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的是因为陆癸才导致你爹的死亡么?”
“我答应你。”
于是,在众丫鬟惊恐的目光下,刚刚还被说两只脚都要踏入阎王庙的郡主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阮思绪渐渐飘回,不得不说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的确很诱人。
她倚在软榻上,葱长般的玉指把玩着垂落的青丝。
“你是个什么东西?索命的阎王?还是书中说的黑白无常?为何能寄居在我的身体内?”
“我是来自未来的反派救赎系统。在这一年内,以后我会分派任务给你,只要你全部完成了,就可以活到七十岁。但咱们得事先说好,你一定不能私自偏离主线剧情。”
“救赎”二字在顾阮的唇齿间荡漾开来。
她听不懂它口中奇怪的词汇,但救赎与救应当是一样的吧。
只要她为陆癸一路保驾护航,大抵就不会出现差错。
她昭华郡主想要保一个人那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知道了。”
系统见顾阮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又继续道:
“在原本的剧情里,陆癸今日被箴明月打断了右腿,差点命都没了。刚好你又暴毙,陆癸不吉的消息更是传的满城皆知。然后你那皇帝舅舅自然就对他更不好咯。”
虽然箴明月的下场也很惨烈,但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她陆癸有多么恐怖和残忍为好。
顾阮瞳孔微怔。
她靠在垫的高高的软塌上,拢了拢身前的被子。
“这与陆癸有何干系?我自小身体不好,能活到今日都是上天的仁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虽说她也对陆癸是天煞孤星、箴朝祸害这些事情半信半疑,但她身子不好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张太医早先就说她活不过十岁,往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从阎王手上偷来的。
能把她的死怪罪到陆癸头上,还真是可笑。
她对陆癸的了解不算多,只偶尔听父亲提及两句。
陆癸出生那年,德高望重的希夷先生曾预言陆癸是箴朝的祸害,上害国家,下害父母家人,实乃天煞孤星,靠近他的人都会不幸。
陆家忠心耿耿,为表赤子之心将还是襁褓之中的陆癸抛弃于荒山之中,甚至还上交了兵符。
所幸皇帝舅舅仁爱,将他给抱了回来,还给了陆家。
父亲说,陆癸在陆家过得不算好。
因他是第十子特意取了个癸字,癸字又同鬼,寓意现下的陆癸不过是一缕生魂,这名字真真是不吉利到了极致。
她还从未见过哪家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
在陆癸十二岁时,陆家全族男儿除陆癸生父外全部战死沙场。
所有人都认为是预言得到了应验,于是陆家再次把陆癸赶出了陆府。
父亲因与牺牲的陆老将军交好,便好心收养了他。
又过一年,她的父亲亦战死沙场。
她本也想将陆癸赶出去,奈何父亲最后的遗愿便是让她在顾府给陆癸留一个活路,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根本不在乎陆癸克不克她。
但如若把她的死怪在陆癸头上,还是太过牵强和荒唐。
“所以说啊,这就得需要你来拯救,还他一个清白。”
“那我做完你说的,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管他了。”
“没错。”
不过到时候他会不会放你走那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里,系统暗搓搓地期待了起来。
这个反派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疯批的一个,也不知道宿主到时候会不会被关在小黑屋里被这样那样。
娇贵郡主和疯狗的故事真不错啊。
顾阮听了系统的话稍稍安心。
她也不想与陆癸有什么多余的牵扯与联系。
只要一年一过,她继续做她高高在上的郡主。
马车停在了顾府的大门处。
“郡主,到了。”
薇儿掀起金色的帷幔,微屈着身将少女小心翼翼地搀扶了下来。
“郡主可还觉得身子哪里不适?是否需要张太医再来瞧瞧?”
“不必。”
顾阮稳稳地下了马车,抬眸之间正好瞥见了三米外被四个壮汉抬在木板上的陆癸。
少年被简单地收拾过一番,脸上的血渍被擦拭的干干净净,露出了原本眉清目秀的容貌。
陆癸长得一点也不像陆家那些舞刀弄枪的男儿。
他皮肤白嫩,芝兰玉树,俊秀雪白,倒像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一般。
兴许是怕鲜血刺眼吓到过路的行人,寒露还贴心地给他盖了一层被子遮挡。
如若没有当年那个预言,陆癸这般容颜定是会引长安城万千少女神往。
顾阮淡淡扫过一眼,又继续朝着府门走去。
“郡主。”
一道虚弱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少女转过身,与那双干净、清澈的黑眸对上。
换作从前,她绝对是不会搭理他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而今陆癸是她的续命仙丹,她须得分一点心力照看着。
少年躺在木板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散乱的发丝上沾着点点的黑泥与腥红色,活像是一个刚被蹂躏过的美人般。
那双如初生小鹿般的黑眸湿漉漉的闪烁着,还带着一抹委屈。
不得不说,陆癸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这小可怜的模样若是送去红楼楚馆定是会被权贵们哄抢。
“多谢郡主出手相救。郡主大恩大德......”
“不必言谢。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顾阮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她说的是实话,要是陆癸能在这一年内能好好的不折腾,当真是比什么都好。
留下一句话,顾阮直接进了府。
停在原地的下人们都震惊在了原地。
他们家郡主什么时候和这个祸害这么要好了?
郡主自幼丧母,从小就被娇养着,将军去世以后,性子愈发骄纵、任性。
记得当初陆癸被将军收养时,郡主还大闹了一场。
两人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今日应当算是郡主与陆癸第一次说话。
寒露和薇儿面面相觑。
“寒露姐姐,刚刚郡主是在关心陆公子吧?”
“好像是的,今日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啊。莫非是我还在梦中没睡醒?”
“我怕是也还在梦中没睡醒。郡主一连病了好几日,今日刚醒便嚷嚷着要去参加永宁公主的及笄礼。我之前还以为郡主是要与永宁公主吵架,结果郡主竟然跑去救陆!公!子!你就说这是不是邪门了!赶紧来个人把我打醒吧。”
......
陆癸看着少女翩然离去的背影,清澈见底的双眸登时被阴鸷填满。
顾阮不喜欢他,这件事他第一天就知道。
从箴明月递给他帖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他早就做好了被剜下一层皮的准备,只是没想到顾阮竟会来救他。
昭华郡主刁蛮任性、挑剔骄纵,他亦不喜欢这样娇滴滴、病恹恹的女子。
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顾阮那句话是在关怀他,与其说是关怀,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命令。
虽不知这高高在上的郡主安的什么心思,但养父顾钊从前对他格外照顾,外加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后无论如何也会善待顾阮。
自那日及笄礼后顾阮直接倒在床上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因天生体弱,她从未睡过一次安稳觉,常常半夜时分就要被寒露拉起来喂药。
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些,她只想一次性睡个昏天暗地。
即使脑子里那烦人的东西不停地在催促她看望陆癸,她一概没有理会。
昏暗的房间内,寒露把帷幔拉的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没能从缝隙中钻进来。
“顾阮,你再不去看陆癸,他都要死了。”
“我死的时候他都没死,你喊了这么久能不能消停会儿?而且我早就让人去照看他了。”
她堂堂郡主还需要亲自去看望一个男子的伤势?
系统:......
这说的也是实话。
“我高贵的郡主殿下,陆癸现在真的性命垂危,高热不退......”
“闭嘴。”
陆癸有病找府上的大夫看看不就好了?
找她有何用?
她能给人看病么?
莫非她去看一眼,陆癸身子就全好了?
顾阮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系统急的团团转也无可奈何。
得亏陆癸是反派,那五十大板换做正常人遭上一趟怕是坟头的草都一尺高了。
约莫到了下午,系统再也坐不住了。
看着床榻上睡得香甜的少女的,某缺德统子直接用主机放了一首好运来,顺便再将音量开到了最大。
顾阮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脑海中甚至还残留着欢快又诡异的旋律。
一直守在旁边的薇儿忙迎了上去,将滑落的被褥又严严实实地盖在了顾阮身上。
“郡主,可是做噩梦了?”
被褥之下,顾阮双手攥拳,眼里全是不耐烦和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待情绪逐渐平缓之后才缓缓道:
“带我去看看陆癸。”
薇儿微愣,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
“郡主要不用过晚膳后再去?”
“现在就去。”
在薇儿还没反应过来时,顾阮就已经从床上爬了下来。
薇儿和寒露对视了一眼,随即又默契地同时望向了屋外的太阳。
嗯,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落下的。
她们不是在做梦。
“你们两个还在屋外看什么呢?快把我的白玉流苏绣花鞋拿来。今日记得把伞拿上,前几天出门时没拿伞,都把我的脸烤红了。”
薇儿和寒露再次对视。
嗯,这口气的确是她们家郡主错不了。
等四人收拾好出门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小五将伞偏向顾阮那一侧,将阳光挡得结结实实。
薇儿在前面引路,寒露则搀扶着顾阮缓缓走在石子路上。
前方的路越来越窄,拐了好几个弯,穿过长长的竹林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与高耸的围墙。
在一片生长旺盛的野草中,坐落着一间破败、腐朽的屋子。
木屋灰暗、矮小,与顾府的富丽堂皇、华贵宽阔格格不入。
如此落魄的景象与顾府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薇儿停在石子路的尽头处,指着中间的破败屋子道:“郡主,这里就是陆公子的住处了。”
顾阮红唇微张,呆在原地迟迟不肯往前再迈两步。
看着已经长年失修、松松垮垮的木门,她咽了咽口水。
“我顾府竟然还有这样寒酸的地方?”
这破地方说的好听点是小木屋,说的不好听些简直连茅厕都不如。
又小又破,顶多能摆得下一张床再加上一张桌子。
住进去绝对夏热冬冷,把人逼疯。
寒露连忙开口解释:
“不寒酸的,这里是将军之前养狗的位置。郡主您不是怕那只大黑狗么,于是将军就把那狗带到军营里去养了。后来这屋子就一直空了下来,张嬷嬷便把陆公子的住处安排在了这里。”
顾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狗若住这里确实是不寒酸,可陆癸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她要是陆癸,沦落到这份上还不如直接一根白绫上吊算了。
“嬷嬷怎么会把他安排在这里?狗住的位置,人怎么能住呢?”
父亲逝世后,从小养她到大的张嬷嬷就被她升为了顾府主管。
张嬷嬷是娘亲从宫中带出来的老人,忠心耿耿,能力强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因此她索性把府上内外大小事务全交给了张嬷嬷全权负责。
“当年将军的事传来,陆公子原本是要被赶出去的。得亏郡主您宽宏大量,给了陆公子一个留身之地。然后张嬷嬷就把陆公子安排在了这里居住。嬷嬷也是怕陆公子影响到您的身体。”
寒露低垂着头,隐隐地察觉到了郡主的不满,但话里话外都不自觉地偏袒张嬷嬷。
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陆癸就是祸害。
祸害了将军不说,还可能会祸害到郡主。
能给陆癸一条活路,已然算是顾府最大的仁慈。
顾阮紧锁眉头,声音冷了几分:
“但也不能把人安排在这种位置住着啊。狗窝给人住,那不是羞辱人吗?罢了。小五,你背我过去瞧瞧吧。”
“得嘞。”
小五憨笑了一声,立马蹲下了宽厚的身子。
顾阮刚趴上小五的背,一道沧桑的声音划破了天际。
“郡主,万万不可啊!”
少女无奈转过身,瞧见了不远处跑的满头大汗的张嬷嬷。
“嬷嬷怎么来了。”
“郡主这是要去看望那小子?”
张嬷嬷满脸急色,唇瓣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他毕竟是爹爹收养的义子,我去看望一二也是情理之中。”
“郡主,他是什么货色您是知道的呀。陆癸,天煞孤星......”
“上害国家,下害百姓,靠近他的人都会死的凄惨。此子,实乃祸害。嬷嬷,这两句话您都在我耳边念叨多少遍了。他若真是祸害,那我早该死了啊。”
张嬷嬷牵起少女往玉琼阁的方向走:
“呸呸呸,郡主您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字眼。”
老人一边走一边朝着地面狠狠地“呸”了三声。
“嬷嬷别拉了,我一定是要去看看的。”
“郡主,您身子前几日才好些,您又与他接触,这万一......”
张嬷嬷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焦急。
顾阮推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安抚道:“没有万一。若是克我,早就克了,怎会等到现在?小五,背我过去。”
说罢,顾阮再次趴上了小五宽厚的背。
留在原地的张嬷嬷愁的脸都挤成了一团。
望着从小宠到大的宝贝郡主,她实在找不到什么阻拦的理由。
一颗心高高悬挂着,张嬷嬷吓得宛若惊弓之鸟:
“郡主,老奴这就去附近的寺庙里求菩萨保佑您平安。这不是一件小事,万万耽误不得,老奴今日启程,明日就回。”
“去吧去吧。”
顾阮当即应下。
小五背着顾阮穿过大片的野草,来到了木屋前。
顾阮落地,站在寒露的身后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门是虚掩着的,屋子周围杂草丛生,木板上遍布斑驳的霉点,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潮湿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顾阮拿出香帕捂住口鼻,感觉胸口闷闷的。
“这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陆癸,你在里面吗?”
“我在。参见郡主,陆某身子不适,不能亲自拜见郡主是陆某的不敬。”
虚弱的喘不上气的声音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顾阮看了小五一眼。
小五点点头,直接推开了门。
温暖的阳光一股脑的照进了原本不见天日的屋子内,陆癸不适地眯起了双眼。
他偏过头看向光照进来的方向,只见少女站在光里,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干净白嫩。
她一头乌发被金灿灿的牡丹钗支起,身穿月白色绣竹梅兰百褶如意罗裙,一双白玉流苏绣花鞋白净无瑕,宛若从画中走来的仙娥。
微风仿若都偏爱她几分,将她的的青丝吹起平添了许多仙气,让人一时分辨不出真与假。
只是那双灵动、含情的桃花眸扑闪着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与郁闷。
顾阮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步步倒退,险些跌进了薇儿的怀抱中。
木屋内如她所料想的那般窄小,只摆了一张床。
由于不透风的原因,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恶臭味,那是一种腐肉长时间未经处置烂掉的气味。
墙壁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霉点,墙壁与地缝隙处被青苔给侵占。
血布被扔的遍地都是,也没有人来收拾,看样子府内的大夫根本没有来看过。
整个窄小的空间内,唯有地上的绿色小瓶子显得略微突兀。
少年无力地躺在薄薄的床板上脸色惨白全然没了生机,仿若随时都可能去见阎王。
盖在他身上的灰色被子大大小小的破了十几个洞,甚至连这晚夏时节的轻风都无法抵御。
顾阮半倚在薇儿的身上,用帕子紧紧地捂住口鼻来遮挡扑面而来的怪异味道。
奈何闻惯了香粉的昭华郡主如何能忍受血腥味?
顾阮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恨不能将几日前吃进去的食物都干呕出来。
那什么系统说的不假,陆癸这模样确实是离死不远了。
她再晚一天来,都只能给这男的收尸。
见少女被吓得血色全无,陆癸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唇瓣发白,有气无力地道:“是陆某的不是,吓到郡主了。”
少年垂着头,掩盖住了眸色中的沉重与偏执。
从前他与昭华郡主井水不犯河水,两人就这么一直相安无事的在顾府生活着。
昭华郡主一向不愿搭理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的人,又或者说是谁都不愿意搭理。
三日前,她能出手救他,就已经让人满腔疑惑。
而今又忽然屈尊跑到这种破烂的地方来看他,更是显得疑点重重。
不过他陆癸已经是烂人一个,一无所有,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人惦记的。
就算她是来把他赶出顾府的,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早就做好了流落街头,被万人嫌恶的准备。
“寒露,去把宫中的御医请过来给他瞧瞧。”
少女带着浓浓的嫌弃的声音钻入耳,陆癸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矜贵的箴朝郡主。
很快,他眼中的惊诧被无辜与委屈所替代。
寒露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床板上少年的羸弱与凄惨,她最终还是加快步子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多谢郡主。”
陆癸眼眶微红,声音还带着点点哽咽。
小可怜的模样仿佛是第一天受人照佛与关怀的纯白小羊羔。
顾阮没看他,反而将视线定格在了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瓶子上。
“你这地上的绿瓶子是什么?”
陆癸低声回应:“回郡主,这是宋小姐送来的伤药。”
“宋小姐?”
顾阮偏过头,望向了身旁的薇儿眼中全是疑惑。
她甚少出门,在这长安城认识的人少之又少,更没有什么朋友。
“郡主,陆公子说的宋小姐应该是大理寺卿之女宋婉。宋小姐温婉善良,与人为善,想来应当是在那日看到陆公子伤势过重才送来了这药瓶。这件事,奴婢听侍卫们提过也没有多在意,若是郡主介意,奴婢下次就一并回绝了。”
“不必。”
话音刚落,顾阮脑子里爆发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机器声:
“什么不必!那可是女主!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主,你不防着她,你怎么救赎反派!”
顾阮眉头紧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聒噪!你让我救他,我也救了。为何还要防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本郡主才不屑做。”
系统吓得连忙转移话题:
“没有,我的意思是陆癸住的地方太破旧了。你怎么说也得给人家换一个干净又离你近的地方养伤吧。这府上的奴婢都歧视他,要是离你远了,陆癸估计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让这高贵的大小姐知道救赎的含义,立马就能撂挑子不干了,现在只能徐徐图之。
顾阮心里再嫌弃陆癸,也只能认同系统说的话。
别说是顾府的人,整个箴朝的人都讨厌这个被希夷先生认定为不吉的人。
确实只有把他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照看着才是省事的做法。
她偏转过头,看向少年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宛若二月里迎着春风盛放的迎春花一般鲜嫩,温润的气质与整个屋子里刺眼的腥红色显得格外突兀。
就仿若这样一个干净、明媚的少年本不该处在这样肮脏不堪的环境与污秽的言语中。
“薇儿,等会让府上的人把他挪到语书院去。以后就让他静养在语书院吧。”
陆癸双眼一亮,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美人,清澈的黑瞳里是溢满的感激与喜悦。
“语书院?”
薇儿瞪大眼睛惊叫出了声。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郡主恕罪,奴婢失礼了。只是还望郡主三思,顾府空着的屋子还有很多,也不一定非要安排陆公子住在语书院中养伤。”
语书院在顾府不算大,却是离玉琼阁最近的一间屋子,且里面还珍藏有大将军在世时从各处收集来的兵书。
像陆癸这样的人怎么配住在语书院里?
刚刚还满脸期待的少年默默垂下头。
他眉眼低垂,眼里藏着数不尽的落寞与黯然。
“郡主,没事的,其实......”
话还没说完,顾阮红唇微启:“按我吩咐的去做。”
日后陆癸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她也不必像今日这样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地来看望他。
语书院离玉琼阁短短几步路,方便又省事,实乃上上之选。
“是。”
薇儿心中再多不解与害怕,也只能无奈应下。
“现在就把语书院收拾出来,今晚就让他搬进去静养着。”
草草交代一句后,顾阮捂着口鼻火速逃离了现场。
她活了十四年,还从未踏足过像今日这样破旧的地方。
由于受了不小的惊吓,回玉琼阁的路基本都是小五背着她回来的。
夜幕降临,穹顶之上,寒月高挂,玉琼阁内灯火通明。
皮肤胜雪的少女三千青丝及腰,她半靠在床榻的软垫上,葱长的手指翻看着民间的话本。
烛火摇曳,橙黄的光影映在少女白净的脸颊上,平添了些许柔和,宛若一袭画卷缓缓铺开。
“郡主,陆公子已经住进语书院了,只是......”
薇儿快步走来,低垂的眉眼里带着几分为难与不知所措。
“只是什么?”
顾阮头都没抬,仍旧专注在手中的小话本上。
民间的话本最是没趣,写的东西左右不过都是处在深闺之中的小姐们忽然就跟被下蛊一般迷上了一些穷酸书生。
唯独手上的这本救风尘别出心裁,讲的是两个小女子之间深厚的友谊,已斋先生实乃大智慧人也。
“只是陆公子在顾府没有衣物。除了那一身染了血的衣裳和将军四年前为他置办的,便再无其他。奴婢就是想问问,要不要给陆公子再添几身衣裳。”
“那是自然,他既是我顾府的人,又怎么可以让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出去丢人现眼。让府上的人连夜给他做几身衣服出来。”
顾阮翻看着已经泛黄的纸张随意地回复着。
薇儿唇瓣微张,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语书院内一片昏暗。
清冷的寒月将屋外斑驳的树影倒映在屋内的墙壁之上。
少年躺在床榻上,阖着双眼。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了屋内。
“你今天来晚了。”
陆癸睁开双眼,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清冷与阴鸷。
不同于白日里的柔弱与芝兰玉树,此时此刻的少年宛若黑暗里的野兽一般危险又恐怖。
“公子,您换了位置,小的在路上花了点时间。”
黑影跪在床前,声音都在颤抖着。
“以后不必来此。”
“是。公子是否要将箴明月处以极刑?”
陆癸沉默了片刻,不知不觉地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顾阮那张高傲的脸。
不施粉黛,却比之画中的仙娥还要美丽。
“暂时不要动手。”
“那昭华郡主那边?”
“不准动她。”
第二日,天未亮,一切事物都被笼罩在蒙蒙浓雾之下。
玉琼阁内一片祥和、安静,奢华无尽的屋子被布帘拉的严严实实。
反观紧邻着玉琼阁的语书院则被乌泱泱的人群包围的密不透风。
张嬷嬷站在奴仆中央,她双手叉腰,怒瞪着躺在床榻上的美少年。
陆癸缩在厚实的被褥之中,他垂着脑袋,清秀的眉眼惹得一众丫鬟红了脸。
“薇儿,这小子为何会住在语书院之中?”
张嬷嬷气红了脸,虽是如此,她声音压的极低。
“嬷嬷,这是郡主特意交代的。”
“胡闹!郡主不懂事你们也跟着不懂事吗?这样晦气的人如何能跟郡主挨在一起?顾府能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已经是最大的仁慈。郡主的病前些日子才好,若是被这个祸害给害了,那我们怎么给将军和公主交代?”
“我们也是这么说的,但郡主这几日对陆公子格外看重。”
寒露适时出声解释。
“行了,这事交给我处理。”
语毕,张嬷嬷紧锁眉头,径直朝着床上的陆癸走去。
看着陆癸瘦弱的身躯,老人高昂着头,浑浊的双目里全是不屑与厌烦。
“陆公子也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郡主身份高贵,从小就被娇养在府上,自然对外界的事情了解甚少。陆公子凭着一副无辜、俊美的皮囊诱骗我们郡主的怜悯之心未免也太过分了些。陆公子若是识相的话,就自己搬回去,省的闹得我们大家都难看。”
陆癸连忙挣扎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当着众多奴仆的面对着张嬷嬷行礼道:
“嬷嬷说的是。陆某自己搬回去便可,不劳烦嬷嬷为陆某奔波一趟。”
初秋的风不算太过刺骨,却足矣让伤势还未好全的少年冷的发颤。
张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陆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陆公子需要时时刻刻的记着,不该肖想的东西还是不要肖想的为好。来人啊,把语书院收拾回原来的样子。”
“不准!”
少女清冷的声音从院落门口传来。
陆癸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源头寻去,果不其然望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高贵的昭华郡主堪堪披了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斗篷,那双桃花眼宛若盈盈秋水般雪亮,从前惨白的肌肤如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淡粉色。
“郡主,您怎么只穿了件斗篷就来了呢?这老话常说春捂秋冻,可郡主您的身子骨可禁不起秋风的折腾。薇儿,快去给郡主拿件袄子来。”
顾阮大跨一步上前,奴仆们纷纷自觉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不必。嬷嬷,是我让陆癸住在语书院的。”
她目光落在了张嬷嬷的身上,眼神坚定又带着不容辩驳的华贵气质。
张嬷嬷脸色一变,直接跪在了地上。
“郡主,老奴只是担心。谁挨上了这个天煞孤星都没有好结果,就连将军也......”
老人神色悲痛,眼眶微红,似是回忆起了往事。
或许因为过于悲伤,当着陆癸的面她也毫无遮掩地说出了真实想法。
“嬷嬷,我自幼身子就不好。太医每次都说我活不过今年,这与陆癸有何干系。他陆癸自然是克不到我头上来的。陆癸既然是爹爹收养的义子,自然也是顾府的半个主子,你们所有人都不能怠慢了他,伺候他也得像伺候我一样。”
顾阮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陆癸是顾府的半个主子?
郡主不喜欢陆癸是满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
故而他们一直都把最脏、最重的活都交给他来干,全然忘了这个少年也是天策上将军收养的义子。
陆癸望着少女不冷不淡的神情,听着她清冷的声音里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嫌弃与不屑,心中却不免多了几分思量。
顾阮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小辈,可以说是要月亮都能给摘下来。
像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而今她频频出手相救大抵是把他当做了寻欢取乐的一件玩意儿吧。
他面上不显,神情仍旧无辜又委屈。
张嬷嬷几近要哭了出来。
“郡主,可是陆公子克死了......”
不等老人说完,顾阮直接打断:
“虚无缥缈且没有定论的事情如何能拿出来辩驳?嬷嬷,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性格。陆癸的事情我只说这一次,若有再犯者,即刻赶出顾府。”
张嬷嬷瘫坐在地上,饶是心里有再多的话语也憋了回去。
奴仆们见状,再没了对陆癸的不屑与嫌弃,连忙迎合道:“奴才们自当竭力照顾陆公子。”
顾阮又将目光落在了陆癸的身上。
似是想到什么,她冷冷地道:
“还有你,不许再出去招惹是非。以后无论是谁邀请你出去干什么,全都给我回绝了。除了跟我出去以外,不许再出顾府。省的我还要花时间、花精力去救你。”
今日她本睡得好好地,又被那个聒噪的系统给吵醒。
还未来得及洗漱和用膳就被催促着来语书院解救这个麻烦精。
陆癸乖乖地点点头。
他双眼泛红,声音哽咽:“我也不想给郡主惹麻烦。只是陆某人微言轻,有时候不得不去。”
顾阮看着少年,不免多了几分怜悯与心疼。
这话说得不假,任谁都能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连血缘至亲都因为那个预言抛弃了他,可想而知这一路来陆癸过得有多么的艰难。
少女冰冷的双眸里多了几分柔软,傲慢的神情渐渐软和。
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道:
“你是顾府的人,是天策上将军的义子,是我昭华郡主的兄长,谁敢强迫你?谁能强迫你?如若有人威胁你,那便是与我昭华郡主为敌,与整个顾府为敌。仗势欺人你都不会么?日后谁要是再来找你的麻烦,搬出我的名头就是。”
陆癸微愣。
仗势欺人?
兄长?
仗势欺人虽是个贬义词,但听起来却格外的温暖。
十六年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
当昭华郡主的兄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少年垂下头,面上虽是掩不住的雀跃,声音却小的可怜:
“只是陆某不吉,仰仗郡主的荣光恐会害了郡主的名声。”
顾阮看着他柔柔弱弱的模样登时窜起一股火。
娇弱的如一个女子般,难怪被人欺负的如此之惨。
“本郡主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以后在外面惹出了祸事,尽管报我的名号便是。”
探读到顾阮心思的某统欲言又止。
能当上反派的人能是任人欺辱的小白花吗?
那明明是朵黑莲花啊!
看着是个白的,内里却是妥妥的黑色。
但这些话断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多谢郡主,郡主大恩......”
少年眼睛红红的,雪白的肌肤衬的他宛若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顾阮不耐烦地拢了拢身后的斗篷,声音都大了几分:
“我说了,不用你报恩。只要你好好的,就是最大的报恩。”
薇儿和寒露默契般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不约而同地都带上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话前几日就说过,那时候还只是当着她们几个的面,如今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说出了口,
可见郡主是铁了心的要护着这个灾星。
真不知道这个祸害给郡主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郡主迷得神魂颠倒。
除了一副美丽的皮囊,陆癸当真是一无是处。
“陆某定会照顾好自己,绝不给郡主添任何麻烦。”
陆癸缩着脑袋站在窗前,秋风袭来,他瘦弱的身躯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配上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倒像是一株无依无靠的小白花寻求庇佑般。
“你先歇着吧。你们都退下,薇儿扶我回去补个回笼觉。”
“是。”
薇儿快步上前,末了还给寒露一个眼神。
两人眼波交换至极都心神领会。
她们郡主这次是真的魔怔了。
竟然为了一个陆癸,懒觉也不睡了、饭也不吃了,披着个斗篷就慌里慌张地赶过来。
很快,昭华郡主为陆癸出头一事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
先是在永宁公主及笄礼上拖着病体救下灾星,又是将他安置在上好的语书院,甚至还说出了要将他当做兄长、为他出头的言语。
一时之间,陆癸会狐媚之术的言论被广而流传。
“你们说郡主这是怎么了?从前那么讨厌陆公子,为何现下还要安排我们照顾他。”
“郡主的心思谁能琢磨的出来。反正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就行。”
“但问题是这陆癸是灾星,谁靠近他就会变得不幸。连陆家都把他赶出府邸,我们要是靠近他岂不也会横死?”
“担心这个作甚?郡主病殃殃的都不怕,你还怕这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管安心伺候好主子。”
两个丫鬟站在语书院门前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屋内一道黑影跪在床前。
“公子,眼下昭华郡主被您迷惑,我们要不利用昭华郡主......”
听到迷惑二字,躺在床榻上的陆癸直接坐了起来。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填满了冰冷与戾气。
“什么?”
地上的黑衣男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他颤颤巍巍地道:“公子没有蛊惑昭华郡主么?”
陆癸来了兴致,嘴角难得微微上扬。
“你听谁说的?”
“外头都这么传的,原本小的也不信的。只是郡主高傲又挑剔,对于男人都嫌弃的很。小的这才以为您是真的蛊惑了郡主。”
“没有。”
陆癸又躺了回去,语气仍旧冷淡。
黑衣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忽然面露惊喜。
“公子,郡主八成是因为您的容貌看上您了。不然郡主怎么可能会替别人出头呢。那可是眼高于顶的昭华郡主。”
陆癸思索了片刻。
确实如此,昭华郡主眼高于顶、挑剔万分,断然做不出替旁人出头的事情来。
可若说顾阮心悦他,那倒还真是比母猪上树的概率还要低。
此事蹊跷,他也不至于疯魔到幻想昭华郡主是心悦于他。
“郡主只是把我当做一件玩意儿罢了。”
“公子,我们不妨利用郡主达成我们的宏图大业?能让郡主出手相救,足矣说明公子您在郡主心中的地位。不如您再对郡主多谄媚几分,说不定郡主会收您当男宠。”
陆癸眉头微皱,声音冰冷到了极致。
“怎么?在你心中当郡主的男宠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那是自然,啊不不,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郡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如若我们可以利用郡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黑衣人忙摆手。
他怎么敢在公子面前如此多嘴。
公子手段狠辣,心思阴毒,智慧近妖,人人都畏惧。
做郡主的男宠对于他们这寻常男子而言是美梦,但于公子而言便是羞辱。
陆癸难得的没有滥用刑罚。
“不要打她的心思。天策上将军待我不薄,无论如何,都要护着顾府,保昭华郡主一世无恙。”
“是。是属下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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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琼阁内,顾阮倚靠在厚重的软垫上,把玩着皇帝舅舅刚赏下来的夜明珠。
夜明珠清澈澄明,大的连一只手掌都握不住。
“任务完成的很好,续命十天。明日你再去探望他,可以续命三天。”
“我又不是他的婢女,还要日日探望他。既然有四十天寿命,那且先等三十九天以后再说。”
顾阮脸上满是不在乎。
她今日把一切都打点的十分稳妥,再让她花费心神去看他那是不可能的。
系统:......
无可奈何的某统只能用极尽谄媚的姿态央求:“尊敬的郡主殿下,等三十九天以后那就晚了。”
“不会晚的。你再多嘴,我就把陆癸赶出去。”
系统连忙消音。
虽说这郡主刁蛮了些,但这一来一去反派的好感度可是直接上升到了10!
目前为止,陆癸对天策上将军顾钊的好感度最高是50,其次便是昭华郡主。
多么般配的两人啊。
只要能完成任务,让她闭嘴也不是不可以。
“郡主,可要洗漱?”
“嗯。”
薇儿放下手中的琉璃玉盆,用蚕丝绸巾小心翼翼地为少女擦拭着白净无瑕的脸。
见自家郡主专注于新得来的宝贝,她尝试着开口小声试探:
“郡主,现下外面的流言都传的满天飞了。”
顾阮手中的动作一顿,语气瞬间冰冷:
“那些个百姓还敢议论天家的事情?”
“这是难免的。郡主常年不出门,外面对顾府的事情知道的甚少。之前郡主为陆公子出头直接引起了不少的风浪。其实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是活在议论之中的。”
“他们都在议论什么?”
“他们......”,薇儿顿了顿接着道:“他们都说您被陆公子给蛊惑了,所以才会如此护着他。”
顾阮嗤笑了几声,又重新抛着夜明珠把玩着。
“陆癸是狐狸精么?还能把我蛊惑了?这些人怎么这么可笑,竟说些有的没的。本来我还不想多管他的闲事,既然外面因为他一个小小陆癸都能掀起如此轩然大波,那本郡主管定了。”
薇儿看着自家郡主坚定的表情,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她怎么就忘了郡主逆反的心理呢?
越不让干的,郡主越要干。
她本想着用外边的流言蜚语让郡主知难而退,却不想忘了这茬子事情。
这不正好把郡主往陆癸那边推么?
越想越懊悔,薇儿只能望向身后的寒露求救。
寒露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
薇儿只好强颜欢笑地点点头。
“郡主心怀慈悲,这是陆公子的福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那日为陆癸出头以后,顾阮又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潇洒日子。
每日不是卧在榻上休眠,便是把玩着宝库里的奇珍异宝,可谓是奢靡无度。
任凭系统三番两次催促,顾阮还是日日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动不动。
薇儿几人也渐渐安了心。
想来郡主只是忽地来了兴致,所以才做出了那些反常的举动。
为了避免陆癸的事情再传到郡主耳朵里,张嬷嬷将陆癸的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完备。
有张嬷嬷看着,谁也不敢再怠慢陆癸。
永安三年,八月十二日。
见任务没有任何进展,着急上火的系统再次催促:
“我的姑奶奶,你就去不能去看看他么?人家就住在你门口。”
“你说够了没?说够了就闭嘴。我还要睡觉。”
“姑奶奶,你的寿命只剩下三天了。”
“那等还有一天的时候再说。”
顾阮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没过一会儿,寒露轻声走来。
“郡主,皇上让人递了帖子。皇上邀请您中秋晚宴一聚。皇上还特意派苏公公说知道郡主您的口味,这一次晚宴上郡主不喜欢吃的东西是一个也不会出现的。”
就在此时,系统惊叫出声:“带上陆癸!原剧情陆癸也去了的。你把陆癸带去,任务要是完成了,可以续命三十天。”
被吵得头疼的顾阮直接坐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你们喊陆癸也准备准备,过两日我带着他一起去。”
寒露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郡主是说要带陆公子去么?”
中秋晚宴是家宴,外臣之中也只有功臣能参与。
带上陆癸,那岂不是惹人笑话。
“有什么问题么?”
少女发丝凌乱,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烦躁与不耐烦。
寒露识时务地摇摇头。
“没,没有。奴婢这就让陆公子好好准备着。”
八月十五那天,长安城大街小巷都将兔儿灯高高挂起。
天未黑时,陆癸就站在顾府门前静候着。
直到圆月高挂,少女才缓缓走来。
在琉璃玉打造的兔儿灯下,顾阮身穿蹙金牡丹彩蝶戏花罗裙,外面披着缕金百碟穿花小袄,过腰的三千青丝被镶宝双层花蝶鎏金簪高高挽起。
圆月的柔和与兔儿灯的橙黄交辉相应,将少女笼罩在朦胧的光影之中,活像清尘脱俗的天上仙子。
陆癸遥望着款款走来的仙娥,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人人向往成为昭华郡主的裙下臣。
顾阮的美貌在满是美人的长安城都能独占一头,俗气的金银点缀在她的头上都成了珠光宝气的华美。
少女扫了一眼陆癸,淡淡地道:“你和我坐同一个马车。”
也不等到他的回答,顾阮在小五的搀扶下径直地上了马车。
陆癸连忙跟上。
马车空间很大,正中央是由汉白玉石打造的桌子,两边是铺了五层褥子的软垫,两人相对而坐。
顾阮看都没看同在车上的陆癸,倚在软榻上便沉沉睡去。
桌上的蜡烛点的很暗,车顶大颗大颗的夜明珠在昏暗的空间内宛若夜空中的星辰般闪烁。
淡淡的玫瑰清香洋溢在马车内,陆癸不自觉地朝着昏睡中的少女望去。
不比于从前的病弱,如今的郡主更像是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般诱人。
胜雪的肌肤比上好的翡翠还要清透,精致完美的五官配合在一起没了往日的清冷、娇贵,反而多了几分温柔与娇弱,倒是给人一种想要占有、摧残的欲望。
陆癸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毫无防备的少女。
寄养在顾府的这几年里,郡主从不屑于同他讲话。
两人基本上都没见过面,他偶尔也只能路过玉琼阁时遥遥望见一眼天人之姿。
可自从四十日前的那个及笄礼一切都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对他的态度却从非常嫌弃,变成了有点嫌弃中带着些许关怀。
但这对于目空一切的昭华郡主而言,如此改变也是非常惊人的。
马车颠簸,少女睡得并不安稳,还未行驶至皇宫就已经醒了。
陆癸收回炙热、偏执的目光,缩在马车角落处。
顾阮撩起车帘,望见了车外巍峨的皇宫。
她回过身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
“等会儿你跟我坐一起。不要到处乱跑,干任何事情都得先问过我的意见。”
虽语气冰冷又强硬,但碍于少女柔美、空灵的音色,倒像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陆癸乖乖点头,像极了一个言听计从的小媳妇。
进入宝华殿时,人陆陆续续地已经到齐了,唯有挨着最上方龙椅的地方留了两个位置。
刚刚还喧嚣的大殿登时变得安静,站在中央的舞女连忙退至两侧。
所有宾客纷纷起身对着少女行礼:
“参见昭华郡主。”
坐在最高处的男人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直到瞥见顾阮的裙摆时,脸色才稍稍缓和。
顾阮昂着脑袋,满头的珠翠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参见皇......”
“阮阮怎么和舅舅客气起来了。快入座,快入座,今儿个晚宴全是你爱吃的菜系。”
顾阮难得露出笑颜:“舅舅待昭华最好了。”
语毕,她提着裙摆坐在了箴邑下方的位置,陆癸全程跟在顾阮的身后,隐没在了她的奴仆中。
箴邑被逗得开怀大笑,他挥手示意宴席继续,又打趣道:
“能不对你好些么?上次看见了个红烧肘子就嚷嚷着不吃了。真是娇气的紧。”
“那也是舅舅宠出来的。”
顾阮接过薇儿剥好的河虾,笑的眉眼弯弯。
箴邑望着小姑娘甜美的笑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箴娆的容颜。
两人的容颜重合在一起,箴邑不自觉地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是是是,都是舅舅自作自受。”
箴娆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留下了顾阮这么一个孤女便撒手人寰。
他自然是要多宠着些的。
宝华殿内琵琶声起,不堪入耳的言论顺着乐声一同钻入了顾阮的耳中。
“你们看你们看,昭华郡主连参加中秋晚宴都要带着陆癸。郡主待那个灾星还真是非同凡响。”
“郡主果真是被陆癸迷了心智,皇家宫宴都要带着那个祸害,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这样好用的迷魂汤。”
“简直太不像话了,为了这么一个晦气的东西打了永宁公主一巴掌,郡主真是恃宠而骄。”
“那能怎么办?皇上偏宠爱她。”
......
陆癸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不知所措地看向了顾阮。
他双眼红彤彤的,在璀璨的光芒之下更显得柔弱又可怜。
“郡,郡主,都是我的不是,才让您被如此议论。”
顾阮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气的是这些流言蜚语,还是旁的。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我都不怕被议论,你怕作甚?”
一滴泪珠从陆癸眼眶中缓缓坠落。
他低垂着头,极力地掩去神情之中的伤心与难过,仿佛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可怜。
“只是郡主待我如此之好,我却害的郡主被议论至此。陆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顾阮将手中的香帕扔在了少年怀中,声音都软了几分,不自觉地带上了哄孩子的语气:
“别哭了,你是我顾府的人,是我的兄长。我们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些个杂七杂八的议论影响不到我分毫,我根本不在意的。这些菜都是我爱吃的,你且尝尝,说不定也会爱上的。”
破天荒的,顾阮将碗中的蟹肉夹到了陆癸的碗里。
陆癸拾起帕子,擦净了眼角的泪水。
他乖巧点头,冲着顾阮笑道:
“多谢郡主。”
站在两人身后的寒露和薇儿看着眼前一幕直接惊掉了下巴。
薇儿揉了揉双眼,小声感慨:
“要不然为什么郡主忽然对陆公子格外上心了呢。瞧瞧人家这可怜劲儿,比青楼女子还要娇媚。”
“哪有像你这样形容男子的。咱们家郡主强势,陆公子又柔弱,这凑成兄妹俩不挺好的嘛。省的还要天天干架。”
“寒露,我忽然发现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咱们郡主确实就该找一个像陆公子这般的男子。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整天被郡主欺负。”
“那是。郡主还是头一回给旁人夹菜吧。如此殊荣也只有陆公子享受过。”
就在此时,顾阮猛地回头。
“你们俩在后面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寒露尴尬一笑,忙解释:“郡主,我们是在说明儿要吃些什么。”
见自家郡主半信半疑,寒露用胳膊肘戳了戳薇儿。
薇儿反应过来,也跟着迎合:“是的,我们在讨论明日吃什么。”
顾阮登时没了兴致,她回过头,只见自己碗里已经盛满了剥好的蟹肉,另一个碗中便是白白净净、玲珑剔透的荔枝。
她正疑惑着,陆癸的声音传来:“我来剥这些东西吧,郡主安心吃着。”
顾阮转过头,陆癸那双骨节分明、白净的双手映入眼帘。
少年的手指如同女子般纤细、光滑,他专心致志地拿着器具掰开螃蟹,态度虔诚又认真。
顾阮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觉得多这么一个义兄或许也不错。
虽然说这义兄性子软和、愚笨了些,但当做她的专属奴仆也是不错的。
她优雅地夹起碗中的荔枝,声音甜甜软软:“有劳你了。”
“郡主待我很好,以后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做就是。”
陆癸满脸笑意与宠溺,在大殿烛火的照耀下像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
似是想到什么,顾阮忽然凑上前问道:“你不嫌我挑剔、娇蛮?”
她扑闪的桃花眼盈满了秋水,比之天上的星辰还要夺目、灵动。
陆癸脸不红心不跳,奉承道:“郡主高贵,本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从前他确实嫌弃她娇弱又任性,如今倒是觉得昭华郡主有资本如此。
小姑娘无父无母、身份高贵无比,本就应当这般。
顾阮满意地点点头,唇角几近扬到耳垂处。
有这么一个义兄当真是不错极了。
软弱就软弱了些吧,反正她骄纵、蛮横,也不是不能护着他。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更是乐开了花。
“怎么样,反派是不是很不错。”
顾阮端起酒杯,浅浅抿一口。
“确实还不错。”
“有这么一个人跟在你后头伺候你、拍你马屁多好啊。”
“确实。”
“那以后做任务咱不要再拒绝好不?”
“你别蹬鼻子上脸。”
系统:......
罢了,她还是闭嘴吧。
宴会进行到一半,盛装打扮的箴明月款款而来。
她头上支满了金钗,身穿艳丽的水影红密织金钱合欢花长裙,红与金的碰撞将她衬托的亭亭玉立、贵气逼人。
“姐姐,妹妹敬你一杯。”
顾阮抬眼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箴明月,敷衍地举起了酒杯。
觥筹交错之际,箴明月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姐姐可是还在内疚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姐姐放心,妹妹已经不计较这些了。”
几杯酒下肚的箴邑立马注意到了顾阮这边的动静。
他放下酒杯,朝两人笑着问道:“难得见你们姐妹二人这么亲密。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也说给朕听听。”
箴明月反应迅速,直接跪在地上,低声啜泣:
“父皇,一个月前女儿的及笄礼上,姐姐为了陆癸打了女儿一巴掌。原本也不打紧的,姐姐打了便打了,只是为此姐姐疏远了儿臣,儿臣才特意来为姐姐道歉。儿臣不知道陆癸对于姐姐而言这么重要,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
顾阮看着跪在地上的箴明月,白眼翻上天。
箴邑沉默片刻。
这确实像是阮阮做的出来的事情。
只是为了这点小事惩治顾阮他实在于心不忍。
但若是不处置,届时又会有皇子皇女说他偏宠爱顾阮。
说到底也是永宁多事,这么点小事也拿出来当众讨论,实在不像话。
做妹妹的,让让自己的姐姐又怎么了?
箴明月见自己父皇有心庇佑,又接着说:“父皇,那日在场的人很多,他们都可以作证。”
说罢,她还起身指了指当时在场的几个贵族小姐。
那几个贵族小姐吓得宛如惊弓之鸟。
她们顶着帝王威严的注视,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几人看了看顾阮,又看了看箴明月,恨不得扇死当日出门的自己。
喧闹的大殿顿时变得一片寂静,几人哆哆嗦嗦地道:“确,确有此事,只是......”
还不等几人说完,箴明月已经激动地大喊大叫着:
“父皇,儿臣不敢欺瞒。儿臣只希望姐姐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几个好事者迫不及待地在底下议论纷纷。
“看看陆癸那个嘴脸,知道的,说他是顾家收养的义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郡主养的面首。”
“所以才能引诱的郡主都能为他出头。吃软饭,也是一种本领。不像我们,只能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占据一方天地。”
“但人家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一个灾星凭什么也能凌驾在我们头上。”
污秽的言语四面八方的涌来,白净的少年不知所措地朝着顾阮的方向看去。
见小姑娘一言不发,他几近要哭了出来。
“郡主,是我连累你了。你把这一切都推到我头上来就好,没事的。”
陆癸的声音里溢满了悲伤与难过。
顾阮转过头,望着他。
少年的双眼微红,泪光闪烁,里面藏着的却是浓浓的害怕,是那种害怕被人抛弃的害怕。
想到他的遭遇,顾阮的心软了几分。
她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望着箴明月:
“永宁公主掐头去尾的本领真是强悍。妹妹若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诅咒我去死,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动手?”
顾阮的声音清冷、空灵,足矣让大殿内所有人能听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永宁公主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诅咒昭华郡主去死,那和被判了斩立决没什么区别。
箴明月慌了神。
她不管不顾地指着顾阮咆哮道:
“你说谎!我素来端庄得体,怎么可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你费尽心思的冤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阮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眼里全是嘲讽与不屑。
“这还需要冤枉么?当日那么多人在场想来听到的人不少吧?随便抓一个问问都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声音响彻大殿。
“臣女可以作证。那日陆公子在什么也没有做错的情况下,永宁公主就要打断陆公子的右腿。幸亏昭华郡主及时赶到才保下陆公子的右腿。后来永宁公主恼羞成怒,情急之下便说了恶毒的言语,其中也包括诅咒昭华郡主。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道鹅黄色的身影上。
眼前站出来的女子身着莲花缠枝对襟裙,打扮得简朴、单薄却也不能掩盖她出尘的容貌与气质。
她美的宛若山间的一泓清泉般清亮,又如夜晚的一弯明月引人向往。
温柔又富有书香的气质,正是长安城的第一美人宋婉。
“郡主,这就是上个月给陆公子送药的宋小姐。宋小姐是大理寺卿的嫡女,温柔善良,还是长安城的第一美人。”
薇儿适时附在顾阮耳边解释。
顾阮双眼放光,连连夸赞:“的确温柔、美丽,比箴明月不知强了多少倍。”
听到全程的箴明月气的咬碎了银牙。
她攥紧了双拳,连同把宋婉也一起拉入了敌对名单。
听到此,本就偏心到骨子里的箴邑气的大发雷霆。
他狠狠地拍着桌子,指着跪在地上的箴明月怒骂道:
“逆女!昭华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箴明月吓得脸色一白,慌忙摇着头哭诉:
“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的。但她确实打了儿臣一巴掌啊!”
“打了又如何?你该打!”
箴邑气的喘不上起来,指着箴明月的手都在颤抖着。
顾阮自幼丧母,还未出嫁又丧父,说来说去都是他的不是。
他本就愧对这个孩子,而今自己的女儿又欺负这可怜孩子,这让他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气的面红耳赤的箴邑走下台阶狠狠地打了箴明月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震得宝华殿都跟着一起颤抖。
“嘉贵妃,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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