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第二天天才刚破晓苏英便被吴月拉着去给尚书大人和夫人请早安。
苏茂和李氏在大堂用餐,苏茂见苏英脸色不好,可怜她刚遭受无妄之灾,便难得慈爱一回,让苏英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吴月在旁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被李氏呼来喝去。
苏英看不下去,拉吴月坐下来,吩咐旁边的老妈子去给吴月准备一份早餐。
李氏的脸拉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
“小英病了一场,失忆了,胆子也变大了,以前可从来不敢上桌和老爷吃饭。”
吴月闻言拉苏英离桌,苏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顾着喝粥、吃菜。
不管吴月怎么拉苏英就是不起身,也悠闲地喝着粥、嚼着菜,还往吴月碗里夹菜让她坐下来吃。
这苏英怎么病了一场性格也跟着变了,以前跟她娘一样唯唯诺诺、胆小好欺,现在竟然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李氏见苏英那副厚脸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嘲讽道:
“小英今年18了吧,都成老姑娘了,怎么还没有人家上门求亲呐,好歹是我们尚书府庶出的小姐,怎么会嫁不出去?”
旁边一老妈子搭腔:
“出了上次的事,京城人人都传二小姐不洁,太子爷又不愿娶小姐,那以后谁还敢娶二小姐?怕是只能长伴佛祖了。”
李氏无奈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其实她心里高兴得紧。
她嫁给苏茂后生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孩子虽多但没一个让人省心。
大儿子好吃懒做,二儿子玩物丧志,小儿子才9岁;大女儿虽然嫁入丞相府,但不得夫家宠爱,小女儿年芳14,不论身高、样貌、才情没一样比得过苏英。
所幸苏英有个不成器的娘,只会教女儿卑躬屈膝、明哲保身,这才没让苏英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光。
以前的苏英虽长得标致但自卑怯懦,浑身上下一股小家子气,走到哪儿都会被贵夫人、小姐们嫌弃。
现在她变了,眉宇之间多了点自信和英气,即便穿着普通的旧衣也掩盖不住世家千金的气质,李氏的危机感一下子上来了。
“夫人,小英的亲事您能不能帮帮忙,再拖下去更难了。”
说到女儿的婚事吴月也急,18岁都成老姑娘了,越往后越难嫁。
她女儿明明相貌、身材、女工都不差,只是出身差点,怎么没有合适的人?
其实不是没有人来向苏英求亲,而是来的大多是商户,也有些世家公子打算娶她为小妾,都被苏茂回绝了。
堂堂尚书府的小姐怎么能嫁商人,怎么能给人作妾,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18岁没嫁人有什么,不嫁人又不会死,干嘛要嫁过去看婆家脸色生活?
作为21世纪的新青年,苏英对她们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英若能入太子府还好,但太子不肯,小英恐怕难再找夫家。”
李氏又一次提起太子拒婚,嘲讽之意明显。
吴月脸色越来越难看,女子被男子拒婚是奇耻大辱,性子刚烈的恐怕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刘妈说:“老爷,夫人,东街开酒楼的马老板家里有一个儿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三十了还未成亲,马老板头发都急白了,想说个媳妇给马家传宗接代,若是二小姐愿意,他们定不会嫌弃二小姐不洁。”
狗东西,知道名节对于女人有多重要,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多次说她不洁,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英怒目而视:
“太子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我,并未与我发生任何事,你们到处宣扬我不洁,说我应该出家当尼姑,居心何在?”
“还有,刘妈你一个有丈夫的人,天天晚上和账房在马厩搂搂抱抱岂不是更有失妇德?”
此话一出,苏茂神情立马严肃起来,眼神淡漠而威严,刘妈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
“老爷,夫人,奴婢没有,小姐,你不要污蔑奴婢,奴婢是清白的。”
“没有?”苏英饶有兴致地盯着刘妈,刘妈心虚地低下头。
这件事是苏英养病时无聊半夜爬到房顶看星星碰巧撞见,不止一次。
“小英,我知道你难过,但你也不该拿刘妈出气,刘妈跟了我十几年,一直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李氏从刘妈慌张的神情中看出端倪,但那是她的人,她绝不允许外人欺负。
“刘妈私通一事不只我一人知晓,母亲若不信大可把管理马厩的小厮和与刘妈同住的吴妈叫来问话,他们孤男寡女在马厩厮混是清清白白,我被殿下从水里救出来却被唾弃,这是什么道理?”
眼看纸包不住火,刘妈惊恐万状:
“老爷,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糊涂,求老爷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
两个各有家室的长工竟敢在他家里暗通款曲,苏茂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不守妇道,败坏家风,来人,把刘妈和账房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再丢出府去!”
李氏想为刘妈求情,但看到苏茂大发雷霆,只能讪讪地坐着。
经此一事,她越发看苏英母女不顺眼,总想找机会治治她们。
太子拒婚一事传入宫中,太子生母珍妃听闻后立即传召太子入宫。
未央宫里花开遍地,衣着华贵,气质斐然的中年妇人踱着小碎步流连花丛,时而轻抚墨菊,时而细嗅花香,时而剪枝修叶,十分惬意。
婢女通传:“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珍妃放下剪刀,走到圆桌坐下。
一位青年男子由婢女领着走进院子,他身量高八尺有余,脸颊线条棱角分明,目似星辰,鼻如悬胆,唇若夏桃,还算丰神俊朗。
男子走近圆桌,向珍妃行了一礼:“母妃。”
“过来坐。”珍妃慈爱的目光跟随男人移动,“母妃许久未见你了,可是有事在忙?”
“边境小国骚扰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孩儿近日苦修兵法与剑术,欲在中秋后请旨出京平乱,故而一直未入宫请安,母妃不必记挂。”
“你有上进之心,母妃甚是安慰,但你年岁不小了,建功立业放一放无妨,终身大事不可一拖再拖。听说前些日子你救了户部尚书的女儿,可有此事?”
“嗯。苏茂想让儿臣娶他女儿为妻,孩儿回绝了。”
“辰儿,太子之位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安稳登上宝座少不得老臣支持,吏部尚书、丞相、大理寺、镇北将军都是你几个哥哥的人,这次你和户部尚书女儿机缘巧合有了接触,何不趁机拉拢?”
“母妃,柔儿尸骨未寒,儿子不愿他人入主东宫。”萧辰神色悲痛。
“唉,你与柔儿自幼青梅竹马,母妃知道你放不下她,但你将来会成为一国君主,后宫不能一直空着,你若不想苏茂女儿当太子妃,可先将她纳入府中为妾,也好暂时安抚苏茂。”
萧辰沉思片刻,妥协道:“儿子听母妃安排。”
回到太子府邸,萧辰心事重重,站在故去王妃亲手种的紫薇花树下发呆。近侍王东问他:
“苏英虽只是庶女,但毕竟是尚书女儿,人又生得貌美,让她做小妾会不会太严苛了?”
“苏尚书深藏若虚,为人清廉正直,他这个女儿空有几分美貌和才华便自视甚高,性格又胆小懦弱,和柔儿实在差太远了。”
萧辰在紫薇树下坐下,拾起一片黄绿相间的树叶继续说:
“那日她在世家公子跟前搔头弄姿,对寒门学子却不屑一顾,让她做小妾不过是给母妃和苏茂几分薄面。”
过了几日,苏茂将苏英叫到正厅,太子殿下候在正厅亲自接见了她,并告诉她决定纳她为妾,让她做好准备进东宫。
萧辰一身淡雅的青绿色墨竹长衫,俨然一位儒雅的翩翩公子。
刚开始苏英被迷得神魂颠倒,然而清醒后她还是果断拒绝了婚事。
萧辰是太子,她入了东宫也是低他一等,少不了受苦受难,但是等她有了钱,有了产业,这种美男子要多少有多少,她不能因小失大。
萧辰没有恼怒,只是有些意外,不过并未深究,客套几句便告辞了。
苏茂为人正直,本不愿掺和皇子争斗,况且让他一个二品尚书的女儿被拒婚之后又入府作妾,面子里子都说不过去,苏英拒绝了也好。
饭桌上,苏茂问她:
“小英,拒绝了殿下,你的婚事恐怕又要延后几年,你可会后悔?”
“女儿绝不后悔。”苏英斩钉截铁地回他。
说到亲事,李氏想起苏珍惜偷偷求了她好几回,让她向陈国公的儿子陈子儒求亲,于是旁敲侧击道:
“对了,老爷,上次珍惜的生辰宴我见陈国公的大公子一表人才,满腹经纶,不知可曾定亲?珍惜年纪也不小了,你可得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陈国公的长子?”苏茂停下手里的动作思索片刻,
“陈子儒才华学问在一众学子中居于翘楚,14岁考上秀才,他属猴,比珍惜大两年,我倒未曾听说他定过亲,若珍惜入得了他的眼,到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等家世显赫又上进的世子老爷可得抓紧点,外面大把姑娘盯着呢。”
“嗯,一会儿我到陈国公府上叙叙旧,不必等我回来用晚膳。”
申时三刻,苏茂坐上马车出门,佣人收走了桌上的残羹剩饭,李氏在李妈的搀扶下来到花园赏花消食。
凭自己夫君和娘家的权势,李氏笃定苏珍惜与国公府的亲事十拿九稳,一路上都在显摆自己的女儿。
苏英听得不耐烦,找了个借口带吴月离开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