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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扎龙师

风雨星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爷爷因为扎错龙杠,冲犯禁忌引来灭门绝户的“金刀煞”,临死前将我托付给守坟老鬼刘驼子。而我又在好奇心驱使下进入竹林禁地,阴差阳错打开了“千年棺”,放出封印在棺中的“千年尸魃”。尽管在刘驼子安排下,我和尸魃定下“生死咒”,却随即卷入了一场延续数百年的恩仇纠葛!元代“灭暗天”传承下的“尸陀法王”重现人世,大明钦天监敕封的“镇尸灵官”也将再度承担起诛邪伏鬼的重任……

主角:夏扬,李妙芙   更新:2023-01-09 23: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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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夏扬,李妙芙的其他类型小说《天命扎龙师》,由网络作家“风雨星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爷爷因为扎错龙杠,冲犯禁忌引来灭门绝户的“金刀煞”,临死前将我托付给守坟老鬼刘驼子。而我又在好奇心驱使下进入竹林禁地,阴差阳错打开了“千年棺”,放出封印在棺中的“千年尸魃”。尽管在刘驼子安排下,我和尸魃定下“生死咒”,却随即卷入了一场延续数百年的恩仇纠葛!元代“灭暗天”传承下的“尸陀法王”重现人世,大明钦天监敕封的“镇尸灵官”也将再度承担起诛邪伏鬼的重任……

《天命扎龙师》精彩片段

我叫夏扬,老家位于西南部山区的农村,在当地传统殡葬行当里,有一种被称为“扎龙师”的职业。

所谓的“扎龙师”,就是负责在出殡前将棺材牢牢绑扎于龙杠上的人,这个看似简单的事情实则繁琐复杂,不但有技术手法的要求,而且颇多规矩禁。

丧葬之事关乎阴阳,犯规违禁必生祸殃。

我的爷爷就是一名“扎龙师”,替人扎了大半辈子龙杠,结果阴差阳错触犯行规禁忌,最后连老命都赔上了。

那年我八岁,父亲病故后母亲改嫁外省,家里只剩我和爷爷相依为命。

当时邻村有位老人去世,孝家请爷爷过去帮忙扎龙杠,给出的酬劳很丰厚,爷爷满口应承下来。

丧家出殡这天,眼瞅着起灵送葬的时辰将近,爷爷领着几个杠夫在棺材边忙活起来。

这家去世的老人年过八旬,又是寿终正寝,属于喜丧,按规矩扎龙杠时麻绳要在棺材上绕六圈,称作“六时乘龙”,寓意亡者升于天道,子孙福泽延绵。

最后爷爷亲手给麻绳系上“百子千孙结”,扯开嗓子朝灵堂外大喊一声:“亡人上路,四方避让,起灵咯!”

院子外顿时鞭炮齐鸣,孝子摔碎瓦盆,十六名身强力壮的杠夫一起拧腰发力,抬起棺材就要往外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怪风骤然而至,将院子外鞭炮炸起的烟雾卷向灵堂里,整个院子里顿时一片昏暗朦胧!

原本已经被杠夫们抬起来的棺材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了按下去,“啷当”一声重新落回殓凳上!

烟雾随即消散,杠夫们歪歪斜斜站立在棺材边面露惊疑之色,一齐将目光望向爷爷。

爷爷心里一紧,暗暗咽了口唾沫,这“起棺出灵”的时辰是很有讲究的,一旦耽搁延误了,容易生出“破屋煞”,对孝家子孙极为不利!

于是爷爷挥手朝杠夫们低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赶紧抬棺出户!”

杠夫们回过神来,再度各就各位,可棺材就像是长在殓凳上一般,无论杠夫们怎么用力,始终纹丝不动!

爷爷皱起眉头,龇牙吸了口凉气。

老话说“沉棺坠户不出门,亡魂怨恨难消停”,莫非棺材里老人并非是寿终正寝,而是含怨而死?!

想到这里,爷爷一把拽过孝子,沉声道:“你爹究竟怎么死的?如果不说实话,棺材出不了门,你们全家都得遭殃!”

孝子此时早已吓得浑身哆嗦,打着哭腔回答:“我爹他其实是……是吞钉子自杀的……”

原来前几天老爷子出门放羊,结果有一只羊意外摔死在山沟里,引得儿子媳妇不停埋怨奚落。

老爷子性子刚烈,一气之下找来一包细钉子,就着凉水吞进肚里,自杀身亡。

儿子媳妇怕老人自杀的事传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于是两口子合计一番,对外宣称老人是一觉睡死过去,无疾而终。

自杀寻短属于“凶亡横死”,绑扎棺材龙杠时必须先用雄鸡血涂在麻绳上,再用前三后四的“七星魇灵”绑法缠棺,才能镇住亡人不生出怨煞之气。

用错扎龙术,棺材出不了灵堂,不但主家屋宅生祸,身为扎龙师的爷爷也会跟着受连累,轻则霉运缠身,重则阳寿耗损!

爷爷得知真相,牙关咬得咯咯直响,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聚集在院子外围观的村民迟迟不见棺材出屋,都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实在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爷爷把心一横,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瓦盆碎片,忍痛在自己左手手心上割画出一个古怪的图案,然后将血淋淋的手掌用力按在棺材上!

“三官在位,神煞远迁!”爷爷扶棺高喊:“给我起棺!”

杠夫们闻言而动,再次一起发力抬棺,说来也神奇,这下棺材脱离殓凳,顺利被抬出了灵堂!

原来爷爷刚才在手上割出的图案叫做“三官印”,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最能镇伏阴魂,消解怨煞,也是扎龙师压箱底的符咒术!

但爷爷以自身血肉为引,催发三官印,即使能送亡者顺利入土,但事后他自己必定要大病一场!

不过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总比霉运缠身、摧折阳寿要好!

锣鼓唢呐交织的哀乐声中,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一路上爷爷刻有“三官印”的手掌始终按在棺材上,唯恐再出什么岔子。

灵柩总算顺利到达坟地,爷爷这才松开手,站到坟头位置,指挥杠夫们将棺材按方位落葬。

眼瞅就要完事了,这时候却又陡然生出变故!

也不知道是杠夫们动作幅度太大,还是亡者没了“三官印”压制,怨气再度爆发,半悬着的棺材猛地晃动起来!

“啪嗒”一声脆响,绑扎棺材龙杠的麻绳竟然硬生生崩断,棺材直楞楞坠落到坟坑里!

而骤然断裂的麻绳就像一根挥舞的长鞭,带着破风之声甩向坟头处,不偏不倚正打在爷爷胸口上!

爷爷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身躯趔趄差点没摔进坟坑。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上来询问爷爷有没有受伤,爷爷摆摆手表示没事,示意大伙尽快填土埋棺,把丧事忙活完。

坟坑覆土之后,爷爷让孝子把断裂的麻绳在坟前烧掉,自己则一言不发匆匆回家了。

当时我独自一个人在家看动画片,爷爷一进屋,就踉踉跄跄跌坐到椅子上,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年幼的我吓坏了,一把扑到爷爷身边,哭着问他怎么回事。

爷爷面如金纸,喘着粗气喃喃自语:“扎错龙杠,阴沟里翻船,原本以为‘三官印’能保命护身,没想到最后还是大意了……”

我听不懂爷爷说的话,只是哇哇大哭。

“爷爷的时间不多了!你听着!”爷爷颤抖着扳住我的肩膀:“你去镇子外的老鸦山,请刘坨子过来!”


爷爷所说的刘驼子,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怪人,也是我们这些小孩的童年阴影。

首先他长得丑陋凶狠,秃脑袋刀条脸,三角眼鹰钩鼻,背脊上像长了个南瓜,永远一副阴冷的神情。

而且他独自居住在镇外的老鸦山上,守着一片专埋孤魂野鬼的乱葬岗子,除了采买生活用品,很少下山和人打交道。

我弄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这时候要我找刘驼子,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家跟他没有交集啊。

“我早算出你们夏家今天有大劫临门,特意过来看看!”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我扭头望去,说话之人已经迈步走进我家堂屋,竟然就是老鸦山的守坟人刘驼子!

他径直走到爷爷身边,一对三角眼打量着爷爷,随后摇摇头:“金刀斩命,毁魂灭魄。我恐怕也没办法救你性命!”

民间传说,凶亡横死之人必生煞气,根据死法的不同,生出的煞气也不一样,譬如溺水者生“水殁煞”、烧死者生“焚魂煞”、吊死者生“缠颈煞”……

今天爷爷送葬的那位老人,是吞钉自尽,也就是死于金铁之器,生出的煞气名为“金刀煞”!

也正是棺材落葬的最后时刻,“金刀煞”毫无征兆迸发,斩断缠棺麻绳,直冲到爷爷身上!

“我大意疏忽扎错龙杠,触犯行规禁忌,惹来杀身之祸也是咎由自处!”

爷爷喟叹一声,又对刘驼子说道:“‘金刀煞’非比寻常,一旦‘砍’中了人,势必斩草除根,祸延子孙!我死了没关系,但我孙子是无辜的!夏家就这一根独苗,请刘老哥设法保住他!”

刘驼子握住爷爷的手掌:“当年老鸦山乱葬岗子那具‘千年棺’生出异变,我一个人差点没镇压住,多亏夏老弟你仗义出手,用扎龙术助我一臂之力。如今你家有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你孙子的命我保定了!”

爷爷欣慰地笑了,眼神逐渐迷离,摸着我的脸嘱咐:“爷爷走了之后,你就跟着刘爷爷生活,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说完这番话,爷爷又是一口鲜血呕出,随即咽气身亡……

唯一的亲人离去,对年幼的我打击极大,左邻右舍乡亲们见我可怜,自发帮忙张罗爷爷的后事。

爷爷虽然身故,但“金刀煞”未消,我很可能也将遭遇横祸,于是爷爷头七一过,刘驼子把我接到了他居住的老鸦山。

到了刘驼子居住的地方我傻眼了:一栋破旧的土坯房孤零零伫立在荒草杂树之间;屋子前面的山坡就是乱葬岗子,上面密密麻麻全老坟旧冢。

这地方阴幽荒败,鬼气森森,哪是人住的地方?!

我当即嚷嚷着要回家去,刘驼子也不阻拦,只是冷冷警告:“我这里虽然冷清,但阴气能挡住金刀煞气。你要是离开老鸦山,我保证不出三个月,就会遭遇意外暴毙!”

一听这话我立马害怕了,只得乖乖留了下来。

好在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渐渐适应了山里的环境,也发现刘驼子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多个人多张嘴,为了维持生计,刘驼子会带着我在山里采摘山货,然后独自拿到集市上售卖换钱。

每次刘驼子下山赶集,他都会嘱咐我,千万不要进入乱葬岗子西北侧那片竹林!

当我反问原因的时候,刘驼子就拉着脸不再说话。

这让我越发感到好奇,竹林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会让守坟看墓的刘驼子讳莫如深?

直到这天,刘驼子又去下山去集市,按耐不住猎奇心的我拎着柴刀,决定偷偷进入竹林一探究竟。

繁茂的野竹高耸参天,头顶的太阳被成片的竹叶遮挡,林子里光线略显黯淡。

我仗着身材矮小灵活,在竹子间的缝隙里穿行,可是越往里面走,气温似乎越高,眼前的竹子也变得干巴,有的甚至泛黄枯死。

不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原来竹林中间隐匿着一片圆形空地。

而空地中央的景象,更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只见五根水桶粗细的石柱呈梅花形树立在地上,每根石柱通体镌刻着古怪的符纹,柱头处还分别缠绕着一根手臂粗的铁锁链。

五道铁索链的另一端汇聚到梅花阵的最中间,如怒蛟凶蟒一般缠绕紧锁着一具古旧的青铜棺椁!

青铜棺椁绿锈斑驳,不知道已经被吊在这多少年了,但我却能清晰感受到它四周空气微微颤动,像刚从火焰中取出来的烙铁,散发着炙热气息!

难怪越往竹林深处走气温越高,原来都是因为这玩意!

过了好一会儿,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我并没有马上掉头离开,反而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一步步走进了石桩梅花阵里。

我以前听爷爷说过,棺材殓尸盛骨,久而阴气汇聚,可这青铜棺椁怎么会散发出火气呢?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我小心翼翼靠近棺椁,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没有留意脚下,结果被一截钻出泥土的竹鞭绊住,顿时一个趔趄往前摔去,正好扑在青铜棺椁上!

这一下摔得够呛,我的脸和厚重的棺椁来了个亲密接触,鼻血都给撞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散发着炽烈火气的铜棺却并不烫人,只有一点微微发热!

可你要说它温度不高,我沾染在铜棺上的鼻血偏偏又瞬间汽化,发出“嗤嗤”轻响!

不等我细琢磨其中奥秘,这时铜棺突然毫无征兆地颤动起来,带得五道铁索一起哗哗作响!

“哎哟!我的妈!”我吓得一激灵,连滚带爬就往石柱范围外跑。

这时林子里狂风四起,万千竹影摇曳起舞,地上的枯叶也飘扬纷飞,气氛霎时间变诡异起来!

“铛铛铛……”几声金铁之声响起,那五道缠绕紧锁铜棺的铁索,居然相断裂,失去桎梏的铜棺重重坠落到地上!

我眯着眼望去,依稀看到铜棺盖板正一点点缓缓滑开……


厚重的青铜棺盖挪开后,一股暗红色的雾气喷涌而出,气势磅礴猛烈,仿佛有蛰伏多年的凶兽即将苏醒!

我一个小屁孩哪见过这种诡异的场面?吓得完全忘了逃跑,一屁蹲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竹林里狂风停歇,似乎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铜棺里窜出来,一切恢复如初。

我回过神来,心里盘算着偷偷离开这鬼地方,可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我的正前方漂浮着一道人影!

一个锦衣华裙、发髻如云的古装少女!

她双脚离地,就那么悬在半空中,裙摆衣带无风自动,娇美精致的脸庞略显苍白,一对灿若星辰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很难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既有仓惶恐惧,同时又被这少女的高贵气质和绝美容颜所震惊!

“你姓夏?”锦衣少女朱唇轻启,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我……我叫夏扬,你是谁?”我咽了口唾沫。

锦衣少女双眸里杀机一闪,皓腕轻抬,缠在她胳膊上的披帛轻纱如灵蛇出洞,直冲我飞来!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脖子就被轻纱紧紧缠住,整个人被吊离地面!

“十多年,月食之夜,我本可以破棺而出,是你们夏家人多事,帮着刘驼子用扎龙术将我重新困在铜棺里,我当时就发誓,一旦重见天日,必定要夏家鸡犬不留!”

锦衣少女脸色如霜,话语里充满了怨恨,勒在我脖子上的轻纱也在一点点继续收紧!

我双手徒劳地拉扯轻纱,脸色已经憋得通红,肺部针扎似的发痛,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时候我脑海里突然闪过爷爷临终时,刘驼子说过的话。

他说爷爷曾经帮他镇伏“千年棺”,莫非指的就是这竹林里的青铜棺椁?那这少女究竟是人?是鬼?是妖?!

就在我意识陷入迷糊之际,一道白光骤然闪过,将勒住我的轻纱斩为两段!

我摔回地上,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望向白光飞来的方向。

就见竹影间缓缓走出一个驼背老头,正是刘驼子!

“人家把你从封印里释放出来,你却反过来要杀他,啧啧啧……”刘驼子信步走来,将我挡在身后,讥讽锦衣少女:“真是知恩图报的典范!”

锦衣少女一见刘驼子,双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死驼子,我正打算等会去收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完这句话,锦衣少女周身煞气腾腾,双手十指指甲暴涨,作势就要扑向刘驼子!

“慢着!”刘驼子大声喝问:“虽然你已经成了‘尸魃’,但我也是有备而来!”

我在一旁听到“尸魃”两个字,顿时浑身一激灵。

以前听爷爷讲故事时说过,人死而尸身不化者,即为僵尸,僵尸藏棺千年可化为“尸魃”。这玩意一旦形成气候,会吸尽地脉水气,使方圆百里干涸大旱,因此民间又将“尸魃”称为“旱魃”!

可眼前这锦衣少女眉目如画,恍如仙子,与我想象中旱魃青面獠牙、狰狞凶恶的形象简直有天壤之别!

“我实话跟你说,你今天能破棺而出,是我暗中安排的。而且我事先已经在竹林四面八方设下‘天雷引’,我如果死了,法阵会立马启动,引九天之雷将你轰成齑粉!”

刘驼子双手叉腰,有恃无恐地望着锦衣少女冷笑。

锦衣少女停下动作,惊疑不定地打量刘驼子:“这么说,是你故意让这小子放我出来的?”

“这‘五龙缚灵阵’是夏老头以自身血气为祭,借天地五行之气结成,只有他们夏家人的血脉能解开,你以为这小子来到这儿只是巧合吗?呵呵……”

刘驼子扭头看了我一眼,说出了真相。

我这才知道刘驼子每次下山赶集叮嘱我不要进竹林,是故意勾起我的好奇心,然后利用我的好奇心把旱魃从封印里放出来!

“当年的月食之夜,你和姓夏的老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将我封印,”锦衣少女神色狐疑:“今天却特意让一个小屁孩放我出来,你到底耍的什么把戏?”

“这小子劫数缠身,我想让你和他结下‘生死咒’,用你的阴火之精助他消弭煞气!”

刘驼子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继续朝锦衣少女说道:当然,这对你也有好处。这小子命根宿缘非同寻常,能助你超脱尸鬼之道,化解雷火之灾!”

生死咒,是道门“阴山鬼道”一脉的秘术,能将活人的命理与阴鬼的冥运相融合,从此二者相辅相成,休戚与共,活人可避煞消灾,阴鬼也能涤去恶业。

“我凭什么答应你?!”锦衣少女脸色依旧阴沉。

刘驼子叹息一声:“你是大唐公主,本为天潢贵胄,难道甘心就此沉沦鬼道,落得个五雷轰顶的下场?!”

此言一出,锦衣少女双肩微微颤抖,我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眼前这个化为尸魃的美貌少女居然是唐朝公主?!

“死驼子,我暂且信你一次!”

片刻的安静后,锦衣少女咬着嘴唇点点头:“如果你敢骗我,即使天雷灭顶,我也一定会让你和这方圆百里的老百姓给我陪葬!”

说完这句话,锦衣少女手肘间的轻纱再度飞出,缠在我的腰间,然后卷着我飞向青铜棺椁!

“救命啊!”我吓得手足乱舞,大声向刘驼子求救。

可此时的刘驼子却无动于衷,反而笑嘻嘻地目送我随着锦衣少女没入棺材中。

一声闷响,铜棺盖板重新合上,我眼前一片漆黑,隐隐间感受到化成尸魃的锦衣少女就躺在我旁边。

她身上散发很奇特的幽香,我只呼吸了几口,就感觉脑袋迷迷糊糊,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此时棺材外的刘驼子,正将十多张黄符贴在铜棺之上,然后踩着古怪的步伐绕棺念诀,施展那所谓的“生死咒”秘术。

咒术施完,一道紫气从青铜棺椁上迸发出来,直冲向天际,天空中霎时间风起云涌,隐隐有雷声咆哮……


当我再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刘驼子的土房子里。

什么青铜棺椁、什么锦衣少女,仿佛只是一场迷幻的沉梦。

但我很快就发现自己胸口的皮肉上,无缘无故多出一个巴掌大的蟠龙形图案,像胎记,又像刺青。

据刘驼子说,唐朝崇尚土德,而这个图案名为“黄龙印”,是五行中的中土圣兽,也是唐朝皇家宗族徽记。

那位化为尸魃的锦衣公主和我定下“生死咒”后,在我身上留下这玩意,是为了昭示从今往后,我就是她的附庸之物。

刘驼子还告诉我,铜棺里的锦衣少女名叫李妙芙,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笈笄之龄被选派与异邦联姻,尽管她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能违抗圣命,最后积郁成疾在和亲途中病夭。

她死后怨气太重,肉身不腐成了僵尸,加上千年来在棺中吸收地脉阴气,慢慢进阶成了“尸魃”。

刘驼子一辈子窝在这老鸦山,就是为了镇守尸魃,不让她破棺而出,以免百姓受旱灾之苦。

“如今你和尸魃定下生死咒,不但你身上的‘金刀煞’会慢慢消解,”刘驼子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尸魃郁积的孽火之气也会被你的阳气冲散,不会再酿成大旱,这可真是两全其美!”

直到到这时候,我才总算明白了刘驼子的良苦用心。

但我还有一点搞不懂,刘驼子显然不是寻常人物,那他为什么甘愿一辈子离群索居、守坟镇尸?!

“你一个小屁孩,哪来这么多问题?快点把粥喝了!”当我问出心里的疑惑时,刘驼子抬手在我额头上敲了一记,显然不打算告诉我答案。

然而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还是揭开了刘驼子的身份之迷……

自从我和李妙芙定下生死咒之后,她依旧每天都待在铜棺里,只在每月的初一、十五这两天出来活动。

李妙芙身上的鬼气也日渐淡化,言行举止和普通人类少女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千余年过去,她那刁蛮高傲的公主脾气一点没改,每次出来就对我指手画脚,完全把我当成了仆役小厮。

要是稍有不如意,她就想着法子折腾我,譬如把我五花大绑吊在树桠上打秋千、趁我上茅房时招蜜蜂进去蛰我……

我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但我斗不过她呀,只得忍气吞声装孙子。

眼瞅着再过几天就是初一,又到了李妙芙出棺的日子,我心情就跟上坟似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刘驼子看出我不开心,大概是想替我排遣烦闷,他竟然主动提出要带我下山去逛大集!

来老鸦山这么久,因为之前担心“金刀煞”害命,我还从来没下过山,早把我闷坏了,于是屁颠屁颠跟在刘驼子后面往山下走。

没走多久,远远就看到有三个男人正顺着崎岖的山路往山上爬,他们背上背着竹筐,腰间插着柴刀,看样子像是进山采山货草药。

老鸦山阴幽险峻,附近的老百姓平时不敢轻易涉足,刘驼子看到他们时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意外。

“看你们几位面生啊,这是上山干啥去啊?”

刘驼子笑着朝几人打招呼,同时拉着我侧过身,给他们让路。

这时三个男人已经走近,为首一个脸颊长着黑痣的瘦子用蹩脚的普通话回应:“大爷您好,我们哥几个是外地的采药人,路过贵宝地,上山寻寻有没有值钱的草药。”

“这样啊,”刘驼子点点头,善意提醒:“山里路不好走,你们可得小心点儿。”

三个男人道了声谢,迈步继续往山上爬去。

等他们身影转过一处山坳消失不见,刘驼子脸色突然一沉,对我说道:“小扬子,咱们不去集市了,得赶紧回去!”

“为什么呀?!”我一听这话,顿时撅起小嘴。

刘驼子眯着眼一笑:“这三个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打着采药的幌子,只怕实际上是奔着乱葬岗子去的!”

我一愣:“乱葬岗子?他们去那鬼地干嘛?”

“刚才擦身而过,我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刘驼子一边领着我往回走,一边继续说道:“那是淡淡的土腥气夹着尸臭味,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棺爬子’!”

老年间西南一带山区农村,有一种人以挖坟掘墓为生的贼人,民间称之为“棺爬子”。

和普通盗墓贼不同,棺爬子所图并非坟墓里殉葬的冥器,而是为了寻找棺材里生长的“奇药”!

医书古籍记载,棺材埋于地底,内外皆受阴气浸润,有的会滋生出阿魏、尸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

尤其是装殓“凶亡横死”之人的棺材,因为怨气萦绕不散,更容易催生出药材,所以棺爬子最喜欢光顾各地的乱葬岗子。

没多大工夫,我和刘驼子就回到了乱葬岗子附近,果然看到那三个陌生男人正在坟茔间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

刘驼子拉着我躲进一片灌木丛里,悄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哥,这个坟包里头可能有货!”

一个矮壮些的男人吆喝一声,为首大黑痣和另一个小胡子立马赶到他旁边。

“坟头四周没有鼠洞蚁穴,阴气真够重的!”大黑痣仔细在坟包周围看了看,拍板道:“操家伙,就是它了!”

三人从背篓里拿出短锹短锄,开始奋力刨坟。

泥土草屑纷飞,也就一袋烟的工夫,那座坟就被整个掘开,露出一口朽坏的薄皮棺材。

就在他们要撬开棺材时,棺材突然一抖,紧接着棺盖被一股巨力猛地从内部掀开!

三个棺爬子猝不及防,被跳起的棺盖撞了个正着,顿时木屑崩飞,他们仨也滚地葫芦似的齐齐摔倒在坟坑边。

与此同时,一具满身尘土、蓬头垢面的死尸也直挺挺从那棺材里站了起来!

这死尸也不知道死了多久,身上的衣衫早已成了破布,但皮肉却并没腐化,像干瘪的腊肉似的贴在枯瘦的骨架上!


我目睹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分明是传说中的“诈尸”啊!

“哥几个,今天遇上扎手的主儿了!”大黑痣率先从地上爬起来,朝同伴大喊:“趁这鬼东西凶性还没完全激发,咱们先下手为强!”

三人互看一眼,同时揉身而上,竟然主动扑向棺材里的干尸!

这仨棺爬子行动起来十分迅速且默契,矮胖子和小胡子各自锁住干尸一条手臂!

而那大黑痣则绕到干尸背后,一手箍住干尸脖颈,另一只手则从怀里摸出一柄小巧古怪的“金刚杵”,猛地刺进干尸头顶!

一股黑气从干尸头顶喷涌而出,干尸顿时嚎叫挣扎起来,可它双臂受制,终究只是徒劳!

等到黑气散尽,干尸枯瘪的皮肉灰尘似的剥落,瞬间成了一堆白花花的枯骨!

蹲在我旁边的刘驼子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大变,骤然从草丛里站起身来,朝三人喝问:“你们怎么会西域密宗的‘金刚灭顶’伏尸术?!”

棺爬子们这才发现附近一直有人窥视,也是吃了一惊,三人目露凶光,撸起袖子围了上来。

“死老头,藏得挺好啊!”大黑痣阴恻恻望着刘驼子:“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刘驼子瞥见三人左手小臂上各纹了一个火焰环绕的骷髅头图案,冷哼道:“想不到你们这几只挖坟掘墓的臭老鼠,居然还是‘灭暗天’的人!”

相传在元朝时,蒙古人掌控天下,为逼汉人永远臣服,任命密宗妖僧杨琏真迦为江南释教总管。

为摧毁汉人传统信仰,同时敛财肥私,妖僧取密宗经籍中“破除黑暗,光明诸天”之意,成立“灭暗天”,并自称“尸陀法王”,收罗天下妖异之士,四处掘坟毁尸,连宋朝帝陵都没放过!

直到后来元灭明兴,朱元璋下令清剿“灭暗天”这些旁门邪道,门人弟子作鸟兽散,幸存者百不足一,从此绝迹江湖。

棺爬子三人被刘驼子一语道破身份,内心也是无比惊骇。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灭暗天’!”大黑痣脸颊跳动,抽出别在腰间的柴刀。

“灵官下界离丹阙,伏鬼镇尸扫太平!”

刘驼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牌子,朝三个棺爬子晃了晃。

大黑痣下意识后退一步,吸了口凉气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是‘镇尸灵官’?!”

刘驼子收起铜牌,冷冷一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们今天撞上我,真是天意安排!”

到底什么是“镇尸灵官”?棺爬子听到这个名头为什么如此恐惧?

原来当年大明开国后,朱元璋命钦天监专设“灵台司”,招募培养法修之士五百人,封为“镇尸灵官”,一来剿杀“灭暗天”妖人余孽,二来镇伏全国各地因灭暗妖人掘坟毁棺激起的尸变,以安抚民心,巩固国本。

可以说“镇尸灵官”就是“灭暗天”妖人的克星!

只是数百年来岁月浮沉,明朝早已灭亡,“镇尸灵官”也逐渐没落,传承者寥寥无几,而刘驼子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在刘驼子看来,尽管“灭暗天”已绝迹,但“镇尸灵官”还需秉持使命震慑尸鬼,这就是他为什么甘愿大半辈子窝在荒山野岭,镇守尸魃的原因!

“大哥,管他什么狗屁‘镇尸灵官’,土都埋脖颈子了,还想吓唬咱们?”

“没错,老东西跟咱们过不去,那就弄死他!”

矮胖子和小胡子显然没把刘驼子放在眼里,摩拳擦掌就要动手。

大黑痣也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咬牙道:“好,哥几个并肩子上!”

说着三人抡起柴刀,一齐冲向刘驼子!

刘驼子脸上毫无惧色,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来轻轻抖动,黄符顿时燃烧起来。

紧接着刘驼子毫不犹豫地将燃烧着的符纸塞进自己嘴里,鼻孔中喷出一团白烟。

“九霄天将壮我魂,三界仙灵护我身!”

随着刘驼子大喝一声,他整个人也一扫佝偻老迈之态,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仿佛一截铁塔伫立当场!

“哥几个小心,这老东西会‘神打’!”大黑痣看出端倪,立马提醒同伴。

所谓“神打”,是岭南沿海一带流传的秘术,可以通过符咒之术借来神灵之力,使人气力大增,不知疼痛,甚至能抵挡刀斧侵害,十分霸道。

眼看对方三柄柴刀一齐劈来,刘驼子身子一缩,反而欺进三人,紧接着吐气开声,连着几拳击出!

他的速度完全与年纪不相符,快如闪电一般,只听得几声哀嚎响起,三个棺爬子像麻袋似的朝不同方向横飞出去!

矮胖子和小胡子摔在坟冢间,半天爬不起来,而那大黑痣好巧不巧跌落到了我藏身的灌木丛里!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也龇牙咧嘴发现了我,并且咬牙爬起身一把掐住我的后颈,用力往草丛外拖。

“死驼子,我说之前你身边还有个小屁孩呢,原来藏在这儿!”

大黑痣大声朝刘驼子喊话:“你再动一下,我立马把这小鬼脖子拧断!”

刘驼子却一点不紧张,反而笑着故意侧过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他妈的再动一下,我立马拧断这小鬼的脖子!”大黑痣提高声调,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山风吹得四周树木沙沙作响,许多栖鸟震翅惊飞!

“他是本公主的人,你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声从大黑痣身后幽幽传来。

大黑痣悚然一惊,下意识回头察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美貌无双的锦衣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背后!

“你……你又是什么人?!”大黑痣咽了口吐沫,壮起胆子问道。

锦衣少女朱唇勾起,充满鄙夷地冷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本公主的芳名?!”

大黑痣还要说什么,却只感觉眼前一花,接着就看到五根青葱玉指如匕首般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突然出现的锦衣少女,就是“千年尸魃”李妙芙!

当李妙芙玉手从大黑痣胸口抽出来时,手心里多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你……”大黑痣神情惊恐,随即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上,气息断绝而亡。

剩下的矮胖子和小胡子看到这画面,吓得尖叫着朝山路口逃去。

“还想走?太迟了!”

李妙芙扔下大黑痣的心脏,身形鬼魅地一闪,瞬间来到剩下的两个棺爬子身后。

双手往前一抓,捏住他们俩的后脖颈。

“咔咔”,两声清脆的骨头折断声过后,矮胖子和小胡子也横尸当场!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杀戮场面,感觉魂魄都要从天灵盖蹿出来!

刘驼子跺脚解掉身上的“神打咒”,过来把我抱起,朝李妙芙埋怨:“你这杀心也太重了,都把夏扬吓着了!”

李妙芙斜乜了刘驼子一眼:“你这死老头,脏活累活本公主替你干了,你还反过来埋怨!”

接着她又冲我莞尔一笑:“夏扬,你是我的人,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分毫。”

我听到这话,心里竟然生出些许的感动,可李妙芙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气得我偷偷翻白眼。

李妙芙重新铜棺里去了,刘驼子把三具棺爬子的尸体埋在乱葬岗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我却对刘驼子“镇尸灵官”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缠着他给我详细说说。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这隐藏半辈子的秘密说出来也无妨。”

刘驼子掏出那块黄铜令牌递给我,详细说起了“镇尸灵官”几百年来的起源兴衰。

归纳地说,“镇尸灵官”是大明洪武皇帝敕封,个个身怀异术,有驱邪驭鬼的本领,主要是为了对付‘灭暗天’邪道,同时负责镇伏妖人挖坟掘墓造成的尸变,暗中守护黎民百姓。

“这块黄铜令牌你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说到最后,刘驼子突然问我。

铜牌黄灿灿的,四边饰以祥云火焰纹,一面雕刻神威凛凛的灵官像,一面是“镇尸灵官”四个篆字,我心里自然是想要的,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可刘驼子却立马把铜牌夺了回去,拉着嘴角说:“这是象征身份的信物凭证,你小子想要,除非拜我为师!”

拜他为师,那将来不也得跟他一样一辈子看守坟地?这我可不能接受,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

刘驼子眼珠子一转,叹息道:“小子,你和李妙芙定下生死咒,这一生都要纠葛羁绊,她那公主脾气你也知道,我看你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哟!”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被戳中痛处,顿时垂头丧脑郁闷起来。

刘驼子见状凑到我耳朵边,低声说道:“你要是拜入我门下,我可以传授你咒法秘术,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就不用担心受她欺负了!”

“真的吗?!”我精神一抖,眼睛里直冒光。

“那当然了!”刘驼子得意地扬起下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千年尸魃虽然厉害,但咱‘镇尸灵官’就是她的克星!”

我仔细一想,刘驼子也并非吹牛,毕竟这几十年来,确实一直是他在镇守李妙芙,要不然方圆百里早就旱成焦土了!

“师父在上,徒弟给您磕头!”

我当即毫不犹豫跪倒在地上,冲着刘驼子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

打那天起,我成了刘驼子唯一的徒弟,他也十分高兴,开始悉心传授我镇尸伏鬼之法。

我学得很认真,加上有李妙芙这个千年尸魃当“陪练”,我的修为进步很快,就连轻易不夸人的刘驼子都说我天生是修炼法术的材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间十年过去,刘驼子越发佝偻苍老,我也长成了英挺的大小伙子。

只有李妙芙眉目如初,依旧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时光也涤尽了她身上的凶戾鬼气,外表看上去与普通人类少女无异。

这天刘驼子对我感慨道:“你小子长大成人了,身上的金刀煞也完全消弭,我总算对得起你爷爷的托孤重任,你下山一趟,到你爷爷坟前祭拜一番,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我早在这老鸦山憋闷坏了,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时候李妙芙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说什么也要跟我一起下山去逛逛。

我实在架不住她的胡搅蛮缠,只得答应下来,但跟她约定好下山后不许显露阴鬼之术,免得吓到普通老百姓。

下山之后我们并没有直奔自家村子,而是去了一趟镇上集市,一来是给李妙芙换了一身衣服,二来采买些香烛纸钱烧给爷爷。

哪知道李妙芙这位姑奶奶在集市上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逛到将近傍晚收市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来到村子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我先到爷爷坟上祭拜,回想往事,忍不住大哭一场。

之后我回到自家祖屋,因为十年无人居住打理,祖屋院子里早已经是乱草丛生,透着一股荒凉萧索之意。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孤儿,再度红了眼眶。

左邻右舍发现我回家,都聚了过来,大伙免不了一番感慨。

“小扬子,这位姑娘是你对象吧?长得可真俊啊!”

“是呀,十里八村还没见过这么水灵的闺女呢!”

村里的大姑大姨注意到了和我同来的李妙芙,七嘴八舌地笑着议论起来。

我臊得脸皮通红,正要开口解释,哪知道李妙芙诚心要让我出糗,竟然一把挽住我的胳膊,主动承认和我是情侣!

这下我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干脆闭嘴不说话省点口水。

“铛铛铛”!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锣响,有人高喊“天黑了,各家各户关好门窗,严防小偷入室盗窃!”

原本谈论正热烈的村民听到喊话,立马收起话头,纷纷散去,各回各家。

咱们这村子虽然偏远,但民风淳朴,我记得以前夜不闭户也没人偷盗,现在怎么开始大张旗鼓宣扬防盗了?


我正纳闷间,敲锣的人已经走到了我家院门口,是本村村长牛叔,他身后还跟着六七个壮劳力,也都是熟识的村民。

一番寒暄后,我才从村长牛叔嘴里得知,最近一个月来,村子里确实是闹贼,连续好几户人家被偷,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全丢了。

最让村民们想不明白的是,有几户被偷的人家明明反锁了门窗,可结果还是遭到小偷光顾,报警后连警察都找不出破绽来。

没有法子,村里只得组织青壮年在夜间巡逻,即使不能逮到盗贼,起码能起到震慑作用,让他不敢再在本村作案。

“门窗反锁,盗贼还能登堂入室?!这怕不是燕子李三复活了?”

夏扬听完村长的讲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回想起当初爷爷去世,是村民们帮着张罗了后事,如今村里有难,他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夏扬主动申请加入巡逻队伍,要为村子里尽一份力。

村长牛叔同意了,还好心让李妙芙去他家住宿,可李妙芙这只“跟屁虫”也非得和我们一起巡逻,还说自己有“夜眼”,能帮我们抓贼。

我怕她继续说下去会秃噜嘴把自己是尸魃的事都说出来,只好央求村长再把她带上。

就这样,我们巡逻队开始绕着村子巡视起来,大伙瞪大眼睛打起精神,丝毫不敢怠慢。

可直到半夜,村子里寂静无事,别说小偷毛贼,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哟,都过了十二点了!”村长用手电筒照了照手表,对我们巡逻员说道:“大伙就地歇息一下。”

我当时正好尿急,趁着这工夫赶紧找了个墙角旮旯放水撒尿。

可我刚尿到一半,李妙芙居然又跟过来了,惊得我干紧提起裤子埋怨:“我说姑奶奶,你们古代人不都很讲究男女之别吗?我撒尿你跟过来干嘛?”

“闭嘴!有情况!”

李妙芙竖起手指示意我别说话,一双眼睛闪烁着幽幽红光,在附近民房之间不停逡巡。

她是千年尸魃,五感六识非寻常之人可比,她说有情况那肯定八九不离十,于是我赶紧退到她旁边,跟着她的视角一起张望。

“你瞧那是什么?”李妙芙伸手指向不远处一间民房屋顶。

我瞪大眼睛望去,只见月光下,有一道黑呼呼的影子正沿着屋脊奔跑!

黑影怪异,形态轮廓不像是人类,而且体量似乎十分轻盈,脚下的瓦片遭受踩踏,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眼瞅着黑影来到屋顶的烟囱口,然后身影一阵荡漾,竟然化作一股黑气遁入了烟囱里!

“是阴鬼之物!”李妙芙当即判断道。

“管它是什么玩意,今天遇上我,算它倒霉!”

我嘬了个牙花子,扭头找到正在抽烟解乏的村长和巡逻队员们,把发现异常的事告诉他们。

“大伙把手电关了,静悄悄地围过去!”村长把烟头扔地上踩灭,叮嘱所有人:“别打草惊蛇,咱们给贼人来个人赃并获!”

于是一帮人分散开,蹑手蹑脚朝黑影钻入的那栋房子摸了过去。

房子的主人早就睡了,里面黑灯瞎火的,众人把耳朵凑到窗户边,依稀能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

“一、二、三,撞!”

村长一声令下,一名身材魁梧的巡逻队员猛地撞开大门。

其余的人打开手电筒,跟着一起涌进室内!

正在屋里搜摸财物的黑影显然没料到自己行踪暴露,猝不及防间也被惊得楞在当场!

但当众人看清小偷的模样时,原本高涨的气势瞬间跌落,甚至吓得同时往后退开!

只见它浑身浓密的黑毛,四肢细瘦修长,脸上一对黄幽幽的大眼睛,嘴鼻往前凸出,三分像人类,七分像野兽,简直是前所未见的“怪物”!

正当所有人惊骇时,怪物已经回过神来,恼怒地咧嘴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犬牙,然后浑身抖动化成一股黑烟蹿冲向窗口!

“还想逃跑?给我留下吧!”

我情急之下一脚踢飞屋子里的一张木板凳,木板凳打着旋儿猛砸向黑烟!

我这一脚用尽了全力,木板凳势头极快,“嘭”一声将黑烟砸得四散消弭,怪物再度显形,重重摔向墙角。

尽管挨了一木凳,怪物却并没什么大碍,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壁虎似的贴着墙壁爬上屋梁!

也是好巧不巧,这家的男主人此时被动静吵醒,推开卧房门出来察看,而他站立的位置,恰好就在怪物的正下方!

那怪物随即松手下落,不偏不倚趴到男主人背上!

“什么东西?!”男主人本能地侧过脸望去,看清怪物的容貌后瞬间脸色苍白,吓得直楞楞杵在原地,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怪物像只八爪鱼紧紧从背后箍住男主人,锋利的指甲抵着他的咽喉,朝我们这边龇牙低吼。

“这鬼东西让咱们退开,放它离去,不然就杀人。”身旁的李妙芙低声告诉我。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鬼玩意还知道挟持人质,投鼠忌器之下,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使眼色求助李妙芙。

“下山的时候你让我不要显露鬼法,现在又来求我帮忙,想得美!”李妙芙凤眼一翻:“你跟刘驼子学了这么多年本领,刚下山就吃瘪,他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看来李妙芙指望不上,我无奈地从怀里摸出三根暗红色的铁钉。

这三根铁钉叫做“落魂钉”,是刘驼子送给我的,据说是从乱葬岗子里的埋了上百年的棺材上拔出来的棺材钉,经过他用朱砂淬炼,辅以符咒加持,能克制阴魂厉鬼。

“七星赫赫照神霄,光华落地化钉锚。四方邪鬼皆授首,六路凶灵岂能逃!”

我将落魂钉夹在指间,闭目凝神念动咒语,然后咬破舌尖,一口血气喷出!

落魂钉顿时像烧红的烙铁被水汽激淋,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


“遁去!”

我猛地蹲下身子,将落魂钉用力插进地面。

三根钉子立马消失,只在水泥地面留下三个细小的洞孔。

挟持房主的怪物见我这一通操作,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越发焦躁起来,指尖稍微一用力,划破房主脖子上的油皮,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我看你这孽畜真是自己找死!”

我咬牙大骂一声,左手结成“玉枢火指”指向怪物!

随着我的手势挥出,刚才那三根遁入地下的落魂钉毫无征兆地从怪物背后的墙根处钻了出来,离弦利箭一般的刺向怪物背脊!

我施展的这一手法术叫做“血引咒”,就是用自身血气为引,驱驭落魂钉随心而动,伤人于无形!

“嗷!”

毫无防备的怪物被钉子刺中,发出凄厉的哀嚎,从房主背上滚落下来。

我要等着这一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房主拉拽到巡逻队这边。

受到重创的怪物仍然不死心,拼尽全力再度跃起,朝窗户口蹿去!

我当然不会给它机会,竖指跺脚大喝:“钉魂、钉影、钉妖身!”

已经刺在怪物身上的落魂钉在咒语催动下,红光绽放,继续往怪物身躯里钻去!

哀嚎声中,怪物被硬生生钉到一旁的墙壁之上,兀自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怕再生出幺蛾子,嘴里默默念动“灵官驭火诀”,落魂钉上霎时迸出火光,将怪物焚烧起来。

没一会儿工夫,火焰熄灭下去,墙上黑迹斑驳,怪物也化成了一具小小的焦尸。

村长和巡逻队员们这才从惊骇中恢复,附近村民听到动静,也纷纷从自家赶了过来,一大帮人围在墙壁焦尸旁议论不休。

“扬子,没想到你离家这么多年,学了一身好本事啊!”

村长亲眼目睹了我诛邪灭鬼的全过程,不禁对我刮目相看:“你给大伙说说,这鬼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挠了挠头:“我也认不出,从来没见过这类东西。”

正当所有人七嘴八舌猜测时,一个头发花白、年逾八旬的村民大爷似乎看出了端倪,大声说道:“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毛鬼神’?!”

据老大爷的解释,“毛鬼神”也叫“猫鬼神”。在我国西北农村的某些地方,曾经有通巫术士用血食豢养狸猫,待狸猫死去则拘其魂魄供养,三年之后猫魂所化鬼物,就是“毛鬼神”。

之后术士就能驱使“毛鬼神”附身其他野猫,潜入别人家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盗金银细软,以此达到敛财的目的!

老大爷说的正好和村子近期的被盗事件契合,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

“西北离咱们这远着呢,怎么会有“毛鬼神”大老远跑来咱们村祸祸?”村长一脸纳闷。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妙芙这时候开腔了:“这东西受人供奉,那肯定是有人故意把它带到这来偷窃。”

村民听她这么一说,情绪立马激动愤慨起来,尤其是之前被盗过的村民,拉着村长让他想办法抓住幕后黑手,追讨回损失的财物。

村长头都大了,能操控这鬼物偷盗的人显然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对付,况且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上哪抓人去?

“各位叔叔伯伯,大妈大婶,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抓住幕后的贼人,替大伙追回损失!”

我刚除掉了毛鬼神,心情正昂扬得意,当即一拍胸脯子,豪情万丈地把事情揽了过来。

在村民的夸赞声中,我有点飘飘然,随即从墙上拔出那三根落魂钉,取下毛鬼神的焦尸。

接着我让人招来一张白纸折成纸鹤的样子,然后用钉尖划开焦尸咽喉下方,一股淡淡的青灰色烟气立马从创口处涌出!

无论人畜,若是横死凶亡,怨气执念会裹住一丝残魂存于喉间,北方称为“殃气”,南方则叫做“疰气”,如果活人恰巧被这股气喷到,必定病痛缠身、霉运连连!

村民们看到烟气,立马往后退避,生怕粘上一星半点。

我却不以为然,手指朝前一勾,念起咒语:“仙鹤引魂,天星指路,残魂速速前来,与故人亲眷作别!”

烟气在空中盘旋一圈,随即崩散,其中一缕飞速没入我手中的纸鹤。

纸鹤旋即翅膀轻轻扇动,晃晃悠悠飘离我的手心,朝着门外飞去。

我此时用的咒术叫做“纸鹤归魂引”,相传古时候有人在外身亡,魂魄不得回乡,用这种办法就能引领亡魂在头七前先行回到故地,见亲人家眷最后一眼。

这毛鬼神受人豢养供奉,如今被我诛杀,殃气中的残魂必定第一时间回到主人身边,只要我们跟着纸鹤,就能找到操控它的幕后黑手。

鉴于贼人通晓巫鬼之术,我拒绝了村长带人一起去的提议,和李妙芙两人跟在飘飞的纸鹤后面,一路七拐八折出了村子。

出村沿着大路走了二三里,纸鹤转向西南,来到一处破旧的砖窑场。

这地方我小时候来玩耍过,砖窑场是我们村的集体产业,后来提倡包产到户,搞活经济,大锅饭吃不下去,这砖窑也就荒废了。

这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的,有一口老旧的窑洞里亮着微弱昏黄的光,显然有人在里面,而且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贼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撤去咒术,附有毛鬼神残魂的纸鹤顿时燃烧成灰烬。

为了安全起见,我让李妙芙守在砖窑场外,以防外围有贼人突然摸过来,而我自己则悄无声息摸到窑洞口,探出脑袋朝里面张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篝火,篝火旁铺着干稻草,一个身穿旧衣旧群的女人正侧躺在草堆上,她的旁边还睡着个身材矮小的人影,大概是女人的儿子。

这明显是一对乞讨为生的母子暂时在这栖身,为什么纸鹤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小屁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本事驱使“毛鬼神”偷盗的坏人啊!

正当我纳闷之际,女人抬手去添柴火,我这才发现她五根手指上竟然都戴着光华闪闪的金银戒指!


叫花子哪来的这么多珠宝首饰?!看来幕后黑手真是这女乞丐!

我按耐不住怒火,大步冲进窑洞里。

我的突然出现把女乞丐吓了一跳,她缩到草堆里朝我大喊:“你是谁?!”

刚才离得远光线又弱,我没怎么看清女人五官,现在走近细看,发现她容貌美艳,尤其此时脸上带着惊惧神情,更添柔弱之态,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我是谁?我是这附近村子里的村民!”我冷笑着回答:“你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等‘毛鬼神’回来吗?”

女人听到这句话,脸色悠然一变,下意识把戴着金器的手藏到背后。

“打着乞讨的幌子,利用‘毛鬼神’盗窃敛财,这种事干了不少吧?”

我走到篝火前,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炭火:“不过遇上小爷我算你倒霉,实话告诉你,你豢养的’毛鬼神’已经被我灭了!”

“什……什么?!”

女人肩头一颤,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随即跪在地上将身上的金银首饰一一取下来,哀求道:“偷来的财物都在这儿,请小哥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母子!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敢做这种不要脸的恶事!”

我见她哭得哀切,又尚存悔恨之情,心里不由得软了几分,冷冷让她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据女人交代,她是西北人,因丈夫去世守寡多年,但公婆总是怀疑她偷人,动辄打骂,不堪忍受之下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但由于没有文化找不到工作,只能四处流浪乞讨。

餐风露宿一折腾,年幼的儿子得了肺痨,正当女人走投无路之际,遇到另一个乞讨的老太婆,老太婆传她供养驱役“毛鬼神”的方法,她便想着以此盗窃财物给孩子治病。

“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妇人抹着眼泪看了一眼草堆里沉睡的儿子:“求求你可怜我们母子,放我们走!以后我再也不敢干这种事了!”

我听她说的缘由,心里酸酸的不好受,有心让她带着这些偷来的金银财物离开,好好给孩子治病,又担心回去没法跟村民们交代,毕竟我可是拍着胸脯保替村民证追回损失的。

我内心矛盾挣扎,半晌没有说话,女人或许以为我不打算饶过她,从地上爬起一边向我走来,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扣。

“小哥,只要你放过我们,我愿意报答你的大恩……”

女人声如蚊呐,脸颊绯红,眉宇间媚态横生,说不出的迷人心魄!

我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在老鸦山除了刁蛮霸道的李妙芙,从来没有接触过其他异性,一时之间竟然心神迷乱,楞在当场!

这时女人已经褪下外套,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而她右手小臂内侧,竟然有一个看起来很怪异的刺青。

我眼角瞥见那刺青,图案是一个被熊熊烈焰围绕的白骨骷髅!

就在这一瞬间,我像被闪电劈中,迅速从心猿意马中清醒过来!

因为这个刺青我见过,和十年前老鸦山乱葬岗子那几个棺爬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是‘灭暗天’的妖人?!”

我愤怒地将女人一把推开,咬着牙问道。

“能抵御住我花三姑‘噬骨媚术’的男人,你是第一个!”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刺青,一改刚才娇弱可怜的模样,叉腰笑了起来:“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年纪轻轻,居然还知道‘灭暗天’,你究竟是什么人?!”

“妖妇,你敢对我用媚惑之术,真是不知死活!”我双目喷火,一只手摸向腰间的落魂钉。

就在我指尖刚触碰到落魂钉的一瞬间,身后风声掠过,紧接着我的双肩和头顶一阵阴寒,像突然坠入冰窟里,整个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毛都没长齐的雏儿,也敢来寻我们的夫妻二人的晦气?!”

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走到我前面,赫然是那个刚才还躺在草堆里沉睡的那小孩!

他的身材面相,确实是和六七岁的小孩无异,但神情和语气却又老练狠辣,根本不可能是小孩能装出来的!

我突然想起刘驼子跟我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先天疾病,会让人在童年时停止生长,一辈子都保持着小孩模样,称之为“不老症”!

看来眼前这个人就是身患“不老症”,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故意装作女人花三姑的儿子,但实际上他们是夫妻关系!

“你偷袭我,真是够卑鄙!”我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我外号花豹子,就喜欢偷袭猎物,你能把我怎么着?”男人嘻嘻一笑:“我用‘阴风剪烛’灭了你身上三盏阳火,你的大限将至,有什么话尽管问,免得死不瞑目!”

人身有三把阳火,分别位于双肩和天灵盖上,越是运势好或者血气壮的人,这三把火越旺盛,阴鬼邪寒不能轻易近身。

而所谓“阴风剪烛”,相传是一种源于滇西山区的邪术,能熄灭封闭他人身上的阳火并注入阴冷邪风,中术者没了阳火护持,加上被阴风侵蚀,不到半个时辰必定活活冻死!

“你们究竟和‘灭暗天’什么关系?!”我叹息一声问道。

“那就告诉你吧,我们确实是‘灭暗天’的门人。”花豹子背着手徘徊踱步:“早在三年前,蒙‘尸陀法王’青睐,将我们夫妻二人收入‘灭暗天’……”

据他所说,他夫妻二人本来流窜各地耍诈行骗,因缘际会被‘灭暗天”收罗,会首尸陀法王还传授他们媚术和供养“毛鬼神”的邪术。

之后尸陀法王让他们利用“毛鬼神”四处敛财上缴,并许诺将来用密宗大法为花豹子治好“不老症”,让他变成正常男人模样。

“法王对我夫妻恩重如山,我们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呀!”

说到最后,花豹子情绪激动起来,指着我鼻子呵斥道:“可你小子居然毁了我们苦心供养的‘毛鬼神’!那我只好把你碎尸万段,用你的血肉重新培养一只出来!”


花豹子表情阴鸷狠厉,手里多了一柄半尺长的匕首,猛地朝我胸腹刺来!

眼看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赶紧侧身闪避,同时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花豹子心窝子上!

矮小的花豹子猝不及防,吃了这势大力沉的重踹后,像沙包似的退出去三四米才摔倒在地上,身子弓成虾米状,嘴里哼都哼不出来。

他的老婆花三姑瞪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中了‘阴风剪烛’,怎么还能动?!”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自小和李妙芙这位千年尸魃定下生死咒,对阴煞之气已经习以为常,阳火也是收放自如,想用邪术剪灭身上三把火,简直是开玩笑。

我之所以故意配合他们这对狗男女演戏,不过是想从他们嘴里多打听一些关于“灭暗天”的消息罢了。

“这点雕虫小技就想对付小爷我?瞧不起谁呢!”我晃了晃脖子,笑眯眯地看着被花三姑扶起来的花豹子:“你偷袭我在先,我还你一记窝心腿,咱们扯平了,你们俩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花豹子喘匀气息:“臭小子,你莫要得意,我们夫妻二人收拾你一个,你未必占得了便宜!”

“人多欺负人少?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有帮手!”

说着我扭头朝窑洞外大声喊道:“公主大人,你都瞧半天热闹了,也该现身了吧?”

我刚说完,李妙芙不疾不徐地从洞外走了进来。

“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偷看的?”李妙芙走到我旁边,抬手拢了拢鬓角垂下的发丝。

“被这三寸钉偷袭的时候,”我咧嘴一笑:“但是我估计打我进来开始,你就一直在洞口看戏。”

我们这边刚聊了两句,花豹子发出轻蔑的讥笑:“我还以为你埋伏了什么见不得的帮手,原来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花三姑听出丈夫语气里透着一丝垂涎之意,顿时妒火中烧,怒视李妙芙:“确实是个小美人儿,等会我非得把你的脸一刀一刀划个稀烂!”

这对不知死活的狗男女言语放肆,李妙芙听在耳里,背后的长发微微飘动起来。

以我多年的经验,这是她生气的征兆!

“他们两个交给我,”李妙芙冲我一挑眉梢,双眸里闪过一丝异色:“虽然我答应你下山后不动手,但这里没有别人,不用担心让人看出我的身份。”

我知道这位公主大人发起火来有多恐怖,赶紧咽了口吐沫点点头,慢慢朝身后退开。

“呼!”

李妙芙长吁一口气,地上的篝火猛地蹿升数尺高,火星迸溅!

花豹子和花三姑变了脸色,眼睁睁看着李妙芙凭空漂浮起来,周身散发出磅礴的红色炎火气息!

窑洞里的温度急剧提升,空气眨眼间变得炙热,让人呼吸都觉得吃力。

“这么强悍的阴火,你到底是什么人?!”花三姑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她的丈夫花豹子似乎猜到了什么,惊骇地大叫起来:“旱魃!她不是人类,是旱魃!”

李妙芙嘴角流露出一丝蔑笑,手臂轻轻一挥。

地上的篝火堆里立马飘出两团足球大小的火团,闪电般飞射向花豹子夫妻!

二人眼见火球来势凶猛,不敢硬碰硬,各自朝左右就地一滚,狼狈地躲过袭击!

然而没能命中目标的火球这时却陡然炸开,化为火蝶纷扬坠落,花豹子和花三姑衣服上还是被火星溅到,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火烬!

“乖婆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命要紧!”

花豹子知道不是李妙芙对手,朝丈叫嚷一声,慌忙朝窑洞北角跑去,听到呼唤的花三姑也撒开脚丫紧随其后!

这座废弃窑洞虽然只有一个入口,但北边角落有一处通风进气口,看样子他们俩是要从那儿逃遁脱身!

李妙芙也看破了他们的意图,双手虚抬朝二人背影一抓,然后慢慢收回。

正狂奔的花豹子夫妻脚步一滞,像被绳索紧紧扼住脖子,仰面摔倒在地上,并且被无形的巨力往后拖拽!

尽管他们拼命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一齐朝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堆撞去!

这是要“大烤活人”啊!我一瞅不对劲,赶紧让李妙芙停下。

可李妙芙的刁蛮脾气一旦爆发,想要平息就难了,她压根不搭理我,看样子杀心已定。

我没办法,只得快步冲了过去,拽住花豹子夫妻二人的肩膀,阻止他们继续冲向火堆。

“公主!现在还不能杀他们俩,我得把他们带回去交给师父,审问更多关于‘灭暗天’的事情!”

李妙芙听我这么说,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身上阴火鬼力,身形缓缓落回地面。

花豹子夫妻捂着脖子大喘粗气,我双手一翻,抽出两根落魂钉,猛地刺入他俩胸口!

我这样做并不是要杀他们,而是要封闭他俩的“鬼门穴”,使他们无法再施展邪术。

“封鬼门,镇三尸!”花豹子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疼痛,浑身不停哆嗦:“原来你是‘镇尸灵官’!”

我耸耸肩,把他俩从地上揪起来:“我还算不上,不过我会带你们俩去见真正的‘镇尸灵官’!”

“呱呱!”

一只乌鸦这时候突然从窑洞口误闯进来,看到里面有人,盘旋一圈又飞了出去。

原本垂头丧气的花豹子夫妻见到乌鸦,却像见到了瘟神,扭头相视一眼,趁我不注意猛朝篝火堆里摔去!

几乎只是一眨眼工夫,他们俩就成了火人,在烈焰里哀嚎翻滚,崩出的火星还引燃了一旁地上的干草堆!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突然想不开,但眼下火势已经不容我细想,赶紧从草堆边快速捡起金银赃物,和李妙芙一起冲出窑洞逃生。

等我们出了洞口,窑洞里已经烧成一片火海,浓烟顺着烟道口直冲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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