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没事的。”
宜君没说什么,起身缓缓走过来,慢慢地给尚文鸢理了理衣领,这身衣物可以看出这一路上的风尘仆仆,她太苦了,原本她可以像她姑姑一样,风风光光的嫁进王室做娘娘,或者嫁给有名的状元郎,安安静静的相夫教子。
宜君心里很清楚这更不可能,她的阿鸢绝不是在一方死角庭院里只会绣花针和相夫教子的女子。
她就像孤狼,本该就驰于原野,她有她的天地。
宜君知道她是很疼自己的,就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人这一辈子,真正称心如意的事情能有几件呢?
她不也是有诸多的不如意吗,在遇见阿鸢之前。
“不如今晚在醉梦楼歇儿上一晚再走吧,你瞧你,奔波了一路,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呢?”
尚文鸢摸住衣领上宜君的手,无奈道:
“只怕不行。”
“我快马加鞭赶了七日才到京城,北方的将士们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仅凭副将的指挥,再加上飞书令,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还要算上来回,我……”
“我懂,那既然这样,你便在这里沐浴一番可好?总得要熟悉一番才能见爹娘吧。”
宜君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提出沐浴,无非是要想让自己和她多待一会儿。
“这……好。那边多谢了。”
“又客气了不是?不是说过好多次了,把这醉梦楼当做自己家一样。”
说罢,宜君将一根银针设在了门窗上,不一会并有一女童进来:
“娘子,不知有何事吩咐?”
“去给我准备好沐浴,今晚不必着人伺候。”
“谨听娘子吩咐。”
尚文鸢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
其实醉梦楼表面上是一风花烟月场所,实则是一暗阁,里面主要以贩卖消息为主,葡萄美酒美人在怀。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套出来了。
另外,醉梦楼的女子多多少少会些武功,这些女子大多出身贫寒,有的终身为奴,有的被亲人卖到至此。
宜君可怜她们,看到她们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多多少少的收留。
体弱不适合练武,宜君就把她们安排女童,有男人来为她们赎身,只要那女子愿意,宜君也不多留,但是若女子生活的不好,又转眼来投奔她,她也不计前嫌、大大方方的收留。
所以坊间关于宜君的名声传闻也多是以讲义气为主。
沐浴很快就准备,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流落着粉粉嫩嫩嫩的花瓣,热气与花香蔓延开来,浸满了整个内阁。
“准备好了,阿鸢,你快来试试水温,热不热?”
“嗯,还好。”
“那你赶紧洗吧,松乏松乏身子。”
尚文鸢却一动不动,盯着面前不打算走的宜君。
终是开口道:“你……”
“啊!你想和我一起洗啊……早说早说……”
“哎不是……我……”
尚文鸢的话还没有说完,宜君就已脱了自己的衣服进了浴桶,只留下一件肚兜。
“愣着干嘛,进来呀!”
尚文鸢颇感无奈的抚了抚额,脱去外衣,只着一件里衣踏入了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长途跋涉已折磨的尚文鸢精疲累尽,不得不说这的确很舒服。
“咦,阿鸢,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呀?洗澡哪有不脱衣服的?来来来,我给你脱。”
“我不太习惯,这样就挺好。”
“对我有什么不习惯的?我来帮你。”
“你……不要……”
“别害羞嘛,对对……”
“停……停手……”
“……”
“……”
一个时辰过后。
月黑风高的夜晚,几家屋檐之上一黑衣人从上方迅速而过。
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已在身后,这座府邸已有百年的历史,数十个大小的院落连同这百余间房屋,就连门口那两尊石狮子,都无不在彰显着将军府的威严。
此刻想必家中父母兄长都已安睡,若是惊动家仆,瞧不起会将自己回京的消息传出去。
尚文鸢没有惊动任何家谱,她不想给自己和家人带来麻烦。
他们尚家原本也是子孙兴旺,可无奈出身于将门之家,长辈和子孙大多数都以战死沙场,能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所以在外人看来有些人丁稀薄。
尚文鸢作为大房嫡长女,上有一庶兄长,名叫尚文峥,人倒是长得白白净净,会有美男子之风,奈何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靠药罐子吊着,一天不喝药就下不了床。
祖父在世时经常嘲讽,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为此大哥郁闷了好长时间,他这一郁闷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病更重了。
她下面还有个仅五岁的嫡幼妹,尚文蓉,古灵精怪,非常可爱。对她这位长姐也非常的亲。
另外二房有一年十五岁的二弟, 人长得也是英字挺拔,就是脑子有点迷糊,虽然没有当上将军的潜质,但是做个副将还是不错的。
他名叫尚武安,原本他们这一辈排“文”字,奈何二房婶婶觉得他们尚家出身将门,崇尚文德不妥。
又担心自己的儿子会成为像尚文峥那样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所以要死要活的非要给她儿子取名尚武安,祖父去世之后,是二婶婶越发的猖狂,二叔原本就不愿与她争辩,所以取名这事也就依着她了。
她父亲尚崇明这一辈除了二叔尚崇州之外,还有一位同胞妹妹尚崇嫣,现已入宫当了娘娘。
好像是被封为了宛妃。据说恩宠不衰,生了一位女儿,就是当今王室的三公主。
还记得生子当晚,父亲在家中日夜祈祷,原本尚文鸢以为父亲祈祷生个皇子,结果父亲说他们将门世家原本不该入宫,奈何这都是命。
自古帝王一向不愿将军家眷产下皇子,如果是真是皇子,那必定要去母留子,以防外戚专权。
若是个公主,只怕还好些。
那是年仅七岁的上文渊第一次意识到王权的忌惮。
原来这世上不是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