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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

怡然 著

现代都市连载

正在连载中的现代言情《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深受读者们的喜欢,主要人物有况风娘顾道之,故事精彩剧情为:,先和他裴叔连干三杯。三杯过后,裴太医的眉也舒展了,小眼也眯起来了,顾三爷突然开口问。“叔啊,问你个事,那天你替我家那位亲戚诊脉,怎么暗戳戳地摇了好几下头?”裴太医伸手点点他。“你小子眼真尖。”“裴叔来我家,哪回我的眼睛不盯着您瞧。”“你哪是盯着我,八成是盯着你家那位漂亮亲戚了。”“还真被你说中了。”顾知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

主角:况风娘顾道之   更新:2024-07-10 10: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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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况风娘顾道之的现代都市小说《长篇小说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由网络作家“怡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正在连载中的现代言情《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深受读者们的喜欢,主要人物有况风娘顾道之,故事精彩剧情为:,先和他裴叔连干三杯。三杯过后,裴太医的眉也舒展了,小眼也眯起来了,顾三爷突然开口问。“叔啊,问你个事,那天你替我家那位亲戚诊脉,怎么暗戳戳地摇了好几下头?”裴太医伸手点点他。“你小子眼真尖。”“裴叔来我家,哪回我的眼睛不盯着您瞧。”“你哪是盯着我,八成是盯着你家那位漂亮亲戚了。”“还真被你说中了。”顾知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

《长篇小说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精彩片段


老太太眼睛一亮。
“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咱们都应下。”
顾而立在老太太跟前坐下,苦笑。
“她说她不需要嫡小姐,表小姐的头衔,只说是远房亲戚借住就好。”
“这怎么能行,哪能这么委屈那丫头。再说了,远房亲戚能嫁什么好人家?”
老太太连连摇头:“不行,万万不行。”
刚刚还说都应下的呢,这才第一个就不行了?
顾而立苦笑更甚。
“第二个要求,她的婚嫁自己说了算。”
“更不行,更不行!”
老太太急红了眼。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好坏,懂什么人心,万一给人骗了去,我怎么对得起他祖父。”
“还有第三个吗?”没骨头的顾三爷突然插话。
“有!”
顾而立:“她不要顾家的嫁妆,顾家给她避一处安静的院子,不限制她的自由,不干涉她的行踪,她就愿意留在顾家。”
老太太:“这,这,这……”
顾三爷原本困得睁不开的眼睛,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猛的睁大。
沉默片刻,他猛的一跃而起。
“老祖宗,我出去一下。”
“况丫头的事情还没商量完呢。”
“有什么可商量的,想要她留下,就只能先答应下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法子。”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濨恩堂。
院外,朱青见自家爷急匆匆出来,忙迎上去。
“爷?”
“备马。”
“爷刚从衙门回来,这是要去哪里?”
“太医院。”
朱青眉头一皱。
好好的去太医院做什么?
……
天色渐黑。
太医院的府衙门口掌了灯,风一吹,灯笼东倒西歪。
裴太医从正门走出来,刚下几级台阶,眼前一亮。
“承宇怎么来了?”
顾三爷走上前,桃花眼一挑,露出个乖巧的笑,“裴叔,我来找你。”
“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没不舒服,就是想你了,过来瞧瞧你。”
瞅瞅,这嘴甜的!
裴太医打小就看着顾三爷长大,对比起自家那位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小畜生,眼前这一位,简直就是人间天使。
“裴叔,咱爷俩喝一个去?”
裴寓在太医院忙一天,正想喝点小酒解解乏。
“先说好啊,你裴叔请客。”
“谁请都一样。”
顾知非一把勾住裴寓的肩,“关键这酒得是竹叶青,我裴叔喝竹叶青,才够味儿。”
连我喝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好孩子啊!
好孩子顾三爷在春风楼要了个包间,六个菜,半斤竹叶青,先和他裴叔连干三杯。
三杯过后,裴太医的眉也舒展了,小眼也眯起来了,顾三爷突然开口问。
“叔啊,问你个事,那天你替我家那位亲戚诊脉,怎么暗戳戳地摇了好几下头?”
裴太医伸手点点他。
“你小子眼真尖。”
“裴叔来我家,哪回我的眼睛不盯着您瞧。”
“你哪是盯着我,八成是盯着你家那位漂亮亲戚了。”
“还真被你说中了。”
顾知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就是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些奇怪。”
“你也瞧出来了?”
裴太医下意识左右看看,把头凑过去。
“我和你说,我五岁学医,七岁替人搭脉,还是头一回见着她这样的脉相。”
顾知非心头狠狠一跳,“快说说,她脉相什么样?”
裴太医摇摇头,“说不上来。”
“叔啊,什么叫说不上来啊?”
“就是诊不出!”
“什么?”
顾三爷瞠目结舌:“您再说一遍?”
裴太医:“……”
“叔啊,您倒是说话啊,什么叫诊不出?”
“就是摸着有脉跳,跳得也很正常,就是诊不出是个什么脉相。”
裴太医灌了一口酒,开始了医学普及常识。
“你打小在药罐子里长大,多少也懂一些,世间脉相二十八种,常见的有十八种,浮,洪,濡,沉,伏,弦,迟,涩,结……”
顾知非没心思听他扯远,赶紧打断道:“难不成,她一种都不是?”
裴及医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替她写药方的?”
“我……”
裴太医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见她手腕冰冷,猜想多半是受了风寒,就写了去风寒的药方。”
我骂你一声庸医,你敢答应吗?
“对了,这姑娘的体温也不正常。”
裴太医摇头“啧”了一声。
“比着咱们正常人要低一些,怎么形容呢,就是冷冰冰的。”
顾知非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想着这姑娘大冷的天只穿一件单衣,浑身顿时起一层白毛。
“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
裴太医话锋突然一转,“对了,那姑娘是你们家哪门子亲戚?”
那哪能让你知道呢!
顾知非忙笑了笑,装着漫不经心道:“老太太那头的,我也搞不大清楚。叔,替我搭搭脉呗,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我就说你请我喝酒,一定有事。来,伸手。”
顾知非一边伸手,一边朝朱青递了个眼神,朱青走出包间,招来店小二结账。
酒足饮饱,裴太医上马车的时候,人已经有些微醺。
顾知非目送马车离开,咳嗽一声。
朱青忙低声问:“爷,什么事?”
顾知非:“派人去趟云南府。”
朱青神色一变:“爷是想……”
顾知非“嗯”一声,很平静道:“这人可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我不得不查她一查!”
朱青半天没有回神,“爷,她哪里有意思?”
“哪里都有意思!”
男人不怕冷还说得过去,女人不怕冷,她这身子什么做的?
小小年纪,一言一行老成得像个大人。
自家妹子只是小她一岁,狗屁都不懂,只懂衣裳要好看的,首饰要最新的,将来嫁的男人要高门大户的。
况祖父流放到云南府,家徒四壁,身为他的孙女包袱里哪来那么多银票?
那几个要求听上去,她根本不想留在顾家?
既然不想,以她那么冷的性子,直接拒绝谁也拿她没辙,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这样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真真是谜一样的人儿啊!
顾知非拍拍朱青的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派两个心细可靠的去。”
“是!”


况风娘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是个俏生生的姑娘,唇上擦了红胭脂,一身水绿色春衫格外抬皮肤,显得整个人比这春日还美上三分。
如果没有下面这句话,况风娘对这姑娘的感觉很好。
“见着我连个招呼都不打,谁教你的规矩?”
况风娘硬生生把“你谁啊”三个不太文雅礼貌的字,换成了:“你哪位?”
说话的是个婢女,“我家小姐是顾家未来的三奶奶。”
况风娘:“叫什么名?”
婢女一噎。
好像不太对啊,这话明明应该由我们来问她。
“我姓杜!”
杜依云柳眉一竖:“京城杜家听说过没有?”
况风娘面无表情,“没有。”
杜依云:“……”
“没听过,现在就让你听听。”
婢女的神色比主子还要嚣张跋扈三分,“京城杜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识相的赶紧滚出顾府。”
说完,她忿忿地瞪了一眼况风娘。
那一眼要换成刀子,况风娘身上肯定多两个窟窿。
婢女就如此,未婚妻能有什么好货色,和那位纨绔配一脸。
况风娘冷笑,“我凭什么要滚出顾府?”
“凭什么?”
杜依云柳眉倒竖:“就凭我姓杜。”
她是杜家最得宠的小姐,杜家和顾家一向交好,顾老爷能进内阁,还是她父亲从中出了力。
在顾家,谁不哄着她杜依云。
而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妾,竟然敢对她这样说话,好大的狗胆!
小姐自然有小姐的脾气。
“你给我跪下!”
况风娘懒得理会这种人,扭头就走。
“你敢走!”
被无视的杜依云瞬间心态炸裂,想都没想,冲到况风娘面前,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况风娘眼中闪过寒光,抬腿冲着她膝盖就是一脚。
“啊——”
“噗通!”
杜依云腿一屈,当场跪倒在地。
春日衣裳薄,她又是千金大小姐,哪吃过这种疼,差点没疼晕过去。
“贱人,你,你,你竟然敢打我家小姐,吃了熊心……啊……”
婢女也跟着惨叫一声,跟着扑通跪下。
周遭,安静极了。
况风娘怒到极致,脸上的神色反而很淡。
“在我这里,没有敢不敢,只有做不做,打算是轻的,再有下次……”
她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婢女,“你试试?”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眼里尽是寒光?
寒光也就算了,她,她,她竟然还有杀气。
婢女吓得脸都白了,身子往杜依云那边缩了缩。
“至于你?”
况风娘伸手捏住杜依云的下巴,迫她抬起头。
“姓杜也好,姓顾也好,都跟我没关系。记住我的话,好好做你的大小姐,别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你……”
杜依云又恨又怒又羞,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况姑娘!”
又有人来?
我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况风娘松开手,嘴角轻轻一牵。
来人是个年轻的少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古典精致的瓜子脸,十分的清丽脱俗。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丫鬟婆子。
“大嫂!”
杜依云一看来人,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叭哒叭哒直往下掉,哪还有刚刚半分的嚣张跋扈。
这个宅子里能被称为大嫂的,只有顾而立的正妻。
况风娘微微颔首。
朱氏看一眼杜依云,“况姑娘,下人无礼,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说来也是我管家无方,才让况姑娘受了委屈。”
那婢女叫倪儿,一听朱氏这话,惊得眼珠子差点弹出来。
她,她,她竟然对这姓况的这么客气?
朱氏朝身后几个仆人扫一眼,仆人忙上前把杜依云搀扶起来。
杜依云站稳了,一把推开仆妇,踉跄着冲到朱氏面前,“大嫂,这贱女人……”
“杜姑娘!”
朱氏声音陡然发沉。
“况姑娘是顾府的贵客,杜姑娘这一声贱女人,是想看轻谁?”
杜依云听傻了。
从前这朱氏最温和不过,每回她来顾府,无论再忙,总要抽空陪她一时半会,怎么偏偏今天变了脸?
还有。
一个妾而已,算是那门子贵客?
杜依云刚要发作,一旁跪着的倪儿猛的咳嗽起来。
小姐啊,你这位大嫂一嫁进顾家,顾老爷就把原本握在吴氏手上的当家大权交到她手上,你可别犯浑,得罪了她去!
杜依云的脑子远没到浑的时候,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心里门儿清。
她心中一动,赶紧掏出帕子,光明正大的抹眼泪给朱氏瞧。
朱氏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冲况风娘抱歉一笑,“况姑娘这是要往外头去吗?”
伸手不打笑脸的女人,况风娘点点头。
“来人,给况姑娘备车。”
“不用麻烦。”
况风娘:“我就走走。”
朱氏上前一步,放柔声道:“京城太大,胡同太多,姑娘金枝玉叶儿般的一个人……”
话到这里,况风娘眉头微微蹙了下。
朱氏看得分明,“不如我让汤圆远远跟着,姑娘想逛什么,她能带路;想吃什么,她也能照应。”
这话圆滑的让况风娘没法子拒绝,云里雾里的点点头。
她这边刚点头,朱氏身后便有机灵的丫鬟去喊汤圆。
不过短短片刻,汤圆就气喘吁吁的赶来。
朱氏拿着帕子微微一掩唇,身旁的心腹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汤圆。
朱氏深目看了眼汤圆,“不论什么,只要姑娘看中,都买下来,银子不够,记顾府的账便行。”
“是,大奶奶。”
汤圆一转身:“姑娘,我们走吧!”
况风娘嘴角缓缓扬起。
长得好看,这是一;
态度温和,这是二;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三;
御下有方,这是四。
她看着朱氏,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朱氏清丽的脸上露出疑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姓朱,名未希。”
“昔我初迁,朱华未希,好名字。”
朱氏看向况风娘的眼神,有了实质性的变化。
这名字原是有典故的,读书人都未必知道,她小小年纪竟然脱口而出……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况风娘,你可以叫我风娘。”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来真是奇怪,有的人,一眼厌之;有的人,一眼喜之。
况风娘心想,这个朱未希还算合她的眼缘。



还舒服不舒服?
顾知非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况姑娘的爱好,很与众不同啊!”
“那是当然!”
况风娘甩开胳膊上的大手,冷着脸走下来。
托这纨绔的福,她想试一试棺材舒适度的想法,再一次泡汤。
“汤圆,我们走!”
“况姑娘!”
顾知非想着季府的糟心事,赶紧追出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京城这么大,能碰着也是缘分,一起吃顿饭吧!”
“……”
况风娘看着他。
顾知非硬着头皮道:“有些事情不好明着说谢,一顿饭姑娘再不赏脸的话,我……”
况风娘:“你是有事找我?”
顾知非:“……”
她难道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回回他话没说完,她就猜出来了。
顾知非索性坦诚道:“姑娘猜对了,有件事情确实想问一问。”
“找地儿吧!”
顾知非:“……”
原本以为还得费一番口舌,结果她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顾三爷心说:还真不习惯!
……
顾三爷请客吃饭的根据地在春风楼。
伙计把菜上齐后,顾知非一抬眼,朱青、丁一便识相离开。
汤圆却犹豫着没动。
按理她也该走,只是况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三爷又是个男子,顾家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
“汤圆,你也下去!”
况风娘知道有外人在,顾纨绔找她的事情,便没法子说出口。
“是!”
门掩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乍一看,男的俊,女的美,多好的一道风景线。
再细看……
男人眼里的光透着探究,女人眼里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顾知非端起茶盅。
“这一杯,我以为茶代酒,感顾……”
“说正事!”
况风娘最不喜欢顾家人的一点,就是说话喜欢弯弯绕。
比如眼前这个顾纨绔,明明心里急得要命,脸上还得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处处透着虚伪。
数次交锋,顾知非总算是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主儿的性子,就一句话:有事你说活,没事滚远点。
“是这样。”
他也不再绕弯。
“季家老太太的棺材盖确实裂开了,我与季家有几分渊源,想替他们打听一下,姑娘嘴里的高人是谁?要怎么才能找到?”
“他们信?”
“都到了这个份上,宁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无。”
“哪个份上?”
“啊?”
“季家的倒霉,到了哪个份上?”
顾知非对她并不隐瞒,“抄家灭族的大难。”
拖太久了,已经祸及儿孙。
况风娘在心里感叹一声,“高人是谁我不能说,但中间人的名字我知道。”
顾知非:“是谁?”
况风娘:“一个叫李不言的人。”
“李不言?”
顾知非习惯性的夸上一句:“真是个好名字,一听就是个有学问的人。”
况风娘垂下目光。
她替李不言感到心虚。
顾知非:“要怎么找这个人呢?”
况风娘:“我离开云南府后,就再也没见着这个人。”
顾知非:“那他家住哪里?”
况风娘想了想:“云南府,福贡县。”
顾知非一听是云南府,当即站起来,一把拉开房门。
“去和季家人说一声,到云南府福贡县,找一个叫李不言的人。”
丁一:“是!”
顾知非:“叫他们速度一定快,不要再耽误了。”
丁一:“爷放心。”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困为挖坟一夜没睡的劳累一下子压下来,顾知非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这菜都是京城相当有名的,云南府吃不着,你多尝尝。”
顾知非没什么胃口,懒得筷子。
况风娘自顾自沉默着吃着。
顾知非习惯了她这副样子,一边喝着温茶,一边目光时不时飘到她身上,扫一眼。
几眼扫过,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问什么,她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似乎也太乖巧了些。
这人身上的刺呢?
“况风娘。”
况风娘抬头看他。
顾知非原本想问一句“李不言事情,你没骗我吧”,话都到舌头上了,目光扫见她面前挑出的菜,顿时瞠目欲裂。
“你怎么不吃蘑菇?”
“不可以吗?”
“你为什么不吃?”
顾知非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沉着脸质问。
况风娘觉得奇了,“我为什么要吃?”
顾知非双掌“啪”撑在桌上,身子往前一倾,死死地盯着况风娘:“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的,说!”
“顾三爷审犯人呢?”
况风娘被惹毛了,秀眉一挑,缓缓站起来,冷冷道:“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顾知非:“……”
况风娘:“汤圆。”
门打开,汤圆匆匆进来,“姑娘?”
况风娘:“去结账。”
汤圆:“???”
不是说好三爷请客的吗,怎么又变成况姑娘自个掏钱吃饭了呢?
“还是自个掏钱的好。”
况风娘淡淡地看了顾纨绔一眼,“吃什么,不吃什么,没人敢挑你毛病。”
顾知非:“况风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况风娘:“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知非哑口无言。
人的心湖,深不见底。
露在外头的是别人能看的;藏在水底的,是别人不能看到的,也是自己没法子说出口的。
汤圆见两人扛上了,赶紧逃出包间去付账。
这饭已经吃不下去了,况风娘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是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没有资格挑这挑那?也没资格吃什么,不吃什么?”
顾知非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双手撑着额角,表情似痛苦,似后悔。
门外的朱青挣扎了一会,还是走到自家主子面前。
“爷今儿行事有些过了,往常杜姑娘不吃的东西多了,也没见爷说什么。”
“我说的是那回事吗?”顾知非一拍桌子。
朱青糊涂了,“不是那回事,那是哪回事?”
爷和你说不着;
爷和所有人都说不着!
顾知非冷笑:“去云南府的人出发几天了?”
朱青虽然不明白好好的,爷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正色道:“大半个月了。”
“那就快了!”
顾知非的呼吸渐渐重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只是那张俊郎无比的脸上,却什么都没有。



顾三爷这一问,让顾老太太刚刚平静一点的情绪,瞬间又激动起来。
“不是赶,不是赶……”
顾道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母亲,你说什么?”
“儿子!”
顾老太太悲泣道:“这是他给咱们娘俩的大恩,大恩啊!”
那日他从衙门里回来,便进了书房。
她等到子时始终不见人来,正打算先歇下时,他命她到书房去。
书房里,一灯如豆。
他背手站在窗前,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眉头紧拧着,脸上一丝表情没有。
她不敢吱声,只帮他把冷茶倒了,添了盅热茶。
把茶捧过去,他没接,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会,才冷冷道:“休书我已经写好,你收拾收拾带着你儿子离开吧。”
手上的茶盅碎了一地。
她惊慌失措,跪倒在地哭喊道:“我做错了什么,老爷要休我?”
他沉着脸不说话,眉眼间戾气深重。
她急了,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拿起地上一片碎渣,就往手腕上刺。
他一把拦住。
她看出他的心软,瞪大了眼睛,“老爷要休我,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算。”
四目相对。
她头一次没有躲闪。
良久。
他拍拍她的后背,“朝廷可能要动我,况家只怕是难保。”
“什么?”她吓得目瞪口呆。
“能走的,我都会安排他们走;不能走的,那是他们的命。”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你拿着一纸休书离开,谁也不会为难你。”
“我不走,我死都不会走。”
“想想你儿子,想想他的前途。”
他说话从来一针见血。
“你是个最实际,最会算计的女人,怎么这会却糊涂了呢?”
“老爷,我哪里是糊涂,我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
他冷冷打断。
“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一点,你儿子才是你将来唯一能依靠的人。”
“那你怎么办,少爷们怎么办?”
“妇道人家,少管男人闲事,管好你自己就行。”
他突然呵斥,声音和从前一样严厉,可她却从里面生生听出几分柔情来。
她快疯了。
“好好的怎么会这样,老爷这是得罪谁了啊!”
“下作小人!”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但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一样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老爷不为着自个,也该为着一府的人着想。”
真的是要急疯了,她几乎口不择言。
“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呢,与人留一线,就是给自己留一线啊!”
“忍一忍?”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复又睁开。
“你跟我两年,我是那种能忍的人吗?”
他不是,也不屑,他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两年同床,她把他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
他徐徐转过身,眼珠黑沉沉的。
“我在京城的钱庄存了一笔钱,不多,也就两千两,你们母子省着些花,这几年是够的,后面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
“但如果想让那孩子有大出息,就别给他过好日子,这孩子的性子我看得很清楚,需得在逆境中才能奋起。”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了,疼得不行,顾不得矜持,扑过去死命抱住了他。
“老爷,老爷啊!”
他没有推开,声音轻柔地唤了一声她的全名。
“杨慧,我这性子娘胎里带来,改不了,也不想改,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什么,不就图个万事随心吗?”
“老爷是万事随心了,可路也走绝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她嘴上埋怨,手臂却抱得更紧。
这世道是怎么了?
为什么走到绝路的,从来都是好人?
那些坏人呢?
“不到绝路不逢生,或许我这性子也因此改了呢?”
他自嘲般一笑,然后轻轻推开她。
“去吧,拿着休书明日就走。”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长久地看着,就是不肯挪步。
他微眯起眸子,眼底的情绪都敛进去。
“不要觉得有愧于我,有朝一日你儿子有权有势时,记得伸手帮一帮我那几个不成才的小畜生,就够了。”
她抹了一把泪,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休书,突然撕了个粉碎。
“你……”
“我进你院里不过一顶小轿,一顶小轿抬进来的人,不过是个妾,赶个贱妾,哪需要休书?”
她仰头看着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眼中的震惊。
“老爷,我这辈子断不会再跟别的男人,若你平安无事,若况家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你床边留个位置给我。”
他皱皱眉头,目光变得不那么透亮,像蒙上了一层水气。
“若你真有事……”
她哭着说不下去,“那……那就当是我给自己留了个念想。”
若非如此,我便活不下去!
人生太长了,如果连一点念想都没有,一点盼头都没有,那些望不到头的苦日子,那些寂寂无眠的长夜,可怎么熬啊!
他傲气的脸上,头一次冲她露出温柔怜惜的笑,然后说了他今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哪里精明,分明也痴得很。”
她也回了一句今生对他说的最后的话:“那都是跟你学的。”
说完,她跪地向他行大礼,然后一边流泪,一边走进漫天的大雪中。
翌日。
况府厚重的朱门砰的一声合上,像锋利的尖刀,重重刺向她的胸口。
真痛啊!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崩溃,嚎啕大哭。
茫茫天地,终于又只有剩下她和儿子两个人了。
最后一个字讲完,老太太反而止住了泪。
对她而言,这些事情再重新回忆一遍,每一个画面都是她对他的怀念与愧疚。
“这才全部的真相,压在我心里整整四十年。”
她的声音如溺水般喘着粗气,“儿子,他不欠我们,是我们欠了他,还不清,几辈子都还不清。”
一片死寂中,顾道之发现自己耳鸣了。
他听不清周围任何的声音,只觉得心口很疼,疼得他胃里一阵一阵痉挛。
有人在拍他的肩,顾道之抬头,看到是老三,老三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嘴一张一合,正说着什么。
可他还是听不清。
很奇怪,虽然什么都听不见,但在况家那两年经历,却一幕一幕如画般浮了上来。
他骂他的字写得像狗爬……
他说他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他劈头盖脸把他写的文章扔过来……
他骂慈母多败儿,不想在况家呆着就滚出去……
顾道之摸着桌子的一角,强撑着站起来,眼眶充血地盯着老太太。
“为什么不早说?”
“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
“我……我有机会帮到他的,有机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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