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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剑无删减+无广告

平生未知寒 著

玄幻奇幻连载

这是一座没有窗户的大殿,随着厚重的铁门被关上之后,整座大殿便只能依靠着墙壁上挂着的几盏巨大油灯来提供光亮。墙壁上有些用朱笔画出的壁画,壁画上是一些祭祀的内容,在东边的一面墙壁旁,有着一口架着火的青铜古朴大鼎。有两个道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正在大鼎旁蹲着烧火。黑烟从大鼎上方冒出来,味道有些刺鼻。半刻钟之前,周迟和一群附近村庄的少年一起被抓到这里。半刻钟之后,那些出身寻常农家的穷苦少年还沉浸在绝望和害怕里,周迟开始打量起四周。他还想看看头顶,思绪便被一道声音打断。“所有人,都排好队。”阴森邪气充沛的大殿里,所有少年的正前方,有一处高台。有两个瘦削道人,站在台前,其中一个道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闪着黄色的光芒。提着灯笼的道人阴测测笑...

主角:周迟大鼎   更新:2025-06-09 21: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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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周迟大鼎的玄幻奇幻小说《人间有剑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平生未知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一座没有窗户的大殿,随着厚重的铁门被关上之后,整座大殿便只能依靠着墙壁上挂着的几盏巨大油灯来提供光亮。墙壁上有些用朱笔画出的壁画,壁画上是一些祭祀的内容,在东边的一面墙壁旁,有着一口架着火的青铜古朴大鼎。有两个道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正在大鼎旁蹲着烧火。黑烟从大鼎上方冒出来,味道有些刺鼻。半刻钟之前,周迟和一群附近村庄的少年一起被抓到这里。半刻钟之后,那些出身寻常农家的穷苦少年还沉浸在绝望和害怕里,周迟开始打量起四周。他还想看看头顶,思绪便被一道声音打断。“所有人,都排好队。”阴森邪气充沛的大殿里,所有少年的正前方,有一处高台。有两个瘦削道人,站在台前,其中一个道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闪着黄色的光芒。提着灯笼的道人阴测测笑...

《人间有剑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这是一座没有窗户的大殿,随着厚重的铁门被关上之后,整座大殿便只能依靠着墙壁上挂着的几盏巨大油灯来提供光亮。

墙壁上有些用朱笔画出的壁画,壁画上是一些祭祀的内容,在东边的一面墙壁旁,有着一口架着火的青铜古朴大鼎。

有两个道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正在大鼎旁蹲着烧火。

黑烟从大鼎上方冒出来,味道有些刺鼻。

半刻钟之前,周迟和一群附近村庄的少年一起被抓到这里。

半刻钟之后,那些出身寻常农家的穷苦少年还沉浸在绝望和害怕里,周迟开始打量起四周。

他还想看看头顶,思绪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所有人,都排好队。”

阴森邪气充沛的大殿里,所有少年的正前方,有一处高台。

有两个瘦削道人,站在台前,其中一个道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灯笼闪着黄色的光芒。

提着灯笼的道人阴测测笑了一声,“都排好队,不然......会死的。”

听着这话,众人赶忙手忙脚乱地排起队来。

周迟排在最后。

“伸手。”

提着灯笼的道人来到队伍最前面,看向那个干瘦少年,后者颤颤巍巍开口,“哪只手?”

“啪!”

灯笼道人听着这话,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那少年的脸上,这一下子打掉他好几颗牙。

“这哪里来的蠢货?”

他哈哈大笑,手中的灯笼也是不断颤动。

一直在台前的那个道人也笑了起来。

“你过来。”

笑过之后,灯笼道人向面前的另外一个少年招招手。

......

......

“滚过去。”

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但那边大鼎旁已经多出了二十几个害怕着浑身抖动如筛糠的干瘦少年。

终于。

轮到了周迟。

灯笼道人看了一眼远处大鼎那边,盯着眼前的周迟笑了笑,一张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们都活不成了,就看你的运气如何。来,把手伸出来。”

周迟没第一时间伸手。

看着周迟,灯笼道人生起气来,“龟儿子,道爷叫你把手伸出来!”

周迟没伸手,只是问道:“是不是让灯笼的颜色变了,就不会死?”

灯笼道人一怔,这才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周迟,发现眼前的少年并不和其余少年一般干瘦,一身布衣虽然被水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那张脸有些清秀,右侧脸颊上还有个酒窝。

灯笼道人眼里满是笑意,“不错不错,这小猪猡还算是有些慧根......只是光有慧根,没有天赋,也是活不成。”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鼎那边立马便响起一道哭声,本就害怕到极致的少年们,听到这道哭声之后,再也忍不住,全部都哭了起来。

一时间,此起彼伏。

另一个道人哈哈大笑,扭头说了一句,“哭,也会死的哦。”

“把手伸出来,我倒是很想你活下来,好好调教一番,肯定比我这师弟管用。”

灯笼道人来了些兴趣。

周迟看向眼前的灯笼道人,觉得他生得有些丑。

然后他在心里摇摇头,把有些去了。

“快把手伸出来,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不然你马上就会死。”

灯笼道人盯着眼前的周迟,摇了摇手中的灯笼,黄色的光芒随即也开始摇晃起来。

“我想,生命是很珍贵的,你应该慎重对待。”

周迟看着他开口,眼睛里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

“你说什么?”

灯笼道人再次被气笑,但下一刻,他忽然感受到自己左肩剧烈疼痛起来,转头一看,他的左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地面。

他的肩膀正在喷血。

而对面的周迟,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柄带血的剑。

血是他自己的,但剑呢?

“你的剑是从哪儿来的?”

下意识,灯笼道人问了这么个问题。

周迟摇摇头,“都这会儿了,问点有用的。”

“你......”

灯笼道人刚准备开口,咽喉处便被一剑抹过,他的脑袋就这么被斩开,滚了下去。

“算了,下次吧。”

周迟目光移到那个笑了很多次的道人身上,“很好笑吗?”

刚才那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灯笼道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此刻他不可能笑。

“再笑给我看看。”

周迟提着剑,看着他。

但道人看着自己师兄的无头尸体,看着他手上还在滴血的剑,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这会儿更想哭。

“我叫你笑给我看。”

道人还是笑不出来,只是颤颤巍巍道:“你......居然是剑修!”

周迟摇摇头,“你的遗言居然是句废话。”

一瞬之后,地面又多出一颗人头。

道人的尸体不断冒出鲜血,在地面安静地流着。

周迟弯下腰,捡起他掌心始终握住的一枚黑色符箓。

扑通!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周迟转头看去。

那边大鼎旁本来有两个烧火的道人,其中一个生着三角眼的高瘦道人此刻果断跪下,磕头如捣蒜。

周迟没看他,而是看向他身侧那个站着出神的矮胖道人。

三角眼道人很快便发现问题,使劲扯了自己身侧的师弟裤子一把,骂道:“你这憨货,这会儿怎么忽地来了骨气?那是你该有的东西吗!”

矮胖道人的裤子被扯下一半,露出他白花花的一截大腿,但他还是直溜溜地站在原地,听着师兄在骂自己,轰的一声,矮胖道人直直朝着前面倒了下来,这一下子,真是五体投地了。

他哭丧着脸,“我哪有那玩意,太胖了,实在跪不下来啊......”

“他娘的,早叫你平时少吃些,你非得吃成个肥猪,这......仙师,我和我师弟才上山不久,可从未作过恶啊。仙师你这般仙风道骨,玉树临风,英武不凡,定然是那种惩恶扬善,生着一双慧眼的少年英才,您可不能滥杀无辜啊!”

三角眼道人不断磕头,言语听着极为真诚。

“对对对,师兄说的......对啊!”

“什么我说得对,仙师才是对的!”

周迟看了一眼眼前两人,并没说话,收回目光后,只是看向那些已经被吓傻的少年们,温和了些,“别担心,今天会死很多人,但不会是你们。”

少年们被吓傻了,都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人群里才有少年才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听着这个问题,那两个道人也竖起了耳朵。

周迟不在意,想了想,说道:“祁山内门大师兄,玄照。”

祁山一向有一个特别规矩,那就是为入山弟子新取一道剑名用以取代俗世姓名,以此昭示从此踏上修行,和过往一剑斩断。

当初周迟的剑名,便是他接引他上山的师门长辈随意而取。

在山中的篆录,包括同门,也都只会称玄照。

只是周迟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




“有些问题,需要有人告诉我。”

大殿外,周迟看着那三角眼和矮胖道人。

有人跪着,有人趴着。

“圣灵山上一共多少修士,如今那位山主灵霄上人是什么境界?”

趴着的矮胖道人,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心如死灰。

跪着的三角眼道人也哭丧着脸,“仙师,我们真是才上山的,哪里能知道这些?我们只配烧火啊!”

周迟摇头道:“不像。”

听着这话,矮胖道人呜呜哭了起来,“我们是生得不好看,但我们胆子也小啊......”

“我们也是苦命人啊!”

三角眼道人惊恐地赶紧捂住自己这个师弟的嘴,生怕这个憨货说些话惹怒了眼前那个杀神,等会儿赏他们一剑,那就啥都没意义了。

周迟懒得说话,只是捏碎了掌心那枚黑色符箓,一道黑烟瞬间从他掌心掠出,撞向远处山峰。

很显然,这枚黑色符箓是传讯手段,如今符箓碎裂,想来整座圣灵山都会知道这边的情况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无数道黑烟从远处的山峰弥漫而来,半边天空,此刻都尽数黑了。

“要天黑了!”

矮胖道人仰起头,吃惊开口。

三角眼道人咬牙道:“你闭嘴!”

周迟看着那片黑烟,面无表情。

“急什么,先死后死,不都是死吗?”

......

......

圣灵山,聚骨峰。

最顶峰的一座骨窟之中,邪气环绕,不断生灭。

整座骨窟都是用白骨搭建,顶部则是铺满了头骨,惨白的头骨对着地面,只看一眼都极为骇人。

角落里悬挂一盏骨灯,整盏骨灯都是以一人的头骨做成,幽绿的灯火在头骨内部摇晃,往外散发着邪气。

这幅景象,虽然和那大殿里的壁画内容不同,但整体却感觉异曲同工,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此之外,整个洞窟之中,凄厉的喊叫声不绝。

重重鬼影,若隐若现,在骨窟里上下游动。

一个枯瘦道人盘坐在骨窟正中央的蒲团上,披着一件绣满古怪符文的灰色道袍,口鼻之间不断有黑色的邪气被他吞吐不停。

这便是山主灵霄上人。

但下一刻,骨窟前方,响起些脚步声,这动静一下子便将潜心修行的灵霄上人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露出一双幽绿的双眸。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布衣少年,提着一柄铁剑,那柄剑上还有鲜血不断滚落,落在地面,滴滴答答。

“你是谁?!”

灵霄上人冷着脸,眼眸深处出现一抹惊疑,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自己的洞府前见到一个剑修。

“祁山内门大师兄,玄照。”

“奉师门律房之命,调查圣灵山屠戮百姓以供修行之事。”

周迟看着他,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来路。

“祁山?!”

灵霄上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座东洲的剑道宗门,他自然知晓。

论起宗门底蕴,十个圣灵宗,也不见得是一个祁山的对手。

“不对,祁山远在泗水,怎么会派人来泾州?!”

灵霄上人当初之所以选择在泾州落脚立宗,就是因为在东洲,泾州道这边最为混乱,并无什么实力强劲的宗门,可如今眼前人居然说他出自祁山,要知道祁山离着圣灵山,至少万里,这里也不是祁山的势力范围!

周迟皱了皱眉,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也有所疑惑,只是既然圣灵山是做的残害百姓的邪道勾当,那他便没有理由拒绝前来。

“我不知道,但......你该死了。”

周迟抖了抖手中的剑,看了一眼眼前的骨窟,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建造出这么一座骨窟来。

灵霄上人早在发出疑问的同时,便已经出手,大片黑气从他的身体里溢出,只在刹那之间便已经将整个洞窟填满。

“花里胡哨。”

随着这四个字被周迟从嘴里吐出来,一道耀眼的剑光瞬间出现,在天地之间瞬间横切而去,拉出了一条璀璨白线,那些黑气,遇到这一条白线之时,纷纷破碎,硬生生被周迟这一剑,横切成两半。

“啊,你竟然是天门境?!”

灵霄上人嘴里发出一阵痛呼,然后整个人重重砸在身后的骨壁之上,同时嘴里喷出一大口黑血。

周迟没搭话往前一步,进入骨窟,再次递剑。

趁他病,要他命。

一道剑光,再次浮现,照亮整座骨窟。

灵霄上人怒吼一声,一掌拍动那盏骨灯,顿时间有无数的黑色鬼影从那骨灯里撞出,重重叠叠,发出一阵惨厉的叫声,朝着周迟杀去。

那骨灯是他祭炼多年的秘宝,不知道因此屠戮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威力不小。

但下一刻,那些鬼影在那道剑光之下,纷纷抱头鼠窜,竟然不能相持片刻。

那一剑便撕开了一切,一路往前,斩开了那盏骨灯。

“不要杀我,我山中有许多宝物,我都给你!都给你!”

灵霄真人大声喊叫,此刻他知道自己命悬一线,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但周迟的剑却没有任何停滞,一掠而过,直接便斩碎了他所有的生机。

“瞎说什么,杀了你,那些东西也是我的。”

周迟看了一眼。

片刻后,骨窟邪气消散,只余白骨。

......

......

回到那座大殿前,寻了个稍微干净些地方,周迟从怀里掏出一本羊皮册子。

册子寻常,大概是因为经常拿出来看的缘故,封面已经有些包浆。

翻开册子,找到写了圣灵山的那一页。

周迟用笔将这三个字划掉。

随即他从册子里抽出一张纸,看了起来。

“玄照,此次探查一事,不可自作主张,一切按预定计划行事,任何动向,第一时间传讯宗门......”

“若再犯此前事端,刑堂将从重处罚!”

周迟面无表情地将纸张撕成一条又一条,然后丢入风里,正要收起册子,又注意到册子里还有一张纸条。

......

......

抽出来一看,上面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周迟,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宗主好像并不打算公开......”

“还有,你别再乱来了,再乱来你的内门大师兄之位就不保了,你要是当不成大师兄,还怎么罩着我?”




是夜,圣灵山外,三十里。

......

......

“好些年没来东洲了,没想到东洲的修士这般弱了。”

“的确是差一个能够镇压一洲的大才,不过这等人物的确不好找。”

“说不定什么时候东洲能再出个了不起的天才呢?又不是没有先例。”

“那位......”

“慎言!”

随着交谈声戛然而止,月光下,一行数人,来到了一座破败野庙前。

野庙不大,院墙塌了一半,上面爬满了青藤,只是这个时节,青藤叶片上没什么光泽。

院门四周的黄漆,掉落大半,露出了里面的泥胚。

上方的寺名,也早不可见。

隐约可见里面的庭院,杂草丛生,有些枯败。

众人为首的是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灰色长袍,面白无须,生了一双柳叶眼,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有些枯黄的青苔的石阶,然后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们,“有些话,就算是离了中州,也不能乱说。”

年轻人们被他的目光扫过,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对视,但还是很快纷纷开口道:“赵师叔,我等知错了。”

听着这话,中年男人才点点头,率先走上石阶,进入庙门,走入庭院里。

身后一众年轻弟子,自然跟随。

......

......

“天色已晚,在此休息一夜。”

走进庭院,赵师叔脚步不停,只是径直走向散发着微弱火光的破败大殿。

月光下,众人的影子不断前移。

来到大殿门前,赵师叔止住脚步,看向那微弱火光照着的破败山神塑像,大殿虽说破败,但到底还能遮风挡雨,打量了一番四周之后,赵师叔最后目光落到了那个盘坐在火堆前的布衣少年身上。

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十分长,而且随着火光摇曳,他的影子也在不断摆动。

“赵师叔,我去把他赶走。”

眼见自家师叔站在门前,没有进去,一个年轻弟子低声开口道。

赵师叔没有理会,只是对着大殿里说道:“我等一行人赶路至此,眼见天色已晚,便想要在此地休息一夜,叨扰道友了。”

听着声音,那布衣少年转过头来,微笑道:“道友请便。”

正是离了圣灵山的周迟。

赵师叔点点头,领着年轻弟子们进入大殿,在距离周迟数丈远的地方坐下,生了一堆火。

众人刚围着赵师叔坐下,便有年轻弟子好奇地看了一眼那边,发现那个盘坐在山神像下的布衣少年,膝间横剑。

“还是个剑修?”

众年轻弟子听着这话,也都纷纷转头看去,然后眼眸之中,都有些轻蔑之色,有些则是赤裸裸的不屑。

赵师叔也看了那边的布衣少年一眼,眼里并无情绪。

当世的修行流派里,剑修一脉,虽然因为那桩旧事,声名一下子弱了些,但剑修杀力也的确可怖,若是在别处,遇到剑修,他们怎么也要生出两分慎重。

只是在这东洲......剑修,呵呵。

“一路行来,可有心得?”

赵师叔缓缓开口,考校起来。

弟子中,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却不开口。

一弟子沉默片刻,开口道:“赵师叔,东洲荒乱,差中洲远甚。”

赵师叔看了一眼那弟子,淡然问道:“何以至此?”

“想来是东洲修行之法太过落后,修士境界太低?”

赵师叔摇摇头,“不够。”

“那便是东洲人心懈怠,无进取之心。”

赵师叔再摇头。

众弟子里之前抬头那位这才开口,“师叔,理应是那大汤朝的缘故。”

那人年纪也不大,眉眼稚嫩,但却有些不同旁人的平静和自信。

得到如此答案,赵师叔终于满意点头,赞赏道:“陈郁,你颇有悟性,好生修行,想来能在下次宗门遴选中,进入内门。”

听到内门两字,众弟子看向陈郁的目光里便多了不少艳羡之色,他们皆是外门弟子,自然最大的愿望便是拜入内门。

陈郁拱手道:“多谢师叔夸赞。”

“你等好生努力,在甲子之期之前,也都有机会,但要切记,大道争渡,不进则退,勿要懈怠。”

眼见众弟子皆低头之后,赵师叔这才说道:“东洲一洲之地,受大汤朝管辖,但国力羸弱,那位又皇帝一意玄修,荒废朝政,自然压不住一洲之地,这东洲各大宗门,又无实力超群之宗门能维护东洲秩序,如今这般乱象,不足为奇。”

“这东洲如此糜乱,要是换我们玉京山来治理,不出半甲子,东洲定然大治。”

那弟子笑道:“可惜这一洲百姓了。”

“大话!”

“我玉京山一山之力,如何能治理一洲之地?!”

赵师叔斥责一声,但眉间并无怒意,很快微笑道:“半洲之地,理应还是没什么问题。”

众弟子皆呼师叔英明。

只有那陈郁开口道:“师叔,刚入山时,弟子感受到一股邪气,有些细微,不知是弟子境界还低,还是离得太远。”

众弟子听闻此言,都有些茫然。

赵师叔再次赞赏道:“陈郁,你境界有所长进,不错。在此山后数十里,应是有一座邪道宗门,之前我等路过那座村落,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想来便是本地百姓被那邪宗荼毒日久了。”

有弟子不屑道:“这帮宵小傻蛋,从来都本末倒置,做一锤子买卖。”

赵师叔笑道:“世上多得是急功近利之辈。”

......

......

“火有些小了。”

眼见眼前火堆里的木柴渐少,有弟子便想去拆一扇窗户,但很快便有同门拉了他一把,笑道:“去找那家伙拿一些。”

那弟子看向那个默默盘坐在远处的周迟,也懒得过去,只是喊道:“拿些柴过来!”

赵师叔微微抬眼,倒也并未多说。

进到这大殿许久,他早已勘知周迟的境界修为,在他看来,境界还凑合,灵台,在这个年纪也算不错,只是他体内气息紊乱的一塌糊涂。

这便是东洲的修行之法太过滞后的缘故,注定让他体内气府生不出如他们这般精纯的气机。

周迟听到这边的喊话,将膝上的剑悬拿起,抱起自己身边的大半柴禾,便朝着他们走来。

等来到这边众人身侧,周迟嗅到一股血腥味道。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周迟将柴禾放下之后,赵师叔微笑道:“多谢道友。”

周迟笑着问道:“听前辈口音,好似不是东洲人氏?”

有年轻弟子傲然道:“我们来自中洲!”

周迟了然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怪不得,道友一行人如此气度不凡,只能是中洲那些大仙府的弟子才是了!”

“但不知诸位道友来东洲有何贵干,不知是否有在下能帮得上的地方?”

听着周迟这话,不少弟子一脸不屑,这等穷乡僻壤的小修士,是个会顺杆爬的家伙,倒也不笨。

只是他们不曾开口,赵师叔便看了周迟一眼,眼眸里意味深长。

“是晚辈多言了。”

周迟低头抱拳致歉。

低着头,他看了一眼那赵师叔的腰间,有一块玉佩,四四方方,不大,周遭雪白,中间有一条红线。

玉佩材质并不珍惜,只是难得,怕是整个天下都难以找出第二块一模一样的。

“不碍事,若是道友以后能来中洲,赵某定然与道友把酒言欢......”

话音未落,那火苗忽然剧烈摆动起来,好似莫名起了一阵狂风。

一道剑气,突然掠起。

刹那后,两位玉京山弟子的脑袋骤然搬家。

鲜血洒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周迟第二剑已出。

在他身侧的两位玉京山弟子,身子在顷刻间分成两半。

切口平整。

而他们说不出半句话,便死在了周迟剑下。

赵师叔猛然挥袖,将几块燃烧着的柴禾挑起,撞向周迟。

带着火星的木柴掠过,好像要点燃四周一般。

周迟脚尖一点,退后数丈,一剑斩开那些燃烧着的木柴。

“你疯了?!”

幸存的弟子看到同门的脑袋滚落,还有些懵,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家伙,居然敢突然暴起杀人。

只有赵师叔,觉察到了些什么。

周迟站在远处,看着赵师叔腰间的那枚玉佩,平静问道:“祁山如何了?”

“师叔,他是祁山余孽!”

有弟子反应过来,很是吃惊。




赵师叔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拿起来看了一眼,眯了眯眼,“就凭一块玉佩,就敢动手杀人,胆子真大啊。”

周迟看了一眼四周,两剑杀了四个玉京山弟子之后,此刻的破庙里,对方算上赵师叔在内,也就只有四人了。

这四人里,除去赵师叔是玉府境外,其余三人,只是方寸境。

修行之道,除去打基础的初时和方寸两境之外,得先筑灵台,再修玉府,如此才能开天门。

“现在不止一块玉佩了。”

祁山余孽四个字一说出来,周迟便知道,祁山多半是已经没了。

赵师叔淡然道:“真是没想到啊,东洲这种偏僻的小地方,祁山那么一座小剑宗,竟然会有你这等人,若是你生在中州,身在我玉京山,倒是会有一份好前途。”

“师叔,此人手黑,只怕是速速杀之才是!”

陈郁在一侧开口,现在还活着的玉京山三位弟子之中,只有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那个布衣少年,眼眸深处有些恐惧之色。

“慌什么,不过一区区灵台境剑修,之前靠着下作心思杀了你几个师兄弟,但如今,我让他走不出这座破庙!”

赵师叔大袖一挥,一枚玉符,在从衣袖里飘出,悬停于前,玉符上有朱笔撰写的繁复符文,散发着极为玄妙的气息,但飘到半空中之后,尚未还有什么动作,周迟便动了。

他脚尖点碎一块石砖,整个人直接掠起,带起一道剑气,直接斩向那枚玉符。

玉符毫不意外的被一剑斩开,但气息却在顷刻间,便如同决堤洪水一般,直接便将整座破庙都铺满。

这本就是一张禁地符,就算周迟不出剑,也是会碎裂的。

“果然是这等偏僻之地的修士,眼光也太浅了些。”

赵师叔看着周迟,冷笑不已,布下此符,只是为了不让周迟走脱而已。

而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迟的剑又到了。

他握住剑柄,刺向赵师叔,擒敌先擒王。

而且这一剑,剑气汇聚于剑尖,力求损耗最小,建功最大。

赵师叔嗤笑一声,伸出一指,指尖聚起一粒玄光,迎上那一剑。

两道气息在刹那之后相撞,没有黄钟大吕那般剧烈的响声,只有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闷哼声。

周迟身躯在顷刻间,便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朝后方跌落,虽说周迟在半空中,反手将剑插入地面,也只是将他倒退的轨迹改变一些而已,看样子,还是败势尽显。

赵师叔面无表情,“区区萤火,也敢与皓月争辉?”

但下一刻,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惊怒,“尔敢?!”

他身形骤动,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朝着周迟追去。

原来周迟借着赵师叔的“一臂之力”已经悄然来到了那剩余的三个玉京山弟子身侧了。

一剑斩出,三位玉京山弟子,又有两人直接被周迟将脑袋砍了下来。

一剑断首!

唯余陈郁。

陈郁眼睁睁看着那个布衣少年在自己身侧斩下两个同门的脑袋,整个人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但周迟好似有意无意地放过了他。

“原来是个玉府境,怪不得胆子如此大。”

此刻,赵师叔已到陈郁身后,一搭手,直接将陈郁扯了出去,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道剑光。

极快!

赵师叔脸色不变,仍旧一指点出。

玄光再起。

只是这一次,周迟这一剑,直接斩碎那道玄光,剑势更是如同燎原火,越发猛烈,赵师叔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不已。

“你......不是玉府境?!”

他失声开口,除去惊骇于眼前人的境界之外,让他更为惊骇的,则是他那在短暂时间里展现出来的城府心机。

先是示弱,而后暴起杀人,之后隐藏境界,借势杀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境界,因此连本命法器都还没有祭出,要是早知道对方的真实境界,他断不会如此轻慢。

一柄铁剑,先是刺碎赵师叔身上的那件青袍,而后直接洞穿他的心脏。

周迟握住剑柄,看着眼前的赵师叔双眼,后者一脸不可置信,张了张嘴,“你是天......”

但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周迟的剑很快便从他的身上抽了出来,斩向了他的头颅。

一颗脑袋,直接滚落下来。

“说这么多话做什么?我一般杀人的时候,话就不多。”

轰然一声。

赵师叔的无头尸体,就这么重重倒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周迟弯腰捡起赵师叔手中的玉佩,在他身上摸索片刻,拿起一个不大不小的罗盘。

看着那罗盘,周迟沉默了片刻。

之后这才看向那个此刻呆若木鸡的陈郁。

后者真被吓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自家师叔和一众师兄弟,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布衣少年手上?

“你如果不是真被吓傻了,就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活下来。”

周迟提着剑,走向眼前的陈郁,早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他便构思好了之后的一切,先杀谁,再杀谁,最后留下谁,全在他的计划之内。

至于为何选择陈郁,其实很简单,之前赵师叔考校诸弟子,此人表现,周迟都看在眼里。

明明第一时间便有答案,却藏着不说,而要等众弟子都答错之后,这才开口。

有这样心思之人,注定知道审时度势。

陈郁回过神来,倒是真的很识时务,“我们来自中州玉京山,那位是外门教习师叔,叫赵湖。”

周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手中的玉佩。

这块玉佩周迟记得很清楚,是祁山宗主的印信,若不是,他断然不可能一眼便认出。

陈郁看着周迟,欲言又止。

周迟不说话,只是提着剑朝着陈郁走去。

“别过来,我说......我说,山中宗主夫人生平最爱珍稀灵鸟,为此在山中建有一座万鸟园,下月便是她六百岁寿诞,各峰峰主都派人下山找寻珍稀灵鸟,为宗主夫人贺寿。紫湖峰得知东洲有一只玄凤鸟......”

陈郁一五一十开口,不敢有半点隐瞒。

“既然只是要鸟,为何要灭祁山?”

周迟记得,祁山宗主的小女儿,是在数年前生辰之时,祁山宗主曾为她带回一只玄凤鸟,作为礼物。此鸟生得好看,胜在珍稀,但除此之外,其实别无他用。

“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外门弟子,这趟出门,只是为了长长见识的......”

陈郁脸色难看,他自己也纳闷,为何宗门要为了一只鸟大开杀戒,本来只要拿出玉京山的名头,祁山再舍不得,也得乖乖奉上才是,根本用不着杀人的,更何况是灭宗。

“现在除去你们之外,其余玉京山的修士,都在何处,什么境界?”

“紫湖峰的内门弟子和几位师叔,早已返回中州了,只有我们这几人,跟着赵师叔游历......”

“把玉京山所有去过祁山的修士名字和特征都告诉我。”

陈郁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周迟盯着他的眼睛,思考片刻,问道:“除去玉京山之外,东洲可有宗门参与此事?”

“这......我不知道啊......”

陈郁疯狂摇头,他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上山的时候,那座祁山已经没了活人,他只看到赵师叔从一具尸体上翻找出来一块玉佩,然后便吩咐他们点火。

下山的时候,身后是一片火海。

“你不知道,倒也正常。”

周迟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那我......”

陈郁有些激动,只是话才刚开口,他脖颈处,便骤然多出一条血线,鲜血不断溢出。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朝着后面倒下去。

周迟盯着他的尸体,也有些茫然。

“我没说过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就能活,你做出这个表情做什么?”

......

......

泗水府,祁山。

有三人,在一处树荫下,看着眼前那座火势消散,已成废墟的祁山。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身青衣,身形瘦削,但一双眸子里时不时冒出些精光。

“守了三天,没人回来,你所说的那个人,是得到消息,然后销声匿迹了?”

青衣男人看着那还时不时冒出黑烟的祁山,淡淡开口。

身后有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身灰布长衫,一脸苦笑,“张道友,我们仔细看过,的确差了玄照的尸体,我们上山之时,他肯定不在山上,此子是东洲有名的剑道天才,年轻一代里,只论剑道修为,东洲无人可以比肩,要是让他侥幸藏起来,往后我们宝祠宗,只怕麻烦不少。”

“且不说什么所谓东洲年轻一代的第一剑道天才有多厉害,就说你们一座宝祠宗,难不成还怕一个年轻人不成?”

青衣男人摇摇头,讥笑道:“要真如此,也怪不得你们会使这等手段。”

“只是他一个人,我们自然不惧,只是张道友,今日的事情,要是真有他这么个余孽苟活,那么以后事情传出去,玉京山的名声只怕也要受损,还是劳烦张道友,咱们再等等,等他出现,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出自宝祠宗的矮小男人小心翼翼开口,不断观察着眼前这位张道友的神色。

“这......”

青衣男人刚准备开口,身后忽然有人出声打断,“师兄,不好。”

那人手里有一枚小罗盘,上面原有几粒光点,但此刻,原本在某处的那些光点,却已经熄灭。

“赵湖他们,恐遭了毒手!”

那人脸色难看起来,同时也有些惊疑。

“什么?”

青衣男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得可怕,“在东洲,还有人敢动我紫湖峰门人?!”

“看方位,是泾州那边,离开祁山之后,赵湖领着一群外门弟子游历而去,不曾立即返回中州。”

那人皱着眉,“不知道遇到了什么。”

青衣男人眯起双眼,杀机浮现。

“走,不管是谁,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青衣男人已经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泾州而去。

其余两人,连忙跟随。




“是赵湖。”

破败野庙,一夜的星夜兼程,一行三人终于赶到此处。

三人急速掠了进来。

带起一阵大风。

只一眼,最前方那具在门槛旁的无头尸体,便被他们认出来,正是他们紫湖峰的外门教习,赵湖。

他的头颅,就在一旁不远处。

青衣男人站在赵湖尸首旁,冷漠的一双眸子扫视四周,脸色冰冷。

“李云。”

他嘴唇微张。

“知道了,师兄。”

李云晚他一步进入大殿,正好听到青衣男人开口,这便蹲下身去,查看赵湖的尸首,“脖颈处有一道完整切口,是一道剑伤,但致命伤应该是心脏那一剑,由正面刺穿心脏,有些剑气残留,跟祁山的那些剑修气息十分相似。徐野道友,你来看看。”

李云站起身来,大踏步朝着大殿里其余几具尸体走去。

徐野,也就是之前那个矮胖男人赶紧蹲下,仔细探查之后,脸色难看,“张道友,李道友,这就是祁山剑修的剑气残留,看来杀人的,是玄照!”

杀人之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亲自查验过,祁山满门死绝,唯一缺的,也只有玄照了。

“只是玄照为何会在泾州?”

徐野微微蹙眉,心中喃喃自语,不过若不是玄照在泾州,那么就该死在祁山了。

“师兄,这其余几人......”

不远处,大殿里响起一道声响,只是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李云身前的一具尸体,骤然从地面掠起,宛如诈尸!

一道浓郁剑气,从那具尸体里迸发出来,此刻速度极快,此前隐藏极深。

只是一瞬而已,那道剑气便朝着李云的胸前撞去。

李云本在全神贯注查看那些弟子的死因,哪里知晓会有这一遭,那道剑气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躲闪不及。

“早知道不对劲。”

青衣男人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李云身前,一指点出,一道玄光从他的指尖炸开,瞬间化作数道光线,撞向那道剑气。

顷刻间,剑气溃败,连带着剑气后的那具尸体,在顷刻间都炸开!

整座大殿,在此刻都好似有大风起,将四周本就破败的木窗给吹得四处摆动。

逃过一劫的李云出了一身大汗,正要说话,忽然青衣男人已经一指点向房梁,咔嚓一声,房梁骤然断裂,却没有其余两人意想之中的景象出现,只有一张青色符箓,飘然下落。

那张符箓巴掌大小,飘落之时,忽然裂开,如同被谁一剑从中斩开一般。

一道恐怖剑气,在刹那之间,再次涌出。

“是剑气符箓!”

徐野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退到那青衣男人身后。

之前那具尸体忽然炸开,也应该是一张剑气符箓,剑气符箓是剑修的独有手段,通过将剑气提前存入符纸之上,等到需要之时,便能释放出来。

剑气符箓的威力强大与否,因素十分之多,首要便是书写剑符之人的剑道境界,剑气是否精纯,对于剑气的掌控到了何种地步,其次便是符纸的品阶高低。

而如今这张剑符所展现出来的威势,已经实实在在到了天门境,一击之下,绝对有着天门境的剑修倾力一剑那般恐怖。

剑气已经在刹那之间在大殿里拉出一条细密白线,仿佛要将这座大殿从中斩开。

青衣男人一挥衣袖,一道强大的气息从衣袖里撞出,瞬间和那道剑气撞到了一起,这一次却没有之前那般随意就能将那道剑气击溃,不过两者也仅仅是相持片刻,这道剑气还是开始溃败。

轰然一声,破碎开来!

这一次,四散的剑气无差别撞向大殿四周。

嗤嗤......

响声不绝于耳。

青衣男人脸色瞬间大变。

就在这一瞬,一座大殿四面八方,骤起数道剑气,齐齐迸发,刹那间,整座大殿里,剑气交叉纵横,铺天盖地,直接将一座大殿都覆盖在内。

此刻大殿里的三人,全部都陷入了这一座“剑气陷阱”之中。

青衣男人大袖翻飞,一身气息翻动,身上的那件青衣更是在瞬间便好似附上了一层水银,随着他一动,便不停滚动起来。

其实更像是雨后荷叶上的雨露。

他的身形不断转移,几乎是每一次转移,原本所处之地,便会被剑气砸出一道缺口。

大殿的石砖,已经没有几块好的。

偶有剑气落在他的青衣上,但却都未能将其撕开。

和他比起来,徐野和李云的处境就要稍微艰难一些,两人都是天门境,但境界比起青衣男人要差一些。

如今在无数剑气符箓构造成的无尽剑气之中,招架吃力。

李云祭出一枚青铜小钟,在念动法咒之后,青铜小钟骤然迎风暴涨,顷刻变成正常铜钟大小,悬停在他头顶,洒落无数青色光彩,将他笼罩其中。

踏入玉府境的修士,在体内建造玉府,便可在玉府内部温养一件心头物和祭炼一件本命法器。

这件青铜小钟便是李云的本命法器。

青铜钟在极短的时间,便阻拦了无数道剑气,两者相撞,气机四散,声响不断。

只是在密集的剑气撞击之下,这青铜钟也摇晃不已。

那边的徐野同样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是一面大旗,旗帜飘扬,不过顷刻,便被密集剑气撕开不知道多少缺口。

徐野的脸色顿时难看不已。

本命法器和自身紧密相连,本命法器受损,自然也会牵连到自身。

“李云,我给你撕开一条缺口,你赶紧找机会离开。”

青衣男人淡漠开口,同时心头也吃了一惊,要造成这大殿里如今这局面,至少是上百张剑气符箓正在同时绽放剑气,这样的手段,其实早就足以杀死一般的天门境修士了。

只是......天底下哪里有剑修,他娘的随身携带上百张剑气符箓的?!

光是要写就这些剑气符箓,都要数年吧?

他遥遥一挥袖,一道恐怖的气息撞出,朝着一扇窗轰去,随着无数的破裂之声响起。瞬间便将这一路上的剑气彻底彻底轰开,撕开了一条通道。

这是他观测出来的剑气最薄弱之处,是这处“剑气陷阱”最容易打通的地方。

只是......

青衣男人猛然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停下!”

他察觉到了问题就出在这容易上了!

从他们来到这座破败野庙开始,其实那个尚未露面的所谓东洲年轻一代的第一剑道天才就已经展现出来了异于常人的缜密心思,光是那上百张的剑气符箓的布置,就足以看出他的心思之深沉。

既然是这般心思深沉,如何留下如此的破绽?

想通这个的青衣男人猛然开口,但好似已经迟了。

李云身形已经掠到窗边,正要退出大殿,而一道剑光,就此起于此处,一个布衣少年出现在窗外,手持铁剑,递出一剑!

磅礴剑光骤然而起!

是周迟。

骤然而起的剑光,在瞬间斩向那青铜钟,那件青铜钟本就在之前遭受了无数剑气,此刻也是艰难抗衡,如今被这一剑击中,直接咔嚓一声,就此破碎开来。

李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上,但还是被他强行咽下,正要反击,那个布衣少年的第二剑在电光火石之间又至,这一剑如同鬼魅一般,速度之快,压根让人反应不过来。

但毕竟李云出身大宗门,还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反应,他身形微动,躲过了那必杀一剑。

剑锋顺着他的咽喉而过,只在毫厘之间,不过咽喉还是被剑气扫中,有一道淡淡血痕冒出。

不过他已经心头大定,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躲过这一剑,自家师兄就会驰援而来,到时候眼前的这个布衣少年必死。

可他还是想错了。

周迟一步越过了他,只留给他眼底一抹背影,而他眼前,则是飘然落下一道剑气符箓。

是紫色的。

砰!

一道璀璨的剑气瞬间涌来,将李云淹没!

青衣男人已到窗边,迎接他的,是一张剑气符箓。

看着自己眼前汹涌的剑气,青衣男人脸色难看,心中暗骂:“这个畜生!是把一座祁山的剑气符箓,都带到身上了?!”

青衣男人拦下那道剑气,身前的周迟已经递剑。

剑气洒落在他的青衣上,未能撕开,但也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痕。

一剑不成,周迟并未懊恼,对方来自中州玉京山,底蕴深厚,难杀在情理之中。

他瞥了一眼徐野。

后者也注意到了周迟的目光,他本就在这漫天剑气的大殿里举步维艰,此刻看到那少年的冰冷目光,下意识停下了要驰援青衣男人的脚步。

“我此刻过去,只怕就要再次落入他的局里,我不能去!”

短暂的时间里,眼前的周迟已经将那位来自玉京山的李道友斩杀,那般雷霆手段,给他留下了深深的恐惧,他不敢再直面这个东洲年轻一代里的第一剑道天才。

想到此节,他不进反退,往后退去数步。

而就是他这一退,让周迟不用担心别的,紧接着,便又一剑抹过。

青衣男人反身,一掌对上周迟递出的一剑,掌心恐怖的气息不断蔓延,如同一场暴雨,疯狂地扑向那一剑。




砰——

巨大的响声不绝于耳,整座大殿在此刻,都摇晃起来。

一道鲜血出现在周迟嘴角,他退后数步,而青衣男人的身形,只是晃了晃。

论境界,两人没有区别,但真交起手来,有太多因素可以决定胜负,比如经验,比如道法......

最重要的,还是玉府里的气机纯粹差距。

“可笑,东洲的修士,也能称之为修士?”

青衣男人身形掠过,不断逼近周迟,他身上的气机散开,不断清理自己身侧的那些剑气。

周迟掌中剑一抖,一条剑气立马顺着剑尖滋生,顷刻间,那条剑气横切而去,直面已经逼近自己一丈之内的青衣男人。

“不入流的手段!”

青衣男人挥袖,一道青色玄光自衣袖里撞出,直接将那道剑气撞碎。

仍旧不曾祭出本命法器的青衣男人,面对这一剑,竟然自负到伸出双指,夹住剑锋。

咔嚓一声。

剑身之上,已生裂痕,再之后,剑身崩断。

手握剑尖的青衣男人冷笑一声,只是还没说出话来,便看到周迟提着已经断了的剑,再次递出一剑。

似乎佩剑折断,对于眼前的少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今天便成全了你,让你好去黄泉寻你们那些师门长辈。”

青衣男人一掌拍出,磅礴气机从掌心涌出。

那柄剑已经断开,没了神意,在这一掌之下,只得寸寸断裂,很快便只剩下剑柄。

似乎下一刻,这一掌便要落到周迟身上,到时候,这一场闹剧,就要彻底结束。

周迟不说话,只是眉心骤然裂开,一道剑光闪烁,就要迸发出来。

“还不死心?”

青衣男人漠然以对,知晓这是剑修的最后手段,以驱动玉府里的那心头物,要和他玉石俱焚。

但哪有这么简单?

或者说,一个小小东洲的年轻剑修,也配跟他玉石俱焚?

他大袖摆动,手掌在此刻急速冒出一道青光,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这里汇聚而成一只青色大手,大手落下,直抓周迟的天灵盖,青光交织,要在这里硬生生将周迟的头颅整个包裹住,让他的眉心那道剑光无法真正绽放。

周迟仰起头,只是松开手中剑柄,然后吐出一个字,“来。”

在周迟吐出那个字的当口,青衣男人顿觉身后汗毛倒竖,他的掌心气机大作,想要尽快将眼前的少年打杀,但依旧晚了一步。

刹那之间,有一柄飞剑,瞬间掠到他身后。

一撞而过。

飞剑洞穿他的肩膀,带着鲜血,穿过满殿剑气,落入周迟手中。

青衣男人吃痛,闷哼一声。

握住自己真正的本命飞剑的周迟面无表情,已经一剑横切,剑气在狭小的空间里拉出一条璀璨白线,卷着其余剑气,向前撕扯而去。

这一剑,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为强大。

作为剑修,拿不拿剑,拿的是不是自己的本命飞剑,完全是天壤之别。

青衣男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他身为玉京山的修士,一向自视甚高,若是对面的布衣少年是中洲那边的天骄也就罢了,可一个偏远东洲的年轻剑修,竟然能让他受创至此,他接受不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大袖飘摇,在满是剑气的大殿里,不停搅碎周迟的剑气,那一剑的剑气之盛,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在顷刻间,伴随着嗤嗤的响声,他的青衣也被撕开数道口子。

这件法衣他也同样祭炼多年,但在此刻,终究是没有敌过这如同海浪般,一次又一次拍打在他身上的无数剑气。

这大殿里的剑气符箓,实在是太多了......

他的发髻也被一道剑气斩下,一头长发,就此落下,到了此刻,他再也没有什么从容神态,反倒是有了些癫狂感。

......

......

“张道友,我来助......”

“滚!”

“好。”

已经退到大殿外的徐野忽然开口,只是话没说完,便被对方斥退。

不过他倒也不生气,他本就不愿意掺和进来,对方一个滚字,让他十分满意。

......

......

被彻底激怒的青衣男人,一颗道心摇晃,再也没有任何留手,毕生修为在这里肆意绽放,一个青色小碗出现在这里,悬停半空之后,随着青衣男人拂袖,小碗瞬间倾覆,无尽的气机从碗里倾泻而出,如同一条长河,浩浩荡荡,要在这里淹没周迟。

周迟紧紧攥住手中飞剑,体内玉府里的剑气更是在不断奔腾,充斥在他的每一条经脉之中,飞剑微微颤鸣,不是害怕,只有兴奋。

他脚尖一点,身形一掠而过,提剑杀入那条“长河”之中。

青衣男人看着这一幕,双手不断结印,那些青色的气机在顷刻间便幻化成无数条铁链,在这里纵横交错,直接构建成一座大狱。

既然对方如此自信,那他就先锁住周迟,然后再用气机将他剥皮削骨,折磨致死,如此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大狱”之中,此刻剑气和气机不断碰撞,剑气和气机的厮杀,已经到了最为白热化的阶段。

青衣男人驱使着那个青色小碗,脸色也变得苍白,此刻他体内的气机运转,已经变得有些缓慢,伤口附近,更是刺痛不已。

后知后觉,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周迟那一剑,并不是简单伤他而已,那少年,在他伤口处,留下了一道隐秘剑气,此刻随着他运转气机,那剑气已经顺着他的伤口,侵入了经脉之中。

“真是个心思深沉的小畜生!”

青衣男人狞笑一声,“等我杀了你,再来处理你这些微末手段。”

在短暂瞬间,他便做出了决断。

他暂时不去管自己体内的那些剑气,而是打算先杀了眼前的周迟。

但下一刻,他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自己那重重构建的“大狱”忽然在此刻,开始破碎,一道充沛的剑气,瞬间将那些锁链破碎,撕开了大狱。

连带着他那件本命法器都已经满是裂痕。

有一枚剑气符箓,同时消亡。

这让他心痛不已,更胜过师弟死于自己眼前。

那个身上布衣到处都是缺口的少年重新出现了。

然后又消失了。

青衣男人一怔,随即开始找寻他的身影,却发现下一刻,他已经到了自己身前,手中无剑,并指为剑,朝着他眉心点出。

而那柄飞剑,悬停在他身后,开始吸纳这大殿里的残余剑气。

如同鲸吞!

青衣男人的衣袖被周迟双指撕开,继而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青衣男人下意识一掌拍出,只是因为体内那道剑气的缘故,所以他这一掌,威势远不如之前。

周迟屈肘在前,和那一掌相交。

然后顺势后退,握住自己的那柄本命飞剑。

“不好。”

青衣男人皱眉。

“晚了。”

这是周迟第一次跟青衣男人开口说话。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他递出一剑。

那吸纳了无数剑气符箓的残留剑气的飞剑被他递出,剑气大作!

整座大殿在此刻都摇晃起来,宛如一场狂风,要将这座大殿彻底摧毁!

之前青衣男人认为周迟连跟他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有,但真的没有吗?

无数的剑气,在周迟递出这一剑的时候,便开始朝着四周散发,以最为决绝的姿态,朝着青衣男人而去。

这座大殿的一切,似乎都要被这一剑,直接斩开。

当然,也包括眼前的青衣男人。

大风吹得周迟的布衣猎猎作响。

周迟嘴角溢出一道鲜血,缓缓流淌。

啪的一声。

那个青色小碗碎了。

碎瓷片掉落下来,被剑气斩碎。

青衣男人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一座大殿,摇晃不停,无数青瓦跌落,只是尚在半空,便被那霸道的剑气反复斩开,最终化为齑粉。

地面更是沟壑纵横。

青衣男人的青衣到处是缺口,衣下的身躯,已经出现了不知道多少道伤口。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一直流淌,染透他的青衣。

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小看了眼前的少年,但那又如何?

“想要玉石俱焚,那就来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青衣男人狞笑着开口,癫狂至极的他青衣飘动,体内的气机在此刻完全倾泻而出,硬生生迎上那一剑,在漫天的剑气里,他一身气机反倒是好似风助火势,越发汹涌。

两道气息,在这里相撞在一起。

轰!

恐怖的气浪在这里发出音爆声,如同闷雷,连绵不断。

这是剑气和气机的厮杀,这也是周迟和青衣男人之间的较量,再说大一些,这或许便是东洲和中洲的较量。

周迟身上也出现了许多伤口,他的玉府和灵台,更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们虽然是同境,但正如青衣男人所说,中洲和东洲的修行之法,差得太多,他的剑气,不如对方的气机纯粹。

若不是他之前的那么多布置,他不可能将眼前的青衣男人逼到此等境地,但只是这样的境地吗?

周迟的双眸十分冰冷。

眼前人,该死在他剑下。

但下一刻,周迟的剑便再碎了。

他的剑碎过一次,但那一柄,并不重要,可这一柄,却切切实实是他的本命飞剑,在玉府里温养数年,和他早就心意相通。

此刻本命飞剑已碎,对于剑修来说,便相当于死了一半。

但他还有一半。

他握住那只剩下一半的飞剑,往前踏出一步,在受到那无数气机的侵扰的同时,狠狠将手中剑插入青衣男人的心口。

与此同时,青衣男人一掌落到了周迟的心口。

轰隆隆——

大殿的柱子碎了,一座大殿,轰然倒塌!

烟尘四起。

这座破败野庙,成了一片废墟!

......

......

“张道友!”

废墟前,徐野大声呼喊,满脸焦急。

就在此时,一道青光从废墟里拔地而起,是一枚玉蝉,飘落到徐野身边,凝聚成一道虚影。

正是之前和周迟交手的青衣男人,张选。

“张道友,没事吧?”

徐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对方,心中却是泛起惊涛骇浪,张选这个样子,显然险些就被玄照一剑斩了,此刻这道虚影,便是失了肉身的神魂了。这肯定是最后凭着心头物才侥幸躲过一劫。

张选漠然看了一眼徐野后,才淡然道:“那畜生的修为一塌糊涂,若不借助外物,早被我打杀了。”

“啊......那是自然,小小玄照,哪里是张道友的敌手?”

徐野开口附和,心中却暗骂,这他娘的肉身都没了,还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些屁话?!

“此间事了,我有些感悟,要回玉京山潜修了。”

张选看了一眼徐野,“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徐野一脸真诚,“张道友道法通天,轻而易举便杀了祁山余孽玄照,只是之后顿悟,想在修行上另辟蹊径,至于具体如何修行,哪里是我能看透的?”

张选感慨道:“可惜李师弟冒失,非要独自一人先来,中了那畜生埋伏,我也救援不及。”

徐野也一脸惋惜,“真是可惜了。”

“对了,张道友,那玄照?”

徐野看了一眼废墟那边,他用神识探查过了,确实再无生机。

“自然是尸骨无存了。”

张选淡然不已,“小小东洲剑修,不值一提。”

“啊哈哈......是极,是极。”

......

......

两人,准确来说,是一人一魂就此远去。

半个时辰后。

一道人影折返,正是徐野,重新回到废墟前,他站在庭院里,再次散出神识,探查四周。

他甚至在废墟里翻找了一番,的确没找到任何尸骨。

就连之前的那位玉京山的修士李云尸骨,也都找不到任何了。

“真死了?”

他自顾自点头,倒也合理,毕竟之前张选的肉身都没了,那大殿里最后的气机撕扯,足以毁去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体魄。

片刻后,他转身离去。

一个时辰后。

徐野再次折返,然后再离去。

第三次折返,则是在一个半时辰之后,这位宝祠宗的修士,再次返回,到了此刻,再次探查之后,确认没有任何生机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就在远处的一座矮山上,浑身流淌鲜血的周迟正默默看着他。

他掌中还攥着一张剑气符箓。

直到徐野彻底远去之后,周迟才放松了些,运转仅存不多的剑气,让身上的伤口结痂,不再淌血。

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羊皮册子,周迟平静翻到最后一页,手指颤抖的写下玉京山和宝祠宗几个字。

然后在后面,又添补了张选和徐野的名字。

“果然如此。”

然后周迟自视玉府,体内的天门、玉府和灵台,都已经满是裂痕。

如今他的情况虽然糟糕,但实际上只需要花时间去修复天门玉府和灵台即可,这个时间或许漫长,但不会影响太多。

他足够年轻,如今不过十七岁而已,十五岁他便破开了天门,成为了祁山的内门大师兄,是东洲公认的年轻一代剑修最天才者。

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

之前和张选的最后时刻,他其实完全可以让张选形神俱灭,因为他还有两张最好的剑气符箓没有拿出来。

那些剑气符箓,是他这几年绘制的,都是他的保命手段,只是这一战,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而之所以最后没用出来彻底杀了张选,道理简单,他需要人来证明祁山内门大师兄“玄照”已经死了。

而徐野不太够。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时间继续成长,去报仇。

只是和张选一战,他发现了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那就是中洲的修行之法,真要胜出东洲太多。

之前自己若不是借助那些剑气符箓,只怕一开始,就是全面落于下风的景象。

没有任何可能杀了张选。

两者交手,完全像是壮汉玩弄稚子。

两人境界相当,本不该如此。

换句话说,如果继续修行祁山的剑道,那么报仇一事,几乎便不可能完成。

但......祁山已经是东洲一流的剑宗。

剑道一脉,东洲其余剑宗,有比祁山强的,但剑道修行,只怕难有质的碾压。

心中微动,周迟再次翻开那本羊皮册子,取出那张纸条。

“周迟,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看着这张纸条,周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一念及此,他体内忽然轰地一声巨响。

如同平地起惊雷!

那些仅存的剑气,在顷刻间从经脉里往外而溢出,同时再次给周迟的身躯造成数道伤口。

体内的一座天门、玉府、灵台在此刻,都轰然碎裂!

周迟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不已。

此刻,这位曾经的东洲年轻一代的第一剑道天才,境界一路下跌,从天门境到玉府,再从玉府跌落灵台,最后更是跌出灵台。

也并未在方寸和初境停留。

一瞬之间,他已经重新变成了那个不曾踏足修行大道的孩童。

此刻,周迟仿佛看到了那个当年站在祁山山门前的孩童,那个时候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山,满眼向往。

但那个时候,他没有玄照这个名字,他只叫周迟。

只是周迟。

“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次好了。”




算上北方妖洲,世上有七洲之地,东洲最为偏僻狭小,但疆域仍有数万里。

在大汤王朝治下,东洲共有九座州府。

九座州府中,除去泾州府十分混乱之外,其余八座州府各有修行宗门维持当地秩序,百姓倒也活得下去。

挨着泾州府的庆州府位于东洲西南,湿气重,因此庆州府百姓最为喜辣。

周迟再次站在一堆年岁比他稍微小一些的少年少女里,看着眼前正在接受考核的青衣少年。

“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拜入我重云山?”

许由咬了一口手里的辣椒,感受着那股辣意刺激着自己的舌尖传来的痛感,满意地嗯了一声。

重云山是庆州府最大的修行宗门,今日冬至,站着阴冷寒风里的许由正在挑选新的入山弟子。

他是苍叶峰的内门弟子,这次负责新入门弟子的初选。

重云山有青溪、朝云、苍叶、玄意四峰。按照规矩,四峰收取新弟子,须在对应的惊蛰、小暑、秋分、冬至四日。

今日冬至,收取新弟子,本该是玄意峰主持,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是个苍叶峰的内门弟子。

“重云山乃是我庆州府最大的修行宗门,底蕴深厚,强者辈出,东洲的大修士,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出自重云山......”

青衣少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

许由再咬了口辣椒,祛除了些寒意,“说人话。”

青衣少年换上一副伤心模样,“我爹以前就是重云山的外门弟子,只是这辈子都没进入内门,临终之时,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成为重云山的内门弟子,替他完成未竟之愿!”

他说着话,已经拉住了许由的手,好似在复刻当日景象。

“好了,不......”

许由皱着眉头,刚要训斥,忽然感受到了手掌触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这才用余光瞥了一眼,然后自然地收回手中的东西,“我看你也是有一番孝心,在如今,真是难得啊。”

“来吧,把手放在灯笼上。”

许由指了指一侧挂着的那盏灯笼,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而他则是退后一步,在一旁的桌上,翻开一本空白册子。

抬头的时候,青衣少年已经将手搭在灯笼上,灯笼发出了一道十分明亮的青光。

许由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青衣少年,眼中有些赞赏之意。

“不错,通过。”

“叫什么,年龄,籍贯?”

青衣少年眼见自己通过了初选,立刻便挺起腰,转身对着身后的其余少年少女们骄傲地说道:“孟寅,十四,庆州府綦水郡人氏!”

候在身后的那些少年少女看向孟寅,有羡慕有嫉妒,不一而足。

周迟只是打量着四周。

许由也不管这么多,以手作笔,在册子上写上孟淫两字。

后面则是他的籍贯。

落笔之后,他低头看了一眼,也有些感慨,怎么有人会叫这个名字?

“下一位!”

许由搓了搓双手,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他如今修为不够,还无法寒暑不侵。

......

......

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有三十余人通过了初选,除去一个少女之外,其余都是男子。

而那些落选的少年和少女,虽说满脸失落,但也没有立即离开,他们在努力记住这些通过初选的少年面容,以便之后下山,也能吹嘘一番。

许由看了一眼名册上的名字之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见过仙师。”

周迟站在他面前,正微笑看着他。

许由对着掌心哈了口热气,想着洞府里的暖炉,便直接指了指那盏挂在一侧的灯笼,“去吧。”

听着这话,所有少年的目光都落到了周迟的身上,就连孟寅也在好奇打量。

周迟伸手按在灯笼上。

灯笼昏黄的光芒微微摇动,所有人都期待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见这灯笼没有什么变化,大部分人的眼眸里都露出了同情之色。

不少人已经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这昏黄的光芒终于开始变化。

灯笼发出了极为微弱的青光,那青光之弱,让人感觉仿佛轻轻吹一口气,便足以将其熄灭。

许由看了一眼眼前少年,摇头道:“你的天赋太差,即便勉强修行,最后结果大概也是在初境蹉跎一生,修行路上诸多磨难,倒不如好好享受一生寻常......”

他正说着话,眼前的周迟,已经递出了一块玉佩,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已经握住了那块玉佩。

“仙师,我从小便立志修行,还希望仙师给我一个机会。”

周迟迅速收回手。

许由一脸何必如此的表情迅速转变,“我看你也是求道之心无比坚定,兴许能有些不凡机缘,也罢,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通过。”

“叫什么,年龄,籍贯。”

闪身回到桌后的许由开口询问。

“周迟,十七,庆州府綦水郡人。”

周迟开口。

许由叹了口气,已经这个年纪了,天赋还这般差,之后在修行上,注定是没有什么出息了。

或许,他根本甚至没办法成为重云山的弟子。

“初选已毕,不曾通过的,自行下山吧。”

许由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那些毫无修行天赋的少年少女们,后者纷纷行礼,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转身下山,自家长辈,早在山脚等候。

等到这些人走完之后,许由这才看着这些少年少女,微笑道:“初选已过,你们之后只需从我身后的山道上山,在天黑之前走到山顶,便是我重云山的弟子了。”

“仙师,要是到不了山顶呢?”

人群里,有人开口询问。

“那就只好请你们下山,另去别的修行宗门了。”

“不过不用担心,你们若是求道之心坚定,整座庆州府,自然不缺一些小宗门收纳,只是无法和我重云山比较罢了。”

“山顶有各峰长辈在那边,你们选择一峰加入即可,不过要记住,即便是加入某一峰,也不过是外门弟子,若是在一年之内,不曾修行到方寸境,也是无法继续留在山门中的。”

说话的时候,许由看着人群里的孟寅,因为他想起了之前孟寅说的那些话。

孟寅则是注意到许由的目光,紧接着便给这位苍叶峰的内门弟子回了一个我明白的眼神。

许由一愣,倒也没多说,只是一挥手,那张在山门前的木桌,就此移开。

“登山。”

随着许由的声音响起,他自己身形消散,已经有心急的少年踏上山道,开始往山顶走去。

不多时,从者也跟着走上山道。

山门外,只剩下两个人。

“嗯......周迟是吧,我叫孟寅,咱们是同乡。“

孟寅主动靠近周迟,笑着看向这个明显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出身的布衣少年。

周迟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对方的确说过是出身綦水郡,至于他自己,其实也是。

虽说还是个稚童的时候,便被祁山剑修选中,带离庆州府,去了泗水祁山。

“你还不登山?”

周迟也看了一眼远处,已经看不到那些“同门”的背影。

孟寅没急着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四周,见那些少年都已经登山,离得很远,这才低声开口道:“不是已经打点好了?着什么急?这登山不过走个流程。”

刚才周迟递出玉佩的时候,那些少年早已经移开目光,只有孟寅多看了两眼,正好看到了。

周迟看了眼前的孟寅一眼,问道:“你是说刚才递东西的事情?”

“唉......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展现我们有一颗坚定向道之心的手段!”

兴许是觉得身边的少年,不仅是自己同乡,又是同样展现过向道之心的家伙,他自然就和对方亲近不少。

周迟有些沉默,他送玉佩,纯粹是因为自己有伤在身,影响了探查结果,果不其然,他差点未能让那灯笼变色。

要是没那块玉佩,他肯定过不了初选。

不过现在听着孟寅的意思,他是觉得,送了东西,他就肯定能拜入重云山?

要知道,这座重云山不仅在庆州府是第一大宗,在整个东洲,都可算一流宗门,就连周迟原本所属的祁山,都及不上重云山。

整座东洲比重云山更强的宗门,也不多。

“他只是个内门弟子,只负责初选,其实,只要你有还可以的修行天赋,就可以过这初选。”

周迟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这个同乡残忍的真相。

孟寅皱起眉头,“啊?”

“换句话说,依着你的天赋,你不送东西,也能过。”

周迟想起之前孟寅将手放在灯笼上的光景,他的天赋甚至是所有人里最高的一个。

这样的天赋,在东洲,甚至都算是罕见。

“他娘的,畜生啊!退钱!”孟寅勃然大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还以为这初选有多复杂,所以早做了准备,结果就这么简单?!

早知道这么简单,那他把钱花在更有用的地方就好了。

比如峰顶的各峰长辈身上......

周迟拍了拍这个同乡的肩膀,劝慰道:“赶紧登山吧,要是上不了山顶,你的东西才是真的是白送了。”

说到这里,周迟摇了摇头,叹息道:“早知道你要送东西,花在我身上多好,可惜了那枚玉佩。”

至于那枚玉佩,是他从圣灵山得到的诸多珍稀器物里的其中一样。




世间......至少东洲的修行宗门,收取新弟子,其实大概也就只会在意两点。

一曰天赋,二曰心性。

天赋简单易懂,心性两字很多人却只会当作分辨善恶。

但实际上,是修道之心,是否坚定。

山道之上,定然会有诸多考验道心手段,能否通过考验,走到山顶,那就是考验通过。

看起来简单,但实则不容易。

要知道登山者,都是不曾踏入修行的少年,他们从未接触过修行之道,只是普通凡人,心智不坚,很容易被山中的诸多手段击败。

不过这也是寻常凡人向修士转变的第一步,若不能跨过,那就是说明你并不适合修行。

只是......其实也有例外。

诸如周迟,当初他还是个稚童的时候,便被祁山的剑修长辈游历世间时看中,探查天赋之时,惊异于他的剑道天赋之高,因此便当即带着周迟返回祁山,当时周迟只在山门前看了一眼,便直接被带入了山中,成为了祁山的内门弟子。

所以他没有登过山。

没有被考验过。

这也是第一次。

只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难的。

周迟几乎跟孟寅同时踏上山道,然后便感受到了山道上充斥着的繁杂气息,那些气息充斥在山道之上,给所有登山者都施加了一股压力,让人感觉双腿如同灌铅一般,往前走一步,比寻常要费力不少。

周迟第一步踏出,整个人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山道上。

还好身侧的孟寅赶紧伸手搀了一把,才让他没有就倒下,“不是吧,年纪轻轻就这么虚?”

孟寅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样子也不像是那样花天酒地,早早把自己身体掏空的公子哥啊。

周迟苦笑一声,身上的伤势外人虽看不出来,但有苦自知,他娘的,现在别说和修士比较,就是和同龄寻常人比,都要虚弱不少。

“问题不大,我手里还有些固本培元的方子,回头送给你,康复如初,重振雄风不成问题!”

孟寅搀着周迟,思索片刻,“要不我背你上去?”

周迟怪异地看了眼前这家伙一眼,“不要说你背着我能不能在天黑前走到山顶,光是这样做,你跟我肯定都会被取消资格的。”

“你先走吧,我要是没办法上山,那就是命中注定了。”

周迟看了一眼看不到的山顶,并不担心自己最后无法登山成功。

“我有个想法!”

孟寅犹豫片刻,忽然眼眸放光,“等我到了山顶,我施展一些我们坚定向道之心的手段!你不要声张,到时候包你能拜入重云山。”

他是真不想自己这个同乡被淘汰,这好不容易有个能说得上话的,要是没能拜入重云山,以后自己一个人得多闷啊?

“......”

周迟自问修行多年,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家伙,他甚至生出一抹淡淡的想法,要不要用剑把这家伙的脑袋斩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就这样说定了,有我在,你别怕!”

说完这句话,孟寅就松开往前走去,很快便迈出数步。

周迟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说道:“后面的路不见得好走,你多对那山道上的气息上心,用心感悟一二,或许对你有帮助。”

孟寅没转身,只是招了招手,表示知晓了。

周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等这家伙走出很远之后,这才吸口气......坐了下去。

真正让山道难行的,其实就是山道上的那些气息,那些气息充斥在山道之上,在登山者前行的时候,就会附着在登山者的身上,好似在身上压上一座大山,让他举步维艰,但实际上气息大半都并不是作用在身体上,而是作用在精神上。

也就是所谓的道心之上。

道心是否坚韧,才是能否登山的根本。

要说比较道心,别说这些要拜入重云山的少年少女,恐怕就是山上的那些内门弟子,也没谁能和周迟比较,所以对于道心的考验,周迟根本不担心。

他现在唯一觉得麻烦的,是那一小半作用在身体上的气息,他要是境界还在,自然轻松登山,但如今不仅是个寻常凡人,还身负重伤,那些气息落在身上,真让他好似扛着一座大山,举步维艰。

所以不能强来。

虽无了修为,但经验和眼光仍在,周迟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在这里将这些气息抽丝剥茧,寻到空隙,让那些本该落到自己身体上的气息落不到自己身上。

只是没了修为支撑,这个过程,想来会有些繁琐。

......

......

山顶,真正的重云山山门处,有四人一直看着山道那边,两男两女,年纪都不大,尤其是边上的年轻女子,生得十分好看,一双柳叶眉,像是一柄极为秀气的飞剑,看样子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四人,分别就代表着山中的四座山峰,等会儿一旦这些少年少女登上山顶,便到了他们挑选的时候。

“今年的最后一次收取弟子,看起来除去那个姓孟的少年之外,其余的,看起来也就寻常。”

四人中,一个身着灰袍的男子笑着开口,“既然如此,那我朝云峰就要那个姓孟的少年,其余人,就不和几位师弟师妹争了。”

开口的是朝云峰的李渎,代表朝云峰负责这一次的收取新弟子的事宜。

他一开口,另外的一对男女纷纷皱眉,白裙女子争锋相对,“李师兄,你是被陈师姐又把脸打肿了?”

李读一怔,“顾师妹何来如此一问?”

“既然脸没变大,李师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顾鸢一双美眸盯着眼前的李渎,“总不能朝云峰是主峰,有什么好苗子,都送到朝云峰吧?!”

李渎面不改色,心平气和道:“师妹这就不对了,朝云峰有宗主坐镇,定然是这样的好苗子的最好归宿,你自己想想,这样的好苗子放在你们青溪峰,你们把握不住的。”

“我把握你娘......别废话,来打一架,谁赢归谁!”

顾鸢虽说生得一张极为温婉的脸,但这张脸极有欺骗性,在重云山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同辈师兄弟,鲜有没被她揍过的。

别说李渎了,就是宗主惹了她,也高低要被她骂一顿。

“顾师妹,没必要,有话好好说。”

一侧的紫衣男子赶紧拉住顾鸢,然后急忙对李渎说,“李师兄,你赶紧给顾师妹道歉!”

李渎脸色难看,顾鸢是他们这一代的小师妹,虽说脾气暴躁,但深受师兄们的喜爱,事情真闹起来,还真不见得有人会帮他说话。

至于宗主,或许能镇得住她,但宗主也镇不住青溪峰的那位谢师姑啊。

听说谢师姑年轻时候,脾气也十分暴躁,如今上了年纪,这才收敛不少,可大家还没松口气,谢师姑这不又收了顾师妹了吗?

这都是传承啊!

“顾师妹,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李渎低下头,握紧拳头,暗道我再忍她一忍。

等做了峰主,再与她计较!

紫衣男子长舒一口气,这才笑道:“其实呢,咱们都不该争那少年,该让给柳胤师妹的玄意峰才是,毕竟玄意峰已经好些年没有新弟子了。”

他说话的时候,正是看着那个一直不曾说话的柳叶眉女子,她一直十分安静,之前的争抢,她都没参与,仿佛一个局外人。

不过紫衣男人的提议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就连顾鸢都神色缓和了,“的确该让给柳师姐。”

若说朝云峰要抢人,她第一个不愿意,但要是把人让给玄意峰,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毕竟玄意峰,实在是太......惨了。

柳胤看了几位同门一眼,温和摇头道:“不必了,那少年既然有些天赋,自然该去更好的地方,至于玄意峰......都这样了,何必再浪费那少年的天赋。”

她虽然话说得很平和,但谁都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失落和无可奈何。

这些年来,玄意峰越发没落,峰中剩下的弟子寥寥,再这么下去,只怕玄意峰便要被撤峰了。

顾鸢劝道:“柳师姐,可以再试试的,说不定这少年便是振兴玄意峰的人。”

“程师兄,你说是不是?”

身穿紫衣的程初点头不已,“柳师妹,万不可放弃,须知这玄意峰也曾有过辉煌时代,只是这些年后继无人,只要再寻到一人......”

他还没说完,柳胤便再次摇了摇头。

“峰主的意思也是这般,不愿再耽误后辈,明年开始,我们或许就不会再收新弟子了。”

听着这话,三人都沉默不语,重云四峰,虽说有些争斗,但玄意峰的没落,也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只是有些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此时此刻,除去柳胤之外,这其余三人,其实心中都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这一次登山的弟子们里,能出现一个振兴玄意峰的人。

李渎多想了一些。

这个人最好不要是那个天赋极好的孟姓少年。

他咬了咬牙。




山道上,半个时辰之后,周迟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山道,缓慢地踏出一步。

这一步,看起来没有任何古怪,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是他抬脚,然后落脚,在空中停顿的时间和节点,都十分不寻常。

这完全不符合一个正常人的习惯。

但落下那一只脚的时候,周迟没感受到任何的压力,也没觉得和寻常登山有什么区别。

他......完全避过了那些在山道上充斥着,要落到自己身上的气息。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彻底避过了那座大山。

不让那些气息附着在自己的身体上,登山自然容易。

之后数十步,他每一次抬脚,都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停顿和下落,这让他看着十分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有些可笑。

若是旁人看到,只怕会忍不住奚落一番,但此刻他已经是最后一个踏上山道的人,身前那些人早不知道去了何处,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缓慢地在这山中走着,依照如此进度,天黑之前走到山顶,并不算难事。

百步之后,一道气息,还是落到了周迟身上。

准确来说,是落到了他的那颗剑心上。

此刻他眼前景象变幻,眼前的山道消失,出现了一座正在燃烧着的山。

浓烟滚滚,一山原本青绿,在此刻,只有黑烟。

正是他的宗门,位于泗水的祁山。

已经不复存在的祁山。

山中惨叫声不停,十分凄厉。

而此刻,周迟便站在那座曾经的议事大殿前,看着那冒着火光和黑烟的大殿。

大殿前,有个少年十分凄惨,被斩断了一只手臂,肩膀的伤口一直淌着鲜血,将他身下的地面,完全染成血色,他光着身子,瘦弱的身子和脸庞上,满是狰狞的伤口。

他在那里哭泣,十分难过和伤心。

骤然间,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周迟,情绪失控,“周迟......周迟你为什么不为我们报仇,为什么不杀上玉京山,杀上宝祠宗?你要把他们杀了,都杀了才是!”

周迟听着这话,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眸里有些难过。

“周迟,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少年猛然站起来,颤颤巍巍朝着周迟走来,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着,你为什么不为我们报仇,为什么!

周迟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过来,没有往后退,也没有往前走去,只是就这么看着他,“报仇这种事情,又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解决的,着急有什么用?”

断臂少年终于冲到周迟身前,用仅剩的一只手抓住周迟的衣领,质问道:“你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不敢替我们报仇!”

周迟低头看着那被血污沾染的衣领,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自己唯一的朋友,声音温和了些,“知道你是假的,但再见到你,真的让我有些高兴。”

断臂少年却回答不了,只是重复着你是不是不敢替我们报仇。

周迟伸出双手,将眼前这个浑身都是鲜血的断臂少年拥入怀中,不管他身上的血污是不是会将自己布衣沾染,“阿岳,不知道你死前是不是被这么折磨过,但我保证,那个杀了你的人,会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声音很轻,像是春风,又像是一场春雨。

之后他就这么抱着眼前的断臂少年,走入了浓烟里,走入了那座还在燃烧的大殿里。

......

......

孟寅在登山,这个已经被四峰长辈视作本次收取弟子里天赋最高的家伙切切实实是个尚未踏足修行的少年,即便周迟早先打过招呼,他其实也没怎么看出来门道,如今登山,凭着的,其实是一个坚定的信念。

他一定要登上山顶,要那个他娘的刚收了他钱的家伙给他一个交代!

要他把东西还来!

这初选不需要花钱,你为什么还要收我的东西?!

孟寅一想到这里,就怒火中烧,他不缺钱,但自认聪明一世,如何能吃这等暗亏?!

这等事情要是传出去,我如何自处?

想着这事,他咬着牙往前一路攀登,只是越走便觉得越困难。

十数步之后,几乎再难前行。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上山之前周迟对他说的那句话。

孟寅赶紧宁神,开始感知山道上的气息。

不久之后,他眼眸放光,再次往前走去,这一次他脚步极快。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一座古朴祠堂出现于眼前,在祠堂前,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老人,身着青袍,负手而立。

老人一双眸子,就盯着眼前的孟寅。

“爷爷!”

孟寅吃了一惊,“您老怎么在这?!”

老人板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个顽劣孙子,“让你好生读书你却不听,非要修道却是为何?!”

说话的时候,老人负在身后的手举了起来,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戒尺。

孟寅被吓得一激灵,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这是他平时最怕之物。心中早有阴影。

往常自家爷爷拿出戒尺,他能跑就跑了,跑不掉,便跪得极快。

只是这次他站直身子,仰着脖子,“孙儿以前修道的确是一时兴起,今日却信念坚定!”

老人蹙眉,“如何?”

“孙儿有些小仇要报!”

想起那个收了自己的东西的许由,孟寅咬牙切齿。

等拜入这重云山,再见到那家伙,要是对方愿意退了东西也就算了,要是不愿意,那等他修行有成之日,那就得让他知道什么叫拳头大有道理了!

“胡闹,我等读书人,遇事要先讲道理,像你这等打打杀杀,能成什么气候?”

老人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孟寅也琢磨出味道来,想起自己正在登山,自家爷爷断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重云山,因此也就不再忍着,一本正经道:“爷爷,道法也是道,拳理也是理!”

“你这孽障!”

老人胡须飞扬,被气得不轻,手中戒尺就要落下。

这要是换作在家,孟寅早就四处飞奔,去找自己爹娘避难了,但此刻他非但没跑,而是就这么看着那戒尺落下。

以往,自家爷爷的戒尺就是自己最大的畏惧,如今,我孟寅,就要破开自己的心魔!

“我不怕了!”

孟寅大喊一声,甚至朝着前面冲去,直面那道戒尺。

只是小跑几步,他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女人体香飘来,孟寅猛吸一口,刚睁眼抬头,便看到两座山峰,再往上看去,则是一张冷着的脸。

“怪不得叫孟淫,原来你家长辈早就知道你的德行!”

顾鸢冷冰冰盯着这个撞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想着那册子上的名字,若不是这小子年纪不大,她早就给他一巴掌了。

“还不退去?”

孟寅反应过来,连忙尴尬后退几步,只是脚下拌蒜,一下子就跌坐了下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只是他有些茫然,什么怪不得叫孟寅,我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哈哈,顾师妹,这小子刚从幻境中醒来,有些手足无措倒也在常理之中,定然不是有意的,顾师妹不必跟他一般计较。”

程初赶紧走了出来,对着孟寅使眼色。

孟寅十分上道,赶紧爬起来对顾鸢道歉。

“对不起!”

顾鸢冷哼一声,倒也认可了程初的说法,没有跟孟寅一般见识。

李渎在此刻站了出来,“孟淫,真是不错,你是第一个走上山顶的弟子,可愿来我朝云峰修行?”

听着这话,顾鸢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柳胤,正要发作,程初赶紧说道:“孟淫,我们四人分别代表青溪、朝云、苍叶、玄意四峰,你说说你想去何处?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青溪峰的顾鸢师妹......”

程初开口,将四峰情况都给孟寅介绍一番,只是说起玄意峰,他欲言又止。

“程师兄。”

柳胤主动开口,“玄意峰修剑,和三峰不同,只是玄意峰的剑修之法太过晦涩,说是举步维艰也不为过,已有许多年,峰中弟子不曾破开天门境了。”

修行之道,其实天赋尚可的修士,这一生走到玉府境都不算有问题,只是玉府而到天门这个境界,才会麻烦一些。

而玄意峰,如今除去那位峰主之外,没有天门境的弟子,也过于离谱了。

毕竟重云山,乃是庆州府第一修行大宗,其余三峰弟子,天门境的,自然不少。

柳胤看着眼前的孟寅摇了摇头,“你在三峰之中,选一峰便是。”

她不愿再耽误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

本来柳胤一开口,其余三人都不打算再争抢,但听到柳胤这么一说,顾鸢和程初都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何不来我朝云峰,有宗主坐镇,前途远大。”

李渎点了点头,既然柳胤真的不打算要,那他就不客气了。

“其实来我苍叶峰也不错,苍叶峰定然会好生培养你,依着你的天赋,以后定有大成就。”

“来青溪峰,我自会好好教导你!”

其余两人也纷纷开口。

不过实际上,孟寅从说了对不起之后,整个人就十分焦急,这几个人在他面前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一直都在等这几个人里的其中某一个把他领到一侧去,他好展现向道之心的手段。

然后捞自己的那个同乡一把。

可现在这几个人都直勾勾盯着自己,让他十分难受。

那总不能给四个人都展现一番吧?

想到这里,他的一张脸都急得通红,只感觉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只是他这样子,落到那几人眼里,还以为他是在纠结选择哪一峰。

于是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期待之色。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黯淡,不断有人来到峰顶。

这些新弟子的天赋不及孟寅,自然便没什么选择的权利,三峰早已说好,按着顺序挑选,倒也没有再起什么争端。

至于柳胤,一直都没有参与进去,玄意峰那本剑经,虽说也是多年之前流传下来的,但除去前几代弟子之外,后面的弟子修行始终跨不过天门境,他们最初也不相信事情会糟糕成这样,但一代又一代堪称天才的后辈弟子都试过了,始终没办法迈过那道门槛,这早就让玄意峰心灰意冷。

之前还有几位资质尚可的弟子,困在天门境之前多年后,都被玄意峰送往其他三峰了,后来他们中也有人修行三峰之法破开了天门境,这更加让玄意峰认定,这都是他们的修行之法的问题,而并非弟子资质问题,所以之后这些年,每次收取新弟子,他们其实不过是走个流程,从未再想着耽搁这些后辈。

孟寅一直看向山道那边,久久不见周迟身影,这越发焦急起来,他满头大汗,之后他好不容易瞅准空闲的程初,靠近之后,他就要从怀里掏出东西,然后要被准备许久的话说上一说。

“程仙师......”

倒不是真和周迟有着什么深刻的情谊在,但之前毕竟是他主动开口说了事情,如今要是没办成,那他娘的传出去,让他孟寅如何做人?

要知道他虽然从小便不爱读书,但孟氏祖训的那个信字,几乎是刻在每一个孟氏子弟心中的。

要是这件事办不成,说不定才真是他孟寅的心魔。

就在他叫住程初,手已经伸入怀里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居然还有一个。”

是顾鸢。

她本以为已经山道上已经不会再有新弟子登山成功了,这会儿忽然又看到一个,这才感慨了一句。

孟寅转头看去,大喜过望。

最后一个登山的,果然是周迟。

他此刻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登山遇到了多大的麻烦,但好歹还是来到了山顶。

“孟淫,怎么了?”

这个时候,程初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看向眼前的孟寅满脸期待,觉得这家伙,说不定是做出决断了,要选择他们苍叶峰了。

孟寅尴尬的把手从怀里抽出来,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这句话,他赶紧往周迟那边靠去,埋怨道:“你怎么这会儿才走上来,险些让我白送钱了。”

送钱办了事可以,但送了钱,没办成事,这万万不可!

“......”

周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山道难走,是有些困难。”

“早说了我背你上来,哪里有这么麻烦。”

孟寅埋怨了一句,不过很快便喜笑颜开,“如今好了,你我同乡都上山了,以后有伴了,在山中,谁敢欺负你,跟我说!”

然后他把山上的情况都跟周迟说了一番,问道:“你选哪座峰,咱们一起,也有个照应不是!”

周迟看了一眼前方,心想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能随便选?

依着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选峰,只怕能不能留在这重云山都还两说。

只是为何东洲如此多宗门,非要来重云山,周迟是有自己的算计在的。

他微微眯眼,轻声道:“帮我个忙?”

“啥?”

孟寅一怔。

就在这两人说话之时,其实那边三人,都已经各自挑选了五个弟子,场间也剩下周迟和孟寅两人没有归属了。

李渎看了一眼册子,摇了摇头,这个叫周迟的少年,年纪太大,天赋太差,注定是没有前景的。

“顾师妹,这个少年,你们谁要?”

被点到名的顾鸢看了他一眼,当即大怒,“我要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眼疾手快的程初一把捂住嘴,“师妹,这小辈还在,克制啊!”

他赶紧转头,“李师兄,快道歉啊!”

李渎嘴角抽了抽,握紧拳头,一番挣扎之后,还是说服自己再忍一忍,“师妹,是我错了。”

其实这也不怪顾鸢生气,刚才孟寅资质好,他就说要了,这个叫周迟的少年,资质不行,就开始往外推,这放在谁身上,谁不生气?!

不过其实李渎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毕竟周迟的确年纪太大,资质太差,估计也就是在山上浪费几年光阴,最后肯定还是进不了内门,会被赶出重云山的。

既然这样,其实他们都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也不知道许由怎么搞的,这样的人都让他过了初选?”

李渎忍不住开口。

程初尴尬一笑,毕竟许由是他们苍叶峰的内门弟子。

“看他能成功登山,说明心智尚可,说不定会有一番造化也说不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柳胤倒是难得帮周迟说了句好话。

“是啊,既然能登山,那肯定有过人之处,那这样,程师弟,你们苍叶峰便收了他便是。”

李渎微笑看着程初,程初却一本正经摇头道:“师兄,他已然天赋欠佳,若无名师教导,只怕更是一事无成,朝云峰底蕴深厚,强者辈出,有朝云峰教导,只怕才有他出人头地的一天啊。”

“若是朝云峰都调教不出来,我等只怕更是无能为力了。”

“这......”

李渎一怔,他被这样一架,是有些不好推脱,关键是他可不敢再说把人往青溪峰那边推,毕竟顾鸢师妹的脾气,今日他已经见识两次了,至于第三次?

那万万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孟寅忽然大声道:“哪座峰要周迟,我就去哪座峰!”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孟寅,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害怕以我的天赋,无法留在山上,但我也不能耽误你!”

“若是以要挟山中仙长这才能留在山上修行,那非我所愿!”

周迟看着孟寅,眼眸里满是感激,但嘴上却说道:“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做。”

“让仙师们为难,非我本意,我这便下山去了!”

孟寅嘴角扯了扯,但仍旧配合道:“我孟寅从来一诺千金,你若不能留在山上,我也就此下山去了!”

“怎能如此啊?”

周迟摇了摇头,一脸的难过。

“且不急,周迟你既已走到山顶,那自然已是我重云山弟子,至于要去往何处,先说便好,我等自有定论。”

李渎微笑道:“至于孟淫,我等再论。”

他也早就想好,周迟无论选哪座峰,若是不能进入内门,那就到期赶下山去就好,而孟寅则是定然要将其留在山中的。

............

“多谢仙师!”

眼见目的达成,周迟朝着柳胤走过去,十分认真地说道:“柳仙师,我想学剑。”

听着这话,几人都愣了愣。

原以为周迟要选的怎么也是朝云峰这样的主峰,但没想到,他选的却是玄意峰。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这样,其实便无人为难了。

柳胤一怔,忍不住提醒道:“你知道现在玄意峰的处境吗?”

周迟沉思片刻,十分真切地说道:“我爹以前就是玄意峰的外门弟子,只是这辈子都没进入内门,临终之时,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成为玄意峰的内门弟子,替他完成未竟之愿!”

听着这话,在场的一众弟子目光里都流露出了感动之意,包括柳胤。

只有孟寅一脸错愕,这他娘的,不是我的词吗?!

突然。

啪啪啪——

李渎鼓起掌来,“有此孝心,实在是让人感动,既然如此,柳师妹何不成全了他?”

程初干笑一声,压低声音对柳胤道:“柳师妹,他本就天赋寻常,在其余三峰也待不长久,不如就让他去玄意峰试试,即便不成,也是他自己的命数,怪不得旁人。”

柳胤皱起眉头,但还是看了一眼同是女子的顾鸢。

“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算玄意峰误了他。”

顾鸢开口,玄意峰能有个新弟子,总归是好事,即便天赋真的寻常。

“好,你既如此坚定,那玄意峰便收下你,随我来吧。”

柳胤犹豫一番,最后还是下了决断。

“恭喜玄意峰再添新丁。”

三人同时开口,笑了起来。

“那你呢,孟淫?”

程初看着孟寅,“你虽心怀大善,但实在不适合玄意峰,其余三峰,你自己选吧。”

在他看来,孟寅之前展现出来的态度,八成是要选他们苍叶峰的。

孟寅盯着周迟,倒是不生气他抄了自己之前的词,反倒是因为他刚刚说那番话,完全把他当成和自己是一类人,一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又是同乡,性格相仿,那他们定然会成为极好的朋友!

以后在山上,绝不会无趣了。

“弟子先向几位仙长致歉,刚刚,是弟子鲁莽了。”

孟寅一脸愧意。

“无妨,你有这般助人心思,也是难得。”

程初微笑看向孟寅。

他思索片刻,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很快便有了决断。

三座峰,苍叶峰他打死都不会去,之前那个收他东西的家伙就在苍叶峰,难道让自己去做他师弟?

这可不行,他以后是要和对方讲“道理”的!

那剩下的两座山峰,朝云峰听着厉害,但这个李渎定然不如顾鸢,之前不是都跟她低头道歉了吗?

既然如此,那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

“我选青溪峰!”

孟寅站到顾鸢身后,心想有这位照着,他以后在重云山,算是有靠山了!

程初有些意外和失落,但还是开口笑道:“恭喜顾师妹,恭喜青溪峰。”

而听着这话的李渎,再次握紧了拳头。

我忍!

......

......

顾鸢微笑还礼,然后看向孟寅,“入了我青溪峰,要好生修行,不要懈怠,还有,把你的名字改了。”

“什么?”

孟寅一脸茫然,怎么进你们青溪峰要改名?那我要重新选!

顾鸢皱眉道:“以淫荡为名,你家中难不成真无人识字?”

孟寅也不傻,听到这里,也琢磨出来,这定然是那个收自己东西的许由搞出来的事情!

他就说之前为何顾鸢会那般说。

他咬着牙,默默在心里把小仇抹去,改为大仇。

他盯着顾鸢,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我叫孟寅,子丑寅卯的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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