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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心理医生全局

御风楼主人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陈鸿最近接手了一件离婚案子,忙的晕头转向。委托人陆清说自己妻子郝云跟某已婚男出轨鬼混,只是没能拿到证据,委托陈鸿出面去收集证据,好使得在离婚诉讼上能让对方净身出户。陈鸿跟了郝云一个月之久,终于在11月18日凌晨,撞到了郝云和情夫约会。在酒店里蛰伏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陈鸿苦于不能进去房间,瞌睡的要死,骂骂咧咧的诅咒狗男女不得善终,忽然瞥见郝云跟着情夫下来,谈笑风生的出门而去,陈鸿来了精神,急忙跟上。6点30左右,郝云与情夫坐到了郊外湿地公园的石凳上,相依相偎。陈鸿藏在暗处,冻得要死,心中对这对贱人痛恨不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在天不亮的时候跑到这种地方要干什么。是酒店的地板不够大,还是酒店的床不软和?原本接这个案子,是因为离婚要处置...

主角:陈鸿郝云   更新:2025-05-26 15: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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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鸿郝云的其他类型小说《午夜心理医生全局》,由网络作家“御风楼主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鸿最近接手了一件离婚案子,忙的晕头转向。委托人陆清说自己妻子郝云跟某已婚男出轨鬼混,只是没能拿到证据,委托陈鸿出面去收集证据,好使得在离婚诉讼上能让对方净身出户。陈鸿跟了郝云一个月之久,终于在11月18日凌晨,撞到了郝云和情夫约会。在酒店里蛰伏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陈鸿苦于不能进去房间,瞌睡的要死,骂骂咧咧的诅咒狗男女不得善终,忽然瞥见郝云跟着情夫下来,谈笑风生的出门而去,陈鸿来了精神,急忙跟上。6点30左右,郝云与情夫坐到了郊外湿地公园的石凳上,相依相偎。陈鸿藏在暗处,冻得要死,心中对这对贱人痛恨不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在天不亮的时候跑到这种地方要干什么。是酒店的地板不够大,还是酒店的床不软和?原本接这个案子,是因为离婚要处置...

《午夜心理医生全局》精彩片段


陈鸿最近接手了一件离婚案子,忙的晕头转向。

委托人陆清说自己妻子郝云跟某已婚男出轨鬼混,只是没能拿到证据,委托陈鸿出面去收集证据,好使得在离婚诉讼上能让对方净身出户。

陈鸿跟了郝云一个月之久,终于在11月18日凌晨,撞到了郝云和情夫约会。

在酒店里蛰伏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陈鸿苦于不能进去房间,瞌睡的要死,骂骂咧咧的诅咒狗男女不得善终,忽然瞥见郝云跟着情夫下来,谈笑风生的出门而去,陈鸿来了精神,急忙跟上。

6点30左右,郝云与情夫坐到了郊外湿地公园的石凳上,相依相偎。

陈鸿藏在暗处,冻得要死,心中对这对贱人痛恨不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在天不亮的时候跑到这种地方要干什么。

是酒店的地板不够大,还是酒店的床不软和?

原本接这个案子,是因为离婚要处置的资产不少,自己能从中拿到不菲的代理费,现如今,陈鸿完全是基于义愤了。

黑暗中拍照不大方便,陈鸿也不敢贸然开启闪光灯,万一被发现,证据没了不说,多半还要挨揍,狗男女两个人,我陈鸿男子汉大丈夫双拳难敌四手,谨慎点好。

好在四周安静,狗男女说话的声音还是听得比较清楚,方便录音。

陈鸿一面开着录音设备,一面偷偷摸摸的匍匐靠近。

“陆清那个死人好像发现了咱们的事情唉。”郝云幽幽说道:“我觉得他最近不大正常。”

“那就早点离婚,分走他一半家产。”情夫建议道:“别被他先一步。”

郝云突然警惕道:“你不会是冲着我的钱才跟我好的吧?”

“怎么会?”情夫深情款款:“我是不许你受一点点委屈啊。”

“那我跟他离了婚之后,你会马上跟我结婚的吧?”

“当然了宝贝。”那情夫信誓旦旦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女人。”

“你可不许骗我。”

“骗你,骗你就让陨石坠落,砸死我!”

“嘘——”郝云连忙伸手堵住了情夫的嘴。

“宝贝,真的,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情夫含情脉脉。

“骗人。”郝云娇嗔道:“人家要星星,你也给吗?”

“拼了命,我也给你摘下来!”

这种牙疼咒虽然让陈鸿觉得万分恶心,但也很满意这二人的情深意浓。

就凭刚才他们说的那几句话,足可在法庭上作为陆清控诉妻子出轨的有力证据。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一亮,陈鸿不觉抬头去看,吃了一惊。

有数十道耀眼的亮芒正迅速的划过夜空。

是流星雨!

陈鸿立刻记起来不久前看到的天文新闻——狮子座流星雨会在今晨6时38分左右迎来大量降落。

说起来,自己也是狮子座的人啊。

狮子座流星雨又被称为“流星雨之王”,是相当壮观的。

这俩狗男女是来看流星雨的吗?

自己倒是跟着他们蹭了一场。

“星星真的来了耶!”郝云兴奋的跳了起来。

“宝贝,这可是我对你的真情感动了上苍。”

陈鸿眼睁睁瞧着一道拖着尾巴的光束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一股恐慌的感觉突然笼上心头!

流星雨每小时流量超过二十颗就算是很罕见了,现如今这情况,看起来更密集,流星的个头似乎也很大啊!

按照常理,流星雨不会造成人员伤亡,人类被流星击中的事件也没有见诸报道。不过,据说在1836年巴西流星雨砸死了数只山羊,1911年埃及流星雨干掉了一条狗,1969年澳大利亚流星雨钻透了一幢房子……

这次的量大,那对贱人又刚刚发了毒誓,又说什么摘星星的话,不会应验吧?

算了,哪有这种事情——

“我去!”

陈鸿突然惊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远处狂奔!

他也顾不上隐藏行迹了。

因为他看见一颗流星坠地而来,眼睁睁的是冲着自己所在的方位来的!

“呀!”

在他身后,郝云的尖叫声嘹亮刺耳!

几乎是同时,“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气浪翻滚,陈鸿恍惚中觉得被大力猛推了一把,身子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那感觉,居然还有点舒服。

在昏死过去之前,陈鸿隐约瞥见了一道人影出现在空中,两道目光如刀般扫了他一眼。

吓尿了……

是夜,诸多门户网站的新闻头条都有了这样的报道:

“一男一女湿地密会被陨星碎片击中,当场身亡,另有第三者男子在数米开外晕倒,手持偷窥设备,身份疑似本市著名律师陈某。”

到了第二天,又有了新的报道:

“本网对昨日流星雨伤人事件持续跟进报道,据核实,两名死者湿地密会均系出轨行为,陈姓律师系出轨受害方委托律师,目前无生命危险,但因脑震荡而有神志不清的迹象,一直声称是死者生前许愿导致流星坠落伤人……专家在此表明:出轨有风险,跟踪需谨慎!另外,对流星雨许愿不会造成流星陨落,此次事件完全是意外,陈姓律师的言论属于封建迷信,应予以批评。”

第三天,报道继续跟进:

“陈姓律师已经于今日出院,除了精神之外,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继续坚持声称是因为死者在生前许愿才导致了流星陨落伤人,他又声称自己在晕倒之前看见了疑似幽灵的人形生物出现,并表示该人形生物曾经冷漠的注视过他0.1秒钟,致使他吓尿。对此,专家表示,纯属无稽之谈!陈姓律师是因为受到冲击而导致生理性失禁。他所供职的某达律所对此表示,此前陈姓律师的工作压力就一直很大,这次因流星陨落意外受伤,可能又出现了应激性心理障碍,鉴于他是因公所致,律所会厚加补偿,并考虑聘请本市著名的心理医生田雨介入治疗。”

第四天:

“据最新报道,陈姓律师的精神状况仍旧十分不乐观,他对心理医生田雨声称,自己脑海中出现了某种声音……后经家人将其送往医院进行脑部扫描检查,并未发现他脑部有任何异物。经查明,该律师平时有大量阅读网络小说的习惯,某达律所主任遗憾的表示,未来将会安排该律师无限期休假,并且不排除后期将其送精神病院诊治的可能。”

“对此,专家友情提示:网络小说糟粕多,切勿沉迷!”


陈父、陈母在心理医生田雨的游说下,已经起了要把陈鸿送往精神病院治疗的决心,陈鸿当即认怂。

在反复表示自己一切正常,并否认了自己曾经见到类似幽灵的东西,也否认了自己被什么未知的力量寄宿大脑之后,总算是避免了成为神经病的危险。

但律所李主任却仍旧是坚持先让他休假,心理医生田雨也暗中嘱咐陈父、陈母密切留意陈鸿的行为举止。

陈鸿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倒霉透顶还是幸运极了。

被流星雨陨石碎片坠地波及的概率有多少?

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早知道能中这种大奖,何必去跟踪狗男女,直接买彩票不好吗?

至于晕死之前看到的那道人影,脑海中陡然出现的古怪声音更让他忧心忡忡。

难道是随同陨落的流星碎片来到地球的外星高级寄生生物?

侵入了自己的脑子,打算繁衍生息,在地球孕育外星文明?

麻蛋!

陈鸿越想越怕。

摆脱恐惧,不胡思乱想的唯一方法就是赚钱,毕竟陈鸿是个有理想的法律人,30岁之前的小目标就是先赚它一个亿。

可惜,被强行休假了。

陈鸿打电话给委托人陆清:“陆先生,这个案子的代理费您结了吗?”

“你又没有帮我离婚,也没有帮我打官司,我凭什么给你结?”

“是这样的,陆先生,您之前的诉求是要离婚,要郝运少分财产,甚至是净身出户。眼下,郝运死亡,你们的婚姻自动解除了,您随时可以续弦,财产也一分都没有被分走,这——”

“这是流星干的好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烦我了啊,小心去律协投诉你!”

陈鸿:“……”

电话被挂断,陈鸿忍不住破口大骂。

狗男女死的干干净净,老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跟踪狗男女差点被陨石砸死,给点人道主义赔偿不过分吧?

你活该被绿啊!

陈鸿极其郁闷,他这些年来极其辛苦,极其拼搏,不到三十岁就在律师行业闯出来了一点名头,为的就是赚钱。

赚钱结婚,赚钱买大房子,赚钱买豪车,赚钱买名表,赚钱奉养父母……

这一单业务真是做的肝疼。

“陈鸿,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养了吗?怎么还打电话骚扰客户?”律所李主任的电话来了,满是责备。

“哎呀主任,我没有骚扰客户,就是觉得他多少得给点辛苦费吧?”

“好了,身体不好,就别惦记钱的事情了。”

“主任,我身体棒棒的!”

“哦对,你是精神不好。”

陈鸿:“……”

李主任要挂电话,陈鸿忙道:“主任,别让我休假了,我还回去上班吧!我不在律所,王鑫、何艳他们就没主心骨了啊,毕竟是咱们所的未来之星,刚收进来的实习律师嘛,我要——”

“你就服从安排,好好休息吧。总以为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这还怎么工作?”

“没有,没有。”陈鸿连忙解释道:“之前是有个奇怪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受伤引起的幻听,现在那个奇怪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脑部扫描也没有查出来什么异样。主任,我是正常的啊。”

“观察几天再说。”李主任挂断了电话。

陈鸿懊恼至极,愤愤的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但又迅即拿起,心疼的看了看裂开的屏保,暗骂自己手贱。

要是把屏幕摔坏了,又是一笔损失。

正腹诽李主任傻哔,脑海之中,那古怪的声音突兀出现:“你已频繁泄密,将于24小时之内死亡!”

陈鸿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起来!

这绝不是幻觉!

真真切切听到了!

“你是谁?”陈鸿脸色煞白,喃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回应。

“我们能交流交流吗?”

“仍旧没有回应。”

陈鸿伸手拍了拍脑袋:“喂,兄弟,住在我的脑子里,还这么傲娇,不大合适吧?”

陈父、陈母已经悄然观察陈鸿半天了,此时小声议论道:“这孩子又是摔手机,又是跳,又是打脑袋,又是自言自语的,看来是真有病了。要不,还是把孩子送精神病院吧?”

“哈!”也亏得陈鸿耳朵尖,听见了这话,连忙赔笑道:“爸,妈,我是无聊,故意在逗你们呢,你们可别当真啊。”

父母连声埋怨儿子没有个正形。

门铃响了起来。

陈母去开门,陈鸿听见有人说话:“阿姨,陈鸿现在怎么样了?”

是韩双伟来了,陈鸿立刻起身去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

韩双伟是带着酒来的,他太了解陈鸿了,知道陈鸿最好这口。

陈鸿看见酒果然大喜过望:“哥已经有七天滴酒不沾了,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要饿死了!”

陈父、陈母担心陈鸿的身体,陈鸿却表示:“没有任何问题,我也是压力有点大了,喝点酒发泄发泄。”

韩双伟也极力向二老保证:“叔叔阿姨放心,有我在,肯定是不会让陈鸿喝多的。”

陈父、陈母知道韩双伟向来稳重老实,也听田雨交待过,让陈鸿多跟朋友相处,多说话聊天,这样有助于他自己恢复心理健康。

念及此,陈父陈母便不再过多干涉。

坐在六楼的露台上,就着美酒和小菜俯瞰钧州市的夜景,吹着习习的凉风,也是一种享受。

陈鸿的心情好转,先嘬了一满杯酒,而后放下杯子,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屋里,确定父母都在卧室,便低声说道:“伟,他们都说我疯了,你觉得呢?”

韩双伟笑道:“你这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疯了啊。”

“还是你值得托付啊。”陈鸿感慨了一声,越发把声音压得更低:“真的有东西赖上我了,而且那个东西现在就在我的脑子里,刚才它又出现了,还警告了我,说我泄了密,会在24小时之内让我死亡。”

韩双伟的脸色“唰”的就白了,凉风袭来,陈鸿也不觉打了个冷颤。

两人对视着,一时静默无语。

“你别逗我了,听着瘆人!”韩双伟喝了口酒,强笑着说道。

“我真没骗你。”陈鸿有些激动的说道:“一定是陨石碎片携带了某种古怪的东西,侵入了我的脑子!”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韩双伟还是不信。

“鬼才知道!”

“要不,叫淼淼来商量一下?”

“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商量什么,就别吓唬她了。”

“给康晨晨打电话吧,他是警察。”

“别烦他了,那家伙这段日子负责一起凶杀案,没日没夜的加班。”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啊,那个东西有没有说怎么杀你?”

“没有,要不咱们报警吧?不让康晨晨知道就行。”陈鸿嘀咕道:“我这种情况,类似于被绑架,被威胁吧,警察不会不管的吧?”

“大哥,你准备跟警察怎么说?说自己被不明生物绑架脑子威胁了?”

陈鸿:“……”

“这样吧,我陪着你,陪够二十四小时,它不是说要你二十四小时之内死亡吗?咱们就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去,我看到底它怎么让你死!”韩双伟猛灌进去了一杯酒,神色狠戾。

陈鸿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我的好兄弟,来,走一个!”

“走!”

一个多小时过去,陈鸿醉眼朦胧地看着地上的两个空酒瓶,又看看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韩双伟,笑着推搡他道:“干什么?怂了?起来,继续战斗!”

韩双伟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不行了,怂了,怂了……呕!”韩双伟趴在了垃圾桶上大吐特吐。

陈鸿也觉得一阵恶心反胃,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扭头凝视夜空,满月照人,繁星点点,煞是好看,陈鸿想起来那糟心的事情,忍不住戟指叫喊道:“什么破流星,有本事再来一个啊!”

“傻哔!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哭狼嚎,你怎么不去死啊?!”对面楼层有人骂了一声。

陈鸿:“……”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陈鸿本来就不是一个怂人,在喝了酒之后,他什么都不怕了。

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陈鸿现在根本不信,谁能来弄死自己。

就是头有点晕,有点沉重啊。

麻蛋,好像酒后不能冲风……

也不知道昏沉了多久,一阵吵闹声突然把韩双伟给惊醒了起来,他抬头茫然的一看,陈鸿不在身边。

吵闹声来自楼下。

韩双伟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凑到露台栏杆边上探头去观望,只见楼下围了一群人,人群中空旷的地坪上还躺着一个人,那背影——

“是六楼露台上掉下来的吧?!”

“是,就是六楼的那个陈律师,我认识他!”

“他是不是有病啊?大喊大叫的,我还骂他了,让他去死,谁知道他真的就——”

“嘘,别说了……”

“快打急救啊!”

“……”

韩双伟肚子里的酒一下子全都变成汗水渗出来了,他转身就朝客厅里跑,嘴里喊道:“叔叔、阿姨,不好了!快起来!”


陈鸿做了一场大梦,他梦到自己跟韩双伟喝醉了酒,然后从六楼的露台上踏空摔了下去,摔死在了地上。

因为是梦,所以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陈鸿甚至还能看到自己躺在急救科的病床上正接受着急救。

医生们在摇头,走廊里站着愁容满面的父亲和哭红了眼睛的母亲,韩双伟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青梅竹马的玩伴林淼淼正在捂着脸啜泣,发小康晨晨一身疲惫,长吁短叹。

陈鸿觉得这个梦做的实在是太真实了。

有意思。

隐隐约约中,脑海中一声鸣响,先前那古怪的声音再度出现:“已经死亡,可以离体。”

一道荧光飘了出来,朝着窗外而去。

陈鸿惊愕之余,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

他要弄清楚,那声音到底来自哪里,藏在自己脑海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追得急,身旁突然快速的飘过去了个影子,陈鸿瞥了一眼,不由得吓了一大跳——那是个大叔模样的人,脑袋碎了一半,浑身血污,仅剩下的一只独眼幽暗呆滞,看起来恐怖异常。

大叔匆匆的飘了过去,也像是在追赶什么东西似的,仅剩的半边嘴里露出来的森森白牙给陈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一股幽暗的风隐隐袭来。

风中有泠泠作响的清脆之音,还有股好闻的香气。

陈鸿抬眼望去,只见医院大楼斜侧的空中,有一团黑色的漩涡,如同风暴一样,那大叔是冲着漩涡去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鸿竟然也有点想要奔漩涡而去的欲望。

但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决定继续追赶那道荧光。

他要弄清楚,藏在自己脑袋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跑了很远,却不觉得累,隐隐之中,陈鸿感受到有股不可捉摸的风在催着他,使得他的身体轻盈,步履矫健,精神抖擞,只是突然间,他来了股浓烈的尿意。

这尿意再度让他惊觉,自己是在做梦。

这得赶紧醒过来了,因为在很多时候,梦里尿其实就是真尿了。

这一点,陈鸿在小时候试验过,最终获得了母上大人一顿毒打作为奖励,所以他至今记忆犹新。

恍恍惚惚中,陈鸿听见了“咦”的一声,似乎有人在喃喃的说话:“又跟来了吗?”接着他便看见眼前有道白色的倩影飞快的闪了过去,不知所踪。

一片明亮照来,耀眼的灯在天花板上绽放光芒。

陈鸿连忙坐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尿床了,膀胱肿胀的厉害。

身子有些僵硬,脖颈酸痛,如同落枕了一样难受。

四肢麻木,脚底冰凉,半天都使不上劲,动弹不得,这一觉睡得可真是不好。

嗯?!

陈鸿陡然发现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自己正坐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鼻子里嗅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气。

枕边坐起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惺忪着问道:“你干什么?”

陈鸿错愕的看着那个女人,薄薄的睡衣,蓬松的长发,迷离的双眼,长长的睫毛,白皙秀丽的面庞,熟睡状态下红若桃花的脸颊,真是好看,可她是谁?

“干亏心事太多了,又做噩梦了吧?”女人冷笑着,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陈鸿能感受得到她的柔若无骨,却也感受得到她语气中的冷漠和讥讽:“出了这么多汗啊。”

陈鸿惶恐的下了床,麻木的四肢让他险些摔倒,他也骤然发现自己虽然没有戴眼镜却看得清楚周遭的一切!

他惊恐地打量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完全不认识!

这是谁的家?!

“田雨。”那女人迟疑着,也下了床,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你是醒着的还是在梦游?你不要装,你这次如果再假装是梦游,还打我,我,我是会报警的。”

“田雨?!”陈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身体上穿着的睡衣,不,都不是自己的!

他落荒而逃似的跑出了卧室。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墙上偌大的一副婚照,有那个女人,也有一个男人,男人的模样依稀有些熟悉,陈鸿端详了两眼,脑子里骤然刺痛,惊惧无比,这是他的家?!

那个女人的脚步声响起,似乎要出来。

卫生间的门开着,灯也亮着,陈鸿立刻钻了进去,然后一眼便望见镜子中的那张脸。

他猛地寒毛直竖!

镜子里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模样,那张脸,他认了出来,是他!

客厅中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亦是那个在三天前给自己疏导过心理的医生田雨!

陈鸿难以置信,狠狠的掐向了自己的脸颊。

疼!

太过于真实,这不像是在做梦。

他哈了一口气,却没有嗅到一点一滴的酒味,这证明他也不是处于宿醉状态。

试着伸手,手果然在动,修长的五指,小小的手掌,跟自己原来的手太不相同了。

试着抬腿,腿也在动,颀长而纤弱,动作拙劣而不协调。

再看一眼镜中的人,张嘴,眨眼,摇头,皱眉,竟然都一一照应。

可那浓密的黑发,干净而光滑的脸,明亮的眸子和高高的鼻梁,这原本都不属于自己。

扭头,那个漂亮的女人正惶恐的站在卫生间门口。

陈鸿受了惊吓似的“砰”的把门给关上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马桶,他尿意全无。

自己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喝醉了酒,然后被尿给憋醒的,为什么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脑海中陡然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可以沉寂……”

陈鸿错愕难当,汗水涔涔而下,他抱头嘶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方却再无回应。

陈鸿攥着拳头,猛然锤击自己的脑袋,生疼!

“啪啪啪!”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那个女人不安的喊道:“田雨!你到底在搞什么?”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把门开开!”

陈鸿稍稍冷静了下来,却没有动。

身上似乎渐渐温暖了起来,酸痛、僵硬和麻木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在消失。

陈鸿迟疑了片刻,颤抖着手,打开了门。

他不敢看那个女人,只是喃喃的说道:“我,我没事。”

声音也已经不是自己的声音了。

虽然很好听,带着深沉的磁性,但是陈鸿不喜欢。

女人警惕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怜悯的神情:“田雨,你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

“我没有。”

“我早就告诉过你,别做太多的亏心事!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自食恶果的。”

陈鸿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的身材好到了极致,脸也如同天使,只是目光中的厌恶和防备,却拒人以千里。

陈鸿低下了头,瞥见那女人瘦长的影子,蓦然惊觉,自己的影子呢?

壁灯就在身后,可是自己却没有影子被投射出来!

陈鸿只觉浑身发冷,手心里却溢满了黏湿的汗水。

他抬头看向那女人,目光古怪,她惶遽的后退:“你想干什么?”

陈鸿摇头道:“不干什么,我要睡觉。”


很大很豪华的一张床,两条被子,女人蜷缩进自己的被窝,背对陈鸿,只占据了床的一个很小角落。

陈鸿也蜷缩着。

他恐惧,他害怕,他无比渴望此时此刻有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

他明白了,真正的陈鸿已经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又在田雨的体内复苏了。

虽然这个身体还有些不大适应,但意识仍在,对于一个死者来说,该是最大的欣慰吧。

而且,还莫名多了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妻子。

只是这妻子的态度……

算了,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还指望什么?

“怎么不关灯?”刺眼的光芒让陈鸿想起来影子的事情,心情莫名的烦躁。

那女人却是一愣,扭过头来,狐疑道:“你要关灯?”

陈鸿诧异:“要睡觉了啊,为什么不关灯?”

女人说:“你以前从来不让关灯的。”

“是,是吗?”陈鸿心头掠过了一丝不安,像是做贼的时候被当场抓住了一样。

“没事,关吧。”女人似乎的反应平淡客气:“客厅里的也要关吗?”

陈鸿说:“全都关了吧。”

女人关了所有灯,又缓慢的爬上床,钻进被窝,离陈鸿更远了。

陈鸿心中暗忖:“这是正常的夫妻吗?同床异梦,各有一心?”

不过这样反倒也好,若是女人热情如火,陈鸿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女人很快便传来了绵长而轻微的酣息。

陈鸿松了口气,继而陷入了深深的失眠。

他沉吟思索,那个古怪的声音是存在的,现有的医疗条件又查不出它的存在,它侵占了自己的脑子,而后又带着自己的意识来到了田雨的体内,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鸿胡思乱想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是被那女人给叫醒的。

那女人冷淡的说道:“你再不去诊所,就要迟到了。”

诊所?

对了,田雨是个心理医生。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人怔住,片刻之后骂道:“田雨你有病吧?!”

陈鸿:“……”

“有新牙刷吗?”陈鸿洗漱的时候,站在卫生间里,看着柜上的洗漱用具,满脸惆怅。

女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柜子最下面一层有新的。”

“哦。”陈鸿找到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又问道:“那个,内衣有新的吗?”

“又怎么了?”女人皱眉问道。

陈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人嫌弃着,还是帮他拿了过来。

陈鸿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一副怎样的心情,脱掉了睡衣,换上了新的内衣,又穿上了自己“妻子”准备好的那套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笔挺的西装,单靠手感,就知道造价不菲。

精致的腕表,竟然也是自己最喜欢却不舍得买的牌子。

陈鸿的心情突然有了些好转。

他平生四大爱好——赚钱、喝酒、读书、下棋,赚钱是排在第一位的,生下来不是富二代让他耿耿于怀了很多年,可现如今,算是投胎转世成了个富一代吧?

这四室两厅一厨三卫的大复式豪宅,这一水儿的紫檀家具,这梦寐以求的腕表,田雨,可是真有钱啊。

“吃饭。”当他沉湎在奢靡中的时候,“妻子”叫他了。

餐桌上,精致的菜肴和鲜艳的果汁以及纯白的牛奶无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满了酒红色的实木地板,晃得陈鸿一阵恍惚。

他从富一代的喜悦中惊醒回来——仍旧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他第一次觉得明亮的光是这样的令人心悸。

好在那女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影子的事情,她自顾自的吃着东西,全程都没有跟陈鸿交流的意思。

陈鸿自然也乐得如此。

直到她吃完自己的早点,端走了盘子、杯子,才冷笑着说道:“快走吧,刚才你的病人朱芸芸已经打电话过来了,说她在诊所等你。”

“哦。”陈鸿接过了那女人递过来的手机和车钥匙,又忍不住喜悦起来,豪车,液显钥匙啊,跟李主任的座驾一样!

眼看那女人要走,他连忙问道:“等等,我,我忘了咱们的车停在哪里了。”

“又喝的昏天暗地,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女人秀眉轻蹙,抱怨了几句,但最终还是说道:“就在车库里停着,还能在哪里?算了,走吧,一起去,你要是不能开车,就别开了。”

陈鸿连忙说:“麻烦了。”

女人愕然的看着他:“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真是奇怪。”

陈鸿硬着头皮说道:“诊,诊所在哪里,我,我也忘了。”

女人忽然愤怒了起来:“田雨,你到底要跟我玩把戏玩到什么时候!?你是要表演自己得了失忆症吗?是不是过一会儿,你连我是谁也要忘了?”

陈鸿嗫嚅道:“我最近可能真的有些健忘,不是装的,对不起。”

女人目中惊诧的神色一闪而逝,她轻轻摇了摇头,略带怜悯的说道:“都说喝多了酒会弄坏脑子,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你的脑子已经混乱到了这种地步!”

陈鸿低着头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本来就不是我的脑子。”

“走吧,你送我去健身房,我们顺路。”

在“妻子”古怪的审视目光中,陈鸿进了车库,发动了那辆从来都没有开过的豪车。

顺,丝般顺滑。

手持方向盘,目视抬显,陈鸿感觉扬眉吐气,那是金钱的魅力。

路竟然是熟悉的。

陈鸿自己原本工作的律所,走的就是同样的路。

“喏,到了。”她指了指车窗外的写字楼,道:“不用我带你上去吧?”

“不用。”陈鸿心虚道:“我把你送到地方,再回来。”

“呵!心意领了,我在这里下车,只剩下一站路了,我走几步就到。”

陈鸿说:“前面一站路,是金盛大厦吗?”

“是啊,难为你还记得我在什么地方工作。”她冷笑着下了车。

眼看着她踽踽独行而去,陈鸿擦了擦额上溢出的汗水。

金盛大厦就是他原先工作的地方,他就职的律所就在那栋大楼上,没想到孟瑶也在那里工作。

有些事情,还真是难以捉摸啊。

把车拐进了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到了诊所所在的楼层,陈鸿迟疑着,不敢进去。

田雨心理诊所的门头、灯牌沉重阴暗,让陈鸿有种会被吞噬掉的感觉。

占据了他的身体,住进了他的家里,睡在了他的床上,吃着他妻子做的早餐,穿着他的名贵西服,戴着他的高级腕表,开着他的豪车,如今还要占据他的诊所,陈鸿觉得自己极其不厚道。

嘶……

陈鸿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突然意识到了某些麻烦的事情——自己变成了田雨,那田雨呢?

他会变成自己吗?

不行,要尽快回自己家去看看。

转过身来,对面,明亮干净,门头上写着“青红命理工作室”。

命理?陈鸿不禁一怔。

研究生死的吗?

要不,过去咨询咨询?

生和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鸿原本以为自己了解的很清楚,可现在,他糊涂了。

“你看什么?”清脆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吓得陈鸿遽然一惊,扭头看时,却是一个明艳至极的年轻女人。

她刚从电梯里出来,青衣粉裳,一袭简洁大方的改良汉服使得她看起来挺拔秀美,纤细的腰上悬着个天青色的荷包,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嘲弄:“我警告过你别再打我的主意,你不长记性吗?”

陈鸿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有人急急扯住了他的胳膊:“田医生,我等你好久了。”

陈鸿扭头看时,只见是个身穿白色短衫和黑色包臀裙的年轻女人。

“走啊。”女人催促道。

陈鸿狐疑道:“你是哪位?”

“我朱芸芸啊,你开什么玩笑。”那女人扯住陈鸿,匆忙进了诊所。

那汉服女子皱了皱眉头,揉着鼻子,目光犹疑起来,喃喃嘀咕:“奇怪,这个田雨,为什么身上有股死人的味道?”


朱芸芸把陈鸿按在椅子上,埋怨道:“你怎么又去惹那个邵青红?上次她整你整的不够惨吗?”

“上次怎么了?”

“上次你吃她豆腐,被她打了一顿还讹了一万块钱。”

“什么?!”陈鸿听见被讹了一万块钱,就惯性的肉疼,他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事情第一是家人朋友受到伤害,第二就是破财,他大声道:“居然被个女人打了一顿,还讹走了一万块钱!?怎么可能这么窝囊废!?”

朱芸芸冷笑道:“你这是在说谁呢?你不给,人家就告你强坚。”

“哦,那也算是活该,身为法律人,这个是坚决不能忍的。”

朱芸芸一愣:“什么法律人?”

“没什么。”陈鸿把自己的口头禅给说了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田雨,是心理医生,不是律师了。

敷衍了一句,他揉了揉鼻子,心里暗忖道:“田雨这家伙,家里守着那么好的一个娇妻,外面还乱搞事。”

倒是那个邵青红,也够彪悍的。

惹不起,惹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处邻居,是要注意了。

“喂,想什么呢?”朱芸芸问道。

“没什么。”

“我去倒点水。”

“您自便。”

“什么您不您的,搞笑。”朱芸芸一撇嘴,扭腰甩胯,袅袅娜娜的去了,看的陈鸿喉头一紧,暗忖道:“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心理有问题的啊。”

朱芸芸端了一杯温水,放在了陈鸿的案头,身子顺势倾了过去,几乎要贴上陈鸿的脸,嗲声嗲气的问道:“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鸿一惊,连忙往后挪了挪身子。

现在是看出来这个女人有问题了。

搞这么亲热干什么?很熟吗?

“应该是我问你吧?”陈鸿盯着她道:“你哪里不舒服?坐下来说吧。”

“讨厌!”朱芸芸笑了一声,扭腰绕进了办公桌内,坐在了陈鸿椅子的扶手上,一把抓住了陈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说道:“人家心里不舒服。”

陈鸿连忙抽手起身,闪到一旁。

椅子受力不稳,朱芸芸下盘过于丰满,“哎呀”一声,压翻了椅子,“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恼羞成怒发嗔道:“死田雨,你干什么呀!”

不知道为什么,陈鸿忽然有些躁动起来。

像是出自身体的本能反应,陈鸿嘿笑了一声,伸手拉起朱芸芸,顺势抱进自己的怀中,手已经摩挲在了她的肚皮上。

朱芸芸一声笑,扭着身子,回过头来,就准备跟他接吻。

陈鸿猛地醒悟过来,推开了朱芸芸。

不对!

这不是自己的作风!

是这具身体,控制了自己的意识?!

陈鸿骤然感觉头疼欲裂,他轻呼一声,用力的按住了太阳穴!

那里,青筋跳动,似乎要破肌肤而出。

朱芸芸有些愕然,道:“田雨,你的脸色不大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让开,我头疼……”

“要不咱们去医院看医生吧?”

陈鸿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蹲在了地上,汗水顺着脖子流淌,喉中“嗬嗬”有声,如同野兽,嘴角晶莹的口水也开始滴落。

朱芸芸伸手去拉他:“田雨,你怎么——”

“滚!”

陈鸿爆喝一声,抬头,伸手,一把将朱芸芸给推了出去。

“啊!”

朱芸芸厉声惨叫。

不是因为她被陈鸿给推倒在了地上,而是因为陈鸿抬头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张可怕的脸!

青筋跳动扭曲如同活虫一样的额头,布满血丝又暴突的眼球,扭曲的嘴角流着涎水偏偏还带着古怪的笑,脸颊上的肌肉如同被丝线牵引着机械的颤动,这不像是人,像是恶魔!

“砰!”

诊所的门被推开了。

一股幽幽的檀香钻进了陈鸿的鼻子。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头不痛了,手不抖了,眼前恢复了清晰,身体也恢复了力气。

陈鸿如梦方醒般,从地上站了起来,看见邵青红站在跟前。

“你们搞什么?”邵青红狐疑的看着他。

“哦,她不小心绊倒了。”陈鸿指了指朱芸芸。

邵青红根本不信,她也看向朱芸芸:“是吗?”

“是,是。”朱芸芸的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但看着陈鸿的模样恢复了正常,她便安心多了。

“绊倒而已,叫那么大声音干什么?”邵青红皱起眉头,不满道:“叫的整栋楼都能听见,还以为被怎么着了呢。”

冷哼一声,邵青红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

“刚才,你吓死我了。”朱芸芸满脸忐忑:“你到底怎么回事?”

“偏头疼吧,没事。”

“还是去医院吧,我送你,我瞧着你的脸色真的特别不好!”

“去医院还要花钱,现在也没什么了,去什么医院,嗯,医院?”

陈鸿猛然想起来了那个在医院里的梦。

似乎一切都跟那个梦有关。

梦中的场景,到现在仍旧是很熟悉。

梦醒了,就变成了田雨。

要不,去医院看看?

“那好,咱们去中心医院。”陈鸿说道:“谢谢你了。”

“有什么可谢的?”朱芸芸笑了笑,神情诡谲,看的陈鸿心里发毛。

上了车之后,朱芸芸并不着急开车,却突然把脑袋靠了过来,歪在了陈鸿的肩膀上,用幽怨的略有点发腻的声音说道:“乖,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呀?”

陈鸿眉头皱起,回想着早上“妻子”提到朱芸芸时的语气,恍悟过来,田雨跟这个朱芸芸的关系非同一般。

她不是什么病人,而是田雨夫妻间的第三者。

“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朱芸芸嗔怪道:“连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在诊所里还故意跟我保持距离,到底怎么了嘛?你是害怕诊所里的监控吗?咱们的事情,孟瑶不是知道吗?”

“我有点不舒服。”陈鸿实在是抵抗不住朱芸芸的搔首弄姿,身体又有些躁动不安起来:“赶紧去医院吧。”

“你哪里不舒服啊?”朱芸芸眼神勾魂夺魄,嘴里甜腻腻的说道:“我帮你治。”

“你到底去不去医院?!”陈鸿声色俱厉。

朱芸芸不情愿的瞪了陈鸿一眼,讽刺道:“你现在又准备当好男人了?”

“你这样不好。”

“不好?”朱芸芸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当初是你找我的,怎么着,说变心就变心了?结婚还有三年之痒呢,咱们连一年都不到,你就腻了?”

陈鸿皱眉道:“你可能是误会了……”

“好了!”朱芸芸恨恨说道:“我知道,孟瑶比我好看,又是瑜伽教练,身材万里挑一,性格贤惠温顺,我当然比不上,可是她有我刺激吗?”

说话间,朱芸芸又蹭了上来。

陈鸿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搂抱朱芸芸,更控制不住身体别处的异样,看着朱芸芸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他猛咬舌尖,疼痛的刺激下,精神大振,趁着清晰,他赶紧打开车门,蹿了出去,路边拦了辆车,风驰电掣而去。

直到走了很远,身体的异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手机里来了一条短信,是朱芸芸:“你过分了啊!”

陈鸿想了想,这个田雨,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他这身体,也太能惹事了。

怪不得他的妻子会是那种状态。

对了,他的妻子叫做孟瑶,职业是瑜伽教练。

亏得朱芸芸说了,也省的自己再去想办法知道了。

去到中心医院,陈鸿在急诊科转悠了一遭,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发现韩双伟、林淼淼等人。

或许,他们就只是在梦中出现的。

漫无目的的随意走动着,陈鸿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蓦地抬头,有个车被人推着走近。

白布蒙头蒙脚,家属泣涕交加,任谁都知道,推车上躺着的那个病人已经死了。

交错而过的时候,一阵风来,吹动着那白布,无意掀开了一角,陈鸿瞬间面如死灰!

因为他看见了白布遮掩下的半个脑袋。

半边嘴唇盖不住的森森白牙。

是梦中,那个随风飘走的大叔!

原来,他也已经死了。


离开了医院的陈鸿浑浑噩噩,茫然回顾,无处可去。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回自己的家看看。

自己的意识寄存在了田雨的体内,那自己的身体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是冰冷的尸体,还是如自己一样惶遽的田雨?

若是尸体,父母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若是田雨,自己该怎么办?

互换身体这种梗,在电影里好玩,发生到自己身上,可真是一言难尽。

当然,成为富一代还是很享受的。

可是,这个富一代大概很快就要名不副实了。

因为自己不是心理咨询师啊,以后的业务开展怕是要悲剧了。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打的到了永宁小区门口,刚下车,陈鸿便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韩双伟和林淼淼。

韩双伟神情沮丧,低头弓背,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

林淼淼的身影还是那么纤细婀娜,只是脸色憔悴多了,苍白的面容让她多了分病态的美。

她的眼睛一向好看,圆圆的,眸子晶亮,总是莹润,像是卡通片里出来的小萝莉,笑起来,眉眼弯弯,如同月牙。

只是现在,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忧郁。

陈鸿远远的望着他们两人,渐渐激动起来,甚至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觉得朋友对自己是如此重要过。

他忘了自己身为“田雨”的身份,径直走了过去,却听见韩双伟大声说道:“林淼淼,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陈鸿死了,难道我不伤心,我不难过!?”

陈鸿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脚步也凝固了。

果然,还是,死了吗?

林淼淼冷笑道:“你还知道伤心难过?!是谁让他喝了那么多的酒?是你!就是你害死他的!”

“不是我!”韩双伟脸色涨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极力争辩:“我没有劝他喝,你也知道,他的酒量比我大的多,是他一直在劝我喝酒!我喝醉的时候,他还好端端的,后面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那也是因为你!”

“不是我,我也愿意赔钱,我甚至愿意照顾陈鸿的父母。”

林淼淼冷笑:“你以为这样就弥补得了吗?”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韩双伟情绪激动的嚷了起来:“你是要我也去死吗?!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只要一句话,我马上去死!”

林淼淼怔了片刻,摇头说道:“就算他不在了,我也不会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韩双伟有点情绪失控:“这么多年了,我全心全意的对你,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啪!”

林淼淼一巴掌打在了韩双伟的脸上,她俏脸涨得通红:“你比不上。我也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是你害死了我唯一爱的人!”

韩双伟愣在当场。

林淼淼转身就走。

“噔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暴风骤雨,一下又一下,深刻的叩击在陈鸿的心上。

他隐约知道林淼淼像是喜欢自己,却从来不知道她喜欢的这么深。

他也知道韩双伟喜欢林淼淼,却从来都不知道他也陷的这么深。

看着他们吵架,陈鸿心里满不是滋味。

韩双伟突然冲着林淼淼的背影追了上去。

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林淼淼,疯狂的亲吻她的脖颈,嘴里说道:“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老婆!”

林淼淼尖声叫道:“你放开我!”

“他已经死了,你忘了他吧!”

林淼淼大骂:“你混蛋!”她奋力挣扎,愤怒的脸色通红,可是她娇小玲珑的身躯,怎么抗衡的过魁梧的韩双伟?

“救命!”林淼淼叫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抓住了韩双伟的头发,把他往后拉扯。

韩双伟吃了一惊,不得已放开了林淼淼,扭头去看,只见是个面目有点熟悉的男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你过分了。”陈鸿说道。

“你是田医生?”韩双伟突然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个人。

陈鸿曾经接受过他的心理疏导。

林淼淼也记得他是那个心理医生。

既然是熟人,韩双伟倒是镇定了下来,指责道:“田医生,我们只是情侣之间吵架。”

林淼淼冷冷道:“我们不是情侣。韩双伟,你恶心到我了,你要是再胡来,我会报警的。”

韩双伟沉默不语。

林淼淼又对陈鸿说道:“谢谢你,田医生。”

陈鸿凝视着林淼淼:“不用谢。”

“你,你——”林淼淼突然大为惊讶,脸色大变。

陈鸿一怔:“怎么了?”

林淼淼呆呆的看着陈鸿,喃喃说道:“你刚才的眼神跟他好像啊,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没事。”陈鸿的神情暗淡了下去。

“能请你帮个忙吗?”林淼淼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央求着陈鸿。

陈鸿点头道:“你说。”

林淼淼道:“我去那边公交站坐车,你能送我过去吗?”

“好啊。”陈鸿当然不会拒绝。

韩双伟却急了:“淼淼,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啊!我刚才就是一时冲动了,我不会再乱来了,你——”

林淼淼根本就没有理会韩双伟,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只冲陈鸿微笑道:“谢谢你。”

两人并肩走去。

只剩下韩双伟孤零零的一个人呆立原地。

陈鸿有点可怜他,可仍旧为他刚才的举动而生气。

怎么能这么对待林淼淼呢?

就算是再喜欢,都不可以勉强。

公交车站只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陈鸿和林淼淼走的都很慢,这条路其实他们两个都走过很多遍了,林淼淼经常来找陈鸿,陈鸿的家就像是林淼淼的家,熟悉的不能更熟悉了。

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无语。

陈鸿眼看着33路车远远过来,开口便道:“小六,你的车来了,慢点啊,到家了记得发个信息。”

“你——”林淼淼如遭雷击,整个人一下子歪在了站牌上,她惊恐而又欣喜的看着陈鸿:“你刚才说什么!?”

陈鸿蓦然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我,我先走了。”陈鸿不敢面对林淼淼的目光,不敢再看她,转身就走。

“你站住!”林淼淼追了上来,扯住了陈鸿的胳膊。

陈鸿站住,回头,林淼淼却慌张而又害怕的松开了手,稍稍退后,嗫嚅道:“你,你为什么叫我小六?”

“我,不是,我说的是小,小姐。”陈鸿瞬间便编制好了谎言。

“小六”是他给林淼淼起的绰号,因为林淼淼的名字里有六个水,林淼淼的幸运数字也是“6”。

林淼淼一愣,小姐?他刚才称呼的是这个吗?明明不是。

她不甘心的问道:“那你为什么知道33路车是我要坐的车?”

陈鸿讪笑道:“我是随口说的,因为我只看见了这一辆车过来。”

林淼淼失望了,可仍旧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我到家了之后给你回个信息?”

陈鸿“哦”了一声,道:“我是怕刚才那个男人继续骚扰你。”

林淼淼死死的盯着他,看了许久,33路车已经离开了,新的一辆又来了,又离开了。

陈鸿的脸上、脖子上满是汗水。

“哦。”林淼淼终于完全失望了,没什么可问。

他不是他。

样子完全不像,声音完全不像,神态完全不像。

可是,那句话,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真的是好熟悉啊。

还有,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为什么跟自己的那个他一样?

泪水,不争气的从林淼淼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陈鸿不忍再看,忙转过身去。

林淼淼的啜泣声很轻微,却声声入耳,陈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抓到了一样,有种血淋淋的刺痛。

右手掌心里,一拱一拱的,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他伸出手来看时,赫然瞧见掌心处突然出现了一块拇指肚大小的黑色光斑。

这是什么东西?

陈鸿有些吃惊。

一股吸收感从手心传来,那光斑闪烁了起来。

“啊。”林淼淼突然轻呼一声,歪倒在了地上。

陈鸿慌忙去扶她,却蓦然发现林淼淼的影子在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起来了一样,竟然渐渐离开了地面,朝着他的右手飘去。

是手心的光斑在作怪!

陈鸿惊骇至极,连忙握住了右手,往后退开一步,不敢再碰林淼淼。

林淼淼的影子又飘落回了地上,变成浅浅的一道。

林淼淼哼了一声,难受的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捂着脑袋,神色痛苦。

陈鸿愕然了片刻,转身就跑。

等林淼淼再抬头的时候,陈鸿已经跑远了。


陈鸿不敢再接近林淼淼,他刚才陡然冒出了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至于手掌心出现的奇怪光斑,更是令他恐惧。

自己没有影子,掌心的黑色光斑却能吸收旁人的影子,而且被吸收者竟然那么轻易的就眩晕倒地,实在是恐怖!

刚才如果不是及时收手,林淼淼的影子怕是要被自己给完全吸走了,若真如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陈鸿心有余悸,伸开手来,又看了一眼,奇怪,此时,掌心处的黑色光斑已经消失不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鸿正自诧异,迎面撞来了一拳,正砸在脸上!

陈鸿一怔,这一拳挨得有些麻木,却并不疼痛。

看来田雨的这具身体,跟自己的意识,还并没有完全的贴合。

打人的是韩双伟,他气喘吁吁,啐道:“要你多管闲事!”

陈鸿揉了揉鼻子,审视着韩双伟。

韩双伟本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会还击的,甚至做好了要打一架的准备,结果对方不但没有还手,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只是古怪的看着自己,这让韩双伟不由得有些诧异。

其实陈鸿想的很简单,挨一拳就挨一拳吧,只当是欠这个朋友的。

自己的死,带给他的麻烦似乎很多。

自己虽然死了,爱自己的人却像是变得更多了,他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朋友,没有了恋人,只多了负罪感。

更何况,挨打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

再者说,身为法律人,向来不主张用拳头解决问题。

“古古怪怪的……”韩双伟嘟囔了一声,转身走了。

“哎,你别再缠着她了。”冲着韩双伟的背影,陈鸿说道。

韩双伟蓦地回头,目光凶狠的像一头野兽:“有种你再说一句!?”

陈鸿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别打架,打架的法律成本高,轻者拘留罚款赔钱,重则判刑。”

韩双伟确实还想打人,他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可是看着对方的眼神,听着对方说的话,他却怔住了。

这个田雨很像,很像那个人。

摇了摇头,韩双伟终究还是走了。

“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暴躁。”陈鸿嘀咕了一句。

他本来还想回家,可是在小区门口站了许久,他始终没能鼓足勇气进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父母。

此次回来,他已经确定自己死亡。

以此来说,父母当然是足够痛心了,自己以田雨的模样去见他们并非好事,就让他们先慢慢抚平伤痕吧。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田雨”,田雨的意识哪里去了,手心的光斑又是怎么回事,怕是一时之间弄不明白的。

无处可去,先回那个诊所吧。

回到写字楼,走出电梯里的时候,陈鸿看见邵青红陪着一男一女从工作室里走了出来。

还是那一身打扮,天青色和粉红色搭配的汉服装束。

真是艳丽极了。

“刘先生,再会。”邵青红只迈出门口,便驻足了:“你夫人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的。”

那刘先生眼窝深黑,一看便知道是睡眠不好的人,他冲邵青红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放心,我能解决。”邵青红笑道:“其实如果这次你带够钱的话,这次就能解决。”

“钱是没有问题的,下次肯定带够。”刘先生瞥了陈鸿一眼,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那女人的面孔有些浮肿,肤色苍白,眼睛有些发红,她面无表情的跟在那刘先生的身后,一点声息都没有,走路像是在飘行,陈鸿不由得看向了她的脚,却悚然发现,地上没有她的影子!

她藏在了那刘先生的影子中。

掌心又在隐隐发痒,陈鸿伸开手来看了看,黑色光斑再度浮现,他连忙攥住拳头。

猛然抬头,那面孔浮肿的女人已经到了陈鸿跟前,目光发直,死死的盯着陈鸿。

陈鸿后退。

“你能看见我?”

那女人没有张嘴,陈鸿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一股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让陈鸿极为愕然,他看了看邵青红,又看了看那刘先生,发觉他们果然都没有在注意那女人。

“他们看不见我的,我用意识跟你交流,他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的。”浮肿女人幽幽的道:“好奇怪,你为什么能有身体?”

陈鸿诧异的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有身体?”

女人道:“因为你和我一样,已经死了。”

陈鸿颤抖起来。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仍旧害怕听见这句话。

女人道:“我走了,别说出去,不然我们都会有麻烦的,邵青红很厉害。”

此时,刘先生已经进了电梯,那女人匆匆跟上。

陈鸿看着她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飘了进去,站在了那刘先生的背后,只露出一双目光发直的红色眼睛。

电梯门缓缓关闭,刘先生打了个寒噤,惶遽的朝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他的脸已经和那女人的脸贴上了。

电梯门也在此时完全闭合。

这诡异可怖的情形让陈鸿看的心悸。

“喂!”邵青红走了过来,面色不虞道:“你一直盯着我的客户干什么?”

陈鸿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陈鸿转身要走,邵青红却快步抢过,拦住了他的去路,目光森然的盯着他,道:“田雨,你今天有些古怪。”

“我有什么古怪了?”

“你像是变了一个人。”

“呵,谢谢。”

“我不是在夸你,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死人的味道。”邵青红嘴角轻扬,笑容瘆人。

陈鸿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女人,果然很厉害。

“别开这种玩笑。”陈鸿转身要走,邵青红却再次拦住了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影子给缠上了?”

陈鸿眉头皱起:“影子?”

“就是肉体消亡之后,执念不消形成的离体意识,也有人说是脏东西。”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陈鸿心中吃惊,但仍旧努力镇定,道:“这世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刚才那个男人,已经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了。”邵青红冷笑道:“他的妻子死了,但是他却感觉他的妻子一直都跟着他,缠着他,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田雨,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你求我帮你的话,我给你打九折。”

陈鸿摇了摇头:“你还是先帮那个刘先生吧,他的情况确实够严重的。”

邵青红一怔,古怪的看着陈鸿,道:“你刚才一直盯着他看,难道你也发现了什么?”

“没有。”陈鸿不想再多说,低着头,从邵青红身边绕过,想要回到诊所里去。

邵青红身上一股香气弥漫在空气里,让陈鸿分外不安。

先前,那股香气曾压制了田雨身体的异动,可现如今,它让陈鸿觉得极度危险。

“等等!”邵青红突然惊声叫道:“田雨,你为什么没有影子!?”


陈鸿心中一惊,脸色已然大变,这个秘密,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

他转过身来,发现邵青红满脸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手中还多了一把半尺长的、漆黑色的、匕首一样的短刃。

陈鸿眉头紧皱:“你想干什么?”

“你果然已经死了!”邵青红目色凝重道:“怪不得,我嗅到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鸿沉声道:“如果是开玩笑的话,就适可而止吧。”

“呵呵……”邵青红发出一阵冷笑,短刃握得更紧了些,一道冷光在锋芒上闪烁,看的陈鸿极为惶遽。

“你骗不过我的鼻子,我是被认可的猎影者。”邵青红森然道:“你也赢不过我手中的猎影刀,说吧,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陈鸿被那猎影刀的寒芒弄得心慌意乱,说道:“我明明活的好好的。”

“还要狡辩吗?”邵青红蓦地娇叱一声,纵身跃起,手中的刀恶狠狠的刺向了陈鸿的胸口!

陈鸿万没有想到,邵青红居然真的敢行凶!

打是不可能打的,陈鸿秉承的原则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遇到危险先跑路后报警,这可是身为一个法律人的基本觉悟。

眼看刀近,他急忙往旁边闪避,想要按动电梯,跑路报警,但见一道黑光从眼前掠过,邵青红的左手已经扼住了陈鸿的脖子,将陈鸿摁在了墙上,右手猎影刀横在他脸前:“还想跑?你跑得了吗?!”

陈鸿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这个窈窕纤弱的漂亮女人竟有着出奇大的力气,根本挣扎不动。

“你疯了!?”陈鸿喝道:“你要杀人吗?我报警了!”

邵青红冷笑道:“你本来就是个死人,还怕被我再杀一次吗?还报警?你报啊!”

“救命啊,有人杀人了!”陈鸿现在知道,为什么田雨会被邵青红揍了一顿还乖乖拿出了一万块钱。

这就不是个女人啊。

“你叫啊,叫破喉咙看看有人来没有。”邵青红吃吃笑着,猎影刀再次朝着陈鸿的胸口刺去。

干脆迅捷,没有丝毫留情的迹象。

“好了!”陈鸿叫道:“我投降!”

邵青红停止了刺的动作,笑道:“你投降?”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鸿道:“我认怂了。”

“这样的态度不管用。”

“不会又让我赔钱吧?”陈鸿最恨破财了,哭丧着脸道:“要钱没有,要身体有一具,你为所欲为吧。”

“滚!”邵青红啐了一口,骂道:“当我是什么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死后没有影子,却还有身体的?”

“我不知道。我是喝醉了酒,做了个梦,梦醒之后,就发现自己没有了影子。”

“真的?”邵青红有些惊诧,也有些失望。

“你刀都架我脖子上了,我还能说假的吗?”

“我不信。”

“那你要我怎么说?我怎么说你才肯信?”

邵青红死死的盯着陈鸿,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

很可惜,陈鸿的目光从容,眼神镇定,不像是在说谎。

“放开我吧。”陈鸿说:“你要问的,我都说了。”

邵青红松开了手,收起了猎影刀,盈盈一笑,道:“田雨,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客户看,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没有。”

“别撒谎,你跟我合作,我帮你保守秘密。”邵青红面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如果合作的好的话,我以后说不定还会救你。”

陈鸿一愣,道:“救我?”

“你以为影捕会放过你?”邵青红冷笑道:“死了的人,还妄想留在世上吗?”

陈鸿的瞳孔骤然紧缩:“什么是影捕?”

“现在是我在问你。”邵青红气势强盛道:“你肯不肯跟我合作?”

“如果我不肯呢?”

“那我就代替影捕,除掉你,这样,我还能从影捕那里拿到一笔赏金。”

陈鸿心中彻底不安起来。

但凡死过一次的人,决不会再想死第二次。

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你要我跟你合作什么?”陈鸿边说,边低头看向地板,他在找邵青红的影子。

走道里有灯,灯在邵青红的身后照出了一道浅浅的影子。

邵青红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来做我的助手,让我用用你的能力。”

“开多少钱?”

“钱?那是你痴心妄想了。”邵青红皱眉道:“谁不知道,我是雁过拔毛,想从我这里弄到钱,下辈子都别想。”

“比我还财迷啊!”

“我是在包庇你,冒了很大的风险,一旦事情泄露,影捕会找我麻烦的,我不问你收费就可以了,你还想要钱?白日做梦!你到底干不干!?”

麻蛋,这是要逼死人啊。

陈鸿暗暗的咒骂,决定破釜沉舟。

身为一个法律人,陈鸿是不愿意跟人动手的,除非触及到自己的底线。

譬如家人朋友和自己的生命危机,譬如破财危机。

他默默的伸开了右手,掌心对准了邵青红的影子,黑色光斑闪烁起来,那股吸收感再度出现,影子颤动了起来。

邵青红蓦地脸色一变,身子轻晃,心中惊愕道:“怎么回事?”

她的影子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但仍旧在地上附着,不像林淼淼的那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吸起。

陈鸿咬了咬牙,怒起精神,加大了意念,邵青红的影子终于有了快要离地而起的征兆。

“你在捣什么鬼?!”邵青红终于发觉了陈鸿的古怪。

“嘿,被你发现了啊。”陈鸿狞笑着,索性把手朝着邵青红抓去。

邵青红往后猛然跃开,连带着自己的影子也移出去了很远,陈鸿掌心中的吸收感立时消失。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对付的。

但至少,她放开了手,逃了出去。

陈鸿松了口气。

“邵青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是好惹的。”陈鸿说了这么一句逼格满满的话,警告的瞥了邵青红一眼,哼了一声,转身朝着诊所走去,心中忖道:“这一刻,老子一定帅呆了。”

盯着陈鸿的背影,邵青红剧烈的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直到现在,她脑海中的眩晕感才消失,但仍旧忍不住心中极度惊诧,因为就在刚才,她竟然有种距离死亡很近的感觉。

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刚才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可是比影捕能力还要出众的猎影者啊。

进了诊所,关上门,耳听着邵青红离去的脚步声,陈鸿终于支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他靠着门,大口喘息,浑身都是虚汗。

他刚才努力想要吸收邵青红的影子,却没有成功,这反而让他的精神变得极为疲惫,身躯也有些酸软起来,此时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就像是剧烈运动之后的难受感觉。

好在,吓退了邵青红。

这个女人,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居然能在自己身上嗅到死人的味道!

她那是什么鬼鼻子?

死人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腐臭味吗?

陈鸿自己嗅了嗅,并没有。

喘了半天,恢复了点力气,陈鸿把鞋袜给脱了,闻了闻自己的脚,都没有什么味道。

邵青红大概有迥异于常人的鼻子。

她说自己是猎影人,大概也不是夸夸其谈。

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交锋,陈鸿已经不畏惧邵青红了,他现在倒是更担心邵青红口中所谓的“影捕”。

影捕,是什么存在?

原来肉体消亡之后还存在的意识被称为影子?

影子是不允许存在的?

可就如邵青红所问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身体?

算了,该来的,迟早要来。

该知道的,也迟早会知道。

空无一人的诊所,再加上虎视眈眈的邻居,陈鸿不敢久待,决定尽快回家。

张望了一眼楼道,邵青红已经不在了。

陈鸿立刻闪身出去,连电梯都不敢走,从步梯匆匆下去。


陈鸿手里一直都紧紧的捏着手机,准备情况稍有不对就报警。

警察叔叔是万能的!

好在,这一路有惊无险,安全到家。

夜里,华灯初上,璀璨的霓虹,晃动的烛光,灿若桃花的美人,香气弥漫的晚餐,这种温馨的场景,本该是上天馈赠给两人世界最好的礼物,可惜,并没有。

孟瑶的心情原本是很好,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肴,哼着小调,摆好了蜡烛和红酒杯,正要舒舒服服的坐下,结果陈鸿回来了。

孟瑶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去:“你怎么回来了?”

陈鸿有些愕然:“我不能回来吗?”

“你当然能回来,你买的房子嘛。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是在给朱芸芸深入治疗吗?”孟瑶冷笑道:“先要日料疗法,然后是电影疗法,最后是酒店疗法,一条龙服务,不到天明不罢休。”

陈鸿苦笑一声,说道:“我跟朱芸芸没什么,你想多了。”

孟瑶皱起了眉头:“又腻了?也是。”

陈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看来田雨在自己妻子的心目中全然已经没有了信任感,自己再解释,也都是浪费口舌。

况且,又没有什么必要。

反正自己也不是田雨。

默默的脱掉了外套,换好了鞋子,陈鸿瞥了一眼餐桌,上面没有自己的碗筷,那就饿着肚子吧。

陈鸿打算洗澡睡觉,这一天,太累了。

“过来吃吧。”孟瑶瞥了他一眼,举着高脚杯碰了一下酒瓶,说道:“喝点酒,我们聊聊。”

“谢谢,可是我不想喝酒。”陈鸿抱歉的说道:“对不起。”

孟瑶一怔,随即也放下了酒杯,冷笑道:“真是怪事,你曾经说过,如果在酒和女人里面选择的话,你宁愿放弃女人的。”

“是吗?”陈鸿揉了揉鼻子,道:“我忘了,就当没说过。从今天起,我戒酒了。”

孟瑶眼神惊愕。

陈鸿自己也难受,毕生四大爱好,赚钱、喝酒、看书、下棋,现在不得不去掉一个,成三大爱好了。

毕竟喝酒要了自己的命。

他说:“我是认真的,你可以监督。”

“我又管不着你。你不喝就不喝吧,可以看我喝。”孟瑶重新端起了杯子,冷冷说道:“难得你这么早回来。想一想,我们两个结婚了三年,你已经有两年零八个月没吃过我做的晚饭了吧?”

“啊?这么久了吗?那以前可真是对不起你了,对不起。”陈鸿也觉得吃惊,连忙替田雨道歉。

孟瑶古怪的看着陈鸿,诧异于他的态度。

自己的丈夫,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竟然有些陌生感,这股陌生感甚至淡化了一些自己对他的厌恶。

他是打算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

不,不会的,狗改不了吃屎,孟瑶不信自己的丈夫会悔改。

连戒酒的事情都不会信。

她太了解他了。

陈鸿洗了手,拿了碗筷,坐在了餐桌上,冲着孟瑶笑了笑:“这菜,做的可真精致,色香味俱全。”

孟瑶对这夸奖毫无喜悦感,淡然道:“吃吧。”

在这一顿烛光晚餐中,陈鸿始终都没有喝酒,他生前曾经是千杯不醉,无酒不欢,而今滴酒不沾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意外死亡耿耿于怀。

醉后坠楼而亡,真是丢人丢遍了整个小区吧。

但是孟瑶却喝了不少。

从她喝酒的样子来看,陈鸿就可以断定她并不会喝酒,也不常喝酒。

那酒,不是什么红酒或者甘白,而是度数不高的,带甜味的佐餐酒。

她大概是心情不佳,所以才会借酒消愁的吧。

可能真是红颜薄命啊,陈鸿暗暗感慨,如此姿容,却如此凄苦。

今晚,要不要安慰她一下呢?

如果安慰了,算不算是犯了罪呢?

从法理上来说,只要不违背妇女意志,就不算。

但是,自己表面上是田雨,内心是陈鸿。

对于田雨,她大概不拒绝,可是对于陈鸿,她应该是拒绝的。

从这方面来说,就算是违背了妇女意志,算是犯罪了。

唉,身为法律人,还真是受约束啊。

陈鸿胡思乱想,吃饭都没滋没味。

本来,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又是名义上的妻子,如何能心平气和?

孟瑶自然是不知道对面坐着的那个心怀鬼胎的人在想些什么龌龌龊龊的事情,她只是喝酒。

闷不吭声的喝酒。

不过是半瓶下肚,孟瑶便开始呢呢喃喃,摇摇晃晃,醉眼朦胧,她拿起筷子,指着陈鸿突然开骂:“田雨,你就是个王八蛋!”

“对对,田雨是个王八蛋。”陈鸿先是一怔,随即就附和的心安理得。

“无耻!”

“对,田雨无耻!”

“下流!”

“田雨最下流了。”

“你对不起我!”

“对不起,田雨给你赔罪了。”

“我是脸不漂亮还是身材不完美?我是上不得厅堂还是下不得厨房?你凭什么在外面勾三搭四,给我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田雨是王八蛋,无耻下流,对不起,给你赔罪了。”

“对不起就行了吗?喝酒!”孟瑶面红耳赤,杏眼圆睁,掐着陈鸿的脸,作势要灌酒。

陈鸿没想到娴静端庄的孟瑶会在喝了一点点酒之后性子大变,起身道:“好了孟瑶,你喝醉了。”

“你说谁喝醉了!?”孟瑶大怒,伸手一把将陈鸿推到了沙发上,又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吊带。

陈鸿吃了一惊,看着眼前面若桃花、红唇鲜艳的玉人,不觉咽了口唾沫,心中不安的想:“难道今晚自己要毁掉名节?”

珍藏二十余年的童男之身要被夺取?

算了,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的,就勉为其难吧。

陈鸿闭上了眼睛:“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却听孟瑶叫嚷道:“说我喝醉了?你才喝醉了,让你见识见识凌空一字马!”

“哗”的一声,陈鸿连忙睁眼,却见孟瑶把腿劈到了自己的胸膛上,杏眼圆睁,喝问道:“我喝醉了没有!?”

“没,没有……”陈鸿都惊呆了!

这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怎么会是这种画风?

难道不该是酒后那什么吗?

“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

“我告诉你田雨,你就胡来吧!总有一天,我会阉了你的!哼哼……”

陈鸿顿时觉得某处冷飕飕的,他缩了缩脖子,说道:“我以后不会胡来了。”

“呵呵,继续喝……”孟瑶满意的笑了两声,正要起身,却忽然腿一软,脑袋一沉,趴在了陈鸿身上不动了,嘴里喃喃有声,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话。

陈鸿斜觑了她一眼,见她已经睡着了。

温香软玉在怀陈鸿也不舍得动。

陈鸿轻轻抚摸了一下孟瑶的脸颊,孟瑶忽然动了。

鲜艳的红唇凑了上来,湿润柔软,带有酒的香甜,陈鸿的脑海中瞬间有些空白,有些混沌,有些迷乱开来。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陈鸿正无法自持,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孟瑶突然抬起头来,“哇”的一声,吐了!

对,吐了!

吐了陈鸿一身!

陈鸿傻了眼。

麻蛋!

要不要这么惊喜!?

陈鸿骂骂咧咧的,不得不赶紧起来,扶着孟瑶,抱住了她的脑袋,让她朝着垃圾桶吐,等吐完了,陈鸿又伸手把她嘴里的呕吐物给抠了个干净,然后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脸,把她抱上了床。

端来温水喂了几口,盖好薄杯,又放了一杯水在床头柜上,开了夜灯,陈鸿才精疲力尽的走出卧室。

脱掉自己的脏外套,丢在洗衣池里,重新回到餐厅,收拾好了残羹冷炙,洗涮了碗筷,又去洗澡。

这一顿折腾,让陈鸿心中憋了一股邪火。

回到床上的时候,陈鸿决定要好好收拾孟瑶。

合法夫妻,为爱鼓掌,天经地义!

他伸手去拉孟瑶的被子,不料孟瑶嘟囔了一声,一脚踹来,径直把陈鸿踹到了床下。

“你大爷的!”

陈鸿气急败坏,爬了起来,又羞又怒,本要再度躺回床上,可看见孟瑶那条又白又长的腿和健美的脚踝,不知道怎么的,心中陡生一股惧意。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喝醉了,跟死鱼一样,有什么乐趣。

有尊严的男人,都睡沙发。

陈鸿抱着自己的被子,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心安理得的躺了下来。

孟瑶的喃喃呓语从卧室传出:“田雨,你个王八蛋!”

陈鸿:“……”


直到过去了许久,孟瑶才不骂了。

陈鸿也安心下来。

张望着落地窗外的夜灯,手脚骤然一片冰凉,感受着意识突如其来的对身体的排斥,陈鸿有些不知所措。

田雨的这个身体,到现在为止,陈鸿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

时不时的,某个部位就会有种僵硬麻木的感觉。

到底不是自己的啊。

器官移植都会出现排斥,身体和意识也会吧。

算了,还是睡觉吧,太累了。

昏沉中,陈鸿觉得有股冷风在悄然逼近,掌心中的痒痒,让他一下子惊醒了起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黑暗中,有个人,影影绰绰的,站在眼前。

是孟瑶吗?

不是!

是个男人!

刹那间,陈鸿瞳孔骤缩,眼前的男人是田雨!

“你是谁?!”田雨的眼球完全是白的,暴突着,目眦尽裂,嘴里发出的声音嘶嘶作响,如同毒蛇吐信,两颗微微显露的獠牙若隐若现在嘴角。

他的指甲,根根尖长,锋锐,如同利刃!

陈鸿惊愕: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田雨飘然逼近,陈鸿的太阳穴骤然疼痛!

一如之前在诊所的那次,有种撕裂感锥心刺骨,像是灵魂要抽离身体而去!

“田雨,你迟早要遭报应的……”孟瑶呢喃的声音突然传来。

田雨一怔,把脑袋扭向了卧室。

陈鸿陡觉轻松,右手掌心的黑色光斑瞬间显现,脑海中一片沉寂,太阳穴不再疼痛,那种灵魂的撕裂感消失不见了。

田雨扭过头来,白色的眼球咕噜噜的转动,似乎是没有瞳仁,也能看见。

陈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惊疑不定的看着田雨:“你终于回来了啊。”

“是你?你是那个律师啊。”田雨认出了陈鸿,狂态忽然收敛,语气也没有那么暴戾了。

“你能看出来我是谁?”

“我能看穿你的意识,快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那我属于哪里?”陈鸿抬头看着田雨,对于这个品行不端,曾经诊治自己,说自己心理有病的人并无好感。

“你先出来!”田雨急切的说道:“快点从我的身体里出来!”

“然后呢?”陈鸿皱眉道:“你是打算要回你自己的身体?”

田雨不悦道:“我怎么处置自己的身体好像与你无关吧?这是我的身体,你快点出来!”

“关键在于,我怎么才能从你这具身体内出来?”

“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田雨冷笑,面带诡谲的神情,飘然上前,伸出手来:“那我来帮你,盯着我的眼睛,我试试用催眠术来帮你。看着——”

陈鸿瞥向了田雨的眼睛,那眼睛里白花花一片,如同煮熟的鸡蛋,镶嵌在眼眶之中,恶心至极。

陈鸿不知道这还怎么催眠。

田雨嘴角的笑阴冷起来,有涎水流出,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陈鸿陡然警觉,他为什么像是要吃了我的样子?

馋的流口水?

“你不会有什么诡计吧?”陈鸿躲开了田雨的眼睛:“你这个人品行不端,我难以信你。”

“你怎么这么罗嗦!?”田雨喝道:“快点,看我的眼睛!”

“你全剩下眼白了,还看什么看?”

“你——”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一阵风声紧凑,田雨突然脸色大变,骂了声:“该死的贱人!”又指着陈鸿低声喝道:“你不许泄露我的行踪,我走了!”他身形一飘,立时钻进了卧室。

陈鸿吃了一惊,连忙跟进卧室,却见田雨已经无影无踪。

他走了?

陈鸿不觉愕然。

卧室中确实没有他的踪迹。

陈鸿又走到客厅,正觉古怪,眼前蓦地白影晃动,一个女人出现了。

白色的贴身的纱衣,银色的披肩的头发,身影极快的在各个厅室都转了一圈,然后又闪到客厅,看向陈鸿。

她的眼睛分明很好看,却迸射着如刀一样凌厉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两人目光交错而过,那女人愣了片刻,失声道:“你,你,你居然看得见——”

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陈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打量着眼前漂亮的女人,道:“我怎么了?”

她的目光扫视过陈鸿上下,极为惊愕:“你是影子,但是你抢占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鸿瞥看着地板上,月光一片,并无那女人的影子,便冷笑道:“那你呢?你是什么东西?”

那女人不再答话,袖子里却毒蛇吐信般陡然蹿出来了一条白色丝线,如藤蔓般迅速缠上了陈鸿的手臂,喝道:“给我出来,回影界去!”

陈鸿只觉得手腕处锥心刺骨般疼痛,不由得伸手去拽。

她厉声喝道:“你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吧。”陈鸿冷冷道:“你是幽冥地界的勾魂使者?还是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放了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世上没有那种东西!”那白纱女人喝道:“快些让自己的意识离开这具身体,回影界去!”

“影界?什么是影界?”

“肉体消亡之后,意识离体,化作影子,前往的世界。”

“意识为什么要化作影子?”

“因为死人不配再享受光明,你太罗嗦了!”

“是因为不懂才要问。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管我?”

“我是影捕,影界的执法者!”

陈鸿心中一动:“原来,你就是影捕?”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了的人还这么多废话的,你去了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个时候不必多问!”女影捕不耐烦了起来,右手轻挥,一道毫芒迸射出了窗外,肉眼可见的一团幽暗漩涡如同花朵陡然绽放开来,也好似是在宣纸上泼了一瓶墨水,黢黢黑亮,渗透蔓延。

泠泠作响的声音清脆悦耳,风从那漩涡中渗透出来,带着微弱的、好闻的、像极了兰花的香气,吹动着那影捕白纱猎猎作响,她满头的银发也随风飒飒飞舞,真是美丽的不像人间女子。

“真是好看……”陈鸿呆了呆,衷心的评价道。

影捕一怔,喝道:“你说什么!?”

陈鸿大献谄媚之词道:“我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影捕,不做明星真是可惜了。”

“你闭嘴!”影捕的脸皮似乎很薄,恼羞的脸色通红,手上也更用力了。

一股引力拉扯着陈鸿,一如那天夜里做的被尿憋醒的梦中经历。

“别别,勒疼了!哎,那是什么地方?”陈鸿指着空中的漩涡问道。

女影捕一怔,喝道:“装什么傻?!离体的意识都见过它,你也必定是从它那里逃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没有从那里逃出来。”陈鸿摇头道:“但我确实见过它。那天夜里,我做过一个梦,看到了它,也被它吸引了,但是我有别的事情,没有靠近它。”

女影捕诧异的打量着陈鸿:“你还没有进过引渡漩涡?!”

“不明所以。”

“只有被引渡漩涡吸走,才能到达影界,那才是你的归宿。”

陈鸿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影界是个什么地方。”

“去吧,那是个好地方,如果你一直逗留在现实世界,迟早有天会魇化的。”

“魇化是什么意思?”

“魇化,就是影子堕落的开始,你不需要了解的。”女影捕的神色柔和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只是一道死人的意识,却又能抢占别人的躯体,又不是从引渡漩涡中脱身的非法流亡影子,真是异类。

女影捕不想对他过于严厉,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意识念力强的惊人,居然能抗拒自己的捕影法绳!

她怕自己的态度不对,反倒会激起陈鸿的剧烈反抗,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万一,他魇化了,怎么办?

毕竟,自己还在追捕着另外一个刚刚成形的魇,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陈鸿心中倒是隐隐的有那么一股要追随风去,进入引渡漩涡的想法,这很奇怪,仿佛是来自本能的愿望,一如那天夜里在医院的感觉,但是他突然间又心生不舍:“如果我不想去呢?”

“不去不行!”影捕断然拒绝。

“我还想留在现实世界,这样还可以看看我的父母,还可以赚钱,可以享受为人的生活。”陈鸿说:“你说的那个影界,我根本不了解,我也不想让它成为我的归宿。”

“你是要反抗影界的秩序吗?!”影捕严肃的说道:“要知道,叛逃影界的影子是‘非法流亡影子’,下场都很惨,既要受到影捕的通缉,也受猎影者的猎杀。而成为魇的下场会更惨!”

“到底什么是魇?魇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占据这具身体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肉体消亡之后,意识只能去影界做影子,千万不可以妄想留恋人世间,否则就会因为欲望滋生,成为危害人类的魇,魇几乎没有人性,极端自私自利,暴戾凶残,以吞噬意识为强大之道,连自己的亲人都会残害,你不想成为那种生物的。”

陈鸿骤然有些恍悟。

刚才,田雨一直催促自己离体,又眼馋诡谲,难不成他就是魇?

他想等自己离体之后,进行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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