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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无删减全文

十三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云清絮提着烧鹅进府时,兄长正坐在院中读书。院门大开,院风微冷,吹着那烛火明明灭灭。他手边还放着她走时煮好的大麦茶,都已凉了,他却不甚在意。一边读书,一边喝茶,一边……等她。云清絮的脚步故作轻快,先将那烧鹅放到桌子上。“兄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打开烧鹅,满院甜香。他却并没有多少欢喜,声音也有些冷。“去哪儿了。”云清絮讪讪,将手背在身后,“就是出去走了走……”“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云清絮还没开口,走街串巷的更夫便打了更声。“亥时三刻,鸟藏鱼潜……”“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云清絮的话堵在嘴中。“我出门前有没有交代过你,酉时之后若还没回家,那就禁足一个月。”云清絮恼了,“兄长!你怎么这么霸道!”她从前山里钻地里跑的,就是子时才回,兄...

主角:云清絮渊儿   更新:2025-02-08 22: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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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清絮渊儿的其他类型小说《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十三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清絮提着烧鹅进府时,兄长正坐在院中读书。院门大开,院风微冷,吹着那烛火明明灭灭。他手边还放着她走时煮好的大麦茶,都已凉了,他却不甚在意。一边读书,一边喝茶,一边……等她。云清絮的脚步故作轻快,先将那烧鹅放到桌子上。“兄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打开烧鹅,满院甜香。他却并没有多少欢喜,声音也有些冷。“去哪儿了。”云清絮讪讪,将手背在身后,“就是出去走了走……”“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云清絮还没开口,走街串巷的更夫便打了更声。“亥时三刻,鸟藏鱼潜……”“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云清絮的话堵在嘴中。“我出门前有没有交代过你,酉时之后若还没回家,那就禁足一个月。”云清絮恼了,“兄长!你怎么这么霸道!”她从前山里钻地里跑的,就是子时才回,兄...

《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云清絮提着烧鹅进府时,兄长正坐在院中读书。

院门大开,院风微冷,吹着那烛火明明灭灭。

他手边还放着她走时煮好的大麦茶,都已凉了,他却不甚在意。

一边读书,一边喝茶,一边……等她。

云清絮的脚步故作轻快,先将那烧鹅放到桌子上。

“兄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打开烧鹅,满院甜香。

他却并没有多少欢喜,声音也有些冷。

“去哪儿了。”

云清絮讪讪,将手背在身后,“就是出去走了走……”

“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

云清絮还没开口,走街串巷的更夫便打了更声。

“亥时三刻,鸟藏鱼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云清絮的话堵在嘴中。

“我出门前有没有交代过你,酉时之后若还没回家,那就禁足一个月。”

云清絮恼了,“兄长!你怎么这么霸道!”

她从前山里钻地里跑的,就是子时才回,兄长都不怎么管她。

如今不过晚回了两个时辰,他怎么就……

云清絮很不开心,连手中的书册都不想给他了。

“我不是霸道。”

云清川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合上手中的书刊,抬眸看着她,认真道。

“絮儿,我只是不愿,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那一次的教训,已经够了。

可恨他只是个两袖清风的书生,给她配不起什么侍卫武夫,只能用这种蠢笨的、强制的方式、来保证她的安全。

云清絮被他话中的痛意惊到。

她头一次意识到,那些对她来说痛入骨髓的事情,在兄长这里,亦是一生都无法宽恕的悔恨。

她踉跄两步后,心里难受极了。

……设身处地的想,这夜色入幕的两个时辰,兄长坐在这里敞开着大门守着她,脑中该翻滚了多少可能,该有多少恐慌啊……

云清絮不想让兄长看到自己的失态,快步往屋内走去。

一边擦泪一边强自镇定道。

“我去换身衣服。”

云清川也不再谈此事,而是温声道。

“不着急,厨房里的晚饭一直在热着,你带了烧鹅,一会配上些黄酒,今晚可以饱餐一顿。”

……

夜间下了淋漓的雨。

雨声吵得云清絮来回翻滚,辗转反侧。

她又怕压开后背的伤口,最后索性趴着睡去,等第二天醒来时,胳膊已麻透了。

兄长已出门了。

云清絮看到床头的木匣,一拍脑袋,被自己给蠢到了。

昨日怎么忘了把这朱子讲义拿出来。

罢了,等晚上兄长回来时再给他吧。

顶着疲惫的身体出了厢房,云清絮洗漱之后正准备用早饭,却听到隔壁院中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动。

她有些好奇。

等用了饭之后便打开了院门,却惊愕地发现,隔壁的黄大婶竟叉着腰站在外头,满脸春风得意地指挥着脚夫们抬着那不多的家什。

看到云清絮后,不等云清絮问,便劈里啪啦地开口将事情全吐露出来。

“云姑娘!告诉你件好事,往后的隔壁可是要搬进来一户江南富户的!”

“你知道我家那小子,要去同春楼做伙计了,我们正愁着这里离北城远,往后儿子来回跑不方便。”

“谁料昨儿有个江南的行商,看上了我们的宅院,说这儿风水好,便给了我们家掌柜三倍市价的价钱,将这个院子买下来了。”

“怪不得人家能发财呢,出手大方不说,还懂风水!”

“有了这笔银子,我们也能在同春楼附近买个小居舍了。”

“虽然地方小些,可到底是在京城啊,寸土寸金的地儿……”

她越说越得意,正要拉着云清絮再聊聊那富商的行头,她家男人便在院子里呵道。

“行了行了!银子都堵不住你那张破嘴!”

“赶紧进来收拾你的东西,就属你的东西多!”

比起久居内宅的黄大婶,黄大叔懂得自然多些。

那行商开口闭口说出自江南,可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却骗不了人。

这破地儿能有什么风水?不过都是些托词罢了。

况且,那位买下宅子的行商老爷还说了,多出来的银子是封口费,让他们闭紧了嘴巴。

娘们就是靠不住,那张嘴片刻都按捺不住!

……

云清絮对于隔壁换人之事,羡慕不已。

别的不说,人家好歹是京里的土著,有着自己的房子傍身,这一处院子卖了,立刻去买一处新院子。

可她跟兄长就不一样了。

就连这处宅子,都是租来的。

云清絮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总不能重活一世,最后连个自己的宅子都没有吧?

她翻出前些日子魏世子送来的银子,又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一算。

减去这些日子的花销,拢共还有四百八十二两。

南城最便宜的一处宅子,也得要三千两。

赚钱。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吃食生意最赚钱,可兄长绝不会允的。

刺绣女红她倒是擅长,但这种活计顶多维持生活,赚不来太多钱财。

开个笔墨纸砚的铺子凑不齐租金,风险太大。

至于那种赚钱的行商,她一个女子,更是无法抛头露面。

想来想去,她想起了前世的那位侯府七小姐。

林婉如。

她名下的商铺,总能冒出来许多稀罕的东西,每次一出来便会风靡云国,独占市场很久,赚的盆满钵满。

她那时在王府听到最新鲜的东西,便是仆人的奔走相告。

“听说了吗?林七小姐研究出了一款柔荑皂,不仅能洁面,洁面之后面部还会白嫩生香。”

“听说了吗?林七小姐研制出一种叫奶茶的茶饮,一杯卖三两银子呢!京中贵妃哄抢不止。”

“近来林氏商行又出了一种炭笔,不用墨汁都能书写,价格还便宜,你们快去瞧瞧……”

……

云清絮咬着唇,犹豫许久,胆子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转身去了厨房,掏了一炉子的木炭出来,挑出最黑的几块,开始放在盆里研磨。

一边研磨,一边愧疚地告罪。

“对不起了林七小姐,等我攒够了买宅子的钱,我一定不会再盗用您的东西了。”

……


“科考近了,老大同朱大人也有些私交,回头可以让云氏带着她的兄长进府,让老大考校考校他的课业,若确实不错,可以引进给朱大人。”

一听这话,孙氏顿时坐不住了,语气也捻起酸来。

“母亲,上回儿媳娘家侄子,也想走池儿他伯父的关系,见一见那位朱大人,您都直接拒绝了,怎么如今一个陌生人,根底都不知道,您就要推荐过去……”

玉老夫人坐镇后院多年,怎会看不出她那点心思?

语气严厉下来,面色也绷起来。

“你那侄子虽读书多年,性格却溜须拍马风评极差,若真是可造之徒,我又岂会舍近求远?”

“罢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今日有些乏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老夫人摆摆手,打断了孙氏后头的话,也中止了今日这场晨会。

……

出了明华堂,一身黄衫的林婉如便被自己的嫡姐叫住。

“喂,听说你最近折腾出了个林氏商行,父亲几次叫你进书房跟你夜谈?”

林婉如脚步顿住,眼底闪过些不耐,再抬头时,面上强带着笑意。

“二姐有什么问题吗?”

府中的称呼是三房一起排下来的,眼前这位骄纵跋扈的女子,是大房的嫡女,在府中排行第二。

因她是侯爷的嫡女,生母又是洛阳王氏家的姑娘,所以身份在这长春侯府中自是贵重,对底下这些弟弟妹妹们,亦是颐指气使。

林婉如是大房的庶女,生母只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在府中位分极低,王氏让人爬床固宠时,说了一番好话,后头一怀孕便去母留子,将林婉如的生母勒死,将林婉如扔到了京郊的庄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还是林侯爷想起有这么个女儿,到了婚嫁年纪了,便做主接回府中。

只是为此,和王氏闹了些别扭,林婉如的回府之路,便更不顺了些,在府中也受了些桀磨。

好在她林婉如是现代穿越而来的亡魂,前世是个职业经理人,才能借着自己的商业视角,慢慢做起了生意,林侯爷对她也有了几分青眼。

没想到,倒遭到了嫡姐的嫉恨。

“我问你——”

林文淑眼底闪了闪,带着些贪婪,“你那铺子,一月进项几何?”

林婉如奇怪地看着她,“同你有什么关系?”

林文淑冷笑,“你是陪房生下的女儿,你娘的卖身契如今还在我生母手里,奴才们赚的,自然是要孝敬给主子的,你那铺子利润,自然也是要分给我的!”

林婉如扫她一眼,懒得跟这种智障多待。

“无聊。”

林文淑也不追她,在她背后道:“林婉如,听说你前些日子跟摄政王府勾搭上了?”

林婉如脚步顿住。

林文淑眼底闪过得意,“告诉你一件好事,宫里递信,说陛下有意将我与摄政王赐婚,待我嫁入摄政王府,到时候你的商行还是得给我赚银子花。”

“早给不如晚给,你摆这迂腐的劲儿给谁看呢?”

“林婉如,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这世道不是你能赚多少银子你就厉害,而是谁的血脉高贵,谁才有本事!”

“你一个庶女,就算赚了滔天的财富,能敌得过摄政王府的一根手指头吗?”

“呵……”

林婉如面色复杂,后面的话不愿再听,转身离开。

……

荔枝巷内。

夜已擦黑,赵管家慌慌张张地闯进院中。

正在批改奏章的玄翼看到他,眼底带着厉色。

“本王不是警告过你吗?你的身份太过明显,轻易不要再来荔枝巷,你怎么又大半夜跑来了?”


便是兄长不提,云清絮也会离玄翼远远的。

次日天晴,她们在城南运河的旁边,寻了一处民居租下来。

往常这样的地方,三两银子一个月便可。

但临近秋闱,水涨船高,房东夫妇俩要五两银子,还是看在云清川进士的身份上。

磨了许久,磨掉半两,兄妹俩也知市价如此,便带着家什搬了进去。

整理好新居后,云清絮看着仅剩的十两银子开始发愁。

这十两银子,连兄长参加秋闱的卷津都不够,更别说维持二人在京中的消费了。

云清川看着她愁眉苦脸紧捂银子的样子,笑着安抚。

“银钱之事你不用愁,我多抄两本书便可。”

他有一手好字,颜章晋骨,在京城这边,抄一本书能赚三两银子。

“那可不行!”

云清絮拢着银子瞪他一眼,“临近秋闱,兄长你的时间宝贵,可别浪费到这种事上!”

“银子的事,你不必操心。”

说着,抱着银子出了屋子。

云清川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打算今夜通宵多抄两本。

……

云清絮上了街。

大安朝清平已久,白日里的京城热闹非凡。

一条运河将京城南域隔开,南边是红楼酒肆、杂耍吃食,北边是书香墨阁,成衣绣坊。

云清絮过了桥,朝北走去,看到一家三层楼高的奢华绣坊外,挂了一张牌子,十几个妇人围着那牌子,指指点点。

“双面绣这等手艺,是苏杭那边的家传秘技吧,这怎么可能招得到?”

“你看人家上面说了,只要略懂即可,有主绣的师傅。”

“一天十两银子……嘶好阔气啊,不愧是芳华阁开出来的条件!”

芳华阁是京内最大的成衣铺子,衣料样式繁杂,工艺精湛,同样的,价钱也最贵。

云清絮撇开人群,走到最前,看着那招工启示四个字,心动不已。

一天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百两。

有了这笔银子,短期内,她和兄长不必再为生活烦忧了。

而且……双面绣法,她前世在王府时,曾得过一块帕子,仔细钻研过那阵脚,也绣出过几幅样品。

唯一让她犹豫的是……这芳华阁,似乎是摄政王府的产业。

她并不想跟摄政王府再有交集。

就在她犹豫间,那芳华阁的掌柜虞氏,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妖娆长裙,扭着胯子走出来,抬手揭去外面的招工榜纸。

围观的妇人们顿时拦住她,“虞掌柜,怎么揭了,是招到人了吗?”

虞氏掐腰一笑,风姿明媚,“哪有那么容易招到人?上头需要三个,如今都贴了十日了,只招到一个。”

“罢了罢了,还是得去江南找。”

转身便要走。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挤到人前,有些不确定地叫住虞氏。

“掌柜的,你看我行吗?”

……

一个时辰后,虞掌柜看着手中的帕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只见那帕子正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帕子反面,则是浮游戏水的鸳鸯。

行针稳妥,构思精巧。

“不错。”

虞掌柜将帕子收好,笑着看她。

“长得秀美,手艺也精湛。”

“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去摄政王府。”


“您也忙活一上午了,垫垫肚子吧。”

“我去房里和兄长检查检查,是否还有遗漏的东西。”

“好嘞!”

车夫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双眼发亮,“姑娘手艺真好,可以考虑开个包子铺!”

云清絮掩唇轻笑,“若我开了,您记得去给我捧场。”

“一定一定!”

纸袋里一共装了三个包子。

云清絮走后,车夫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正准备对剩下两个下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

俊逸无双、五官又带着些冷硬的高壮男子,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大半的日光。

迎着那冰冷如实质的视线,他后背升起津津冷汗。

在看到那男子腰间别着的羊脂玉佩时,他瞬间明白,眼前男子,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将嗓子里剩余的包子咽下去后,车夫惊畏地开口,“你,你要做什么?”

玄翼往他手上塞了一块银锭子,指了指他手中的包子。

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

玄翼又扔了一块。

眸光,愈发危险。

车夫打了个哆嗦,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中的包子递过去,哭丧着脸道:“贵人的银钱,小的不敢收,这包子就当孝敬——”

玄翼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而后压低声线问他。

“待会儿搬去哪儿?”

车夫愣住。

玄翼不差钱,这回直接塞了一把两的银票。

车夫盯着那银票上的数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连点头。

“未央街十三号。”

玄翼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声音冰冷。

“不许泄露你我的交易。”

而后,在车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进了隔壁的院子。

……

云清絮一出门,便看见满目呆滞的车夫,跟个傻子一般,坐在那儿嘿嘿傻笑。

讶异地问道,“您没事吧?”

百两银子入了兜,再看云清絮,车夫恨不得将她供成自己的祖宗。

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木箱子,大惊小怪道:“云姑娘快上车,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能让您提着呢!“

“车厢里小的已经腾好了地方,还给您铺了软垫,您快坐上去吧。”

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云清絮一脸蒙圈。

云清絮想了想这么大会儿,似乎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难不成,是因为那槐花包子特别美味?

摇了摇头,在车夫殷切的眼神中,坐进了车厢。

另外一辆车,则由兄长驾驶,跟在他们身后,车马辘辘地赶往未央街。

……

未央街十三号。

朱门落锁,门阶上尽是灰尘。

此地靠近翰林院,住的俱是京中的清贵家世,所以街道两旁,栽种着几行银杏树。

日已入秋,金叶徐徐,遍地漫洒。

马车停在府门前时,云清絮看着满地的金黄,眼底带着细碎的暖意。

她喜欢这遍地的银杏叶,跟一地金子似地。

正要拾阶上门时,发现隔壁的户府门前,坐了一位蓝衣男子。

云蓝色的外衫敞开,露出里面的细锦长衣,不拘小节地坐在台阶之上,面前,架了一副画框。

他手持笔墨,挥洒自如,不过瞬间,一幅秋意街景图,便跃然纸上。

图中,不仅有这林立的朱门,狭长的、金黄的街道,还有那青灰色的马车,和一身碧衣的少女。

少女带着帷帽,面容不显,但身影纤瘦,翩翩欲飞。

正是云清絮的侧影。

作画的蓝衫男子,抓起身边的黄色葫芦,饮了一口后,搁在台阶上。

而后,卷动画轴,握在手心,朝云清絮走来。

走的近了,云清絮才发现,这男人生了一双桃花眸。

眸光闪动间,带着醉后微醺的酒意。


“初次见面,以画相赠,还望姑娘莫觉得在下轻薄。”

“实在是姑娘气质脱俗,既有楚宫之仙美,又有汉室之窈窕,在下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畅意,无奈之下,提笔作画。”

“不知姑娘姓名为何?家中高堂尚在否?”

云清絮懵了。

两世来,她头回见这样的男子。

低头看着那画轴,正犹豫要不要接过时,兄长云清川已下了马车,冷着脸,先她一步将那画卷夺走。

面色阴沉的摊开,看了几眼后,眼底却闪过一点怀疑。

画风清秀、用笔疏淡,不像是那等污秽肮脏的世家子弟所作的画作。

倒真有几分林下之风。

不过,当街调戏他妹妹的人,画艺再好又有何用?

云清川冷笑着看向那莫名其妙的男子,即便知道他的身份非富即贵,却也不退让。

“舍妹性子单纯,这位兄台莫把那调戏花乡女子的招数,用在舍妹身上!”

“家中高堂俱亡,我作为兄长的,自然要为妹妹挑选一个温良恭和之人。”

“你,入不了云某的眼。”

云清川撂下狠话后,不再看他,带着云清絮进了家门。

院门大开。

满院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云清絮看着金灿灿的院子,顿时忘记了刚才的波折。

进门见桂,是不是意味着兄长能够一举得魁,蟾宫折桂?

……

院外,蓝衫男子盯着那忙碌的车夫和进进出出的箱笼,敲了敲有些醺醉的脑袋。

他怎么记得……

旁边这栋宅子也是他们林府的私产?

摇摇晃晃地回到刚才作画的地方,看到那支在地上的画架,他忍不住叹道。

“小七真是个机灵鬼,她研究出来的这个画架,简直是作画之利器……”

拿着汝窑的酒瓶又灌了两口,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家丁急慌慌的声音……

“三爷欸!”

穿着粗衣的下人,匆忙地跑过来,看着蓝衫男子的放*浪姿态,欲哭无泪。

“您怎么在这儿啊!府里找了您好几天了!”

“赶紧回府吧,老夫人给您相中了一门好婚事!”

长春侯府。

玉老夫人看着醉醺醺的林三爷,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日日只知道饮酒作画,半点不思上进!”

“马上便三十了,你的侄子们都快要成家了,你还一个人吊儿郎当的晃着,你让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侯爷死前的交代?”

“前些日子给你寻了个翰林院的清闲职位,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你倒好,去了没过三天,留下一旨辞呈扔在顾阁老的桌上转身就走!”

“你这么大的胆子,怎么不直接扔到顾阁老的脸上?!”

林三爷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不是怕顾阁老一气之下,针对兄长……”

他不混官场了,侯府还要混的。

玉老夫人闻言更恼,恨不得用拐杖将他痛打一顿以泄心中郁气 。

老三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她的生母是她的贴身侍婢,自小陪着她长大,情同姐妹。

老三她是真当了半个儿子去养的。

没想到这厮混不吝的性子,竟养得这般孤僻狂傲,身为男子,不想着建功立业娶妻生子,整天不是作画便是作诗,据说还为那红楼楚馆的女子作诗正名!

这个逆子……就该跟林婉如那个离经叛道的丫头一起跪祠堂去!

好在一旁的王嬷嬷尚有几分理智,安抚着玉老夫人的情绪,“老夫人,您忘了,您叫三爷回来是为了娶妻一事……”

玉老夫人捏紧手中的拐杖,顺了几口气后,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云清絮不敢抬头。

一旁的虞氏咬了咬牙,挺身而出。

“奴婢是芳华阁的掌柜,带绣娘过来做功,是为了那面双面绣……”

太后寿宴,摄政王府准备进献一副双面绣。

用金丝银线织成,正面绣万里江山图,背面绣十里长街的众生百态。

为了这副双面绣,摄政王府半年前就开始准备。

可临近结束时,几个绣女染了眼翳,不能继续,只好临时招工。

但会双面绣的女工少之又少、遍寻不到,工法和手艺又不能速成,绣坊那边找过管家多次,管家对这事早有听说。

如今,这惹了动静的人,竟是绣坊那边急要的。

赵管家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怎么了?”

玄翼的声音尽是冷意。

赵管家急忙将双面绣之事解释给他听。

他长眸眯起,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光在虞氏、云清絮、还有那守门的侍卫身上扫过。

最后停在云清絮背上。

云清絮只觉一柄利剑横在头顶,浑身起一层寒意。

“宫里的事,自然要紧。”

一旁的虞氏听到这话,微微喘了口气。

可旁边的云清絮,却不那么乐观。

两世的记忆告诉她,这位王爷小肚鸡肠又难缠……

果然。

他话音一顿,淡淡地说。

“既是用手,那就护好这双做活的手。”

“杖责十棍后,抬去绣院。”

虞氏面色大变。

云清絮却舒了口气。

她就知道进了这摄政王府绝没有好事,果然这每日十五两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但比前世强。

前世经常挨了杖责后,还要被遍体磷生地扔到冷苑中饿上三日……

在赵管家眼神示意下,云清絮压着嗓音,伏跪在地。

“奴婢谢王爷宽宥……”

玄翼眸光凝住,盯着她清瘦的后背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想起还有要事,便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

被拉近刑房行刑时,行刑的侍卫安抚云清絮。

“放心,赵管家吩咐了,只是走个过场。”

云清絮不太明白。

杖责还能走过场?

可等她趴在那老虎凳上,挨了两个虚张声势的板子,感觉到微微胀痛的后背,再想起前世每一次杖责都几近骨裂的痛意时,她才明白,什么叫走个过场。

十棍子下去,雷声大雨点小。

她下了老虎凳,还能正常行走。

侍卫一边收拾刑具,一边低声安抚。

“你是住在外头的良家女子,来王府做个活计而已,咱们得了赵管家的吩咐,肯定得手脚轻省些。”

“像咱们王府里犯了错的下人,也会下手轻些,大家共同伺候着主子,不彼此照应,这路该怎么走?”

他笑着说完,还从背后的箱笼里拿出一罐疗伤药,递给云清絮。

“回去让人帮你抹在后背上,几天便好了。”

云清絮接过那疗伤药,屈膝道谢。

没有人看到她低头时,眼底那冰凉的哀色。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杖责,前世她每次都是被打的鲜血淋漓,不省人事,渊儿抱着行刑的侍卫哀求,却总被一脚踹走,哭声回荡在她浑浑噩噩的梦中。

今生,一句良家女子,便揭过所有。

未踏入王府前……谁不是良家女子?


玄翼狭长的眸线微眯,眸中的错愕一闪而过。

他没想到,竟会是她……

昨夜,该温柔些的。

长叹一声,伸手要将云清絮从地上扶起时,才听云清絮道。

“幼年,父母早亡,民女和兄长食不果腹、无处可居,曾沦落荒野住庙。”

“这枚玉佩,便是在庙里捡的。”

玄翼扶她起身的手,顿在半空。

云清絮仰头,“王爷不是说,但凡持此玉佩前来者,您都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吗?”

玄翼深吸一口气,强按住那压不住的杀心。

眸光如剑,刺得她骨骼生疼。

“玉佩是真的。”

“可本王劝你一句。”

“提条件时,最好丈量丈量自己的本事。”

云清絮心头冷笑。

怎么,以为她是想借此嫁入摄政王府要个名分吗?

呸!

那种恶心溃烂的地方,就是再死十回,她都不可能再迈进去!

“王爷放心,民女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她唇角微勾,笑得讽刺。

“刚才王爷给了民女两个选择,一个是五千两银子,一个是入王府为婢……”

“刚才一时选叉,选了前者,如今,想用这玉佩,换成五千两银子。”

“请王爷成全。”

语罢,她伏跪在地毯上,如前世无数次一样,如王府的所有人一样,卑贱地,匍匐在他脚下。

玄翼盯着她背上被杖责留下来的灰尘,迟迟未语。

许久,缓缓道。

“本王可以抬你为侍妾。”

呵……

他轻飘飘一句话,云清絮却疼的心脏都蜷缩起来。

侍妾……

倘若前世,她有这么一个名分,她的渊儿是不是就不会生病,是不是病了也有大夫可救,是不是……就不用在她怀里落寞的死去。

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云清絮埋着头,恭敬的声音,掩饰内心的荒凉。

“王府门庭深冷,王爷金尊玉贵,民女自知没那个福分侍奉左右,还请王爷放民女自由。”

“倘若王爷觉得亏欠……”

云清絮缓缓抬头,定定看着他,认真道:“就赐民女一碗避子汤吧。”

“省的将来……给王爷惹来麻烦。”

她眸中的决绝之意,刺痛了玄翼心脏里的某个角落。

玄翼俯身,一把攥住她的脖颈,眉目之间,是难压的杀气。

“不过是个流离的贱民,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避子汤?你也够胆子想,就你这卑贱之躯,还妄想一次怀孕?”

“不想生是吗?”

“来人——”

他叫来马车外随侍的手下,“去拿碗绝育汤来!”

……

被人掐着下巴灌了半碗绝育汤的云清絮,如同烂臭了的裹脚布一般,被扔下马车。

十张五百两的银票,从那车窗撒下,纷纷扬扬。

行人看见之后,又惊又喜,拥挤着、踩着她的身体,去抢那银票。

一阵喧嚣抢夺之后,发丝散乱,浑身都是脚印和脏污的云清絮,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捏着手中仅存的半张银票,看着头顶那湛蓝的天穹。

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小腹处……痛意翻滚。

血液顺着裙摆,渗了一地。

淌到血的百姓,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死人了!死人啦!”

“附近有医馆,先抬过去!应该还有气!”

云清絮累极,缓缓闭上双眸……


玄翼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红袖噎住,不知这话该怎么回答。

玄翼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地道:“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做,倘若一个月之内做不出一万支,你,还有你父母、你的兄长和妹妹,便一起下去做吧。”

“赵管家——”

玄翼冷笑一声,不再看满面惊恐的红袖,淡淡道:“将她扔到京郊的庄子里,让她好好做炭笔去,一个月之后去查验,倘若少一支,或者有一支不好用不流畅,那便说明这位红袖姑娘在撒谎。”

“她根本……不喜欢做炭笔。”

红袖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你这个变——呜!”

还未骂出口,赵管家已用麻布再次将她的嘴给堵上,将她拖出车厢,扔给了在外等候的侍卫。

今日兄长回的早。

云清絮在屋檐下一边看雨,一边绞着待干的长发。

木门推开,云清川提着一壶桂花酿,一个食盒进了院中。

雨水淅沥,他衣襟上有些水渍,可手里的吃食却护的好好的。

他进院之后,先看到了院中的那把油纸伞。

语气微凝,“这伞……”

家中,并未有这样颜色的纸伞,手把的漆色也不像是新伞。

“今日出去了?”

云清絮一看那伞,心里便咯噔一下。

急忙笑着解释,“对,出去逛了一圈,路上起了雨,便借了粮油店那掌柜家的伞,明儿等天晴了我给他还回去。”

云清川听她这么解释,也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便提起旁事来调解气氛。

“今日回来时,与同窗闲聊。”

“听说林氏商铺新出了一种稀罕的炭笔。”

“不用蘸墨也能书写。”

“等明日我回家时,去买两只给你捎回来。”

“往后你记些什么闲言碎的东西也能方便下。”

他话音落下,久久不见回应。

惊讶地抬头,看见云清絮苍白又恍惚的面色。

心里一惊,急忙冒雨冲过去,声音难掩担忧,“絮儿,你怎么了?”

……

云清絮缓缓回神,对上兄长近在咫尺的关切的眸光,强压住心底的耻愧与酸涩,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湿意。

“我没事,就是刚才动作大了些,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了。”

她别开面,不再跟云清川对视,怕他看出自己的谎言,转身进了屋。

“兄长,我去给你拿干帕子,你先擦擦水吧。”

进了厢房,却看到那搁在案桌上的朱子讲义,心中一动,将棉帕和讲义一起捧了出来。

她眸光转暖,脸上也带着笑意,“兄长,你看这是什么。“

云清川起初并不在意,他先是接过了棉帕,擦拭着被浸湿的几缕边发,漫不经心的腾出手,翻开谢绾手中的书册。

等他看清那书册中新鲜的墨痕、熟悉的字体、还有那内侧的印章时。

啪。

他另一只手松开棉帕,立刻将那讲义抢了过来。

仔仔细细读了两页之后,面染惊容。

“絮儿,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云清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前些日子,魏世子府里的下人过来了一趟,送了这么个东西。”

“不过临走时特意跟我交代,让我别告诉你真相,省得你退回去或者心里负担太重,让我自己随便找个借口……”

“我实在找不出借口,只好如实跟兄长你说了。”

“你可别去找魏世子求证啊,更别把这东西送还出去,你知道的兄长,魏世子那人好面子……”

云清絮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云清川双手捏着书册,面上浮出些苦笑,“魏兄也太瞧得起云某了,临近科考,主考官亲自撰写的经义,云某怎么舍得推拒出去?”


他眼底闪过一抹自得的笑,收回弓箭,看向一旁的姜叙白。

“将军,朕是不是进步很大?”

姜叙白一身铠甲红衣站在他身侧,如同铁血护卫一般,挡住大部分刺向玄璟渊的日光。

他低头,看着快长到自己肩膀的少年,笑着道:“陛下天资聪颖,文武皆通……”

“那跟摄政王比呢?”

玄璟渊抬头看他,目光灼灼。

不知为何,姜叙白看到玄璟渊的眸光时,忽然想起一个人。

同样也是这般刺目的午后,少女站在靶场之中,被他和玄翼戏耍,当成那移动的靶子……

她们的眼睛似乎有些像……

下一刻,又甩去这个奇怪的念头。

云清絮是父母俱亡的孤女,零落漂浮,而眼前这位则是少年有成的皇帝,冉冉升起的国君……两人,风牛马不相及的关系,怎会相像!

收回思绪后,姜叙白缓缓道。

“陛下的武艺暂时不如摄政王,但陛下射箭的准头,却比摄政王强的多,假以时日,等陛下擎苍夺日时,日薄西山的摄政王,只能为您脱鞍请马。”

这话逗笑了少年天子。

他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一旁的太监,在宫人伺候中净了净手,用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将军可有心仪的女子?将军如今也不小了,可需要朕为你赐婚?”

姜叙白失笑道:“陛下,臣不着急。”

“不过……”

他想起近日的传言,好奇道:“听说您准备为摄政王和长春侯府赐婚?”

“可定了是长春侯府的哪位小姐?”

玄璟渊眼底闪过一点迷茫。

他,也不知那位仙女姐姐是哪位。

只记得,她出身长春侯府……

“过些日子便是中秋宴了,到时等京中闺秀进宫朝拜时,朕再宣布赐婚圣旨。”

姜叙白摇了摇头,“陛下,只怕……摄政王不会领命。”

他跟玄翼认识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一直在民间苦苦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前连公主下嫁都拒了,怎么可能会跟长春侯府成就姻缘?

玄璟渊却打断姜叙白的话,语气轻松起来,“将军放心,摄政王……定会满意林家小姐的。”

上一世,娘说过。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让爹动心,那一定是林家小姐。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懵懵懂懂地顶着皇帝的身份,在后宫中长大……

娘说,希望他有一天能走出王府,见识外面更广阔的天底,可没想到,他会掉进了另一个囚笼中。

第一次看见摄政王的时候,如果不是太监抱着,他都要扑过去叫爹了。

可后来他才发现,这个世界跟他认识的世界不一样。

摄政王府里没有娘,甚至听都没听过娘的名字……

也没有他。

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慢慢学着一个少年皇帝该学的知识和本事,慢慢快要忘记那些记不清的往事时,突然听到了母后提起林家小姐。

那个仙女姐姐。

荔枝巷。

八月十五将至,距离兄长科举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云清絮准备去上街采买原料,做些新鲜的点心供八月十五月祭。

一早,她头戴帷帽,跨着篮子便要走。

云清川笑着叫住她,“你也太着急了些,比我出门都早。”

云清絮确实着急,“兄长你不知道,城南的早集上都是最新鲜的蔬果,开到辰时便要结束,去晚了叶子都捡不到。”

云清川将衣襟别好,带上今日和友人温习探讨的薄书,跟上云清絮的步子。

“许久没同你一起上街了,陪你一道吧。”


箭矢快要离手时,玄翼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十里红妆,满京烟火。

他手上抓着红绸带,和长春侯府家的七姑娘一起,跨过火盆迈入王府之中。

等着拜堂成亲时,赵管家冲进来,神色慌张。

“王爷!不好了,西苑那位……自fen了!整个西苑都烧起来了!”

“王爷,灭火之时,从屋里寻出了这么一块玉佩,正是幼年您送出去的那一块!”

“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他不知怎的,跟失了神一样,扔下了手中的红绸,跟着去了西苑。

西苑,已被烧为平地。

西南处,只剩下一座带血的孤坟,耸立在这满院的灰烬之中。

他命人刨开那孤坟,刨出来那个他视若毒瘤的儿子。

那么小的身体,骨肉干瘪又枯瘦,唇边还有发黑的血渍,便是死都不能干干净净的死去。

这个孩子,至死未曾叫过他一声父王。

他被冷风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像有什么一直忽视的、极为重要的东西,在此刻,永远离他而去。

这时,赵管家也将那玉佩捧过来。

“王爷,您看,这是……从云姑娘房里搜出来的。”

他接过玉佩的手都在发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画面一闪,到了夜里。

那位已被外放到地方做官的进士云清川,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猩红着双眼,闯进殿内。

“玄翼!你这个畜生!”

“你不是说只要我离开京城不再参与党争,你就会善待我妹妹和侄子吗?”

“你不是说只要我消失,你就能保他们一命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还是死了!”

“我要杀了你!”

青年手持匕首,冲到他的面前,欲要将他一刀毙命。

可一个书生,怎么可能近身刺杀他?

他夺走云清川手中的匕首,举起那枚玉佩,问他。

“是她,对吗?”

“当年沦落江南,是她救了我对吗?”

云清川却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凄惨又悲凉地看着空中。

两行血泪渗出。

“我真恨啊!”

“当年救你时,我为什么没有拦住她!”

“你是活命了,可你知道吗?救了你之后那群刺客恼羞成怒,为了泄愤去了我们长大的云家庄。”

“满村四百三十一口人,爹、娘、祖父、祖母……全被屠戮。”

“絮儿她哭得快昏过去了,恨得不能自己,当场就要自残。”

“我废了多少功夫才拦下她,我一步一跪求上普陀山,求那位不出世的神医为她施针,给她开药,帮她抹掉这段悲痛的记忆。”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妹妹了,我怎能看着她自虐而死?”

云清川像个绝望的孩子一样,踉跄的身体再也站不稳,跌坐在地上,眼底一片死意。

“我带她各地流浪,我把书都快读烂了,只为求取一份功名,给她找个好人家。”

“她做错什么了?她不过是巷子里卖花时,晚回了那么一会儿。”

“明明是你行事不端,是你草奸民女在前,是你毁了她的一生啊!”

“她怀孕了……她什么都不要跟你进了王府……”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离开……你会给他们母子一条活路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言而无信啊!”

……

一帧帧画面,如在目前。

那沁入骨髓的哀痛,在四肢百骸满眼。

日头又盛又毒,让被晒到的人头晕目眩。

玄翼在眩晕之中,勉强站直了身体,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弓箭已飞射而出。

他目呲欲裂——

“不!”

……

尖锐的箭头,直刺向云清絮的脖颈。

早知会是这种结果的云清絮,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那箭矢穿着她的肩膀过去,将她钉在那箭靶之上。

头上的梨子坠在地上,四分五裂,

……

云清絮还未来得及查看自己的伤口。

便看见一席青衣冲了进来。

竟然……是兄长。

兄长扑过来,抱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眼眶红的要滴血,却不敢乱动。

“絮儿,你没事吧?!”

云清絮讷讷开口想说话,却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完了。

她该怎么解释她在王府。

兄长警告过她,让她不要再靠近摄政王,可她不仅不听话,还跑来王府之中当玄翼当活靶子……

“兄长,你听我解释,你……”

……

玄翼和姜叙白也冲了过来。

姜叙白的脸色难看至极,不顾形象地大骂出声,“我记得你箭术没这么烂啊,怎么能射的这么歪?摄政王!我来你府里是为了热闹,可不是为了草菅人命!”

玄翼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长眸盯着云清絮那流血不止的肩膀,瞳孔深处尽是自责和愧疚。

“本王……我……”

玄翼伸手,想接过云清絮的身体,却被云清川狠狠瞪了一眼。

那眼底的恨意,和刚才突然出现的画面,分毫不差……

玄翼空举着双手,僵在原地。

……

姜叙白到底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对处理这种箭伤颇有经验。

“这位姑娘,你且忍着点儿,我随身带有止血的药,帮你把箭取出来后,只要立刻上药,便不会有太大影响。”

云清絮点了点头,看向自己流血不已的右肩。

疼是难免的。

可比起前世自fen而亡的疼,又显得那么轻薄。

噩梦般的曾经,倒也不是一无所用,起码,她对疼痛的忍耐力强了许多。

……

姜叙白指挥着,先将云清絮带着那箭矢平放在草地上。

说了一声得罪后,扯掉云清絮的袖子和自己的腰带,用袖子箍紧她的大臂,用腰带系住她的小臂,防止待会儿伤口处血喷出来。

接着,按着她细白如玉的皮肤,攥住那箭矢的尾羽——

唰。

箭尖带着淋漓的血肉被拔离体内,姜叙白随手一甩,却甩到玄翼身边,将他那绣着蟒纹的金丝袍角,晕上暗黑的血渍。

箭矢被取出后,姜叙白不敢耽搁,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洒在那伤口上。

这止血药是军中常备,药效比市面上的都强,唯一的缺点是撒上去太过刺痛,一般的将士都受不了。

所以,撒完止血药后,他急忙抬眸看她,出言安抚,“有点疼,你且忍一忍。”

没想到,却撞上云清絮平静无波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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