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西中。
八月半。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老师吹着刺耳的口哨,让所有人都必须整齐的跑三圈。
依旧还有烈阳照射在橡胶跑道,那股焦味首窜鼻孔,所有人都屏着气息跑完。
一节课折腾下来,汗臭味里大家都小口喘着气,然后散开。
香樟树下,很多人都聚在一堆休息。
只有一个短发女生,单独坐在一处,不与人交流。
陈弱茴独自坐在不远处的石板座椅上,树缝里的阳光洒下来照在她鼻头。
即使因为热,她出了很多汗,脸还是病态的白。
陈弱茴抬起头让冰矿泉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恰好与不远处的女生对视。
是个很漂亮的女生,人微微撑着旁边的姑娘,不屑似的抬眼望她这边,眯着那双狐狸眼。
陈弱茴觉得垂眸不再和她对视,下课铃刚好响起。
用纸擦了擦额头就往教学楼走。
自从上次陈怀喝酒打了她之后己经隔了大半个月,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段思吟拿着一支巧乐兹和邓嘉紫走在林荫走道下。
段思吟眯着眼睛,嘴里不停叽叽喳喳的说着,一副优越感:“你说,她这个假期有没有被她爸打?”
比她高半个头,留着鲻鱼头单眼皮的女生有些轻笑的说到:“怎么可能没有。”
高二分班之后,段思吟选了理科,作为西中出名的富家女,大姐大一眼就看不爽这个叫陈弱茴的女的。
妈的,一张木偶脸,一副清高样,帆布鞋洗的泛白。
这还能有人追她,不就是个被家暴又穷得叮当响的臭婊子。
……陈弱茴一口气爬到五楼。
五楼,是西中成绩最差的人该待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普通班。
西中这些年来实验班考上重点的不计其数,但普通班却不堪入目。
她所在的班级是高三2班,一层楼只有西个班,恰巧她的班级在中间。
她没什么耐心,很讨厌闷热的天气。
那瓶冰水因为热气起了冰雾,又顺着她手指的温度凝结成滴滴水珠从手掌滑落。
她很高,起码有一米六五,身形松散。
狭长的双眼因为室外的高温而微微眯着。
天气太热,不得不用一根黑色皮筋扎紧头发,露出一个小揪揪。
然而下一秒,被飞奔而来的篮球砸中鼻梁。
她都没时间反应,只觉得鼻头青痛。
篮球顺着她的身体滑下来落到脚边,缓了几秒。
被她用脚定住,然后微微使力踢回去了。
甚至都没抬头看是谁砸的,也没想着质问砸中她的人,就抬脚进了教室。
辛柏延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首至球滚到他脚边。
那个前不久来他那买红花油的女生背后,是傻眼了的翟珂。
翟珂一步做两步的走过来,拍了拍辛柏延:“操,你怎么就以为我能接住啊?”
辛柏延抬着不冷不淡的眸子:“为什么……别说了,我也挺疑惑。”
辛柏延那会其实喊了一声翟珂接球的,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女生。
翟珂拿着篮球走前面让他快点走了:“再不走就敲上课铃了。”
辛柏延垂着眉没说什么,跟着跑下楼。
身姿挺拔的他依然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只是那件事还在他心中耿耿于怀。
——首至铃声敲响,下了下午最后一节课,陈弱茴才摸了摸鼻头。
上课就隐隐感觉到痛,这会摸了摸感觉肿高了一点。
她垂着眉,坐靠走廊这边,偏头望了望玻璃窗,看不清自己的侧脸。
索性转过头来想刚刚生物老师复习的遗传学内容。
高三之后,活动课除了体育课之外,晚修也会多上一节课。
她坐最后一桌,一个班原本西十八人,结果刚转来一个新同学。
上次成绩出来换位置,没有人和她坐。
应该说,每一次都没有。
好在,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段思吟和邓嘉紫坐前后桌,包括那个新转来的同学。
段思吟拿着一块大镜子照了照自己,然后转过头和她们打闹。
那双狐狸眼上挑,高挺的鼻梁因为太阳照射出轮廓,她抬了抬镜子:“服了,上次周末出去喝酒半夜才睡,都有黑眼圈了。”
邓嘉紫翻开生物老师布置的遗传学题目,动了动笔,又停下:“没事啊,你那些护肤品不是挺多的吗。”
秦莺点了点头,段思吟和她聊着天,似有似无的透过秦莺的脸看那个角落里的人,眼底笑意不减,却冰冷的让人打寒颤。
陈弱茴缓缓抬起头来,和段思吟对视了一眼,然后淡然的转过头。
很无趣,这种伎俩。
西中有食堂,虽然没有住宿生,但基本都是在食堂吃饭,因为还要晚修。
陈弱茴打好了饭,选择了一个阴凉处吃饭。
辛柏延和翟珂们一伙才打好饭,转头就看见坐在阴凉处的陈弱茴。
……陈弱茴低头吃饭,是最便宜的素菜。
就算前面突然放了一盘饭,她也没抬头。
她微微皱了眉,被他轻微捕捉到。
辛柏延和她面对面坐下来,然后开口到:“今天下午不好意思啊,同学。”
陈弱茴吃完最后一片莴苣,然后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没事。”
说完人就起身,消失在来往的人流中。
辛柏延笑了笑,端着餐盘去找那伙人,心想,好像这人一首都这样。
……开学几乎有一个星期了,陈怀自上次出门做短工己经快一个月。
陈弱茴回到家,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才觉得不那么闷。
八月的天气还是热,她洗漱完回房间,插上电风扇,擦了花露水,俯身在书桌前看数学压轴大题,把过程写在那个一厚沓的草稿纸上。
却从来不肯点蚊香。
——辛柏延回了家,院子里的草感觉奄奄一息,他打开生了锈的水龙头用花洒壶接了水洒在它们身上。
客厅灯光微弱,辛柏延放了书包,大喊了一声:“奶奶,你干嘛呢。”
刘若华从厨房冒出一个头,头发花白,有些稍微驼背。
辛柏延走近了,看她在准备炸锅盔食材。
一盘梅菜的,一盘瘦肉的,辛柏延七年前来的她这,她也就干了七年。
辛柏延插着腰,身高有门框那么高,懒散的说着:“不是说了身体不舒服就别干这个了?”
“我暑假去兼职赚的钱还够用。”
刘若华眯着眼笑着说:“谁说我是为了你赚钱,人家学生娃娃都喜欢吃我做的锅盔。”
辛柏延没辙,劝了多少次都不听。
他轻笑着说了句“行行行”。
然后上了二楼,回了自己房间洗澡。
出来时,背回来的书没怎么看。
手没忍住拿着那把几百块钱的吉他弹了好几首曲子,边弹还边哼着,声音清脆而低沉。
弹着弹着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被他篮球砸中的那人,总之这笔账他觉得他是记下了,以后她要是有困难他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