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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

慕温颜 著

美文同人连载

那年夏天,天下第一琴,名琴盛会。他对她一见钟情,提亲过聘,定下婚期。她躲在屏风之后,一眼情深,此生不渝。婚期未到,有人偷了她的容貌,抢了她的未婚夫。她当面揭开真相,本以为他会幡然醒悟,他却告诉她,他已爱上假冒她的姑娘。她和索娅一同跌落悬崖,他同时拉住两人,却力有不逮只能救上一个。索娅诬陷她推了自己。她只问他:“你可信我?”他痛心疾首:“我知你喜欢我,可你为何如此恶毒?我真后悔当日被你美貌所迷,让你一再伤害我心爱之人。”他毫不犹豫放开她的手。她微笑着跌落,他不

主角:岳露晚吕云声   更新:2023-08-07 23: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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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岳露晚吕云声的美文同人小说《桃之夭夭》,由网络作家“慕温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那年夏天,天下第一琴,名琴盛会。他对她一见钟情,提亲过聘,定下婚期。她躲在屏风之后,一眼情深,此生不渝。婚期未到,有人偷了她的容貌,抢了她的未婚夫。她当面揭开真相,本以为他会幡然醒悟,他却告诉她,他已爱上假冒她的姑娘。她和索娅一同跌落悬崖,他同时拉住两人,却力有不逮只能救上一个。索娅诬陷她推了自己。她只问他:“你可信我?”他痛心疾首:“我知你喜欢我,可你为何如此恶毒?我真后悔当日被你美貌所迷,让你一再伤害我心爱之人。”他毫不犹豫放开她的手。她微笑着跌落,他不

《桃之夭夭》精彩片段

我醒来时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所以终日坐在茅屋前发呆。文略说我像个哲学家,我问他,哪里像?他说眼睛,我的眼睛总是那么迷离深邃,像隐藏着宇宙中最神秘的奥义,又像能看穿洪荒世界的重重业障迷雾。我干笑两声,不再理他。其实我的眼睛是瞎的,什么都看不见。
文略告诉我,他是从山脚下把我捡回来的,当时我昏死在他种的韭菜地里,看上去像个破娃娃,浑身是血,应该是从山上摔下来的。本来以为我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我睡了五天竟然醒了,还不缺胳膊不少腿。
我说,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文略问我有没有听过一句亘古名言叫,祸害遗千年。
我用十成力气杵在他肩上,他闷哼一声,晚上没有给我吃饭。
后来我想,也许文略说的才是对的。
文略常劝我说,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他知道我很难过,换了谁遇上这种倒霉事都得难过。失去记忆又瞎了眼,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换作是他早就去死了!
其实我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失去记忆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我以前欠人家很多钱,这么一忘,就不用还了。如果我以前深爱一个男人求而不得,这么一忘,就不用伤情了。
提到感情的事,我问文略我的相貌如何?他沉吟半晌,悠悠开口道:“若是卖去青楼最多能换一个烧饼”。
我说,瞎了真好!
我觉得我并不是生来就看不见。因为当我知道文略是个人时,我能想象出他大概是个什么样子。就好像此刻阳光照在身上,还有微微凉意,一定是刚刚升起。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想象得出红日喷薄而出,漫天霞光的壮美,山峦间雾霭氤氲、云蒸霞蔚的空幽。风吹过,会带来浓郁的花香,我身后一定有大片如残血起伏的凌霄花海。
文略也同意我这个想法,他觉得我可能是从山上摔下来时摔瞎的。他说等卖了这两筐韭菜,得了钱带我去峪安城看眼睛。
我说看眼睛恐怕要很多钱,你卖韭菜的时候就说这是灵山仙草,吃了可以美容养颜、益寿延年,要是这两筐都吃了就能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文略说一看我就是读过书的。
我问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只有读书人才这么缺德。
我不知文略到底去了多久,他说留给我足够三天吃的食物,都吃光了他还没有回来。之后我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文略已经坐在屋里。
“你不会是卖韭菜的时候,调戏良家妇女被衙门抓起来关到现在罢?”
“在下虽不才,相貌倒很是出众,向来都是良家妇女调戏我。”
文略的声音有刻意隐藏的疲惫,或许因为眼睛看不见,听力更灵敏些,虽然他隐藏的很好,还是被我听出来。不过既然他不愿让我察觉,我也不便揭破。
“文略,说实话,你眼睛也是瞎的罢?”
桌边传来文略的笑声。房间中央有张桌子,那是吃饭用的,平时茶壶茶碗都摆在上头,我还偶然在上面发现过一星墨汁。我听见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没喝两口,便咳了起来。平复了一会儿,他对我说:“韭韭,我们明天就去看眼睛。”
我刚醒来时,文略说要给我起个名字。我不同意,他说那是他的权力,生活在这洪荒千世里,本就没有什么权力,所以,他执意要取。我叹口气,取个好听些、文雅些的。他说,好。沉思良久,他说就叫韭菜吧,韭菜地里捡来的。
我翻了个白眼,如果当时我能准确知道他脖子的方位,他现在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既然是捡来的,不如叫捡捡。”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他说不成,给捡来的东西起名字,是洪荒的规矩。你看哪个小猫小狗,给自己起名字的?争执一番之后,他看我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退让一步,给我一个选择的权利,韭韭、菜菜,你挑一个。
我感叹,寄人篱下只能委曲求全。
从那之后,我便叫韭韭了。
峪安城离这里只有几里山路。若是从我摔下来的悬崖爬上去,走上一个半时辰便能到达。若是绕路上去,脚程快些,城门落锁之前也能到。
文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选择绕路。他说,山倒不是很高,也没有多陡峭,背着我爬上去也是可以的。但是自然会有些风险,自古以来风险这东西必要与意义成正比,没有人会因为怕被提问功课,就把夫子砍死的。争几个时辰的早晚,实在没有意义,不值得冒这个风险。说完,假惺惺的征求我的意见:“你说呢,韭韭?”
我站在他身边,啃着当早饭的大饼,淡然道:“你废话太多。”
虽说是山路,其实并不十分难走。只是文略不时提醒我脚下有坡洼石头,不时为我拨开旁逸斜出的树枝,不时拖着我攀爬陡岩,除此之外,一路也没有什么阻碍。走了快两个时辰,我腿有些发软,速度下降的很是明显。
文略见我慢下来,道:“不是说好日行千里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我叉着腰,说:“不是放弃是岔气,我有些走不动了,咱们慢些罢!”
突然身下一空,接着落在一个坚实的背上。文略把我背了起来。虽然我们共处一室了好些时日,同吃同睡,但是除了搀扶,并未有过身体接触。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亲密的贴在一起好像不大好,我挣扎着想从他背上下来。
文略正色道:“我脚下是一片斜坡,你再动我们就一起滚下去。”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也不敢再动,只好任由他背着。
文略的背并没有寻常庄稼汉的壮实宽厚,甚至有点单薄。我的脸搁在他颈窝上,偶尔有发丝轻轻扫过我的脸颊,他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在满是草木泥土气息的山林里,也只有贴在他背上才能嗅到。
他边走边不时将我往上颠颠,我环着他的手臂只好更紧些。为了缓解尴尬,我决定和他聊聊天。
“文略,你父母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这山上石头真多,拣几块的个大的推下去砸人,砸一个死一个。”
“文略,你是本地人吗?”
“那鸟怎么长得跟兔子似的?”
“文略,谁给你取的名字?”
“如何?”
我有点惊讶,他突然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跟我对话,我一时不知所措。于是点点头,正经道:“随性中带点恣意,恣意里透着文雅,文雅间还有那么点矫情。你一个卖韭菜的为什么叫的这么......”
我话没说完,文略突然停了下来。他把我放下,让我等他一会儿,自己向前跑去,片刻复又回来,长叹一声:“人生在世唯有命运二字勘不破。星移斗转、因缘际会,世界处处是意外。意外有时带来机会给你积德,有时带来机会迫你造孽,而是德是孽,却在一念之间。”
我表示没有听懂。
文略说:“有个男人倒在地上,快死了,救还是不救?”
我:“像是有钱人么?”
他:“像!”
我:“救!”
我们俩一拍即合,连拖再拽的将地上的男人,弄到附近一个山洞。说来简单,其实过程很是辛苦。我目不能视,力若蚊蚋,只能在下坡的时候,帮着文略踢上两脚,好叫他滚得快些。其他只能靠他一人扯扯拽拽,还要照顾我,着实不易。
一路上,文略哼哼唧唧:“算命的说我今年有桃花运,也没说有捡东西的运气啊?还一捡就是大活人,不对,半死不活的人!”
我说:“你就当是踩了狗屎。”说完觉得哪里不太对。
把人弄到山洞之后,文略说,今天恐怕是进不了城了,要在这个洞里宿一夜。应该出去捡些柴火,这男人身上有伤,还得找些止血的草药。说完却半晌没有动作。我讷讷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是让我去?”
沉吟良久,文略道:“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这儿。虽说这男的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但保不住哪阵凉风一吹激醒过来,看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在此,又没有反抗之力,对你不利。”
我沉思片刻,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伤成这样,莫要说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了也不至于如此急色。就算他是属禽兽的,这样的伤势,若没有顽强的意志,和顽强的色心,也不会动我。就算他的意志和色心都足够顽强,我一张卖去青楼只能换一个烧饼的脸,相信也不能勾起他顽强的兴趣。所以,我还是很安全的,你说呢?”
文略半晌没有说话,相信是被我的智慧所折服,对我的推理深以为然。
“那我快去快回,你多加小心,千万别离开!”临行时,他站在洞口对我说,语气难得的一本正经。
我点点头。
一阵风卷进来,灌满衣袖,凉意沿着皮肤爬遍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看来太阳快落山了。
世人常说人算不如天算,我此时觉得天都不及文略算的准。他刚走不久,寂静中传来一声呻()吟。又过了片刻,响起一阵衣料与枯草摩擦的窸窣声。我猜,他确实是苏醒了。
但我觉得并非如文略所说,是哪阵妖风将他吹醒。而多半是因为搬他来此的途中,我们让他在山坡上自由滚动,以致他全身血气加速运行,提高了吸氧量,加强了心肺功能,增加了大脑供血所致。
“你......”男人声音嘶哑虚弱,但音色却有碎玉之音,听上去年纪左不过二十出头。因他一个你字拖得老长,给了我足够的时间以音描形,臆想中此男子应有几分风姿。
既然人已经醒了,还同我打了招呼,我不回应似乎不太礼貌。于是朝着声音的方向,友好的笑了一下:“是我救你的,叫我恩人就行。”
“你!”
我点点头:“我是个瞎子。”
此后便是长久的、出乎意料的静默。起初我有些不解,但细想一下就了然了。古往今来,才子佳人的戏文里,皆是公子负伤,得遇美人搭救。公子醒来,见美人娇花照水,眉目含情,于是公子眉飞色舞,与美人眉来眼去。之后两人心旌摇曳,心意相通,然后做些心照不宣的事。可是他醒来,却看到坐在身边的是一个姿色平庸、目不能视的女子,即没有办法与他眉目传情,亦没有办法令他心猿意马,着实的郁闷。
受如此重伤本就难得,得遇女子搭救更是难得,这样的天赐良机,本应促成一段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的佳话。却生生被我这样一个瞎子给搅了,委实遗憾。想来,竟是我对他不住。
想到此处,我有些内疚。
我正自内疚、惭愧、自责,纠结着如何弥补他这天大的遗憾时,文略回来了。
见到忽然出现的文略,男子惊讶道:“你?”
我有些怅然,如此动听的声音,却只会说这一个字。
文略也怔了怔,没想到他这么快醒来。在洞口驻足片刻,才走进来,放下柴火和药草,道:“是我救你的,叫我恩人就行了。”
我在心中默默竖起拇指,不愧是一张桌上吃过大饼,一口井里喝过凉水的交情,果然心意相通。
文略放下东西,就走过来看我,前前后后的仔细看过:“韭韭,你没事罢?”
我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响起一个疑惑之声:“韭韭?”
我暗自叹了口气,看吧,果然被鄙视了。以后再要被人捡到,千万要挑挑这救命的恩人,若是太没文化,又硬要给你取名,就保不齐是救命还是要命了。
“怎么,公子认识韭韭?”
听到文略之言,我心里一惊。我摔落的山崖离峪安如此之近,自然也想过我是否就住在峪安,或在那里有相熟之人。只是我出事之后,十数日也没有人来寻我,才让我觉得自己或许只是路过此地,慢慢断了念头。
文略能见到我见不到的东西,比如这个男子的神色举动,他这样问,我忽然紧张起来:“我先前遇到点意外,出事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公子可是认得我么?”
沉吟良久,男子终于开口道:“抱歉,在下并不认识姑娘。”
本以为上天要给我一个机会参悟善有善报的真谛,我随手搭救一人,他予我心中所求,结果不过空欢喜一场,心下不免唏嘘。
文略放下我,自己去摆弄柴火和草药,空气又归于寂静。我兀自想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文略的声音:“将衣服除了,我给你上药。你的伤口得先将血止住,明日找家医馆看看,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吕云声:“......”
文略:“韭韭,你转过去。”
我:“......”
文略叹口气:“韭韭!”
我无奈的背过身,脱衣服要背着瞎子,真是矫情得让人无言以对。
身后传来男子的抽气声,很微弱,想来是咬牙忍着疼痛:“姑娘的眼睛是生来就不能视物么?”
文略替我答道:“是从崖上摔下来伤了眼睛,明日我们要去峪安城,给韭韭找个大夫,看看还有没有得治。若是公子愿意,可以与我们同行,血虽然止住了,伤还是要治的。”
“还没请教二位恩人贵台府?”
“文略。韭韭,你知道了。”
“看样子二位不像夫妻,也不像是兄妹,不知二位?”
“她是我......”
我截过文略的话头,道:“姑奶奶。”
这是报仇的机会啊!
空气骤然沉寂。火堆里柴火爆响“噼啪”几声,可以想象此刻两人的表情。我坦然道:“我辈分高。”
“在下......在下吕云声,多谢二位恩人救命之恩。”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想来他有伤在身,感谢之词也不便多说,这我是可以体谅的。
于是我好心替他说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我们原有重要之事欲往峪安城去,但见公子受伤昏迷在此,断没有不救之理,虽然误了大事,但公子也不必太过内疚,都是一些钱财上的损失,哪比人命重要。”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如果他还没有表示,我就要关门放文略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二位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若不报答在下此生难安。”
我欣慰的点点头,这小伙子果然上道。
“在下乃本地人士,家就住在峪安城内。既然二位要前往峪安办事,不如就在舍下落脚。让在下有机会报答二位的大恩大德。”
我揉着额角,道:“这就不必了罢,若是公子非要报答我们,不如......”
我话没说完,吕云声又道:“吕家在峪安有些基业,人脉也广。姑娘若想医治眼疾,自己上门求医,恐怕不得其门而入。而且府里珍奇药材收藏了不少,若是姑娘需要,取用也方便。”
虽然听起来很不错,可是冒然住进陌生人家里总归别扭得很。我刚要拒绝,文略却突然道:“吕公子盛意拳拳,我们却之不恭。就依公子所言,我们冒昧叨扰了!”
我没想到文略会答应,但既然他已经答应了,我也没有反对的必要。毕竟与文略来说,我只是个随身物品,没有他我哪儿都去不了。没听说过,菜筐抱着主人大腿,不许住店的。
“韭韭,饿了罢?”
文略从包袱里摸出一块大饼递给我,我伸手去接,他却不放开,径自捧过我一双手,把饼放在我手中,送到我嘴边,柔声道:“慢慢吃,别噎到。”
我没有噎到但着实被吓到了。他以前从未如此体贴周到过,方才这般突如其来的温柔,实在是令人......受宠若惊......毛骨悚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同时想到这两个词的,但极其贴切。冷静片刻后,我认为,文略一定是方才出去时被鬼附身了。嗯,一定是!
“我出去给你找点水,你慢慢吃,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出去。”
我点点头。其实被附身也挺好的。
洞里又只剩下我和吕云声。果真人如其名,他很安静,像片云一样没有声音,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一边啃着大饼,一边心想为什么不烙点韭菜盒子呢?
吕云声突然出声,道:“姑娘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心里想着韭菜盒子,并没留意到他话里的纰漏。若是此时我稍微思量一下,或许就不会有以后那么多事情了。而我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吃饼。
春风化雨,夜里竟然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暮春夜里凉意甚浓,夜雨添寒,我衣裳单薄,即使躺在篝火附近也忍不住瑟缩,睡梦昏沉间,好像有人给我盖了件衣服,还掖好领口。
雨水滴滴答答,以一种诗意的节奏响在我梦里。也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天地间空濛一片,谁家花园里大片大片的风铃花,在雨雾中像晕开的彩墨,肆意流淌,染尽花色。一对年轻男女坐在青石垒的水亭中,双栖一处,身影曼妙。隔着雨雾看不清面容,却清晰得听见男子温柔低语,女子娇笑清甜。这般耳鬓厮磨的形容,是堪可入画的才子佳人,是说书戏文里的春园佳梦。可这浓情蜜意,在我眼中却极是残忍。心仿佛被琴弦紧紧缠住,呼吸稍一用力,细弦割入,血肉飞溅。疼,我捂着心口,瑟瑟发抖。
“韭韭,韭韭!”
我被文略摇醒,迷糊中可能神情有些呆滞,行动略显迟缓。文略显然没有把这理解为大梦初醒的迷茫,扳过我的肩膀,紧张道:“韭韭,你怎么了?”
醒来之后,眼前复又一片漆黑。这样的黑白颠倒,真是叫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我迷迷糊糊的想着,到底是方才游园惊梦,还是此刻身在梦中?
“韭韭,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说话呀!”文略语气更急,捏着我的肩膀竟有些痛。
我叹口气:“我很好,但你要再摇下去,我就不好了。”
文略松了口气,放开我,良久,道:“做梦了?”
我诧异道:“我说梦话了?”又一想不对,我在梦里也不曾说话啊?
文略声音响在我耳边,悠悠道:“你哭了。”
抬手摸摸脸颊,果然有些湿意,竟落泪了么?
自被文略救起,我从未做过梦。人间于我来说就是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黑暗,而第一次出现的光明景象竟叫我伤心得落泪。这感觉就像一辈子向往冲上云霄的感觉,却刚冲上去就被雷劈死了。
梦境中那对温存缱绻的男女,似曾相识。那想到就脊背发寒的痛楚,亦似曾相识。难道那梦竟是我曾经的亲身经历?如果真有如此伤痛的过往,我宁愿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转念一想,或许忘却就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从悬崖摔下去,瞎了眼失了忆,不是老天不睁眼,而是老天太有眼了!他特地安排了这场意外,抹去我所有痛苦的记忆,让往事***云散,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所谓涅槃,如此而已。谁可涅槃,凤凰!我果然是上天的宠儿,想到此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我刚要将心中所想讲给文略听,他一定会夸我是个乐观向上的好姑娘!话开没出口,一个声音抢先道:“韭韭姑娘没事罢?”
我反应了片刻,啊,对了,吕云声,竟忘了他也在:“没事,我很好。”
“那姑娘为何哭泣,可是做了恶梦?”
我心里抵触着恶梦这个词,有些反感这个问题,淡淡道:“没有哭泣,太热,眼睛流汗。”
我们收拾了一下,便出发前往峪安城。三个人的队伍,一个伤员,一个瞎眼,极尽体能之弱势。文略一个人扶伤携残,能力不大,责任却重。一路走走停停,一半的路程,花了一倍的时间,最终堪堪赶在城门落锁前一个喷嚏的功夫,一脚踏进峪安城。
吕云声带我们找到最近的一家医馆,大夫对他的伤势表示万分的震惊和痛心,以及他能亲自到他们医馆治疗,是医馆三生有幸。大夫还是很有学问的,从进门到现在,说了起码十几个成语,我在大夫说到蓬荜生辉这个词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引来在场所有人的注视,那些灼灼目光,连瞎子都感觉到了。我尴尬道:“不好意思,受了点风寒。”
吕云声说吕家在峪安有些基业,看来所言非虚。
“朱大夫,这位姑娘是我朋友,她双目失明,还烦请您为她诊视,看有没有救治的办法。”吕云声去内室上药之前,把我交代给了朱大夫。
既是贵宾的朋友,自然沾了几分尊贵。大夫不敢怠慢,命徒弟搬了把椅子坐到我面前,细细瞧着,然后伸手翻翻眼皮:“姑娘因何双目失明啊?”
人活一世不可避免会遇到很多难以回答的问题,有一种是问题本身很复杂。比如说,你去青楼找姑娘,遇到了一位貌若娇花、柔情似水,与你情投意合,你们已经进行到难以停下来的步骤时,突然发现她是你二表姨的四叔公的侄子的姑姑,请问你还要不要继续?这个问题涉及到人伦学、生物学、心理学,一时之间实在让人难以给出答案。还有一种是答案很复杂。比如说,姑娘问你你为何爱她?夫子问你宇宙到底为何物?大夫问你你为啥得病?答案的开放性往往使得答题角度多元化,我仔细想了一下,貌似我站在任何角度都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既没有关于失明的记忆,又无法做出关于失明的猜测。而我是一个严谨的人,在毫无事实的基础上进行猜测是非常不靠谱的,于是我很坦诚的回答:“不知道。”
大夫显然不是很能欣赏我这种严谨和坦诚,沉吟了一下,开始帮我缩小答题范围:“姑娘是天生失明么?”
我思考片刻,认真道:“可能不是。”
大夫深吸了一口气:“那姑娘是从何时开始看不见东西的?是渐渐的看不清,还是突然就看不见了?”
“不知道。”
估计文略是看出了大夫忍无可忍准备无需再忍之势,插话道:“她二十几天前受了伤,醒来之后眼睛看不见,以前的事情也都不记得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因何失明的。但是认得字,也对世界有所了解,应该是后天失明的。我们推测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
“那姑娘是如何受伤的?”
“不知道。”
“......”
文略赶忙解释,道:“我发现她受伤昏迷在悬崖底下,有可能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大夫又反复翻看我的眼睛,仔细检查了我的脑袋。这时吕云声已经上完药回到前厅。
“姑娘,应该是从高处跌坠,头部遭到撞击,产生腔内出血。淤血积于脑中,压迫到眼睛,导致失明。”
“大夫可有良方?”吕云声问。
“老夫先开几副祛瘀散结的药,与姑娘服用,看看能否将脑中淤血散开。姑娘眼睛并未受损,若是淤血散开,应当可以重见光明。”
“那就麻烦大夫挑最好的药材,成本莫计,但求药效。”
大夫连连称是。我心想,就算不这么说,冲着你吕家,他也一定会开最贵的药。不过这牛哄哄的关爱,听着还真是舒心。
“大夫,那她失去记忆也是因为脑中淤血么,淤血散去后记忆可以恢复么?”文略问道。
“这个......”大夫沉吟良久,说了很多话。总结起来就是,失忆症这个病很玄妙,发病机理和治疗手段,目前临床都还没有确切结论。是否是因为淤血不好说,能否治愈亦不好说,这个因人而异,只能听天由命。
我对大夫此言深以为然。
吕云声早就让医馆派人去通知吕府派马车过来接人,此时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我们拿上药方和药材,谢过大夫,上了马车。
长夜入寂,街上已少有人声,马车砸砸碾过青石砖,在夜里声音传出很远。晚风掀起布帘,屡屡拂过面颊。车上一人失血体虚,倚靠在一边默默养神。一人口若悬河,喋喋不休。
“其实失去记忆也不一定有什么不好,恢复记忆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如果以前有什么不好的,失去记忆反而好,而如果以前没有什么不好的,失去记忆也不见得多不好。而如果以前没有什么不好的,恢复记忆固然好,但是如果以前有什么不好的,那恢复记忆就不见得好了。所以,韭韭,你也不用这么不开心!”
我莫名道:“你哪儿看出我不开心?”
文略轻叹一声,怅然道:“那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我哭笑不得,道“我在理解你的绕口令。”
之后文略便不再说话,我担心他是被我气着了,于是决定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咳咳,其实你说得很对。人生如果是一条河,记忆就是河里的水,所有的记忆都相互渗透,前面的记忆永远影响之后的人生,所以才没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做到重新开始。我失踪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亲戚朋友来找过我,要么就是我没有家人,要么就是我人缘不咋地,而且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钱没权没地位。你也说我长得不好看,估计长这么大,也没被男人爱过。像我这样灰头土脸的前半生,想来也必定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回忆,忘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老天给我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重新来过,我其实是很欣慰的。”
文略没说话,倒是一旁默默养神的吕云声开了口:“没想到姑娘竟有这等胸怀,云声佩服。”他声音慵懒透着虚弱,但那一丝诧异还是清晰可辨。
文略还是没吱声,那我唠叨了这一大堆,却不知道目的有没有达到,于是伸手捅了捅他:“你说呢文略?”
他倚在我对面,夜风掠窗过,将他淡淡的回答吹散飘远:“你能这样想便好。”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扶着吕云声下了车,转头过来想扶我时,文略已经将我搀了下来。站在吕府门前,我听到文略低低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吕公子真是太谦虚了。”
他这句话,从我自进入吕府大门之后,足足花了两盏茶的时间,才最终走到管家分给我的卧房这件事中有所体悟。
文略站在房门口,对我说:“韭韭,我就住在你隔壁。若是有事就喊我。”
我微笑点头:“知道了。”
管家很有心,还给我安排了一个服侍的丫鬟。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叫虹儿。虹儿聪明伶俐,手脚也利落,琐碎事情都想得很周到。她为我打了洗脸水,简单洗漱后我就睡下了。可能是因为白天太过疲惫,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一夜我又做了梦,色彩交叠,光影混乱,不知道梦见些什么,只是醒来时,心里有种意味不明的酸楚。
从住进吕府开始,我再未见过吕云声。连续五六日,每天都有大夫来为我看诊,从朱大夫那里拿来的药也未让我服用。管家说,吕云声希望多请些大夫,参考诸家之言,保个确准的诊断,再挑个最好的大夫给我开方抓药。
“姑娘,少爷这些日子在东院养伤,虽没过来瞧,却时时都记挂着姑娘。”管家年近五旬,听声音应该是个和蔼的老者。
他说这话时,文略正坐在我旁边,给我剥核桃。他手里“咔嘣”一声,核桃壳碎了一桌。
我含笑对管家道:“替我多谢吕公子......”
话还没说完,文略将一颗核桃仁塞进我嘴里:“来韭韭,吃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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