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长秀起的很早，洗漱好之后，擦上雪花膏，平时总把齐肩短发扎成两个麻花辫，今天特意仿着港星散开了头发，带上粉蓝色的宽格子发箍，内搭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再穿上藕荷色的大衣，作为小凤今天的伴娘，这样既出彩，又不会抢了新娘的风头。
临出门母亲再三叮嘱，迎亲时必定是恭恭敬敬的，但到了男方那边，男方的朋友闹亲时，护着小凤，也护着自己，有什么事就找小凤的哥哥。
说话的功夫家里有客来，父亲叫长秀出去打声招呼，是一位带着前进帽的伯伯，约摸六十多岁的样子，是乡里上一任书记，虽然退休了，大家还是称陈书记。
看到长秀夸赞她出落的标致，问了年龄，像是还想问什么别的，父亲岔开了话题。
长秀到小凤家时，小凤母亲正在招待亲戚，小凤的父亲屋里屋外走了几圈，家里的事小凤的哥哥安排地清楚，再加上来帮忙的朋友多，他本来没什么可忙的，又坐不住。
屋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哪个都忍不住往正在梳妆的小凤这里望，只有他低着头未看一眼。
小凤坐在用红布盖着的缝纫机前，一个矮胖的婶婶，双手短粗有力，用梳子沾了水拢着小凤的头发，梳成一束，打毛，在头顶盘成发髻，插上一簇红配粉的绢花头饰。
最后细致地整理了鬓角，喷上发胶，一改从前头发乱蓬蓬的样子。
在旁的亲戚或是递东西打下手，或是时不时问小凤饿不饿渴不渴，小凤被一圈人围着，脸色被熏的红润，虽未施粉黛，整个人也显得光彩熠熠。
男方迎亲进门，鞭炮齐鸣，新郎走在前面，蓝色西装搭着粉色衬衫，带了一条很宽的红色领带，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眼神很是明亮，看起来很精干的样子。
一行人吃过饺子，小凤由长秀陪着，盖着红盖头上了婚车，送亲的亲戚跟在后面，因是同村，两家隔着不远，再加上那时租用一辆婚车实在昂贵，这辆红色轿车，也算得上体面。
还没到男方家门口，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在往这个方向张望，小凤的哥哥跑上前来，护着小凤这一侧的车门，长秀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一窝蜂的人涌上来，推搡着敲着车窗，催促新娘快些下车，那阵仗，说是要抢亲也不为过。
其实他们要抢的是新娘的婚鞋，抢到了藏起来，东家拿红包交换，每个新娘结婚时必经这样的环节，长秀就见过新郎背着新娘，被好几个人拉扯，迟迟进不了家门。
见过归见过，现在这样的阵势，着实让长秀手足无措，新郎说下车先发一波红包，让人散一散再背小凤下车，新郎也是急性子，没等商量就下车了，掏出一大沓红包，一时所有人都围过去。
小凤的哥哥跑过来着急地敲着副驾玻璃示意长秀先下车，这时长秀手心都攥出汗了，心砰砰地跳，就要开车门，小凤一把拉住长秀，只见小凤己经揭了盖头，包着婚鞋递给了长秀，长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塞进大衣里。
小凤的哥哥很生气，长秀一下车就怒目道“你倒是下车挡挡人啊，给你那兜喜糖呢，赶紧给他们发啊！”。
长秀从来没被人这样凶过，愣了一下，赶忙解开塑料袋，长秀哥哥抓了两把糖，回头就要走过去招呼众人，见长秀没动，更加不耐烦了。
“你跟我走啊，怎么当伴娘呢？”
说完这句，想是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看长秀都快掉眼泪了，无奈拿过了那兜喜糖，自己独自发去了。
长秀死死地揣着那包袱，西处望了望，现在是在大门口，人太多了，指不定推搡着就漏了陷，于是她进了院子，在婚房门口等着，里面是男方的朋友，己经把门反锁了。
不一会新郎背着小凤，进了院子，身后跟着闹亲的人，因没抢到东西，把不高兴挂在了脸上。
小凤笑的灿烂，要不是提前把婚鞋藏起来，下了车指不定被撕扯成什么样。
下了婚车，进不了婚房，从门缝递进去好几个红包，里面的人还是不肯开门，提出条件，要一条香烟，烟拿过来，就能进门。
新郎连忙喊人去拿，正值寒冬，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小凤光着脚，抱膝蜷在椅子上，冻得瑟瑟发抖。
刚才围堵婚车的人，互相询问了是否抢到婚鞋，大伙都否认，现在己经反应过来，婚鞋肯定是被藏了起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长秀。
长秀原本就紧张，不自觉地把大衣里藏的东西抱的更紧了，这一动作，更验证了他们的猜想，随即就有人大喊“婚鞋在她那，快！”
